天若有情-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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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十点多钟的事,”阿泰摇摇头。“他们突然冲进来,我们还都在睡觉,天威还喝得烂醉——你走了之后,他就一个人喝闷酒,劝也不听。他们来了六个人,天威被他们架走了!”
“光天化日有这样的事,你报警没有?”她脸也白了。
“报不得,”阿泰直摇头。“我们自己也有底案,而且——是天威欠了他们钱!”
“欠周俊彬?天威——”耐雪眼圈儿红了。“他难道不知道周俊彬的阴毒?”
阿泰犹豫半晌,摇摇头又咬咬牙,终于说:
“我追着去,费了好多唇舌才让我见天威,”阿泰嗫嚅地,“天威——受了点苦!”
“受苦?!什么?”耐雪不懂。
“哎——受了点伤,”阿泰垂下头不敢看她。“周俊彬那小子的确毒,居然这样对天威!”
“受伤?!”耐雪吓呆了,印象中只有天威动手打人,别人也能伤他?“受什么伤?”
“挨了打,”阿泰无奈地摇头。“他们——还用烟头烫伤了他的手臂和大腿!”
“什——么?!”耐雪摇晃一下,几乎昏倒。
“大嫂——”阿泰扶住了她。“现在要紧的是先救天威出来,免得他再受苦!”
“怎么救?”耐雪靠着墙,心中什么主意也没有了。
天威竟被人这样折磨,天——她的心痛得好厉害,天威不该受这样的待遇,天威——
“钱!”阿泰偷看她一眼。“只要还钱他们就立刻放人!”
“钱?多少?”他问。
“十万块”阿泰说,“本来他们不肯,要一次全付,我讲了半天他们才答应!”
十万块钱,就是昨夜天威要她去调而被她拒绝的,她原为这事而出走,而伤心,想不到——唉!是命中注定的吧!
“刚才我回家找天威,你们都不在,”她吸吸鼻子,犹豫一秒钟,打开皮包,拿出一张支票。“我知道天威要钱,我——给他送去!”
阿泰不能置信地睁大眼睛,耐雪昨夜为拒绝调头寸而受苦、而挨打、而伤心、而出走,她今天竟会送钱回来,耐雪——唉!天威何其幸运,他遇到一个怎样的女孩?
“拿去,先救他出来!”耐雪把支票塞在阿泰手中。“是即期支票,十二万!”
“但是——”阿泰怔怔地望住耐雪,他以为在做梦,哪有这般顺利又轻易的呢?
他哪里知道耐雪为这支票挣扎、矛盾、痛苦了一早晨?三番四次地想送给天威,又三番四次理智地打住了,她好后悔,如果早就送去,天威哪需要受皮肉之苦呢?
“放心,我会应付!”她拍拍阿泰的手。“多下来的两万给他看医生,他——伤得不严重吧!”
阿泰只是摇头,他不敢再说什么吓着耐雪。
“你——下班回去吗?”他问。满眼希冀之光。
“不,”耐雪深深吸一口气。“我不回去,你照顾他!”
“大嫂——”阿泰为难地,想劝解。
“你快去吧!”她转身往餐厅走。“再见!”
她不能再听阿泰的话,她不能再心软,她清楚地知道,离开——或许是大家的生路吧?
回到座位,思尧已吃完他的食物,他沉默地望住她,什么也不问,虽然看得出他在怀疑。
“刚才那个人是天威的朋友,很好的!”耐雪主动说。
她努力使自己更轻松些,努力使自己不想那些支票的事,已经二十六万了,绝对不是她可以还得出的,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担心害怕也是多余,任它去吧!顶多被公司开除,顶多吃官司——
“耐雪,说你的困难吧!”思尧轻叹一声,好多怜惜,好多了解,也好多宽恕。
怎么?他——知道了吗?
“困难?”耐雪有些失措,心也虚了。“我不明白你指什么?我——没有困难啊!”
“真话?”思尧凝望着她。
“真话!”她硬着头皮说谎。他不可能知道支票的事,任她瞒得一阵是一阵、拖得一阵是一阵吧!
“那——就好!”他吐一口气,把视线放开。
他是不知情的,但已相信她,是吗?
耐雪毫无食欲,勉强吞着食物,一边又担心天威,他挨了打又受了烟头烧伤,那会很痛苦的,是不是?天威真是——沉迷得这么深?这么厉害?他会不会因为这次教训而回头?会不会——
“想什么?耐雪。”思尧突然问。
“哦,天威——受伤!”她绝无防备他这么问,下意识就说出来。
“受伤?打架?”思尧问。
“不——哎!是吧!”耐雪眼光闪一闪。
没说真话,思尧看得出来。
“耐雪,想问你一件事,”他话题一转,笑容也浮上脸。“你喜不喜欢我给你一些假期?”
“假期?!”她好意外,会不会是思尧另有深意?“为什么?我还没做满一年,不该拿假期!”
“你若喜欢,我可以批准你放假!”他笑得平和,不像另有深意。“我认为你该休息一阵,你看来身心俱疲!”
“那只是你的感觉!”她摇头。
“你自己不觉得?”他盯着她。“去照照镜子,现在的你和三个月前的你是不是很不同!”
“是说我又老又憔悴?”她摸摸脸。
“二十岁的人说老?”他笑了。“耐雪,你脸上有了沧桑,知道吗?”
“沧桑?!”她呆一下,酸酸的感觉直往鼻子里冒。
“休息一下,对你有益处的,”他温和地。“回家向母亲认个错,让她来照顾你!”
“我——没有错!”她冲口而出。
他没有反驳她,只是微笑地望住她,望得她——不禁犹豫着自问,她错了吗?她错了吗?她不该爱天威,不该随天威走,她——或者有错,爱的本身却没有错!
“还有,我可以陪你去旅行。”他似乎胸有成竹。“去哪儿都行,甚至很远的地方!”
“你也休假?”她问。
“不能吗?”他笑。
“你能,我不能!”她摇摇头,放下刀叉。“你虽是经理,我不想成为公司里的特权分子!”
“这件事不急,你慢慢考虑!”他还是笑。“告诉我,今夜——你回天威那儿吗?”
“不——”她神色变了,天威两个字使她失去笑容。“我不会回去!”
“永远?”他眼光一闪。
“我想——应该是!”她轻轻叹息。“我虽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我虽不后悔付出的感情,但我不贱,我更不能让别人以为我贱。”
“他不是真心这么说你!”他皱眉。耐雪这么好,天威却作贱她,这是孽吗?
“不谈这件事,我们回公司吧!”她说。
他招来侍者付钱,伴着她走出餐厅时突然说:“你不再害怕和我一起走进公司?”
她意外得呆怔一下,是啊!她不再害怕了吗?她不是一直避免和他一同出现在同事面前吗?她不是一直害怕不必要的谣言吗?今天——
“我心中坦然比形式重要!”她只能这么说。
“很好,很好的坦然!”他点头称许。
回到公司,他俩的同时出现果然引起一些议论纷纷,耐雪却坦然以对,除了坦然,她心中似乎还有喜悦,喜悦什么呢?她可又说不出来。
下午是平静的,至少耐雪外表上看来平静,她迅速把早晨没做完的工作完成,把该做的账也做好。她同时也发觉,思尧也投入了工作,不再分分秒秒注视她。
于是,她打电话回家——和天威曾共同拥有的家。一次又一次,可是总没有人接听。
天威和阿泰还没回来?阿泰不是说有钱就可以赎天威出来吗?支票是绝对可靠的,难道——对方变卦?要付完了全部欠款才放人?或是——
天威伤得厉害,必须进医院?
直到下班,她仍无法打通电话,她心中七上八下,是不是——该回去看看?只是回去看看,她仍然要离开的,见不着天威,她怎能放心呢?
思尧仍在忙着,会计主任和他在商量事情,他们神情平和愉快,当然不会是发现了她的事,她已尽量想办法在掩饰了,一时不会被发现,只是——纸总包不住火,她必须想办法弄一笔钱来填补——妈妈,是的,妈妈会拿得出这笔钱,但——用什么方法才能说服妈妈?
拿着皮包走出公司,思尧完全没有注意她,她竟有些失望了——怎样?她希望他注视她吗?怎样的心理呢?
站在马路上,她突然感到一阵彷徨,她已经没有家可回了,这个时候,总不能回到小旅馆,那间小小的、阴暗的房间会困死她,闷死她,那么——回妈妈那儿?不,不,回天威那儿——哎!回天威那儿!
决定回去,莫名的兴奋涌上来,矛盾、不安却消失了,她跳上一辆计程车,她不能忍受公共汽车一站站的把她带回来。她要尽快见到天威,天威该回去了吧?
红门依旧,此时她的心情与中午时相差何其大,她知道,只要见到天威,她绝不再计较昨夜他的粗暴——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难道——
仍没回来?卧室果然空着,天威不在。
耐雪怀疑地想,阿泰不可能骗她吧甲阿泰是他们之中最善良也是对她最好的一个,没有理由骗她——转往阿泰的卧室,很意外的,他睁大眼睛躺在床上。
“阿泰,天威呢?”耐雪问。
“啊——大嫂,”阿泰跳起来脸也红了,声音也结巴了。“你——你回来了?”
“天威呢?没有赎出来吗?”耐雪皱眉。
“中午就出来了,他——”阿泰直吞口水,又为难又歉然又不安地。“他——”
“他人呢?伤得严重吗?”她关心地。
“不怎么严重,敷了药过几天就没事,”阿泰的态度有说不出的别扭。“不过大概会有疤!”
“他人呢?”耐雪再问。
“他——他——”阿泰张口结舌,就是说不出话来。“我——我——他——”
“别说不知道,”耐雪沉下人,“你一定知道,是不是又去赌了?”
“不,不是去赌——哎!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阿泰脸红脖子粗。
“阿泰,为什么对我也不说真话,”耐雪生气了。“难道我还会害他?”
“不,当然不会,”阿泰手足无措。“他——他——”
“告诉我,”耐雪怀疑到了顶点。“我一定要知道他在哪里,我今天一定要找到他!”
“大嫂,我——”阿泰看来是真的为难。“你别生气,他——只是逢场作戏!”
“什——么?”耐雪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逢场作戏?什么意思?女人?
“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在赌场认识的,”老实的阿泰在心慌意乱下全说出来了。“是个酒女,很红的!”
耐雪呆在那儿,像被一个闷雷打中,这是她连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一个红酒女?!天威除了赌还沾上了女人?这——从何说起?
一种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了,沈耐雪,你这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满怀柔情地回来看受伤的人,想不到受伤的人却在一个红酒女的怀里,天威,天威,他真对耐雪寡情至此,薄幸至此?
“她叫什么名字?他们——现在在哪里?”她木然地问。
“大嫂——”阿泰嗫嚅地,他闯了祸,是吗?
“请告诉我,阿泰,这是我惟一的请求!”她正色说,“请告诉我!”
“大嫂,别去吧!”阿泰吃力地说,“这——大家都会不好意思!”
“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耐雪笑了,笑得好飘忽。“只是看看,我不会令大家难堪的!”
“但是——”阿泰望着她,他同情她却无以为助,她是好女孩,人好,心好,就是命运对她不好。
“相信我,阿泰,我不会闹事,只是看看!”她的笑容更柔和平静了。
“那——好吧!”阿泰终于说了一个地址。“我想天威是疯了,他从来对妞儿都不感兴趣的!”
耐雪不出声,转身走出去。
她坐计程车直到阿泰给的地址,那是一幢非常高级、非常新颖、非常讲究的大厦,红酒女的家?她不考虑地,上电梯,事情总要解决,总要有结果。
她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个女工,但她已看见和一个妖媚的女人亲热坐在一起的天威。
“找谁?”女工很没礼貌,一副狗眼看人低状。
“找他!”耐雪指着沙发上的天威。
天威闻声抬头,看见耐雪时,意外得皱皱眉,然后大步走过来。
“你找我做什么?”他冷冷地盯着她,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谁告诉你地址的?”
“阿泰!”耐雪也望着他,却冷不起来,她骂自己没出息,哭什么呢?真不中用。“我只——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又没死!”他冷笑一声,顺手把门虚掩上,把他和耐雪都关在门外。
“阿泰说你受伤——”她吸吸鼻子。
“哼!虽然你用钱赎我出来,也别在我面前作出一副恩人状,”他烦闷地。“我没要求你这么做!”
“天威——”她倒退一步,他真是不知好歹得如此这般?
“谁叫你赎我?是你犯贱,”他冷酷地笑。“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回来做什么?去找你的程思尧啊!”
“你——欺人太甚,傅天威,”耐雪忍无可忍。“算我犯贱,只因为我看错了你。”
“你是看错了,”他邪恶地笑。“我傅天威只接近可利用的人,像美虹,她是最红的酒女,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她生硬地说。她真的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男孩是天威,天威——哪儿是这样的呢?天威原是个有良心、有骨气的人,眼前这个天威——
“那么让我告诉你,”他毫不在意地说,“我陪她玩,陪她上床,陪她做一切她希望做的事,因为她有钱,听见了吗?她有钱,我要多少她都给我,她喜欢我!”
耐雪心中冰冷了,想呕吐的感觉直往上涌,天威是邪恶、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