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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残奴-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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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的样子,一点也不喜欢。
打水,端水,阿萝一直低垂着头,没有再看子查赫德一眼。
“都说过了在帐中不必戴面纱,又不是没见过你的样子。”在阿萝为他解外袍的时候,子查赫德颇感吃力地抬手扯下她的面纱。
阿萝低垂着眼睑,没有任何反应。
外袍下是皮制的护甲,小心翼翼地脱下这穿着绝不会让人觉得舒适的软甲,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而此时,那本应是很干净的素色上,在右胸的位置却浸着腥红仍透着湿腻的血迹。
阿萝纤秀的眉不自觉地紧紧蹙了起来,眼前已有些模糊,抓住他衣服的手开始轻轻颤抖起来。她很想问他是怎么受的伤,巫医又怎么说,可是她不敢开口,她怕她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子查赫德一直看着她的脸,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但却什么也没说。
去掉最后一件衣服,阿萝看见他的胸膛被浸血的绷带重重包扎着。深吸一口气,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以免手抖得不听使唤,反而加重他的痛苦。
“不是第一次受伤,却要数这一次伤得最冤枉。”感觉到她的紧张,子查赫德以自嘲来分散她的注意力。看到随着绷带一层层解下,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受伤以来他首次感到担心,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她,真害怕她突然晕倒。
阿萝双眼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绷带完全取下。当绽裂的创口完全暴露出来时,她不由倒抽一口气,喉咙中控制不住发出哽咽的声音。
看到那约莫有四寸长的可怖创口还在往外浸血,血腥味迎面扑来,阿萝咬紧牙关弯下腰去扭毛巾打算为他擦拭干净,以便上药。谁知刚一躬身,眼泪已落了出来,滴在木盆中。
她从来不知道,伤在别人身上会比伤在自己身上更加让人难已忍受。她讨厌他身上有伤口!
尽管已经泪眼模糊,她的动作却轻柔得不能再轻柔,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在他已有的痛苦上再增加一丝半点痛楚。
听到她压抑的抽泣声,子查赫德的眼微眯,蓦地伸出左手抬起她的下颌,不想竟看见一张布满泪水的脸。
“哭了?”他疑惑地扬眉,“害怕血吗?那你到那边去,我自己来,等会儿帮我包扎就好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奴胆子竟然这么小,不过她一直都是这样,倒也不稀奇。
阿萝摇头,胡乱地用袖子擦了下眼泪,又继续为他清洗,“痛……的话……你就说一声……”她终于开口,却哽咽得不能说出连贯的话语,只好再次沉默。
闻言,子查赫德不以为然地笑笑,没有回答。他一生经历无数战争,受伤的次数已无法数清,如果连这一点小伤都要大呼小叫,他也不必再上战场了。不过——她这样说……他脑中灵光一闪,隐约捕捉到她泪流满面的真正原因,心情不由大悦。
“你是因为我受伤才哭的吧。”他握住她的手,再次制止她的工作,锐眸紧盯住她因诧异而扬起的水气氤氲的眸子。
阿萝不自在地别开眼,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我该给你上药了,大人。”好半晌,她才找回声音,示意他放开她的手。
子查赫德也不迫她,了然地一笑,松了手。
按着子查赫德的指点,阿萝从他的外袍中找到那瓶巫医配制的药膏,小心地为他抹在伤口上,而后用干净的布条为他包扎。
当阿萝的手随着布条穿过子查赫德的腋下时,他的鼻中又嗅到那种曾闻到过的淡淡馨香,令他心中一阵骚动,“你用了什么,这么香?”香得令人血脉愤张,绮念杂生。
阿萝一滞,神色变得僵硬,“没有。”她低声回答。但心里却明白,这些日子因为他不在,她天天都洗澡,她身上奇异的体香便无法掩饰。她其实并不是一生下来身体便具有异香,只是因为从小被逼着服食一种香丸,久而久之,身体便开始散发这种香味,再也无法除去。而这种香味——有催情的作用。
“是吗?”子查赫德自然不信,却也不再追问,“今天为什么不来接我?”他想到当时在人群中搜寻她的影子不获时失落的心情,不仅有些生气。
阿萝闻言顿了一下才又继续。包扎好后,一边为他换上干净柔软的衣服,一边回答:“我在给你准备热水……”
听闻此言,子查赫德不由笑开。
? ? ?
服侍着子查赫德睡下,天色已暗,帐内朦胧一片。阿萝点亮牛油灯,又在火上炖了驼肉,准备子查赫德醒来后吃。
拿起正在缝制的羊皮袍子,她来到子查赫德的榻边坐下,就着昏暗的灯光继续完成剩下的部分。
在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她看见他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新旧伤疤,也难怪在受了这么重的伤后,他依然谈笑自若,像没事人一样。
叹了口气,她看向他疲惫沉睡的脸,怔怔地出了神。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他受伤时会如此难受,她以前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希望自己能代替他承受那些痛苦,反正她已经习惯了。
地尔图人是个好战的民族,他们的历史就是由数不清的战争连缀而成,但是归根结底他们依然是为了生存。一直以来他们生存的环境都很恶劣,他们只有不断地挣扎求存,不断地侵犯别族的领地,才能延续至今,并变得无比强大。
想到这些,想到子查赫德是从无数的战争中靠自身的顽强和幸运才生存下来,阿萝就觉得心口紧缩,口中发苦。
她本身的经历让她对战争痛恨无比,但却又无力阻止,唯有以逃避来解决一切。但现在,她的主人,这个男人却是以战争为生,她该怎么办?她不想有一天又看见他满身染血地回来,不想看见他奄奄一息地被人抬回来。而逃避已不能解决问题。
她的眉自他回来后就再也没舒展开。
一声轻呼,她心不在焉地被针扎了一下。抬起手指,她怔忡地看着冒出血珠的指尖,久久没回过神来。
锅中传来汤烧滚的声音,浓郁的肉香味在帐内弥漫。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挟怒而来,双眼射出的利芒如箭一般,几乎可以将人刺伤。但是正因为如此,他的样子就在那一刻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中。时隔一年多,她依然不能忘记他怒气张扬的样子。只是如今他容颜依旧,而她却已样貌全非。
他恐怕不知道,是因着那一面,因着他无情的言辞,让她首次想到重新审视自己的过往,而后才有鼓起勇气试图反抗既定命运的行为。
目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阿萝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眼神是多么的温柔。她伸出手,想抚平他纠结的眉头,但手指最终停在了半空,没有落下。
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收回手,垂眼,长长的睫毛上沾染了一点晶莹。
夜很静,可以听见子查赫德匀细悠长的呼吸声,还有就是驼肉汤翻滚的声音。阿萝突然觉得很寂寞。她从来都很寂寞,可是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寂寞,寂寞到很想要点什么。
甩了甩头,她深深地看了眼子查赫德,然后起身,无声地来到火边,用勺子搅了搅肉汤。而后就这样蹲在火坑旁边,双手环抱住自己,一动不动。
良久。
“阿萝……”子查赫德的声音从卧榻那边传来,有些沙哑。
阿萝一惊,慌忙站起,却发现双腿不知何时已经麻木,险些没跌倒,而坑中的火也几乎要燃尽了。胡乱丢了一些柴枝进去,她顾不得脚掌蚁噬般的感觉,跛着脚来到子查赫德榻边。
“大人?”她询问地看向双眼睁开的子查赫德。
“水。”子查赫德道。
阿萝赶紧回身去取煨在火边的茶水。水还是温热的,她倒了大半碗端过去。子查赫德已自己坐了起来,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眼中浮起一丝笑意。
“你在做什么?”喝过水,他问,目光落在榻边织毯上的羊皮袍子,忍不住伸手去拿。
“小心……”将碗放下的阿萝看到他的动作,忙出声警告,却已不及。
子查赫德一声闷哼,缩回手。好巧不巧,正好碰到插针的地方,被刺了一下。
“怎么样?没事吧?”阿萝赶紧趋前,忘了避讳地一把抓起他的手,仔细检查起来。倒还好,并没扎出血。
子查赫德双眼微眯,看着她关切的样子,心弦一动,反手将她的手包在了自己的大掌之中。
“这么关心我?”在阿萝仓皇地抬眼看他时,他用玩笑似的语气问。然后,他又闻到了她身上那种让人心浮气躁的香味,手下不由自主使力,将她扯入了自己的怀中。
“你……”阿萝大惊,下意识地挣扎,不想乱动的手正好按在他胸口的伤处,立时引来他疼痛的抽气声。吓得她赶紧放下手,不敢再动弹。
谁知子查赫德并不放开她,反而伸手到她脑后,取下她的发簪,放散了她那一头令人想念的美丽长发。
“只看着你的长发,”他的手指在那滑顺的乌丝间穿过,然后掬起一缕放到鼻下深嗅,同时梦呓般地低喃,“就可以勾引起男人的欲望。”
阿萝僵硬着身子趴在他怀里,听到他的话,心里一阵恐慌,“大人,请你……看看阿萝的……脸……”她颤声提醒,不希望在明晨看到他懊恼厌恶的神情。
“如何?”子查赫德依言抬起她的下颌,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布着两条丑陋疤痕的脸,不以为然地问。他早就看习惯了,现在反而发觉她的肌肤雪白晶莹,美丽得不可思议。
感觉到他的目光开始充斥欲望的炙热,阿萝的手心和后背冒起了冷汗,“大人,阿萝是……”她想再次提醒他自己曾是巴图女人,谁知话未说完,已被他封住了双唇。
他的吻如他的人一样,霸道而强悍,让人无法抗拒。
阿萝还有很多话要说,比如他身上有伤,比如他说过不强迫她的,比如火上还炖着肉,比如……
只是一切的借口在他燃烧的欲望面前都化为了乌有,一切的抗拒都因莫名的心疼而不得不放弃。
夜深沉,寒风呼啸着在帐顶打着转,帐内却温暖得让人想起春天。
? ? ?
他疲累地睡了,伤口再次浸出血来,染红了绷带。但他的手却依然占有性地抱着阿萝,仿佛仍眷恋着她温凉如玉的肌肤。
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阿萝看着身边的男人,微微的黯然,却并不怪他。当他开始闻到她身上的异香的时候,她就知道难以避免。
只因,她曾是颠倒众生的秋晨无恋。一个可以让一个部族在瞬息间毁灭的红颜祸水,一个可以引起战争和杀戮的女子。
冰城的主人,一生下来便注定要为她的族民谋求和平安定。冰族自古以来都是阴胜阳衰,女子以美貌闻名天下,这很容易就会招致其他由男人占据统治地位的民族的觑觎。为了不亡族,历代以来,他们都只能寻求强者的庇护,而唯一的方法就是以族中血统最高贵容貌最美丽的女子与外族联姻。
轮到她这一代,她和她双生的妹妹秋晨冰君便成了最佳的人选。因此从小她们就被精心地调教如何让一个男人对她们死心塌地。其中的一项就是服食香丸,一种可以让人身体散发出催情香味的药物。
小冰君在八岁那年突然染上一种怪疾,从此沉睡不起。除了她,没有人知道,深夜的时候小冰君会醒,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因为她希望爱笑的小冰君一直都爱笑。所以,她,秋晨无恋成了联姻的唯一选择。
那一年,她十四岁,冰城以最华丽的马轿,最盛大的仪式将她献给了最强大的摩兰国前任君主。
她没有喜悦,也没有忧伤,只是对天意的顺从。那个男人正值壮年,她以为他会是她一生的依靠,冰城的依靠。那时候她依然天真,天真得不知道对美色和权势的欲望可以让人不再为人。
她的第一个男人因为她被一个野心勃勃的部落首领暗杀了,后来他的兄弟又以她的名义挑起战争,在一夜之间将那个部族灭绝。三年间,她被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争来夺去,他们有的甚至连她的头发也没碰到就倒在了血泊中。他们每个人都想拥有她,每个人都说他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她,杀人也是。
她忍受着无尽的屈辱活了下来,只因她是冰城的少主,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维护冰城的和平安定。她不管她身边的男人是谁,她只要确定她所做的一切能帮她保护冰城、保护她唯一的妹妹就够了。
她要的是和平,不是战争。
但是她没想到她要的和平得用鲜血来构建,她没想到人的欲望会这么可怕,她更没想到她一心想要保护的小冰君最终还是逃避不了既定的宿命,被献给了权倾天下、神秘莫测的黑宇殿主。
那一日,身边这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冷漠而轻蔑。那一夜,她从噩梦中醒来,突然之间心灰意冷。她们一直想要和平,冰城却一直没有真正得到过和平,那她们历代女子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罪名。
若不是他……
阿萝看着子查赫德刚毅的脸,神色变得无比的温柔,她试探着将脸偎向他宽厚的胸膛,只是那么轻轻地一触却又缩了回来。
他之于她,或许不同于其他男人,但又如何?连过去的秋晨无恋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容姿比较出色的巴图女人,何况如今的阿萝。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她将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子查赫德搁在她腰间的大手上,温柔似水的褐眸中闪烁着泪光,几近无声地叹息。
若还是冰城的恋儿,她定会不顾一切地追随在他的身边,全心全意地爱他、怜他。可是阿萝不行,阿萝只能远远地看他,只能衷心地为他祈求幸福安康。
“大人……”她轻唤,不知他是否睡熟,若没有,她应该为他重新处理一下伤口。
子查赫德没有回应。
阿萝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悄然起身。她是不应该睡在他的身边的。
火坑中的火早已熄灭,肉汤还在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她同子查赫德一样都没吃过晚饭,这时倒有些饥肠辘辘,只是没什么心情吃。
因为子查赫德的伤,她不大放心去睡,当下拿起羊皮袍子继续缝制,希望能在这一晚做完,那明日他就可以穿了。
她缝得很认真。她心中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可能是她身上的催情香引起的,她更清楚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她没想过要什么,她也不会要什么。她只想、只想……
看他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看他喝自己精心烹煮的茶,看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只要能这样,她已心满意足,不敢再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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