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北面儿-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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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李跃都很为陈枫感到难过,我们不远万里的来到这个无亲无故的他乡,苦读四年,不就是为了得到一张大学毕业证书和一个学士学位吗?现在陈枫一半已经肯定得不到了,另一半能否得到还只是一个未知数,而他还有两年的功课要学要考试,只有了一张毕业证书的奋斗目标还能够支撑他继续的完成学业吗?我们不知如何劝陈枫,毕竟这事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无法切身体会陈枫此刻的痛苦。
我忍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怎么这么大意,觉得要折,为什么不赶紧找老师?”
“X他妈的!”陈枫骂了一句,“觉得能考过的全他妈折了,觉得考不过的分数还挺高!”
“操!你也太大意了,什么他妈觉得考过考不过的,全找啊!”说完,李跃惋惜的摇头。
“嗨,说什么也没用了,已经这样了,认命吧!”陈枫长叹一口气。
“别太往心里去了,没学位的多了,我们班已经5、6个了。别想了,什么学位不学位的,没人看,努力把毕业证拿下就行了。”我想方设法的安慰陈枫。
“嗨,别劝我了,就这么着吧。”陈枫说得忧伤,眼睛里隐隐的有泪光闪动。
我拍了拍陈枫的肩膀,转向邵军,“你那,这学期又折了没有?”
“折了一门,不过离20学分还早。”
“你也别大意,真折起来快着那。”
“我知道。”
我们在少有的沉闷、忧伤的气氛中散去。
后来我想,很多的高中生都为自己在高考中的超水平发挥而欢喜,为考上了意想不到的好学校而雀跃,其实“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什么实力最好就上什么档次的学校,与其通过超水平发挥而在好学校里垫底,不如在一般的高校里当凤头。如果陈枫上的只是一所一般大学,凭他的实力别说是学位证,奖学金都能拿到,可是到了这里,受伤的就总是自己了。
4
大四,李跃首尝了与恋人分手的痛苦。
开学后不久,菲菲告诉李跃她要和父母一起去美国,那边的学校已经联系好了。李跃完全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击得丧失了思维,只会不停的重复一句“能不能不走?”
菲菲回答了一百遍不能后,李跃终于问了第二个问题,“什么时候走?”
菲菲回答说一两周后走,现在就开始办退学,李跃问还回不回来,菲菲说不了,全家都迁了过去,然后李跃就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还想问什么。菲菲打破沉默问李跃毕业后会不会考托福去美国读研究生找她,李跃说估计不会,他们家祖宗十八代还没有一个出国的。于是菲菲哭了。李跃也哭了。
他们在离别的痛苦中抓紧时间又做了几次爱,然后菲菲就漂泊到了大洋的彼岸,留下呆滞了几个星期的李跃。
5
李跃终于从痛苦中自拔出来的第一个晚上就毫不犹豫的和我们三个一起去偷自行车。
起因是邵军刚从旧货市场买了一天的自行车只在楼下放了一个钟头就不翼而飞了。邵军大为恼火,绕着宿舍楼找了几圈还是没有发现,于是做出了“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的决定。邵军把决定告诉我后,我决定“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两次”,因为我也需要一辆自行车,我也曾经丢过一辆自行车。当我们把陈枫叫来让他放哨时,他又做出了“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三次”的决定,他同样需要一辆自行车。于是我们只好找大病初愈的李跃放哨。还好,李跃没有决定来个四次。
晚上,我们拿了把改锥奔人气最旺的第七教学楼的车棚,里面已经黑压压的停了一片自行车。邵军拿着改锥嘁嗤咯喳的弄开一辆车的锁蹬上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一会邵军又蹬了回来,“操,忘了给你们丫改锥。”邵军不下车甩过改锥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陈枫在空中接过改锥,嘁嗤咯喳的也弄开一辆车的锁,把改锥递给我,蹬上车也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我攥住改锥嘁嗤咯喳的正捅着一辆车的锁,路灯下的李跃大声的不停干咳,我忙收起改锥坦然的踱出车棚。一个学生蹬着车径直进了车棚,锁了车然后上了教学楼。
我重新回到车棚嘁嗤咯喳的继续捅那辆车,可是车锁就是不坏,我有些心惊胆战了,忙换了一辆车,用改锥在锁上胡乱的捅着别着,突然我发现那辆车根本就没上锁,钥匙还留在锁眼里,“操!”我骂了一句忙推上车,跃起来一窜坐到座上,飞快的蹬起来,车呼啸着从李跃的身边擦过时,他一个健步冲上来,抓住车后座飞起身一屁股坐上去,我方向一抖,车子一偏,我俩一下都摔到地上。
李跃从地上爬起,掸着裤子上的土,“我操!裤子破了!”
我爬起来扶起车,急切的说,“别操了,赶紧跑吧!”
我带着李跃冲出了校门,骑出了很远才找到邵军和陈枫。
“你们丫干嘛那,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们俩被擒了那。”邵军看着我们俩着急的说。
“操,摔了一跤,裤子破了。”李跃心疼的用手揉着裤子,那哥俩大笑。
我们蹬了几十里路,连夜把车蹬到了浙X大,交给那里的三个北京老乡,然后坐着公共汽车回到了学校。进宿舍时已经11点多了,姜涛告诉我雪儿来找过我问我去哪了,他说不知道,没准又去喝酒了。我这才想起没去自修也没有跟雪儿请假。
过了两天,浙X大的三个北京老乡蹬着三辆在他们学校弄的自行车交给了我们。
6
李跃终于从痛苦中自拔出来并和我们一起偷完自行车的第二天就开始每天蹭我的饭。
李跃的理由是摔破的裤子是菲菲给他买的,不算具有纪念意义的价值,裤子的自身价格就是二百多,所以他要一直蹭我的饭直到蹭到二百多。看李跃恢复了正常时的饭量,我很高兴,别说蹭二百多,就算一直蹭到毕业我也不会反对。
于是每日李跃连饭盆都不带的跟我一起吃饭。每天下学后,我骑车带着胖李跃到宿舍楼下,我上楼放下书包拿饭盆,李跃在楼下等我。到了食堂,我买好两个人的饭,端到早已经占好座位的李跃面前,在他对面坐下,李跃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大钢勺,吹吹上面的尘埃,然后一勺一勺的挖走饭菜,大口的咀嚼起来。为了能够让自己吃饱,我买了一个巨大的饭盆,足可以装下一斤米饭和两三个菜。
7
有了自行车,周末雪儿回家,我就常和他们哥仨一起去杭大跳舞,因为那里的女学生多,数量远远大于男生的数量。以我的本意并不十分想去,我有了雪儿已经很知足了,即使是杭大的校花也不一定有雪儿漂亮、温柔。但是自从李跃和菲菲分手后,李跃俨然变成了一个语言上的色狼,满嘴蹦出来的话充满了男人女人的各类隐私部位和排泄物,我认为能够医治李跃语言色狼病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尽快找到一个新的女朋友,所以强迫自己陪着他去。
可是不尽人意的是,李跃要把每一个有可能成为新女朋友的舞伴,与菲菲的容颜进行比较,而每次比较的结果都是最终得出“丑得象一泡屎”的结论,所以尽管我很配合的让出了一个又一个漂亮的舞伴后,李跃依然没有找到一个不像屎的女孩。正是由于菲菲在李跃的心目中的过于完美无缺,致使他在参加工作后很久依然是单身一人。
倒是邵军和陈枫那哥俩在杭大如鱼得水、如鸟添翼,频繁的更换着不同系的不同风格的女朋友,自得其乐、乐在其中。有时我提醒邵军,“你丫可还有小雅那,不比陈枫一个单身,收敛点,要是让小雅知道了多伤心。”邵军总会不屑一顾的说,“小雅他们家太有钱了,和我家门不当户不对,我觉得我们俩——悬,将来不是我对不起她,八成是她对不起我。”
要说事情怎么会这么的巧,巧得让我感叹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像个家庭。
一次在杭大跳舞,我和一个女孩边跳边聊了起来,聊得很投机,我们一连跳了十几支舞。一周后的周末,我们又去杭大,又碰到了那个女孩,于是我俩跳了几个舞后就跑到酒吧里喝茶聊天,我们互相介绍了自己,聊了一个晚上,我们都很愉快,很晚才分手。
谁成想,周日下午雪儿从家回来就气冲冲的找到我,劈头盖脸的质问我为什么在她不在的时候跑到杭大另寻新欢,说着说着雪儿就哭了,说我对她不真心,一有机会就去找别的女孩。我大吃一惊,怀疑雪儿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在摸遍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窃听器后我一头雾水。后来我才知道杭大的那个女孩原来是雪儿的高中同学,周末和我聊得愉快了,周日苦于无处倾诉,就约雪儿出来,把找到了一个满意中男朋友候选人的事高兴的告诉了雪儿,雪儿在替女同学高兴之余,询问了那个男学生的学校、系别和名字,发现竟然和我的简历一点不差,雪儿终于认定了两个男学生是一个人后,强忍住了悲伤,找个借口和同学分手,天旋地转的回到学校质问我。
可是我当时怎么知道这里的惊人巧合,咬紧钢牙死不承认就说没有找别的女孩。雪儿失望的哭着走了。好几天雪儿都没有理我,任凭我围追堵截,雪儿就是躲着我。后来我也失望了,失魂落魄的决定还是自己过大学剩下的不多的日子吧。
就这样在相互思念中过了两个星期。那晚,我一个人在宿舍里看小说时,屋里的灯灭了一下又亮了,我忙跑出寝室问其他屋的灯有没有灭过,其他屋的人说没有,我知道这是有电话了,迅速的下到一楼传达室,抓起放在电话机旁的听筒,“喂,找谁?”
“我找方晨。”雪儿的声音。
我心中一阵狂喜,“雪儿,是我,你还生气吗?”
雪儿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然后语气柔缓的说,“我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好吗?”
“唉!好!好!再也不吵架了。”我诚恳的态度使传达室的老头都有些感动。
“那你——,来找我吧。”
“好,我马上到!”我顾不上回屋换鞋,穿着拖鞋跑到了女生宿舍楼。
那晚,我拥着雪儿在阴暗处长吻了很多遍,我深感我再也不能失去她……
8
大四下学期,我们开始实习和做毕业论文,还有就是——和恋人分手。
学期依始,我和雪儿就开始不停的争执毕业后谁留在谁的城市的问题。我陈述了一百个理由要求雪儿毕业后去北京找我,雪儿找到了一百零一个回应理由结论总是还是我留下来好。
我承诺雪儿一到北京我们就结婚第二年就要小孩,雪儿则用只要我毕业留在杭州她就立即与我同居来诱惑我;我说我家就我一个儿子我必须回去孝敬父母,雪儿反驳说我还有姐姐而她是独生女更需要守在父母身边;我说北京是首都机会多发展空间大,雪儿说杭州是省会机会也多而且没有北京竞争激烈;我说我不习惯杭州的气候水土不符,雪儿说北京风沙大还是杭州的气候养人;我说我的朋友都在北京失去了他们我就失去了一切,雪儿说我回了北京得到了朋友却将失去她也就将失去一切;我说回了北京我才有房子住,雪儿说我家的房子太小留在杭州可以一起住她家的大房子;我说那我不成了倒插门了不行丢人,雪儿说不懂什么叫倒插门反正将来孩子跟我姓;我说不要争了反正我必须回去,雪儿说反正我回去了就是不要她了就是我不爱她;我说我非常爱她不想失去她所以让她和我一起回北京生活,雪儿说反正我不留下就会失去她她就会很伤心的;我说只要她跟我回去我们立即就结婚,雪儿说只要我答应留在杭州立即出去租房子与我同居……于是我们的争论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
就这样我们试图说服对方了一个学期终究谁也没有说服谁。
学期中期,我回京与一家研究所签订了招生协议,回来后雪儿哭了好几天。
通过毕业论文答辩后,我和李跃拿到了梦寐以求的毕业证和学位证。
邵军和陈枫无比羡慕的捧着我们的证书爱不释手,翻过来掉过去的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喝过几遍大酒后,我们收拾好行囊准备回京。
我和雪儿在护校河畔的石凳上依偎着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雪儿哭了一次又一次,我也留下了几串眼泪。已经既成事实,我们不再劝对方,充满伤感的相拥了一夜后,我们约定,从此不再与对方联系,直到一方为了爱情终于同意到对方的城市生活,我们没有约定时间,我说我会一直的等下去,直到有一天得到她结婚的消息,雪儿说她也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我同意了到这里生活……
我们最后的对话并不浪漫,全文是这样的:
方晨:我该走了。
雪儿:我不想让你走。
方晨: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雪儿:你真的爱我吗?
方晨:真的,你是我的女孩。
雪儿:可是我觉得有一点遗憾。
方晨:遗憾什么?
雪儿:我并没有完全的属于你。
方晨:你是指我们没有做过爱吗?
雪儿:是。
方晨:那我们现在做。
雪儿:不行。
方晨:为什么?
雪儿:没有时间了,这里怎么行?
方晨:我逗你那。既然你想,为什么不早说?
雪儿:我不想,只是觉得遗憾。
方晨:我不遗憾。
雪儿:为什么?
方晨:我吻过你,拉过你的手已经很知足了。
雪儿:为什么?
方晨:你是一朵圣洁的花,我还没有权利摘下你的花瓣。
雪儿:什么时候你才能有权利?
方晨:你真的嫁给我的时候。
雪儿:我会嫁给你吗?
方晨:不知道。
雪儿:你想我嫁给你吗?
方晨:当然。
雪儿:你真的爱我吗?
方晨:是的。
雪儿:你回了北京会娶别的女孩吗?
方晨:不知道,这要看你了。
雪儿:你会等我一辈子吗?
方晨:不会,除非你也等我一辈子。
雪儿:幸福离我们只有一步之遥。
方晨:是的,不过很难跨越。
雪儿: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方晨:什么?
雪儿:你爱我但不渴求我的身体。
方晨: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雪儿:有时我很想给你。
方晨:真那样,我们现在更痛苦。
雪儿:你真好。
方晨:你也好。
雪儿:再亲亲我吧。
……
方晨:我该走了,李跃已经等很久了。
雪儿:呜——
方晨:别哭,好宝贝,但愿我们再见时不再悲伤。
雪儿:呜——
方晨:好了,不哭了,好姑娘,谢谢你陪了我两年,这是我最幸福的两年。
雪儿:也是——我——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