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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诗梦俱殇-第8部分

小说: 诗梦俱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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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一个装相片的纸袋,吕鹃很快下楼来。
“这是你和姚剑平的相片。”吕鹃把纸袋递给舒文皓。
舒文皓接过纸袋后,迟疑地问:“今晚电影不错,我想请你一起看,肯赏光吗?”
“我们系里举办英语沙龙。”
“你们系里不是在每周星期四举办英语角吗?”
“英语角是英语角,英语沙龙是在星期五。”
舒文皓又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俩尴尬地沉默着。
犹豫片刻后,吕鹃说了声“再见”就上楼去了。
舒文皓怏怏地回到寝室后,翻看自己的照片,注意力不觉集中到一张相片上。
这张相片以楚天台下长长的台阶为背景。台阶两侧树木参天,那须仰视的楚天台隐现在绿叶间的缝隙里,成为相片的远景。舒文皓昂首挺胸,凝目远眺,很神气地站在程霞和吕鹃身后;和程霞并排站在一起的吕鹃,垂手直立,秀发自然飘拂,首微偏,明眸垂视,正低眉浅笑。
张相片中的吕鹃清清纯纯,让舒文皓越看越舍不得放下,最后将那张相片单独夹在床头边一本书里。
接下来的一段时期,每天晚上睡觉前,舒文皓必修一门功课:千遍万遍地读相片中的吕鹃。读得他痴痴呆呆、情火炽烈、心神难定,直至有一天再也无法忍受,提笔又给吕鹃写信:
雨中杜鹃:你好!
说过“不再伤害你”,但禁不住要食言,只好请你原谅。同时衷心地希望这封信不会像上封信那样,竟然伤害了你。我是极真诚的,请你仔细鉴赏一下这种纯真而浓烈的情感芬芳。
独自一人静坐沉思时,我常被自己的感情和理智的交锋折磨得焦头烂额。
就感情而言,那是多种情感在心头沸腾,很难用简明扼要的话说清楚。或许,下面这首小诗能代表我原始的情感冲动。
知否
知否?
遇见你我的感受:
孤独千年的冰川,
躁动为春天的江流;
汹涌澎湃的痴迷,
无言荡漾的温柔,
濡湿江边翩翩的沙鸥。
知否?知否?
那沙鸥是我目光放飞的忧愁。
知否?
遇见你我的感受:
寂寞千年驼铃,
摇荡万古情歌一首;
袅袅余音随风飘荡,
缠绵韵律无凭无由,
萦绕沙漠中如你清纯的溪流。
知否?知否?
清流的你是我荒漠中唯一的绿州。
不能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形容我的心情,倘若能的话,自那天到你那儿拿相片到现在,早该结束我的一生了,因为一天便是三年,二十天就可以包容一生。但我确有“咫尺天涯”的感慨,你像一下子失踪了似的,见不到你的倩影。一连几个星期五、星期六的黄昏,抱着至少可以见你一面的心态,我去八栋传呼你,不是传呼器坏了,就是人家不愿意传;纵然传了,不是你们寝室空无一人,就是斩钉截铁、凶狠狠地传来一句“不在”,当然,那不是你的声音。
你的倩影已占据了我所有的空间,挥之不去,召之即来。比如,我不敢再玩扑克,甚至于看见别人玩扑克,磨山植物园内你我十分默契的那一幕,就会闪现在我脑海中;那个丹桂飘香的秋日里延伸出来的缠绵,会将我紧紧地困住。一次,在一篇散文中读到杨绛怕狗的叙述,我就想起那次你我返校途中遇狗的情节……,想起这些,心头总是先涌起一股无法形容的甜蜜爱怜之感,尔后泛起一阵无法控制、惘然若失的惆怅。
就理智而言,我极清醒,于是也极痛苦。我实在是太平凡了,平凡得如同一湾清清浅浅的、寂寞的湖水,而无限温柔甜蜜的你如一朵飘逸的云彩,轻轻盈盈地曳过,在湖心投下极美的倩影,打破了湖水自得其乐的平静。毕竟湖水无法挽留将欲飘过的云彩,单相思难以酿出甘甜的美酒。
我强烈地预感到,我纯真美丽的情感之花难以有真实的结果。无论怎样,你永远是我心中一道无与伦比的风景,毕竟,你让我感受到生命中另一种辉煌。现在,我可以模拟出多年后自己对你的心态:
思念
望尽天涯的视线
无论醮满多少忧伤
依然挽不住
你远逝的
帆影
你我干枯的故事
常被野火点燃
寂无声息的火势啊
直冲云霄
那就是甜蜜的朝霞
忧郁的夕照
你纯洁而丰富的内心世界,你温婉的性情象一座藏满艺术极品的白玉宫殿,闪烁着炫目的光芒。纵然我无缘长驻其中,但让我浏览一下不为苛刻吧!即使我们无缘撑起一方柔情的天空,但我们至少可以成为好朋友。
在这个星期六晚上,我以准好朋友的身份请你看电影,这个要求过不过份?苛不苛刻?会不会伤害你?
某年某月某日
令舒文皓始料未及的是,信刚刚写好,又一阵疲惫感袭上心头,将他心中弥漫的缠绵之感洗劫一空。
疲惫感退却后,舒文皓心中像是一片退潮后的沙滩,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情感、思虑的残渣,只剩下澄净透明的月光安详地临照着,异常宁静。
这种感情现象似乎很有规律,舒文皓朦胧地意识到:在他情感的天空中,象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黑洞,会吸尽自己用笔墨整理过的所有感情,使这些感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倘不重新接近吕鹃,获得激发情感的素材,这份痴迷的激情恐怕难以为继。
这种奇怪的情感现象,大概是由于经过一番思虑认真的梳理,心中情感的能量也随着笔墨或语言一起流失殆尽。多情的少女啊!别太相信甜言蜜语,甜言蜜语愈多愈炽,在那男子心中的真情就愈少愈假,最后只剩下一具外壳而已。
扪心自问,在这封信中,舒文皓并没有刻意夸张自己的情感,纵然存在一些不真实的地方,那也在感觉的误差范围之内。面对这两种都很真实的心态,他也只能兴叹而已。
星期五下午,在校园内,舒文皓看见吕鹃和一群女生正迎面走来。
吕鹃远远地冲舒文皓一笑。
两人走近时,同时停住了脚步。
“我明天晚上有事;下个星期天,我请所有的老同学看电影,好吗?”吕鹃说。
舒文皓静静地点点头。
之后,两人同时挪动脚步。
请所有老同学看电影,舒文皓想,她把我只当一个同学看待。不是这样理解这句话,难道还有别的含义不成?或许她想让所有老同学知道我俩的关系,这无疑是自作多情、单相思的看法,难道确定恋爱关系还要举行什么仪式不成?典型的单相思,由于自己想得到她的爱情,将她的言行举止纳入自己的主观需要的轨迹上来理解,由于这种心理定势,将她的一言一行都当作对自己有意,造成认识与事实的错位。
回寝室后,舒文皓很疲惫地往床上一歪,顺手拿起那本《纪伯伦散文全集》,下意识地抽出夹在书中的那张相片,待拿起相片在眼前一晃,顿时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于是将这张相片和别的相片放在一起。之后,随意翻阅那本黎巴嫩作家的散文。
不经意中,舒文皓的目光集中到书中一句话上:爱除自身外无施与,除自身外无接受;爱不据有,也不被据有,因为爱在爱中满足了。
乍一读,感觉这句话很深奥、深刻、极富哲理性,谈的是一种至真至纯、至深至厚的爱。
再仔细一品味,觉得越发深奥难懂,抽象得像月光一样,你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但只能借助树影摇晃、明暗错落等认识它,却无法见其具体形状:爱只付出爱,爱只接受爱;爱的内涵不包括占有和被占有的关系,因为爱在爱的感觉中得到满足。
这是一种多么博大精深、高尚无私的爱啊!世界上存在这样一种无条件的爱吗?
爱在爱中满足了,两性之间存在这种爱吗?存在,但只存在于情动之初,只是一种昙花一现的美丽;是一束轻灵的火花,在无望点燃另一颗被爱慕的心之后,它会熄灭。
倘若在不能点燃另一颗心后,继续固执地闪烁,这种爱的火花其实已变质,难以在爱中迷醉,而会灼伤你爱的感受。倘若你一定要把这种灼伤当作爱的满足,那么你这种自作多情、自欺欺人的爱情因缺乏燃料,最终不会燃烧很久,更何况,这不是那种至真至纯的爱情,而是一种缺乏美感,幼稚,甚至是既可怜又可嫌的“纠缠不休”。
当然,这种轻灵的火花,在点燃另一颗心之后,因其完成使命而熔入另一片燃烧之中,其自身不再单独存在,与熄灭了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因为此时爱的满足不只是来自于爱的本身,而更主要的是在爱的回报中得到满足,那是一种明朗的幸福感。
说到底,爱在爱中满足,在本质上是单相思的另一种衍化物。
下个星期天,舒文皓没有去找吕鹃。自然,吕鹃也没有请所有老同学看电影。
第九章
    那朵载着轮回谷的云彩,在天边悠悠荡荡。
逆着狂风,白爱珍挣扎着向他奔来,她脚下的路面像不断向后滑去似的,她无法前进一步。她发急了,身子向前扑来,被风托住,于是她那苗条而稍显单薄的身体斜插在风中不能动弹,那白色的连衣裙在风中乱摆,那瀑长发被风掀起,像慧星在静夜里拖着美丽的慧尾。
她左手向他伸来,右手高擎着的映山红在风中摇曳。
舒文皓悲喜交集,向前冲去。一股暗流汹涌澎湃迎面而来,他强有力的步伐不断轮空,像踩在云絮中、棉花上。
风稍歇,白爱珍那双在风中飘忽不定的纤纤素手,倏尔离他很近。他高兴得心尖都在颤抖,眼看伸手就能拉住她。
就在此刻,他不禁仰面向她看。天!相距这么近,她的面容却这么模糊,朦胧地透出一点轮廓,不像是白爱珍,他不觉一怔。
就在这瞬息的迟疑间,一阵狂风突然吹来,白爱珍飘飘荡荡的身影被抛向空中。她惊慌失措,那束映山红从她手中滑落。
花瓣、花枝、花叶在风中飘飘洒洒,漫天飞舞,徐徐下落。
“我们还有来世,记住我们的诗、我们的梦……”她那无比凄凉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袅袅不绝。
她的身影随风冉冉飘向天边,渐飘渐高,渐高渐远,最后只见一点模糊的白影,与天边的那朵云彩融为一体。
欲飞无翼,舒文皓呆呆地站着,心闷发慌,手足不能动弹,能动弹的惟有疯狂滋长的悲伤、无奈。
突然,他心中一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四肢灵活起来,“噌”地一下从床上翻身坐起。
刚欲冲口而出的名字被噎住了,被窗外树叶在夜风中“沙沙”的声响噎住,被透过窗户洒满地的月光噎住。
梦境历历在目,舒文皓无法入眠。
让他心绪难以宁静的是,白爱珍竟是高擎着映山红进入他的梦中。
映山红是红杜鹃的俗称,是舒文皓精神世界中至善至美的象征。在他童年的时候,映山红就以其顽强的生命力、无与伦比的美震撼过他幼小的心灵,扎根于他的精神世界。
那是一个湿漉漉的黄昏。一道长满映山红的山崖下,许多映山红的嫩叶落红零落于杂草丛中、泥泞里;山崖低处的映山红几乎被折尽,只留下默无声息的残枝败叶守护着零星几朵煞白的花儿,是的,煞白,那是一种劫后余生、惊魂未定的煞白,红颜所剩无几。
小伙伴们争先恐后已爬上了山崖,小文皓情绪低落地跟了上去,在一株玲珑秀气的映山红旁顿住。
那花儿开得正旺,可那样子弱不禁风,似乎很容易连根拔起。他用手指轻轻拂去根部的一层薄土,它那臃肿的根茎就半裸在石缝中。
当他的手臂拔得发酸后,它依旧一副“病西施”的模样,他无可奈何地用指甲在根部戳了戳,然后在岩石上试了试。天啦!竟是一样的坚硬。
“快下来吧!小弟,”二哥舒文杰在下面喊,“拔不动,干脆折断它。”
“折断它!”小文皓犹豫着,凝视着那花儿。那红里稳白、莹洁带粉的花瓣上,密密麻麻地布满无数细小的水珠,晶莹透明;红是那样鲜艳,白是那样纯洁,黄是那样柔和。
蓦地,一串水珠从山崖上坠落下来,一颗滴到他的眼角上,冰凉冰凉的;几滴粘在他的衣袖上,晶莹剔透,十分粘稠,像泪珠颗颗,凝聚很久不肯消散,末了,留下斑斑湿迹。
猛地一下,小文皓的心弦被这情景触动了,颤动不已。
天空中下起了毛毛雨,小伙伴们抱着大簇的映山红准备返回,唯独小文皓两手空空。就在此际,山坡底下不显眼处,一簇燃烧的“火焰”闪进了他的视野。
他立即欢呼着奔了过去,临近了,屏住呼吸,轻轻地蹲在那“火焰”旁。那是一株多么美丽的映山红啊!花朵是连蒂的,紧紧地偎依在一起,拥挤成团团簇簇;那鲜红鲜红的色彩,沿着花瓣欲往下滴;在嫩黄枝叶的映衬之下,红得似初升的太阳,艳得似燃烧的彩霞,浓得似千年的美酒。
令小文皓惊讶不已的是,这株映山红扎根的岩石被它撑成块块碎片,呈现出累累龟裂断纹。是啊!它之所以如此绝艳,只能从它顽强的生命力中得到诠释。
从此,对于舒文皓来说,映山红不只是一种美丽的花卉,还是一种精神象征。
他觉得,映山红在他和白爱珍之间存在着一种神秘的联系。
当年,本来考上中专的舒文皓因别人偷梁换柱、冒名顶替而缀学一年后,到城关中学复读初三,成为白爱珍的同桌。他们相处极其融洽,友谊发展迅速;除谈学习外,舒文皓曾对她大谈特谈映山红,因此她也非常喜欢映山红。
那年映山红盛开后,舒文皓带了一枝到学校送给她,她欣喜若狂。不久,他们迎来了那年的中考,舒文皓考上了乌龙县重点高中乌龙中学,白爱珍只是考上了一所普通中学。在上高中的第一个春天里,舒文皓收到了白爱珍的第一封信。在信中,她问那年的映山红开得美不美,这令他非常激动。就这样,他们开始鸿雁传书,只是书信往来疏而不断,平均每月一封。
读白爱珍的来信,舒文皓像吸鸦片一样上瘾。尽管她在信中所谈的是一些无关宏旨的琐事,他读后都精神百倍、满面春风,学习起来得心应手、信心十足,他的成绩在班级的排名一路攀升。
令舒文皓很欣慰的是,白爱珍屡次在信中提到,每次读他的来信就使她的学习热情高涨,他给了她很大的鼓励。
随着时光的推移,象吸鸦片中毒的人,对服用鸦片的剂量要求越来越大一样,舒文皓读完白爱珍的一封信后,接下的两个星期他会神采飞扬、精神焕发,但剩下的两个星期则神情黯然、精神萎靡,像鸦片中毒一样,在焦急地等待下一封来信。
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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