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指上特别座-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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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她记忆中的窦天官温文有礼、安静内敛,所有事不论是美好或是烦扰,他都始终保持优雅、从容以对。不像眼前这一个……这般的孩子气。
“袁小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袁赐福眨了下眼,转开视线回避他。“没有。”
“我还以为我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让你一直盯著我看呢。”鸡窝头看起来依旧凌乱,黑胶的粗框眼镜也实在让人有够抱歉,不过他的笑容看起来却挺清新舒爽的。“这个猪排很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她冷淡地移开自己的碗,拒绝他递来的肉块。
“你不要啊?真可惜,很好吃的。”悬空的肉转而扔进他的嘴里咀嚼。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嗄?!”
原本低头扒饭的动作顿了下来,他惊讶地抬头看她。
袁赐福的眼神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俏冷的脸庞稍稍舒缓。自己是怎么搞的?刹那间竟然会觉得眼前这个人反应单纯得有些可爱,老天,他嘴边还咬著那块没啃完的猪排耶!
“你说什么企图?我听不太懂,可不可以请你解释清楚一点?”
她夹起青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你这阵子常常出现在我面前,吃饭的时候刻意和我同桌;下午休息时间的时候总拿咖啡来给我,”晶亮盈眸倏地扫向他,眸子里有困惑、不解,更有深浓的戒备。“你这么明显而刻意的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乍然触及那一双生气灵动的美眸,他竟下意识地转开了眼……还是那么地生气蓬勃呵,那一双眼。
Peter笑了开来,露出一副“还以为你要说什么”的表情,继续轻松自在的享受自己的午餐。“我想和你做朋友,就这么简单啊!”
“我在这里没有朋友。”
“所以我想当你的第一个……朋友,不好吗?”
袁赐福怔了一下,深埋心头的什么东西似乎被轻轻触动了,她赶紧冷下俏脸,继续对他不假辞色。“别以为你的演技精湛就能瞒得过我,你老实说,是哪个层级的人指使你来跟我做朋友的?副总经理梁秋水?还是她那个从母姓的儿子梁文彬?”
Peter无奈地摊开双手,“你对别人的防备心都这么重吗?”
“哼!别说你不知道我的身分,身为窦天官的秘书,所有人都以为我和他私下有联络。但是我坦白告诉你,这些消息是错误的,我和窦天官已经九年没有讲过一句话了。所以回去告诉你的上级,想从我这边套出窦天官的任何消息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不快乐。”
他喟叹似的轻柔低喃蓦然重重震慑她的心。
她飞快扬睫看他,但是在粗框眼镜的遮掩下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瞧见那张白皙脸庞勉强扯开的笑意。
“好吧,我承认这些天来我从四面八方得知你在嘉菱集团里的敏感身分。我先声明,这些事情不需要我去探听就已经有一堆人急著跑来跟我说了,也因为这个原因让你几乎被所有人孤立起来。”
他顿了顿,因为袁赐福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受伤叫他开始感到有些不忍,也替她觉得不值。
“你别担心,没有人指使我接近你,只是刚好我是新进人员,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而我们两人的办公桌又靠得近,我以为找你聊聊天能够打发彼此的时间。别急著把我推得远远的,赐福……我是说袁小姐,我是否别有用心,时间会证明给你看的,不是吗?”
她仍难掩质疑地睇了他一眼,不过倒是没再开口,默默与他同桌吃饭。
Peter假借夹菜的动作深深地看了那一张淡然冷漠的脸庞。
每天固定盘起的发髻让她看来至少老了五、六岁,一丝不苟的土气装扮深深压制了本属於她的快乐与灵活,本该是一张青春活跃的俏丽脸庞却被她冰冷淡漠的表情给掩去所有光彩……
他突然叹口气。
此举惹得袁赐福困惑的看他,“你干什么?猪排定食不好吃吗?还是不够吃?”嗟叹粮食不足啊?
在她的观念里,会在美食前咳声叹气的唯一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不够吃、吃不饱,参考对象来自她的家人——大胃王老爸和贪吃虫弟弟。
“不是,我叹气是因为我发觉自己开始和其他人一样,渐渐讨厌起那个不曾露脸的总经理窦天官了。”
袁赐福瞪著他。
他没有闪避的迎视她的视线,“我觉得他是个很没有脑袋的男人,如果他曾用心去思考过就应该会料到,让你以总经理秘书的身分待在嘉菱集团里会受到多少人的侧目和排挤。大家真正排挤的并不是你这个人,而是躲在你背後那个始终不现身、据说是嘉菱集团太子爷的人。
可是实际上受害的却是你,因为你是最明显的标的,而且大家也发现那个窦天官根本没有保护你的能力,所以才会一而再的刺激你、欺负你。”
“够了!”
“我瞧不起那个男人,他太没种了,也太没脑袋,竟然不曾去思考过你的处境跟感受。”
霍地拍著桌子站起来,气愤的袁赐福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激烈的反应引起别人的侧目。“不准你批评他!”
Peter微仰头看她,笑容看起来竟有些无奈,“因为他,你吃了不少苦,可你却还是袒护他?”
“为了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抄起尚未吃完的午餐,她头也不回的走向回收区,接著僵硬的快步出了餐厅。
餐厅内正在用餐的员工纷纷围到他身边,“欵,Peter,你刚刚跟她讲什么啊?竟然能够让那个老处女这么生气,很难得耶!平常不管我们怎么激她,她都无动於衷,怎么你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她气得七窍生烟啦?哎哎,你到底跟她说什么啊?快告诉我们,下一次咱们也用这一招!”
Peter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瞅著她离去的方向。
为了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袁赐福自己有没有发现?这句话……活脱脱是一句情意表白啊!
只是他深深地怀疑,窦天官值得她这么付出吗?那个过去这么多年来从未考虑到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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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一瓶易开罐咖啡轻轻放在袁赐福面前。
她不用抬头就知道对方是谁。
坦白说,全公司会递咖啡给她的,只有一个人。
“我们讲和好不好?”
低沉的嗓音、委曲求全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她突然间想看他的表情是不是也一样可怜落寞?还是假惺惺的矫揉造作?袁赐福缓缓仰起螓首,马上看见Peter示好似的抿唇微笑,“我们讲和了吗?”
他跟沉稳温文的窦天官真的很不同耶!像个没长大的小男孩。
隐藏起唇边的笑意,她俏脸冷淡地取走桌上的咖啡,拉开拉环悠闲喝将起来,“我曾经跟你好过吗?”
他笑嘻嘻的坐在她身边,跟著打开自己手上这一罐,“你喝了我的咖啡,就不能再生气喽!”
她不置可否。
“对了,我看你常常闷头书书写写的,你到底在写些什么啊?真的像那些人说的,你吃饱了没事干,画漫画打发时间吗?”
她缓缓放下咖啡盯著他。
感觉到她的凝视,Perer原本是想抬头微笑以对,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微微跳起,双手摊开,“我只是好奇而已,你别误会我是不是要打探什么消息。不方便的话你不说也可以,反正我只是胡乱闲聊罢了。”
淡淡笑意从她轻抿的唇办缓缓漾开,“你急什么,我又没讲什么话。”
看著她那抹难得的纯真笑靥,他却忍不住微微苦笑。是啊,没有人把他搞得神经紧绷,反而是他自己因为太过在意袁赐福的反应而变得紧张兮兮。
自己这样乱七八糟的情绪,该怎么解释啊?
她睇了他一眼,轻轻掀开先前书写的公文夹,推到他面前。
Peter一看惊讶不已,“你在记录业务部的营运状况?”
“嗯哼。”
“为什么?”
她轻捧著易开罐,不说话。
“不如我来帮你回答,你想替那个窦天官搜集资料?也许,等他哪一天心血来潮决定重返嘉菱集团的时候,你为他整理的这些资料便能够帮助他尽早进入状况?你是这样想的吗?”
最後这句话他也只是随口问问。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猜对了,是的,以她对窦天官莫名其妙的忠心,他确信她一定是这样想的。
盈亮大眸的焦距缓缓定在他睑上,“你想去向你们经理告密也行,我不怕。只是,就算你们把我这边所有的资料通通拿走,我一样可以重头开始来过。”
Peter头痛的揉著额际,“你实在是……”
“怎么样?”
“有必要对我这么剑拔弩张、敌意深深吗?我说了我只是想当你的朋友而已,再说……你的资料有些错误,你看,业务部这一次针对MD产品所提出的方案,其实是——”
袁赐福看著他滔滔不绝的模样,甚至热心的拿起铅笔替她更正错误。自己真的能相信他吗?相信这个口口声声要跟她做朋友的人?
“真奇怪,你才来业务部多久,为什么对他们的营运状况了如指掌?”
“呃,”他抓了抓眉头,“我想尽快进入状况嘛,所以特别用心了一些。”
“是吗?看不出来你对这份工作这么用心。”
“你不也是?”
他突然定定地凝视她,嗓音低沉下来,浑厚得有如天鹅绒般。“你这么认真的搜集各部门的资料,是因为你认为这是你身为总经理秘书的分内工作,还是因为你想尽其所能的协助窦天官?”
“有差别吗?”
袁赐福转开视线,突然间不敢看他的脸。
真奇怪,那一双眼睛明明被镜框给遮挡著,为什么自己却仍能明显地感受到他深邃且幽然的视线,并且为此而感到心慌?这实在没道理!
为了证明自己一点也不害怕Peter的视线,她刻意倔强地昂起螓首迎视他。
而这竟勾起他唇边的淡淡笑意。
“你笑什么?”真可恶!
大手突然轻轻地伸向她,温柔拂开她额头上的刘海。“我笑你是个刚强倔强的女孩。”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震慑於他忽然间的亲昵触碰,她退了开来,拨开他的手。
她明显的推拒让他悬在半空的手停顿了一会儿,接著放下。“你不让别人触碰是针对所有的男人,还是只有窦天官才拥有触摸你的特权?”
那张俏脸马上冷了下来,“你如果是想要跟我讨论这种无聊至极的问题,那就请你出去,我要开始工作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窦天官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他会做何感想?”
她不高兴了,瞪著他。“你为什么要一直针对天官?你跟他不曾见过面,为什么字字句句都要针对他?”
“那么你呢?又为什么这么维护他?只因为你的身分是他的专属秘书吗?”
袁赐福转开俏脸,“我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窦天官如果知道因为他一时的疏忽,让你这个原本个性开朗、活泼好动的女孩,如今过著这种叫人难以亲近、被众人孤立的生活,我想他一定想掐死他自己。”
“你说够了没有?”老天,她觉得自己快气得七窍生烟了!
“你本来是过得那么快乐,既天真又单纯善良,从来不晓得什么叫做防备,每天只知道打空手道,然後回家和你弟弟争抢食物。可是看看现在的你,防卫心重、孤僻而且寂寞,整天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老处女,完全掩盖掉属於你的开朗与美丽,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让你一直忠心守候的窦天官!”
袁赐福戒备地盯著他,“你怎么知道我会打空手道?”
Peter顿了一下,微微回避她的眼,“人事部的同事告诉我的。”
“你调查我?!”老天,亏自己在那么一瞬间还曾想要相信他。
“你的所有资料在嘉菱几乎不是秘密,所有人都对你感到好奇,大家争相传阅你当初进来嘉菱的履历表,然後……”
“然後研究著该怎么刺激我、打击我。”突然觉得有点累了,袁赐福靠回椅背捧著咖啡怔怔发呆。
不是告诉自己不要再因为这样受伤难过了吗?不是说自己身上穿了金钟罩、铁布衫,任何人用任何方式刺激她,她都无所谓了吗?那么为什么这一刹那间会觉得疲惫、会觉得沮丧、会……
他紧紧凝视她,口吻蓦地转为轻柔,“赐福,你……恨不恨窦天官?你这几年来的不快乐和改变,全都肇因於他。如果他当初知道把你带进嘉菱会是这样的景况,我想他一定——”
“我不恨他啊。”
泛著空洞的眼眸扫向他,接著傻傻地定住。
Peter突然感到喉头一紧,因为袁赐福难得脆弱的眼神。此时此刻的她就像一头迷失在险恶丛林里的无辜牝鹿,是那么的柔弱、无助。
“当初是我自己答应窦妈妈要进入嘉菱集团,尽我所能的帮助天官,我已经许下承诺,就一定不会後悔!”
怎么会後悔呢?就算过得不开心又如何?被排挤、被孤立,一年到头把自己搞得像个嫁不出去的老处女,又如何呢?不要,她不走,她绝不离开嘉菱集团!因为离开这里,她就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方式来联系她和窦天官了。
离开台湾九年了,他一点消息也没有。
坐落在她家附近的窦家那栋大宅现在依旧如新,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去看看,向住在里头的管家杨伯打声招呼,顺便探听窦天官的消息。只是九年来,每每都让她失望而归。
所以她怎能离开嘉菱集团?
当年她已经和窦妈妈约定好了,而且只有待在这里,才能确保维系她和他的关联不会断了啊!老实说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对窦天官执著什么意思,是因为喜欢他吗?单是喜欢能够持续九年的光阴吗?
不,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
瞥了Peter一眼,发觉他仍沉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