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北面儿-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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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辆车急速的从前方转过弯，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朝他们冲过来，惨白的大灯晃得他们睁不开眼。邵军被沈佳狠命的一把推了出去，然后“嘭”的一声沈佳应声倒地，车子嗝然而之。邵军冲上前去扶起沈佳喊了几声她已经昏迷不醒，他放下她，冲到车旁，司机已经吓傻了呆坐在那一动不动，邵军一把把她拽下车，她满身酒气，邵军使出全身的力气轮圆了一个大嘴巴扇过去，她被扇倒在地，然后抬起头，他看清楚了——是小雅。邵军顾不上惊讶，把沈佳抱上车，小雅自己爬起来也上了车，抱着沈佳的头，邵军坐到驾驶位置拉着带冲了出去。
沈佳被抢救过来送进了病房，孩子却没有保住。这时已是清晨，邵军看着哭了一夜的小雅，冷冷的说，“走吧！派出所吧！”……
12
韩鹏和陈枫驱车顺着门头沟的山路盘旋而上，山顶上云雾萦绕，山崖下的溪流清澈见底，他们摇下车窗，呼吸着郊外新鲜的空气，心旷神怡。
刘莉姿开着切诺基紧紧地跟随着他们的车，她目不转睛，牙齿用力地咬着下嘴唇，鲜血流淌下来，滴落在方向盘上……
在山崖的盘旋公路的最高处，刘莉姿使出全身的力气踩下油门，斜着向前面的车撞去……
载着韩鹏和陈枫的那辆车象冲出跑道的滑翔机，优美、平稳地向山涧底部飞去……
刘莉姿极其镇定地下了车，站在崖边向下望了望，回身用力扯下已经脱落一半的保险杠，扔下山崖，她上了车，调转车头，向城区的方向驶去……
13
派出所里，一个年轻的小警官看了邵军和小雅一眼，“叫什么？”
“丁小雅。”警官愣了一下好像在极力的回忆着什么然后看着邵军，“你呢？”
“邵军。”
警官停下来，“你们先等一会儿。”然后抓起电话，“刑警队吗？你们是不是正在找两个人？”，“叫什么？”，“哦，太好了。他们现在就在我这儿，请你们马上来一下。”
警官挂了电话，对他们俩说，“这一阵子，我们上上下下都在找你们两个人，什么事儿我也不太清楚。你们就坐在这儿等，一会儿刑警队来人处理完那件事，我再处理你们的事。”说完开始忙别的。邵军和小雅被弄得莫名其妙。
一会儿刑警队来了一位警官，“你们是叫小雅和邵军吗？”
“是。”邵军和小雅回答。
“认识孙宏亮吗？”
“认识。”
确认无误后，警官严肃的从皮包里掏出一封信，郑重的交给他们，“这是孙队长给你们的信，是在他的遗物里发现的。由于没有写明地址，所以我们一直在按信里写的名字寻找你们。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们。”
“遗物？”邵军和小雅同时震惊。
“是。孙队长在不久前的一次抓捕行动中——，光荣牺牲了。”警官悲伤的离去。
14
我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拨电话的女人泣不成声，“是——是——方哥吗？”
“我是，请问你是谁？”
“我——我是——小莉。”那声音哽咽着。
“你在哪？你怎么了？”我知道事情不好，急切地询问。
“我——我在——京心大厦——楼顶，我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如五雷轰顶，脑子里一片空白，“你千万别干傻事，我马上就到。”
我窜下床，边奔跑边穿裤子，奔到门口我被穿错腿的裤子一下绊倒，脑门撞在门框上，立刻红肿起来，我什么也顾不上了，拽下裤子，拎了件上衣，光着膀子穿着裤头冲到马路中间，一辆出租车“嘎”地停住，离我不到一公分，我冲上前去，一把拽下了那个乘客，扔到街上，命令司机，“快！快！京心大厦！人命关天！”司机没说二话，拉着带飞一般地冲了出去。我匆忙地套上了衣服。
我冲到楼顶，已经围了很多的人。刘莉姿站在楼顶边缘的水泥台上，往下俯望。
我被吓得没了魂。
“小莉，我来了！你千万别干傻事！”我声泪俱下。
听到我的声音，刘莉姿转过身，面对着我，泪水已经流满了她的脸，“方哥！是我对不起你！今生我报答不了你了，下辈子吧，我还要嫁给你，我还要和雪儿争！谢谢你能来！能再看见你——真好！”
说完，她转过身，纵身而下……我一个健步窜上去，身子探出水泥台一半，我觉得我碰到了她的衣襟，可是差那么一点儿，就差那么一丁点儿，“小莉——”我失声痛哭。
她象一只大鸟，展翅而下，优美的在空中自由的飞翔……然后——坠落……
我瘫坐在了水泥台下，放声痛哭……
15
邵军和小雅打开信，娟秀的钢笔字印在雪白的纸上格外刺眼：
小雅，邵军：你们好！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因为只有我牺牲了，这封信才会作为遗物转给你们，如果我还活着，我是不打算把它寄出去的。
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你们要结婚的消息，凭直觉我想你们俩的感情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可能是小雅的感情还一直没有转变，也可能是小邵在离开小雅的这段日子里又找到了新的女朋友，但无论哪种可能，都是由于我的原因造成的，所以我一直在自责。
你们俩的感情经历了十几年的考验，但大多数时间你们都是在学生时代，在校园里那片净土上度过，没有受到这个复杂的社会背景的干扰。当你们步入了社会，面对着形形色色的人，经历着纷繁复杂的事，你们的感情才真正开始面临考验，我相信我也期望你们能够通过这种考验。小雅可能不喜欢听，你嬗变而且任性，所以你出问题的可能性最大。小邵是一个负责任的人，无论他和谁结婚，他都会用一生去守护他的爱人，小雅，如果你失去了他，真的很可惜。但如果你真的失去了，也不要依照你任性的方式再去把他夺回来，因为那样不仅会伤害他也会伤害你自己。
我还是要重复那几个字——“情有千种”。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各种情，亲情、友情、爱情，再细说，父子情、母子情、兄妹情、战友情……所有的人都在为这些情而活着。失去一份情当然很可惜，但我们还有更多的情需要去珍惜。我对情的体验不是很多，所以我很羡慕你们，但当我失去了珍贵的爱情后，就在为战友情而坚强的活着、勇敢的冲锋。
如果你们俩遗憾的不能终成眷属，我想，你们还有兄妹情值得去好好的珍惜，你们俩从小就是两家的儿女，所以你们还有责任对两家老人的情意负起责任。可能我是多虑了，我是多么的希望你们俩能够牵着手，幸福、平安的共同度过一切美好的时光，这也是我们作为刑警的最大心愿。
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牵挂的就是你们两个，是小雅让我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是兄妹情深，我感谢你们。
我走了，到另一个世界和我的恋人相聚。不要为我难过，我会含着笑离去的。
真心的祝福你们——我的亲人！
　　　　　　　　　　　　　　　　　　　　　　　　　　　　　　　孙宏亮绝笔
看完信，邵军和小雅都已是泪流满面。
警官不知道信的内容，不解的看着他们，“好了，现在处理你们的事儿吧。是你要告她吧？”警官盯着邵军。
“不——不是！对不起。”邵军拉起小雅的手疾步的离开。
外面的世界空气清新，阳光灿烂。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行色匆匆，一对相拥的恋人柔声细语着从茫茫的人海中慢慢走来，然后又慢慢的消失……
16
我蹲坐在刘莉姿的墓前，把一束鲜花摆放好，轻轻抚摸着那张微笑着看着我的照片……
我擦了一把眼泪，轻轻地和她谈了起来。
“你好吗？”
“你在那边寂寞吗？”
“你想我吗？”
“我想你了。”
“你能回来吗？”
“下辈子我还要娶你。”
“你可一定要嫁给我。”
“不许不听话了。”
“我也听你的话。”
“下辈子我一定把烟戒了。”
……
我泣不成声……
我把不眠之夜滴满我泪水的为她写的诗贴在了墓碑上：
毫无顾忌
自由　　升起　　不再有压抑
我听说自由的天地里只有无声的
哭泣
欲望　　想起　　为之而努力
疲劳的心计不再能有无限的
生机
你到来　　然后离去　　相信我无能为力
我哭泣　　然后死去　　没有一片枝叶遮蔽
希望　　燃起　　点燃了边际
你说过没有幸福骤至只有泥土的气息
泪眼　　擦去　　涂抹胭脂粉迹
灿烂的美丽不再有悲伤掩饰
你到来　　然后离去　　用尽你心瘁焦急
我肃然　　不再回忆　　为了现实而努力
听见了吗　　曾经无声的你
你不再有圣洁的美丽
看见了吗　　已经离去的你
我在红尘中逝去毫无顾忌
……
我擦干眼泪，站起来，回转身——
雪儿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白色的衣裙，白色的鲜花，泪流满面……
17
丁小雅于第二日到公安机关自首。由于邵军和沈佳不追究其责任，公安机关对丁小雅免于处罚。一月后，丁小雅赴美国，开始在一所著名大学攻读硕士、博士学位。
沈佳于三个月后痊愈出院，两年后为邵军生得一子，取名邵宏亮。
18
几年后——
终于等到下班，我西服革履地从公司出来，转到写字楼的后面拐角处，推出那辆破旧的大二八，蹬上飞快地从一遛高级轿车前呼啸而过。
我进了一家集贸市场，大声地问一卖菜老农，“青菜多少钱一斤？”
老农嘬巴着烟，“六毛钱两斤。”　
“五毛吧，赶紧的。”
“五毛就五毛。”老农懒得讨价还价，很痛快。
出集贸市场时，我迅速地出手在路过的摊上顺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玩具小汽车，塞进口袋。
蹬着大二八，我呼啸着穿过大街小巷，直奔幼儿园。我把儿子放在大梁上，呼啸着闯过红灯，一辆车嘎地停了下来，“找死呀你！”一个脑袋探出车窗。
“找你妈！”我回头大骂，呼啸着拐进了胡同……
儿子在茶几上推着小汽车边撞茶杯边用稚嫩的声音问我，“爸爸，你怎么老给我买这么小的玩具呀？”　
“爸爸没钱呗，大的都太贵。”
“那我们家干吗没钱呀？我们班，好几个小朋友都坐真的小汽车上幼儿园了。”
“好儿子，咱不跟他们比这个。以前，你爸爸有钱着那。”
“我不信。”
“爱信不信，不信算了。”我把电视调到北京新闻。
“那您什么时候才能再有钱呢？”儿子无休止地追问。
“爸爸怕有钱，有钱就没朋友了，有钱就让人变坏了。”
“我不信。”
“爱信不信，不信算了。”
“妈妈——，爸爸老说爱信不信，不信——不信——就什么了。”儿子冲着厨房扯着嗓子喊。
雪儿戴着围裙，笑着从厨房出来，“别理你爸，净瞎说八道。”
儿子拽了小汽车，凑过去，张开双臂撒着娇，“妈妈，抱抱。”
雪儿抱起儿子，“哎呦，这么大了还让妈妈抱，真没羞。”然后转向我，“你别老跟儿子说乱七八糟的。跟着你，非得学坏了。”
“学什么坏？我说的都是真理。儿子，以后长大了千万别有太多的钱，千万别为了钱奋斗，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娶个象你妈这样的好媳妇，就——齐了！”
“妈妈，我不懂。”
“咱不理你爸了，净没正形。走，帮妈妈剥蒜去。”
……
“妈妈——”我冲着厨房大喊，“我饿了——”
……
窗外的世界夜色正浓，霓虹闪烁，酒香宜人，歌舞升平。
我倚着床头抽烟，雪儿小鸟依人般地伏在我的胸脯上，一只手臂楼着我。
“儿子睡了吗？”我问。
“睡了。”
“你想来吗？”
“随便你。”　
“那我可不客气了啊。”
我搬正了雪儿的身体，正准备开始，电话响起，我不耐烦的抓起电话。
李跃激动、兴奋得声音颤抖着在电话里大声叫喊着，“方大！菲菲！菲菲！回来了！”
……
我知道，自此，李跃的生活无法平静了……
19
我托着腮坐在窗前，望着北京城无际的夜色。它被涂抹着神秘，深邃而浓重，又似一块巨大的幕布，一点一点的被拉开，名为“生活”　的戏剧纷繁多彩的即将重新上演。北面儿天空，一颗流星划过，拖着艳丽的光辉，只短短一刻，便灰消云灭，把灿烂留给世界，把遗憾写进回忆。我出神的注视着，顿时困意全无，迅速的摊开纸，疾笔写下五个字：“北京北面儿”……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