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柔情-第3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走，走了两步，背对着他，道：“你要是还珍惜你的妻子，趁现在宫门还没有下钥，赶紧给我进宫去赔罪。”
呆楞地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薛戎绍还是没有能够说服自己相信刚才听到的一切。
她有了他们的孩子？
由于他的缘故，他们的孩子还来不及出世就夭折了？
薛戎绍倏忽转身，跨出半步，又被自己阻止：他为什么要去赔罪？难道身为皇室成员，可以滥杀无辜吗？
孩子，对不起，爹不知道你在这世界上存在过，原谅爹无意中狠心剥夺了你生存的权力，你只是为你的娘，背负了一个不应该由你来背负的错误，承担了不应该由你承担的责任，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薛戎绍跪倒在地上，只有在额头接触到那冰凉的地面的时候，才可以感觉到，原来自己的心还是会为了昭平疼痛。
为什么……
这深入骨髓中的痛啊，怕要陪伴他终生了吧？
※※※
翊坤宫，昭平的寝殿
“怎么大皇姐还是这么虚弱，你们是饭桶啊？连这点毛病都医不好，白拿着朝廷的俸禄啊！”怡平维持不了自己形象地冲太医们道。
“怡平，你冷静一点，你皇姐是小产，不是小毛小病，太医们尽力了。”庄妃对女儿说道。
回宫有七天了吧？昭平一醒过来，不待她问，就执意要求回宫，不愿意再住那公主府，怎么劝她，怎么跟她说她身体承受不住都不听，只好带她回来。她这一回来，把皇太后可惊吓得不轻！
“怡平，你也去休息下吧！帮不上忙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黔亲王福晋把怡平往门外带。
“四伯母，我……”怡平想拒绝，却不由分说地被四福晋指挥人送走了。
看着在昭平寝殿中凑首会诊的数位太医，庄妃道：“但愿……”
“别乱想，”黔亲王福晋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十四年前，庄妃的姐姐康妃也是因为小产而死，还就死在她的眼前，“老天不会那么狠心的，昭平她还多年轻啊，她的路还长着呢。”
“她一定要活下去。”庄妃忧心忡忡地道。
“她当然要活下去。她家额驸这个没良心的你知道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吗？居然跑到丰台大营李仪禾那里借了五千军马，去扫荡京城周围的流寇去了！”这个消息来自于她那军机大臣的丈夫，应该不会以讹传讹。
“你说什么？”庄妃吃惊地问道。
“我说，咱们昭平公主的额驸这些天不在府里，是跑到外面去，杀贼出气去了。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最近京城的郊外，有一股流窜的拦路抢劫的匪人，杀人越货，烧屋掠女，于是擅自跑到丰台大营，找丰台提督李仪禾去借了五千军马，牛刀小试，把那些乌合之众杀了个片甲不留。”黔亲王福晋虽然生气额驸这副牛脾气，可是又不得不客观地评价他荡匪的本事。
“他真有心……”庄妃不顾自己的身份，翻了翻白眼，表示不满。
“你还说他有心，他要有心就好啦！”黔亲王福晋毕竟没有那么留口德，看看额驸都干了些什么！
“娘娘，福晋，公主醒了。”廷玉出来报告。
庄妃和黔亲王福晋两人连忙进到昭平寝殿。
※※※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昭平的身体终于慢慢地复原了，但是心头的伤痛却没有那么容易平复。她只是觉得自己的生命虽然得以延续，可是自己生命的力量却在逐渐的枯竭，像是已经喷涌竭尽的泉水，奔腾的欢乐早就离她远去，剩余的涓涓细流也所剩无几，断流指日可待。此刻看见她的人，十成有九成九要怀疑：她真的曾经是那个年轻的，拥有过生活欢乐的公主么？
怡平和澜平陪伴在她的身边，终日里和她没话找话，和她一道等着过年。殊不知，过年，这个词，这个时候，对她来说，代表的，才是无休止的痛……
静观月升星落无思无欲的日子，对她来说，最合适不过了。
倒是怡平经常在她耳朵边唠叨，像今天年初一，怡平说：
“薛戎绍真的是太胆大妄为了！居然不进宫来朝贺！”
又过十几天，怡平说：
“皇姐，你今天应该到长春宫去的，阔真国二王子送进宫的阔真舞女，跳的舞蹈真不赖呢！”
再过十几天，怡平说：
“皇姐，不得了了，澜平居然逃出宫去了！因为她害怕皇阿玛把她嫁到阔真去和亲！”
昭平始终如一地没有反应，直到有天，怡平有来对她说：
“皇姐，我马上要嫁到阔真去了，你可不可以跟我说几句话呢？你是我嫡亲的姐姐啊，我这一去，就和八皇姑一样，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可以再见到你了，你这样，我怎么能走得安心呢？”
昭平还是没有反应，仿佛人间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怡平叹了口气，失望而归。直到她出嫁，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她的皇姐为她送嫁。
宫里的日子，少了怡平和澜平，马上就变得沉闷了许多。
夏天到来的时候，宁熙皇帝和庄妃两人，在连续两年没有去承德避暑之后，终于决定去承德住一段时间，顺便接见下蒙古诸王。
昭平毫不反抗地就被皇帝和庄妃两人打包上路了，而薛戎绍也被自己的母亲和大嫂以及他那从奉天奉旨赶回的爹给像囚徒一样地押解上路，不容他反抗地从驾。
夏尽秋至，虽然国家升平安泰，四方绥靖，人民丰衣足食，粮食又获丰收，漕河两运舒畅，却依然不能阻止庄妃心头为家人的担忧——昭平的消沉，怡平的境况，澜平的下落，在在都是烦心的事情。
苦尽总会甘到，而否极泰也该至，她终于还是等到了两个好消息：怡平生活美满，澜平这调皮的丫头也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
虽然澜平丫头看上去有了心事，并且还在瞒着她，但是她知道澜平藏不住心事，终归会跟她说的。
也亏得澜平回来，有她多陪伴着昭平了。
※※※
承德的秋天不像北京那么萧杀，但是秋意总是袭人，浓而非淡。
这天早上用过早餐，澜平将昭平挽到山庄的延薰山馆附近，却又不进去，反而过延薰山馆后的池塘，在万壑松风堂的后堂坐了下来。
昭平懒得说话，却恍然发现今天这万壑松风堂里居然没有随侍的宫女和太监。不过也无妨，她宁可一个人呆着。
耳听得似乎有门响的声音，是万壑松风堂的大门被打开了么？她看向澜平，意思在询问她是谁来了。
澜平俨然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悄声细语道：“皇姐，你等会儿就知道了。”眨了眨眼睛的她，忽然让昭平觉得她的神情中有了成熟的韵味，因为经历过而成熟的结果。
是宫鞋的声音，停留在了大堂，又过一会儿，传来了人语声：“爹你拉我来这里干什么？”
昭平听了心里别得一跳——是薛戎绍！
她有多久没有见他了？唯一不变的是，她听到他的声音还是会在心湖上翻起波浪，然而这不能阻止她不由自主地打的那个寒颤。
“叫你进去就进去，又不会害你！有你这么一个人害人害己，我已经嫌太多了。”
说着似乎是薛裴忠将儿子使劲一推，只听得一阵踉跄的靴子声，随着薛戎绍一声“啊”，听到门被掩上的声音。
“绍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昭平公主？岂不是辜负了公主和我的苦心吗？”
临风！临风！居然是临风！
昭平的眼睛倏忽聚集起了久不见露面的神采。她不由得立起两只耳朵仔细听着：“你，你没有死？”薛戎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就像不敢相信临风的死讯，以及昭平是幕后主要原因的事实一样。
“我当然没有死，有你这么好的哥哥在我的身边，一辈子都关心我爱护我，我怎么舍得死呢？何况，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不允许我有片刻离开他呀！”她柔声说道。
“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是的，他现在是我的夫婿了。原谅我，绍哥哥，在两年多以前那个时候，我不能实话实说，我知道我的沉默对你和冕哥哥来说都是不公平也是不应该的，那会很伤害你们，但是相信我不得不那样做。我知道我的行为，为你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风浪，但是绍哥哥你想过没有，男女间的情爱是两相情愿的事情，你曾经认为喜欢我，但是我却清楚地知道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你既然得到了昭平公主，为什么又要对我念念不忘？你心中对我的牵念，究竟是因为还爱着我，还是只是从小到大一种兄妹间习惯性的关怀呢？你那么聪明，不可能一点都没有感觉的，是不是？”
薛戎绍不回答，临风的声音接着说道：
“我在江南，偶然地遇见了澜平公主，知道你和昭平公主的事情，我想我可以帮你，所以我回来了。”
“临风，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么，我只是在我明白了我对你和冕哥哥并没有男女之爱以后，终于找到了我自己的夫婿。”她简短地叙述了她的经历。
“原来如此。”薛戎绍听完之后，喃喃地说道。
昭平看看澜平，眼中闪着询问，澜平知道皇姐在疑惑着什么，但是她却伸出手，摇了摇，又指指外面，示意她继续听下去，只听临风又道：
“绍哥哥，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究竟爱的是谁吗？”
“早在我以为昭平是害了你性命的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爱的是昭平，所以我才那么痛心，因为我不相信我最爱的人，居然会是一个冷血到会狠心掠夺无辜者生命的杀人凶手。你毕竟是我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小被教育要去保护你不受伤害的人，所以我对你，早就是浓于水的亲情，我终于相信，对我来说，你只是我保护的对象，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就超越了世俗间认为的男女之情，那是一种手足亲情，是吗？”
“绍哥哥，为什么别人不去逼你，你就不愿意去想呢？”
“是我太倔，你们不是常说我牛脾气吗？又爱冲动。”
“可是怎么老也不见你该呢？”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薛戎绍长叹一声，无限懊恼和感慨中，喃喃自问：“大错铸成，如何挽回？”
“知错而改，为时未晚哪！”澜平拉着自己满脸泪光的大皇姐出现了。
将昭平带到薛戎绍的面前，澜平和临风两人并肩离开了万壑松风堂。
昭平看着他的眼神中，有更多的幽怨，也有丝丝释然。
她一直都在气他对她的不信任，气他的胡思乱想。为他的不信任，她又伤心又难过，他的胡思乱想又将她和她敬重的额娘都侮辱了，她怎么也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罄尽满腔爱恋情思的男人，居然会这样来界定她的为人。她真的是做错了什么吗？她只是在他单恋的人离开他的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想要继续去爱他，而她却不幸因为身为公主——或者不论是任何人，他都会去拒绝——而被他拒绝，一再伤害。
“我说过我没有想过要临风的命。”
“我为我的卤莽而道歉。”
“你似乎总是在向我道歉，每一次，不是为了你的卤莽，就是为了你冲动。我不懂你外表看起来总是那么的徇徇儒雅，可是你为什么总是管不住你的脾气呢？可能，是因为你，太在乎你身边的人了，是吗？”昭平幽幽地说道，那语气和口吻令薛戎绍暗暗地有点心惊。
“我在意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当我知道我身边最在意的人，居然去伤害了我一样也是在意着的人的时候，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盯着她的眼睛。
“可这个不是事实。”她幽怨又难过地说道。
“是的，幸好不是。”他再度在心里谢天谢地。
“于你之幸未必于我亦是。”昭平阻挡心中的荡漾，强迫自己转身离开，她承受不起如果再有一次伤害的话……
“昭平！”薛戎绍连忙叫住她，看着她果然停下来的步子，用尽自己最后的努力想要去唤回她，如果没有成效，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说过你是我最爱的人！”
昭平停下来，却不回头。
他在喊她啊！多少次在梦境里听到的声音又回荡在自己的耳边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可是，这种呼喊的声音，她不能让自己再被它羁绊住了。
“我爱你！”他又加上一句，眼泪随即滑进张开的嘴里。
她会回头吗？举头三尺的神灵，让她回头吧！他这大半年来，左右摇摆在对她的爱和对她的恨中间。虽然住在镇国将军府中，多少次，他都是夜半的时分从临风血淋淋的脸前惊醒，她的身后却是举着尖利指甲的昭平，但是昭平的脸上却又布满了忧郁和哀怨，仿佛她才是受害最深刻的人！
这可怕的情景重复出现，每一次都让他只想立即冲出房间，马上去把她接回自己的怀里，他觉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了没有她的空虚。可是他随即又万分痛心地想到，自己同样宝贝的妹妹临风却是间接丧命在昭平的手里！临风的生命牺牲得何其的无辜，虽然他为此付出了一个孩子的代价，却依然觉得不足以弥补。爱上昭平是他的事情，何必要牵扯进临风的生命？
他被思念和怨恨两种情绪在折磨着，彻夜不眠，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回到公主府中两人的寝殿中，摸着房间里的家具，任悲痛涨满胸怀。他曾经为自己悲哀地意识到，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原来真正的爱，是你即便知道所爱的人做了多么滔天的错事，却依然没有办法将对她的那份感情从心中割舍掉的感情！
那时候，他多希望那残酷的事实不是真相！
只有这让他痛苦的情形是虚幻的，他的爱情才不是一个因为他睡过头而编织的梦！
天见可怜，终于让他知道了真相，现在，只求昭平快回到他身边，他做错了，他能有这个让他改正的机会吗？
薛戎绍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