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格格-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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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是这样子的人,她怎会看不清楚,怎么会不明白呢?
“你想问本王什么?”
玄胤挑高眉头,站在她的面前俯视着她;原本是一肚子的怒气,但在一触及她那张过分苍白的小脸时,他的心便像是被狠狠地掐住一般,怒气全消,取而代之的是没来由的心疼。
“我问你,你可知道被流放边疆的景端王府数十人的下落?”常静抖颤着声音问道。
告诉她这是假的,别让她知道事实的真相,即使是欺骗她也无妨,别让她知道她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人世。
“本王怎会知道?”玄胤猛地一楞,不懂她为何会这么问。
“你不知道?”常静猛地站起身,狂怒地斥道:“你不是跟我说过,只要我帮你把玉镜拿到手,你便愿意帮我把景端王府的家人救回来吗?”
难道他只是在骗她,所有的承诺全都是虚假的,全都不算数,那只是他醇亲王一时兴起的游戏罢了?
“这件事本王不过是尚未处理罢了,犯得着让你登堂入室地兴师问罪?”面对她莫名其妙的怒气,玄胤压抑着暴怒的性子对她道。
“你用不着处理了,边疆准喀尔部暴动,在边疆所有的人全都死在暴动之下,用不着你再浪费心神了!”常静笑得凄迷,惑人的水眸里是一片灰蒙,像是临死前的控诉。“不劳醇亲王再多费心思了。”
像是嘲讽亦像是真心话,常静说得椎心泣血,清冷的眼眸里蕴满愁恨与鄙夷,令他的心猛地抽痛不已。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玄胤不满地拉着她,不容她撂下话语便离去;他知道这些日早朝玄烨提到了准喀尔部暴动之事,但他未听及有太多的人死伤,为何常静会这么说?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希望你……回头是岸。”她噙泪说着,挣脱他的箝制踉跄地往前走去。
“本王不准你走,你把话说清楚!”他再度擒住她。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听得他一头雾水,全然搞不清楚。
“玄胤,倘若可以的话,把玉镜拿给我,让我把玉镜还给皇上吧!”常静最后一次叮嘱他,错过了这一次,她便不会再帮他,也不会再理他;自这一刻起,她与他之间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本王做不到!”倘若是这件事的话,那自是不用多说。
“那好。”常静漾出一抹凄美惑魂的笑睨着他,“你自个儿保重吧,我无法再帮你什么了。”
永寿宫的宫女应该已向皇上禀报她有喜之事,只怕回到永寿宫,便是她受死的时候。这将会是自己与他的最后一面,然而她不愿再看他,不让他的影像烙在她的脑海中,只怕自个儿连下一世也逃不过他的纠缠。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望着她一身的素白,几欲和她身后的风雪融在一块,有刹那间的错觉令他以为她即将要消失在雪地之中。
“我有喜了。”她呐呐地说着,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只有对腹中孩子的万般愧疚。
“那是本王的?”玄胤一愣。
常静闻言,泪水无法遏抑的滑落,她扯着迷人的唇瓣笑着。“待我回到永寿宫之后,皇上便会对我赐死,咱们恐怕再也见不了面;你这伤人的话是我最后一次听,我再也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了。”她不能再陪着这个怕寂寞的人了。
“什么意思?”
常静退入风雪之中,肆虐的风雪几欲将她淹没。“你不会天真的以为皇上会放过一个他从未临幸、却有了身孕的侍妾吧?”
玄胤楞楞地杵在原地,心中的疼痛和蛰伏在灵魂里的鬼魅互斗着,遗留下来的是说不出的怅惘。
第十章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玄胤的心混乱到了极点。
烧烫灼热的酒滑入喉头,烧痛了他的喉,也刺痛了他的心,却迷醉不了过分清醒的神智。
常静真的有喜了吗?那腹中的孩子真是他的?
不,不可能的!倘若真是如她所说的那般,她早已经被玄烨赐死了,岂还能安然无恙?
可是那一日,她脸上那抹凄凉惑魂的笑仍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中,不管他喝了多少酒,仍是无法将那抹凄楚的笑自脑海中抹去。
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挂心于那一抹笑,为那抹笑悸动不安?
他撑住额,体内狂肆不安的鬼魅躁动着,纷纷乱乱地吵闹不休,像是刻意将那抹笑更加残忍地往他的心里推,而那阴暗的鬼魅则直往心头上窜,教他心神俱碎。
常静……老天怎会让他遇见了她?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身子可好些了?玄烨可有刁难她?
他好想亲自去弄个明白,但是……他怕。他怕见到常静那一双深情的眼眸变得冷漠,怕听到常静清脆的嗓音说出无情的话语,他真的很怕。
即使常静不说,他亦知道常静必定是恋着他的,否则她不会为他付出那么多。他应该是要恨她的,恨她的愚蠢让他这五年来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可他却偏恨不了她。为什么?
他好想见她!当他感到郁闷时,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她,想拥抱的人亦是她,即使是现在,他一样想再见她一面。
她和其他那些曲意承欢的格格不同,她是打从心底关心他的,不管她是否是为了赎罪,她的笑容却总令他感到没来由的心悸,令他心系于她。
去见她一面好了!
玄胤猛地站起身,却又猛地停住脚步;去见她做什么?那一天,她不是把话说得很清楚了,那他还去见她做什么?
我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那一句淡柔却又揉着心碎的喑哑嗓音深深地敲进他的心坎里,痛得他紧抿着唇亦不能够压下那股噬心的痛楚。
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为什么不能陪在他的身边?玄烨算什么,只要他知道如何使用玉镜的话,还怕不能击倒他?
玄胤恨恨地望着那一面玉镜,心中忿忿不平;玉镜只有那天刹那间出现常静的脸,之后他便不曾见过玉镜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一面平淡无奇的玉镜,再也看不见绚烂的光芒。
只因他不是天子吗?
不可能的,他既然已经见过一次,必定会再见到第二次,没道理要他就这样放弃的,是不?
玄烨抢走了他的母后,抢走了他的兄弟,甚至连常静也一并抢走,是想逼他对他臣服吗?他偏不!就算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不放弃!
只是这样苍茫的感觉,令他有点空虚。
“玄胤!”
尚未走入大厅,巽帧洪亮的嗓音便已传到。玄胤一楞,随即将桌面上的玉镜收到怀中。
“玄胤,宫中发生大事了!”巽帧快步走入大厅,气喘吁吁地坐在他的身旁,抢过他手中的酒呷了一大口。
“还能有什么大事?”
现下大概只剩下巽帧会来找他了。
“你在这儿自然不知道,真的是发生大事了,皇上还为此发了一顿脾气。”他拍着胸膛,总算平稳了气息。
“玄烨?”
不知为何,他的心猛地漏跳了两下,难道会是常静出事了?
“啐,你真要改口了,别以为皇上是你的皇兄,你便可以不改口。”巽帧睨了他一眼,好心地给他忠告。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玄胤紧握住手,将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一块,不让巽帧发现他正难以遏抑地战栗着,连一向冷冽满不在乎的脸也因为紧张而隐隐抽动。
“那我就说了。”巽帧喘了一口气才说:“玄胤,之前皇上自宫女群中封了个贵人,那个贵人是原本景端王府的格格,就是当年害你自马上摔下来的那一个……”
“然后呢?”玄胤不耐地打断他的话。
真的是她,果真是她,他最担心的便是她,难道事情真如她所说的那般?
不会的,那不过是她欲脱罪的片面之词罢了,她不可能不曾让他临幸过,不可能不曾接受过他的宠幸……
“你知道她多不知耻吗?皇上根本就没有临幸过她,她居然弄大肚子了。你说,皇上知晓了这件事后能不火吗?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呀!想不到皇上这么疼爱她,她居然做出那种事。”
巽帧的语气中透着惋惜,但是玄胤只听见前半段,至于之后他说了什么,他全都没有听入耳。
玄烨没有临幸过她?
像是暴风雨吹打着他般,像是狂乱暴雷击向他似的,他只觉得心像是被活生生地揪住,狠狠地被拉出体外鞭挞着。
这种事可不能说着玩的,尤其事关玄烨的尊严,他岂会拿这种丢人的事来说嘴,况且还让宫中的人都知道?可既然巽帧会知道这件事,是否表示玄烨打算将她定罪了?
“巽帧,玄烨打算怎么处理她?”他着急地问。
“你也知道,这原本该是杀头之罪的,毕竟已是辱了龙颜,不过……”巽帧顿了顿,卖着关子。
“如何?”该死,他从来没像这一刻如此怨恨巽帧。
“万岁爷算是待她不薄,将她召入养心殿里,要她供出那个令她名节败坏的男人,便可以免她死罪。若是她不说的话,皇上铁定保不了她的,因为这件事已经闹到了慈宁宫,连孝庄太皇太后也已经知道了。”
“真的?”玄胤瞪大了眼眸,难以置信。
“我是这么听说的……”
接下来,巽帧到底说了什么,玄胤都听不进去了;他只想着常静,想着该如何将她救出来,想着必须用什么代价将她救出来。
养心殿
“臣见过皇上。”玄胤难得必恭必敬地依循礼仪喊道。
“玄胤?”康熙有点意外地注视着他。他知道他会来,不过倒是没猜到来得这么早。“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吹向养心殿了?”
“臣今儿个来……”他站起身注视着在须弥宝座上的玄烨,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难以理清。
他想要救常静,无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救常静,然而他心里明白得很,要救常静惟一的办法便是学玄胤他们对玄烨伏首称臣,还得是心甘情愿的。
他想救常静,但是却不愿意对他伏首;这头一低下来,一旦对他有所求,他的下半辈子势必得活在他的控制之下,但是若不这么做,他的下半辈子将会失去常静。这……实在是两难的问题,却又逼得他非做出决定不可。
“怎么了,玄胤,在朕的面前你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吗?”康熙叹了一口气。
原本他们两个由于年纪相近,又是一块儿长大的,感情自然是无人可比拟,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地疏离他,而自从五年前他摔下马之后,情况变得更恶劣了。
其实他并非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眼前有着比手足之情更重要的事,逼得他不得不漠视他的感受;倘若不是危害到先祖打下的王朝,他岂会如此对他?
“臣……”
话在舌尖上绕了又绕,硬是无法让玄胤完美地说出口。
他和玄烨之间不知自何时开始出现了一道无形的鸿沟,一直没人理睬逐渐淤积狭窄的沟道,直到沟里已经塞满了沙,终于让两个兄弟形同陌路、相见无语。他也不想见到这种情况,但实在是他先对不起他的,是他!
玄胤握紧双拳瞪视着康熙,妖诡的眼瞳中有着邪魅的阴影跳动着,他却死命地压抑自己,只怕一个放松,便会放任了体内狂肆的鬼魅伤了玄烨,如此一来,他更别想救常静了。
“玄胤,你和朕之间一直是无话不谈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你起了叛变的心?”见他吞吞吐吐,康熙的心也软了,直接挑明了话讲。
“臣不敢!”他咬牙,蓦地单脚跪下。
他知道了,他果真是早就知道了,但他为何会在此时才揭发他的阴谋?
“你心知肚明的,是不?”康熙叹了一口气又说:“朕以为你这一次前来,必定是为了静丫头来的,是不?”
玄胤一楞,心念百转千回;难道是她告知玄烨的?“臣确实是为了常静而来,求皇上饶她一命。”
“凭什么?”康熙叹了一口气地笑问。
“凭……臣是她腹中孩子的阿玛!”他咬紧牙,等着接受他的惩处。
他没有退路了,既然他已然挑明了,自己便只能任由他惩戒,即使要废去他的身份,他亦无怨。
“你终于承认了。”
既然他愿意为常静来向他求情的话,他必定是仍有救的。
“皇上。”他惊骇地抬起头,难道这亦是常静说的?
“静丫头没同朕说什么,全是朕自个儿猜的。”倒不如说是玉镜告知他的。
“好了,把玉镜还给朕吧,玉镜不是你能用的东西。”
玄胤闻言,掏出怀中的玉镜必恭必敬地递给康熙,站在他的身旁,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等着他的处罚。
“玄胤,在众皇弟之中,朕是最喜爱你的,亦是疼你最多,或许你并不以为然,但在朕的眼中,你仍是原本的你,不管你曾经想做什么事,朕全都不管了。现下你到后殿去吧,静丫头在那儿等着你呢!”康熙轻抚着玉镜笑道:“你和静丫头之间的事,就等着你先把静丫头哄乖了,朕再同你论罪。”
“谢皇上!”
听到玄烨的首肯,得知他确实无意惩处他,甚至已算是默认了他和常静之间的关系,岂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对了,顺便告诉静丫头,宫中谣传甚多,要她别随意信了乱七八糟的传言,要她用不着担忧景端王府的人;告诉她,景端王府的人一个个可都好得很,若要让景端王府的人回到这里,只消你一个点头,朕便会允了。”他将他早已经准备好的圣旨丢给玄胤。
玄胤一见,尽管感觉有异,不知他为何像是早已知道这些事似的,然而内心仍是狂喜得无以复加。
玄胤踩着轻松的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着,随即来到后殿,远远地,他便见到一抹瘦削的身影,心里猛地抽痛了下,逼得他直往那抹人影奔去。
“静儿?”
他的大手自她的身后紧紧地环住她的身子,感觉到她的身子瘦弱得可怕,一点也不像是有喜的人。
“你……”常静惊诧地转过身,望着眼前这个狂肆带笑的人。
他怎么会来这里?她不是把话都同他说清楚了,为何他还要来叨扰她?难道他还想再伤她吗?
“本王来见你。”他将脸枕在她飘着清香的颈窝上。
就是这样的拥抱、这样的温暖、这样的感觉令他恋上了她的滋味,让他无法容忍没有她的下半辈子。
“你来找我做什么?”她猛地推开他,清丽的小脸苍白得吓人。“我都已经快要忘记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
“你忘不了的,只要你腹中的孩子还在,你是永远忘不了本王的。”不容她再次挣脱,他的大手占有性地搂紧她,两人之间紧密得没有空隙。“你别忘了孩子的阿玛是本王。”
“你不是不承认吗?”常静吼着,不愿再听他过分惑人的谎言。“你不是怀疑我的清白吗?你现下又何必这么说?”
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