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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从伊豆到北京有多远-第7部分

小说: 从伊豆到北京有多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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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时公里价只有一块二呢。
在北大,我一直住在勺园,直到今天,对勺园的感情已经根深蒂固,变成难以割舍了,我想这会是一辈子的感情了。
北大的勺园非常有名,在北大留学的外国学生都住在那里。我许多日本同胞,有在日本驻华使馆担任公使的,有在著名商社当部长的,有在著名大学当教授的,当初留学时都曾在勺园住过,在那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青春时光。跟那些老北大团聚时,聊天时一定提到勺园,说到勺园,一定有很多话说,言语间都流露出很深的感情。
勺园汇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我在勺园认识了很多牛人,有东南亚、非洲等地区的“公子”们,有驻华大使的女儿,首相的儿子,其他的显贵子弟不一而足。我也在勺园建立了许多宝贵的人脉,交了许多朋友。勺园对我来说,就是幼年时代向往过的“联合国”。无论我将来会到哪里,也无论我做什么,我都会珍惜住在勺园的时光,珍惜在这里结识的友人,并会永远为自己北大人的身份而骄傲。
离别祖国(7)
我被安排在勺园一号楼,后来知道,1— 4号楼是最旧、最破的。每一层只有一个卫生间和洗澡处,每间房两个人合住,面积大概十多平方米,两张床,两张带着书架的桌子,几乎没有什么空地。许多有钱人住在6号楼到10号楼,那里条件好,很像酒店。但像我这样公费的人基本都住在1—4号楼,后来我了解到,从留学生的质量和水平看,住在1—4号楼里的人明显是占优势的。在这里,我结识了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包括哈佛、耶鲁、哥伦比亚、牛津、剑桥、东京等世界名牌大学的交换生基本上都住在1—4号楼。勺园里的通用语言主要是汉语和英语,此外,韩语、法语、西班牙语、俄语、*语、日语等也到处都能听到。
我的第一个同屋来自巴勒斯坦(后来是蒙古国防部干部的儿子和马来西亚的名作家),这个巴勒斯坦室友据说是阿拉法特的亲戚,牛逼吧?
刚到勺园的第一天晚上,室友不在,房间里很乱,几乎没有放行李的空间,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到楼下的食堂吃饭了。食堂空荡荡的,我点了两个菜,一碗米饭。那顿饭给我留下的印象是,米饭特别不好吃,也许因为我是从“大米大国”日本来的,对米饭本身比较挑剔,也许因为食堂的米饭的确不好吃。炒菜很油腻,不合我口味。从离开成田机场,到空中旅行,到下飞机,拿行李,打出租,到北大,收拾行李,一直都处于紧张不安当中,也没什么胃口,忽然又想念起祖国了。心中不免想:如果是在日本,米饭很好吃,菜也很清淡,还有父母和弟弟妹妹在旁边,什么问题都可以沟通,但我又突然意识到:“这里已不是日本,我是个背井离乡的游子了。”我劝自己:不要拿着日本的标准去看现实,要入乡随俗。
饭剩了很多。我离开食堂,回房间去。
天已经黑下来,到了房间,好不容易找到灯的开关,却发现灯不亮,我反复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屋子里黑漆漆的,心里开始紧张起来,晚上没有灯,该怎么办呢?我想到楼下去找传达室的叔叔帮忙,但我不会说中文,用写字的办法交流?传达室的叔叔会拒绝我吗?唉,真是出门万事难啊!
总算还好,传达室的叔叔很帮忙,帮我换了一盏灯。当看到满屋注满亮堂堂的灯光,心里顿时有了安顿的感觉。接着收拾东西,然后靠在床头看了几遍母亲给我的长信,眼泪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这一天过得很漫长,这里是异国,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每一瞬间,做每一动作都处于神经相当绷紧的状态。到23点左右,才躺下来准备睡觉,被子有点味道,还有点潮湿,大概很长时间没有在阳光下面晒了吧。明天自己一定要拿出去晒一晒。心里想的事情很多,最主要的还是想家。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我理解这种难,主要还是心理适应方面的。睡不着,但我要强制自己睡着。这里已经不是日本,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在这里,只能靠自己,是你选择的道路,你要坚强,不能往回看,只能向前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慢慢儿地,我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我发现枕头是湿的,哦,我在梦里又哭了,但心里已经踏实了很多,在全新的一天,我感到信心又抬起了头,我的精神状态不错,对新的生活,新的人生又跃跃欲试了。
从此开始,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与“非典”有关的日子(1)
我来北京时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中文基础。来中国前,也没有去突击一下,一方面因为刚刚结束高考,又为办理各种手续而手忙脚乱,时间和精力上都顾不过来,另一方面是出于我对语言的认识上的问题。
什么意思呢?坦率说,在中国以外的地方,日本人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应该说是全世界最高的。我不是说汉学家,而是说大众对中国文化的了解程度和亲切感。这本身是好事,却也有利有弊。弊端在哪里呢?在于日本人往往会觉得,“我了解中国,学中文应该很简单,去中国应该很适应”,这是固定成见或者说是偏见,自以为有经验有基础。我也大受这种偏见的影响,因为根据这一心理逻辑,我自然得出了“我能很快学会中文”这一结论。
其实学中文并不这么简单。不管怎么说,日本人对中国的了解是通过本国的教育和媒体来实现的,日本人对于中国的儒家思想、中国古代史、历朝历代的风云人物确实很了解,甚至可以说,在有些领域比中国人自己还了解,但这种了解是有局限的,是不全面的,总体说来,是对过去的中国了解比较多,而对开始走向现代化的现实中国,了解还是很有限的。
我也自以为是地想,与其在日本装着半瓶子醋的中文来中国,还不如一张白纸地来,到了中国一定会碰壁,碰了壁对自己的打击一定很大,那么在这种打击下,一定会有很强的危机感,也一定会激发出超常的能量,因此,我来北京之前一个字都没有背,带着彻底的一块白脑子,抱着对未来充满好奇的心态来到了中国。来到中国后的学习经历表明,我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一个18岁的少年,能有这样的战略眼光,现在回望也觉得那时的加藤少年还真是挺聪明的,至少比现在具备直觉判断力。表扬一下。
由于我来北京的时候著名的“非典”已经发生,那段时间天天都是“非典”和伊拉克战争的新闻,每天都会上网去了解北京“非典”的最新情况,也了解美国在伊拉克打得怎么样了,同时也思考,美国人的行动合理吗?符合道义吗?日本驻华使馆在官方网站上公开要求住在北京的日本人立刻回国,并声称继续居留在北京或许难免有生命的危险。我毫无犹豫地选择留下来。我从小就不大受这类官方指令的影响,人家也是走形式嘛,要规避责任嘛,我凭什么要被动地配合人家?我抓住主导权得了。我给家里打电话,跟父母商量,父亲说:“你千万不要回来!一是机票很贵,浪费钱;二是应该亲自经历一下‘非典’形势下的北京,这将成为人生中很宝贵的经验。”母亲有些担心,但我安慰她说:“没事,别担心。”我的第一判断跟父亲一样,能够亲历“非典”是人生中一次重要经历,为何要避开呢?我病了,后果自负呗,人生本来就是充满不确定性和突发性的嘛。我不怕什么。周围几乎所有日本人和其他外国人都回家了,中国人也尽量不外出,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我每天坚持在北大未名湖畔跑步,也不带什么口罩,就像北京根本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非典”阴云笼罩北京后,北大的课程几乎都停了。记得当时流传一个消息,说经济学院教授的家人感染了,那位教授被隔离了,气氛十分紧张,但我的任务却始终不变,就是全力以赴学好中文。在那种大家集体处于恐惧和焦虑的情况下,我也做不了什么对外交往,除了参加一些北大对外汉语教育学院的老师部分开放的汉语课程,我基本都是自学汉语。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用半年时间把汉语提高到与中国人交流、讨论没问题的水平。
与“非典”有关的日子(2)
来到北大后,直到7月,就是放暑假之前,我每天基本上是这样安排的——
每天早上6点钟起床,晨跑一个小时,回来洗澡,吃早餐,出去找卖冰棍儿的阿姨,跟她瞎聊,聊上大半天。中午回学校,一边吃饭一边翻字典,这段时间持续两个小时,然后再去不同的小卖部,跟阿姨们瞎聊,聊到下午5点钟说“再见”,回学校。回校后,找校内的保安朋友要一份当天别人看过的《人民日报》,顺便跟他聊一个小时,然后去食堂吃饭。回到宿舍大概7点钟,开始翻翻《人民日报》,也不查词典,懂就懂,不懂就不懂,从头到尾翻一遍,大概了解上面说什么就可以了。11点把收音机拿出来,(那是在家乐福花80元钱买的,要插电线的,因为电池的要花电池费,因为住在北大宿舍,用多少电也没有限制,我就选了这种有电线的收音机),我带着耳机入睡,我把这叫做“睡眠学习”。别忘了,人在睡觉的时候,脑子是继续活动的。而且,据说“睡眠学习”能带来特殊的效果,我虽然不清楚它效果究竟如何,也从未看过什么有科学依据的研究成果,但带着耳机边听边睡起码有催眠功能吧。再说,耳朵上戴着耳机已经成为我来北京后的一个生活习惯,除了上课,我几乎所有时间都是戴着耳机听广播的。开始还觉得这样走路妨碍观察周围人的生活——这种观察对我了解中国街头文化很重要,尽管如此,最终我还是决定戴着耳机听广播,只要声音不开得太大,边听广播,边观察生活,感觉真的收获很多,什么都不耽搁,我就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学习中文上了。
曾经有许多人问过我学外语有什么“秘诀”。现在可以回答,我的答案是:没有任何秘诀,迷信秘诀的人不适合学语言。学语言就像马拉松一样,是漫长而需要耐心的旅程,所以,急功近利的人也不适合学语言。反过来讲,拥有自我,也就是习惯于自己决定自己的事,不大受外界的干扰,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的人比较适合学语言。对于学语言来说,最好的教科书就是你的经验,你的探索欲,你的方法。按照常识,你的经验也好,探索欲也好,方法也好,能一夜之内形成吗?不可能,所以我说学语言需要耐心,需要积累,需要一步一步靠近你想象中的、理想中的自我。
我也从来不认为语言是靠“学习”而掌握的,而是靠“接触”而掌握的。“接触”一词,英文叫“contact”,我说的不是单方面的接触,而是多方面的接触(multi contacts)。语言是通过多方面的不断接触才能在自己心中扎下根来的。因此,看电影、电视剧、动漫,看书、看报、看杂志,聊天,旅游等等,都是学习语言的好途径。因此,我们面对陌生的外语,就需要坚持开放与好奇的心态,不要排除任何的机会。
在学习汉语的过程中还有很多“经验”:跟学日语的中国学生互相学习语言;跟不会日语的中国大学生讨论时局;跟中文好一点的日本人说中文;跟中文水平马马虎虎的外国人用中文沟通;看中国电影、电视节目;看中国话剧;看与日本有关的中文书籍;看有图片的时尚杂志等等。尝试,在我脑子里就等于折腾,不折腾的人是不会找到答案也不会很快进步的。我每天跟自己折腾,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这不够效率,那不够靠谱……最终摸索出了我学汉语初级阶段的四大支柱:与土生土长的老北京瞎聊、随便而放松地翻翻字典、不查词典阅读《人民日报》;随身带着收音机,听着广播入睡。
与“非典”有关的日子(3)
首先说说跟阿姨聊天。在普通话相对标准的北京生活,学汉语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要利用好这个条件,就应该尽量跟北京人多接触,但一定要跟普通的、只会中文(最好不识字)的老百姓接触,而今天的大学生基本都懂些英文,我跟他们沟通不畅时,他们就用英文给我解释。中国大学生说英文的积极性相当高,我无法控制他们不跟我说英文。而且,全球大学生所关注的话题都差不多,就是那些时事问题、就业问题、国际交流等,而我真正要了解的是中国普通人的生活状态,是尽可能原生态的、特别“土”的北京街头文化。要了解这种文化,选择那些在街头无所事事,以聊天为业的阿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选择女性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要说理由,大概因为自己比较容易亲近女性,而且女性说的普通话比男性说的浅显一些,好理解一些,也标准一些。当然,刚开始时对方会有一些抵触,“这个不会说中国话的老外,这个曾经侵略我们的日本鬼子的后代”。我还有几次被拒绝消费呢。但经常过去,发自内心地真诚地表示与她们交流的愿望,也不断买她们所经销的商品(主要以冰棍儿为主),我逐渐打入到她们中间。我跟无数个阿姨聊过天,有的还成为了很谈得来的好朋友。和她们聊天,最难找的就是话题,天天聊天,哪有那么多话好聊?我的词汇量又特别有限,就只好重复聊同一个话题了。开始,聊天是快乐的,但天天聊天,又聊着类似的话题,还是比较无聊,令人疲倦的。后来,阿姨们越来越看穿我找她们聊天是希望提高中文水平的,就照顾我的词汇量,有时慢慢说,有时另加解释,有时教我生词——她们是我学习中文的老师。没有她们的耐心和包容,我在初期阶段的进步不可能那么快。今天回想起来,我不知道她们都在哪里,在干什么,说实话,连她们的名字都忘了,但感谢之情依然装在我的心中,我衷心祝愿她们能够天天快乐,日子能够越过越好,我还要告诉她们:阿姨,我长大了。
其次说说翻字典。字典对学语言来说是最重要的工具,它是你的兄弟,你的伙伴,你的战友,必须随身带着,要不离不弃。这是我当初开始学习英语时候就确定的座右铭。我从来不用电子词典,那个用起来是方便,但真正做到刻骨铭心,还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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