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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大周主母(全) 书瑾-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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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士大人鄙人认得。”伍长知道了她们的真实身份后,一边讪笑一边献殷勤,“待我遣个人为贵女带路。”

看来,任士这个官职可大可小,还是能卖一下面子。

叔碧内心里为从母高兴:夫君有地位,妻子才不会被外人小看。

歇口气,再往下阅读,(*^__^*)…

来了个士兵带她们前往任宅。

牛车经过曲阜城内,见街道繁华,行人车辆甚多,与乐邑截然是两个世界,一大一小,无法相比。叔碧一路看得美滋滋的。季愉同样好奇,但是,她骨子里的性子还是喜欢清静之地多,对曲阜的喧喧闹闹不是很喜。

抵达任宅。门口伫立了一名貌美的贵妇,着的是一身得体的绛色深衣,柔顺的样貌与温姬有几分相似,性子似乎也温温顺顺的。叔碧知道她必是谁,在牛车上已大声呼喊:“从母——”

温雅立即向牛车走来,走到车前牵住叔碧的手,左看右看这甥女,笑着说:“你是愈发与阿姊一样,是个美人了。”

叔碧拿脸蹭蹭她的手,撒娇道:“从母。”接着将季愉介绍给温雅:“世子之女季愉。是我好姊妹。”

温雅打量一下季愉,温善笑道:“贵女身段苗条,穿衣物必是好看。”

季愉知道自己五官连叔碧都比不上,温雅这番善意的委婉话,倒是让她感到实在。

几人随之进了任宅,温雅与叔碧仍边说边走。

季愉不愿打扰她们两人叙旧,闲情地观赏起庭内的风景。看起来,这任宅似乎没有乐宅面积大。但是,无论回廊梁柱上精美的图案,或是那庭中栽培的昂贵花木,都看得出主人的用心。

她们穿过中庭,刚拐个弯儿。迎面走来一名女子带了几名寺人。温雅却住了步子。

“从母?”叔碧感觉到温雅在自己手上的用力,不解。

对面过来的女子走近到她们面前,容貌甚是美,衣物也甚是华丽,只不过一双美目像刀子一样。在叔碧与季愉身上打量一番后,女子毫不客气说:“雅夫人,来客是你甥女?”

温雅谦虚地答:“董姬,叔碧是我甥女,季愉是我甥女姊妹。两人将在曲阜逗留一段时日。”

在她们一问一答间,季愉观察寺人们的神色。明显,这个叫董姬的女子所带的一批寺人,个个跟着主人有种得意的神气。相反,温雅夫人的寺人们,一副副愁眉苦脸。那么,董姬是何方来路,地位比任士妻子高?

这个疑问在董姬离开后,很快得到了温雅的解答。

“董姬乃主公媵妾。”温雅回到自己屋内,让寺人们去端茶与准备食物。她自己仍牵着叔碧的手,一同坐下来轻轻地说。

叔碧一听,心里冒火:“不过是个媵妾,怎容她如此嚣张?”

温雅逆来顺受,平平淡淡说:“董姬原先在荟姬大人身边任职,与主公乃两情相悦。况且,主公现在宫中任职,仍需荟姬大人提携。董姬可助主公许多。”

“荟姬大人身边命妇,又能如何!”叔碧捶打席子,义愤填膺,“妻是妻,妾是妾,违背家纲,拿何人是问?”

季愉没有叔碧想的那么简单。在她想来,这个事复杂的程度难以想象。

没错,妾本是妾,应有妾的本分。但,不谈这个妾用怎样手段得到了家主的宠溺,若这个妾在家世上盖过了妻,在现今这个男子倚靠婚事助长事业的年代,哪个女子对家主更为重要,一目了然。家纲是不可违,但宅邸里的私事就是宅邸里的,不说出去没人知道。想必,这宅里的老夫人与祁夫人一般,是不会让笑话闹出去,会想尽法子掩着,也恐已是私心地站在董姬这一方。

说到那些手握重权的老夫人,想法千奇百怪,是底下年轻人无法完全揣摩的。有时候她们会显得很正义,在明堂上摆出“一切按照宗有宗法”的铁面无私。然而,她们有时候又会很势利,看着哪个顺眼,就偏私于哪个。她们既疼惜子孙,又在关键事件上擅长大义灭亲。

季愉以为,温雅在仁宅里如此顺受,八成也是一番挣扎后无济于事的结果。温氏一支在鲁国,确实不怎样,以至于嫁出去的女眷,实在无法从娘家里寻得慰藉。

寺人将热茶端上来时,在温雅耳边说了几句。

温雅心里的不宁表现在脸上,便是眉色凝重。

“从母,何事如此让你忧心?”叔碧握住她的手,追着问。

“阿姊病弱。我知你此番到曲阜,必是为寻求名医而来。因而我特意借主公之名进宫中寻找医工相助。可是——”温雅想来是觉得自己在家中受辱是小,阿姊身体才是重要。但现在因自己弱小无法帮到阿姊,心里非常难过。她吸口气,再与叔碧说:“不怕。我会请求董姬相助。”

叔碧自然不会答应,道:“从母,此事由我处理。”

“你有何办法?”温雅不认为两个初到曲阜的年轻贵女能做得了什么。

叔碧是逞一时义气。可季愉不是。季愉坦直向温雅说:“雅夫人,请听我一言。恐怕宫中医工未能解决我等燃眉之急。”

温雅疑惑不解地看向她。

季愉说:“我与叔碧此次前来,是奉了乐芊夫人之命,为主公乐离大夫请命,求医师大人亲自到乐邑出诊。”

温雅完全是受惊的模样:“医师大人?此事可是非同小可……医师大人医术高超,只在宫中侍奉国君。若无国君应允,医师大人是绝不会离开曲阜。”

“是。我等均明白此事艰难。”季愉苦笑。

温雅想了会儿,提起另一件事:“乐邑世子可知乐离大夫病况?我听闻他在曲阜已久,莫非也是为父请命而来?”

叔碧与季愉立即对上一眼,同问:“世子现在何处?”

据温雅说法,乐邑世子乐业在曲阜内置有宅一处,每日弹琴交友,名声在城内愈传愈大。众人大概想着他父亲原本是大学里赫赫有名的乐师,本人又是乐邑的世子,最终却只落得在乡村教学,确实有点儿认同他怀才不遇的处境。

“世子琴艺或许不比当年乐离大夫,也是了得。我曾有幸与主公听世子弹奏瑟一曲,瑟虽朴实,然世子技艺高超,一曲奏毕,众人久久不愿离席。”温雅谈及那次与主公的出行,寂寞的脸上添增了些幸福的光晕。

季愉叔碧均不想破坏她此刻的幸福感。借故向温雅告退后,两人私底下继续商量。

“世子手中之瑟,恐怕是世子从乐天坊私自取走那把。”季愉推测。实话实说,她在家已听过乐业的琴声,远不比上师况。众人说世子技艺高超,必定是那把了不起的瑟在帮乐业。

叔碧赞同,又道:“可是,夫人不是给了你另一把瑟。”

“是。此瑟同样以好木雕琢,而且,是师况亲手所作。我以为,应比世子手中那把优胜。”对于师况的能力,季愉深信不疑。

“乐芊夫人以为不需从世子手里取回瑟。”叔碧接着她的话说。

季愉摇摇头:“乐芊夫人是不想与世子正面遭遇。一切应以乐离大夫为重。”

“可从母也说,医师大人难以出城。”叔碧歪歪脑袋出主意,“不如另寻名医?——你以为信申君如何?”

“信申君?”季愉眨巴眼。

“他自称略习医术,治愈了荟姬。”叔碧提醒她那夜在路室偷听到的。

季愉用小指头挠挠脖子,左右为难:“不知道。未曾听过他医术了得。”

“问问?”叔碧这么说,其实已打定主意。

“信申君现在何处?”季愉朝她白眼,找他有这么容易吗。

“他必定是在曲阜内。”叔碧斩钉截铁,“平士在曲阜。燕侯公要来曲阜,他能不在曲阜?”

季愉无言以对。私心里,她希望能再见到他,但是怕,那一夜过后,他是不是将她忘却?

贰壹。绿衣

隔日秋高气爽,美好的天气使得人的心情也明亮。

早上,叔碧与季愉整理行装,已应付接下来的行程。温雅忙于处理宅内一日的公务。到了将近日落黄昏之时。温雅来到她们室内,笑着说:“来了曲阜,若不带你们四处观赏,有负主人之责。”

叔碧星星眼,捉着温雅的手说:“从母,曲阜可有好物?”

“有。有。”温雅用力点头,“若需进宫拜见大人,总是需要一两件金器良玉。”

随之,她带她们两人来到曲阜最繁华的贸易市集——大市。

虽对于如何进宫请命没有主意,关于进宫的礼节温雅却是头头是道。据她所言,进宫的人,尤其是去求见荟姬大人的妇人,若是显出半点寒酸之气,都是会被荟姬拒绝于门外。为此她进一步解说:“此因荟姬大人以为,在阿兄鲁国公统治之下,鲁国必是举世安康、繁花似锦,不可有损鲁国体面之人。”

叔碧有感于在路室门口摔倒那幕,道:“荟姬大人,乃清高也。”

季愉以为,如此一来,肯定是不见荟姬了。因此,她们只能寄望于在曲阜内寻到非宫中的名医。

“名医不一定是非在宫中。”温雅经她们提醒,想到另一条线索,“有些大人无论去到何处,习惯于身边带有医工,不乏有名医之士。若能求得,也可达到目的。”

“乐邑所付诊金绝不会亏待于人。”叔碧接上话儿,表示信心十足。

季愉放眼大市里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点思路。想要捉住一个故意隐藏在百姓中的大人,是相当困难的。

三人在大市里边游走,沿路摊贩的货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而且,季愉可以发现许多在乐筑见不到的东西,比如承载稀罕读物的简策与版牍。

一个专卖古籍的小摊,在苇席上叠放起一卷卷的竹简。篇幅较大的巨著,其承载的竹简能堆成一座小山。意图买书的人,不是带了抬重物的箩筐,便是一定驾车前来。

鲁国是周礼之乡,曲阜是周礼起始之地。严谨的礼乐制度,也促使了读书风潮的形成。买书的小摊,不能说生意红火,但是,停步观赏的人也不少。

温雅带叔碧准备进一店面,仔细挑选玉器。季愉拍拍叔碧的肩膀,手指斜对角卖书的摊子:我去去那边,很快回来的。叔碧应好后,她便独身一人走向了对面。

卖书的摊贩是一穿葛衣的小伙子,有些胖,从衣物里露出肌肉结实的四肢。他一个人能将数十卷竹简扛在一边肩膀上,毫不费力气。认识他的人,叫他“百里”。百里是个姓,看来他是从百里采邑来的人。

季愉走近的时候,百里正在为一个客人捆绑竹简,圆圆的脸笑呵呵的。

“一个铜贝。”百里竖起一个指头表明价格。

客人支付了一个铜贝后,把几捆竹简搬入箩筐里,两个人抬着箩筐走。

百里将收取的铜贝放入腰挂的布兜里,转过来望见了季愉,问:“贵女欲寻何书?”

“诗经可有?”季愉答。

“有。有。”百里点头答应着,让季愉走到蒲席的右角边。

季愉没有在庞大的竹简中寻求,而是拾起了一块方形版牍,见上面清晰的墨迹写着:

绿兮衣兮,

绿衣黄裹。

心之忧矣,

曷维其已!

读了一句,她心里便是哀恸了一下。再见到下面那句

绿兮丝兮,

女所治兮。

知道诗人此等悲情是为一亡妻,她默默地将版牍放下。

百里看见她此举,问:“贵女对此诗莫非不满?”

“不是。”季愉摇摇头,似乎被诗中情感同化,“此诗甚好,感化人心。”不怪她这么感伤,她生长在贵族家庭里,知道贵族除妻室之外拥有媵妾是寻常的事情。哪怕是乐芊与乐离大夫为心灵沟通的夫妻,也难逃乐芊必须接受夫君有多个媵妾的命运。要一个男子终生只对一女子好,或许,在寻常百姓中能觅得,但对于贵族女子而言确实奢侈。

偶尔,她会想,如果自己实则是普通百姓的子女,又会如何?

然,普通百姓中的苦情女子,比比皆是。男子除了为奴隶主服务之外,战时需服兵役,妻子在家中苦等丈夫未能归来,更是悲情。

天下何时才能安康,或是说,天下何时才能给女子们一个平等的世界。

随手再拾起一手边的版牍,上面也是一诗,写有:

七月流火,

九月授衣。

采蘩祁祁,

女心伤悲。

念了几句而已,季愉愣了一下。如果不明诗意,再看下面几句,同是:

一之日于貉,

取彼狐狸,

为公子裘。

季愉捏紧版牍:如此叛逆的诗句,若是被贵族乃至王族看到,真真是不得了。

忽然,她手里的版牍被一抽,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百里一张紧张的脸。

“贵女——”百里不容易地笑一下,“此乃诗人弃作,被我不小心置于此地。”

“诗人今在何处?”季愉问。

百里目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与他圆圆笑呵呵的脸截然相反:“贵女,请不要再问。”

季愉重新捡起那张诗作《绿衣》的版牍:“我问是,此诗诗人今在何处?”其实,她心底明白,两首诗应该出自同一个人。

“贵女为何苦苦所求?”百里不为所动的样子,嘴角噙了丝冷笑。

“才华。”季愉看不惯才华被埋没的人,“此人具有才华。我求与其相见一面。”如果此人真是具有才华却困于生计,一如师况,她希望力所能及给予救助。当然,她存了私心,渴望将才华人士笼络,让其为自己效劳。

百里与她对视了有一刻,见她没有半点犹豫,自己反而踌躇起来:“贵女,请随我来。”

季愉心想,这一去一回应不会太长时间。再说了,温雅与叔碧两人热衷于挑拣饰物,一时半刻不会消停。她向百里点点头:“务必带我前往。”

百里将书摊交予相识的友人,紧扎一下腰带和绑腿,如此,走起路来飞快。季愉跟在他后面,有些吃力。

两人出了大市,往东边的方向走。于是说到曲阜这个城,地势东高西低,城中有一串连绵起伏的山陵穿过,因此叫做“曲阜”。不过,到山的地方,属于近郊了。搭眉眺望,能见天空底下炊烟袅袅,一队大雁从苍空中飞过。土地上青黄的谷子闻风摇曳。一派黄昏的景色,给几幢民宅带来一股漫漫的忧伤。

季愉将斗笠摘了下来,这样能望得更远一些。

穿插在谷子田里的小径幽幽曲曲,人与物在谷穗里闪现。孩子的嬉笑声好比天上的云,随风四散着。季愉的胸膛随着这纯净的笑声一片明亮,不由跟着想笑。

当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忽然扑通在她面前跌倒,抬起张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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