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酒吧-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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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说请我们都喝一杯鸡尾酒,我看鱼有点儿不行,晚上又有点儿偏冷,就说喝一杯绵和的热威士忌棕榈汁鸡尾酒,可以帮他提提神。这种鸡尾酒很简单,用四个大的平底玻璃杯,各放入两块方糖,加入一儿开水,将糖溶化,再加威士忌酒,用开水注满,放上几片切薄的柠檬。
草很喜欢喝,说喝了热乎乎睡觉正好。这酒虽然简单,但在夜深寒冷时喝,真的很不错。大家都沉浸在热饮的温暖的酒意中,连话也懒得说了。
第三部分
纸先生的日本女情人(1)
下雨了。不是刚烈的倾盆大雨,而是没完没了的打不湿拧不干的毛毛雨。天色昏沉,宛如国画培训班里小学生的泼墨。所有的灰色楼房或非灰色的楼房都缩着脖子,在潮湿的薄雾中无奈地打盹。没有亮色或高音的部份,一切都粘在了一起,灰朦朦和灰朦朦粘在了一起,用的是嚼成稀泥的口香糖。有时,坐在酒吧里望天,真想闪一嗓子,像帕瓦罗蒂的9个高音C一样,闪电般撕开力量。不好意思的是,含混的音节却在喉咙里咕噜着,成为一口痰。
就在这湿漉漉的腐殖质的时光,和芳芳大约一周做两次爱,当然是在她那小资的窝里。我那儿,她嫌脏,几乎不去。但我做完爱会回我那儿,不会同她共眠,不太习惯与别人挤在一起睡。她似乎也无所谓,只是有一次问了一下,我说两人挤在一堆儿,连放屁都会忍。她笑了。但我真的不是开玩笑,那是一个事儿呢。
当然,我们在一起也经常听CD和看碟。她收集的影碟有些多,而且很多也合我的脾胃。库布里克、阿巴斯、昆汀·塔伦蒂诺、基洛夫斯基、北野武等等。我们偶尔也看我喜欢的顶级片,她总是对男性自慰感到惊奇。
“喂,”她说,“你干过吗?”
“怎么会没有!这是正常的呀。”
“能解决问题?”
“这倒有些说不清楚。至少可以缓解压力。”
“能表演给我看?”
“什么?”我吃了一惊,“真的想看?”
“想看。”
“可是,恐怕有心理障碍呢。怪兮兮的。这样吧,以后有机会,一定表演给你看。”
但顶级片非但不能挑逗她的情欲,还抑制了可能的兴奋。
“看他们忙乎了半天,”芳芳有气无力地说,“真不知忙些什么。”
“忙他们的荷尔蒙呗!”我笑道。
“本来还有兴趣同你亲热一番,结果,反而弄得感到很搞笑,这事儿一搞笑,立马就不行了。你呢?”
“看得火烧火撩,你这么一说,我也泄了气。真他妈怪,你居然从中看到的是笑料。”
“他们表演得太认真了,何必呢,拜托偷点儿懒嘛。”
我哈哈大笑,“妈的芳芳,别逗了。再说,以后我们做,我禁不住要笑的。”
由于经常在一起吃晚饭,吃得也不错,反正比食堂和方便面强,我似乎长了一点肉。饭钱她给得多些。我毕竟是学生,天天杀馆子,我可吃不消。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关系,谈恋爱?同居?试婚?性伴侣?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反正是两厢情愿,没有谁强迫谁。有时想,他妈的所谓夫妻关系,恐怕也就尔尔了,做做爱、说说话、吃吃喝喝,天天凑在一块儿消化无聊。这样一想,结婚有点像给了对方一个无法摆脱的凶狠看守一样。
有时间也去学校转悠转悠,甚至听了几堂课。幺鸡所谓的又靓又浪的女同学也见了,真的是名符其实。长得蛮漂亮,天真烂漫的样子,但看男同学的眼睛(当然是有姿色的),总是媚媚的,或者说色迷迷的。她是那种女人,喜欢讨好几乎她认识的所有男性,包括他妈的看大门的大爷和学生第二餐厅里骚乎乎的舀肉片的小帮工。
她不会喜欢专一和持久的情感,只会图一时的新奇,在她觉得新奇不过是老旧的另一种版本后,她又会寻找新的翻阅对象,以此打发漫长无聊的人生。问题是,她和她的现任男朋友(应该是现任男朋友之一),在傍晚打着伞到小酒吧来喝酒了,弄得我不得不陪坐一小时零三分四十八秒。好在生意不好,斗鸡眼和黑妹都闷得一身长了青苔。
现任男朋友是她一个班的,唔,当然也是我一个班的,都叫他兔哥,因为两只兔耳朵支楞着,像卡夫卡。他们热情地招呼我,仿佛要给一个降班头下个年级的温暖似的。她要了一杯哥伦比亚咖啡,他要了两听百威啤酒。我替他们张罗好,端上我的茶杯,当上了灯泡。兔哥让我也喝酒,我推口说肠胃不适,拒绝了。
那宝贝双眼扑愣愣四处洗劫,然后盯在我的鼻子上,就像热毛巾呼扰过来。
“还说成都是个休闲城市,”她说,“连星巴克都没有。本本儿,这儿有哈根达斯吗?”
哈根达斯的没有,女性用品倒有,你他妈的兔哥有一个,我有一个,婊子养的斗鸡眼有一个。但我不会这么没礼貌。我叼上一根烟,发了一根给兔哥,他忙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打燃,伸过来,我点后,轻轻拍拍他的手背,他接着点燃自己的。我长吐了一口烟,说:“破酒吧,哪有那宝贝儿!喝过星巴克?”
“不要抽烟嘛!”她娇嗔,“没啦!我给兔哥说,假期我们跑北京或上海喝。”
我看看兔哥,他用舌头抵着腮帮子,双眼看着烟头上的灰烬,面无表情的轻点了一下头,或没有点头。我现在有点同情他了。我想抽身离开,我可不愿听什么星巴克哈根达斯之类的蠢话。而她的眼睛却水汪汪地拉住我(原谅使用“水汪汪”这臭不可闻的词)。“你有多高?有1米8吗?”她问。
“1米8。”
“哇!正好符合我交友的标准呢。我喜欢高高大大的男人,那样才帅气!”
就像给我注射了10公斤肾上腺素。兔哥不高,1米7吧。但当着男朋友的面毫不掩饰地赞扬其他男人,我第一次碰到。兔哥就像没听见一样,使劲抽烟,顾自喝酒。我有些尴尬。只好发出莫名其妙的前鼻音和后鼻音。
纸先生的日本女情人(2)
“真的,你长得好酷呢,有点像木村拓哉!”她还在发高烧。
求求你了,宝贝!我真想给她十万份哈根达斯,好填满她的大嘴。她的嘴比韩乔生还大。
兔哥一张脸全隐藏在口中喷出的云遮雾障中。我看见他的嘴角紧紧抽了一下,嘴角向下拉,他决意不说话。是啊,说什么好呢,自己的女朋友在和他人调情,在给他人脸上贴金。他嘴里一定含着一只硕大的绿头苍蝇。而她好像根本不管兔哥的反应。不是她波大无脑,而是无所谓不在乎。除了兔哥外,她手里也许还有狮哥、虎哥等等,所以她只想表达一个感觉——她调情的痛快。老实说,如果在平时,我早就搭上线,一起在电流下痉挛。可我不能不给自己的同类留一点儿面子吧。设想我是兔哥,心情还不是同他一样——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而是醋。
“别洗我脑袋吧,”我淡淡地说。什么木村拓哉什么鬼样子鬼才知道。
“哪里是洗脑壳!我可是很外向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是吧?”她偏着头问兔哥。
兔哥像从梦境中醒来一样,一面哼哼,一面点头。他仔细地用手指把烟灰掸在烟缸中,说,“听说你本来还想休学一学期,但院上没同意?”
“现在想起来,不是休学的问题,而是希望干脆退学算了。但一想到家里给了那么多钱,又不太想伤他们的心。犹豫不决啊。”
“找到好去处了?”
“什么好去处。想到拉萨开个小酒馆混。”
“真的?”宝贝睁大了眼睛,盯着我,“啊,太好了,带我去吧!我特别喜欢拉萨!”
好主意。问问你的男朋友可不可以把你借出来或租出来,计件或计时?
兔哥又被西伯利亚带来的严寒打得焉焉的,他把烟屁股狠狠掐灭,端起啤酒杯,喝了几口,又用左手背抹了一下嘴唇上的酒沫。
宝贝开始不停地问拉萨的情况,我也只好一个一个地回答,就像漫不经心地揉着废纸。酒吧里放的斗鸡眼的阿杜,声音宛若灰暗的飘云,歌词听不太清楚,无非是失恋这类吧。想想也怪,一般所谓的情歌,唱的都是他妈的被别人抛弃,好像这样才有情绪,愤怒出诗人。这世间绝大多数的人,都处于失恋状态,男人想梦露,女人想贝克汉姆,所以哀怨忧伤就有了市场。看看一言不发故作镇静的兔哥,你就知道情歌是怎么回事了。我很想换个话题,但宝贝追得太紧,间歇还有夸张的惊叹词和惊叹号。我有些后悔当这个灯泡。本来是出于礼貌,新同学嘛,熟识一下——但陷在了她的好奇和眉来眼去之中,一时拨不出脚来。
是的,她不断用眉梢和眼角挑逗我,说话也太热情,我只能装作不懂,像桌上的啤酒罐。有几分钟,觉得耳朵根都红了(不老练啊!),便用双手支起下巴,掩饰一下。我注意到她翻动的嘴皮上涂有一层油亮而带淡紫红的唇膏,显得光洁肉感;她那件价值不菲的名牌衬衫上面两排扣敞开着,开口很低,可以看见柔和而迷人的乳沟和一部分乳房。她不该开那么低,当然,她有她的自由。如果她愿意,她可以开到肚脐眼。事实上,老天作证,我倒是十万个希望她一丝不挂,连遮住屁股缝的小指甲般的内裤也不穿。
当然,兔哥可不愿意(我真同情他)。
她也不时地瞟一眼她的男朋友。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的越位,他的妒火,我的忐忑。她的左边嘴角在笑的时候向上挑,玩世不恭又略带鄙夷。她真的不在乎兔哥,也不在乎我,她不在乎任何人。但她隐藏得那么好,在那张漂亮天真的脸蛋上,你很难发现她的阴暗和无情。我突然想,如果把一卡车的蕃茄酱劈头盖脸浇在她身上……禁不住笑了。
“笑什么,很开心?”她问。
兔哥发来一只烟,又替我点燃。他肯定在心里恶狠狠对她说,你他妈像标准意义上的花痴贱货,别人当然开心。
“没什么,”我说,“突然想起在蕃茄酱里游泳。”是她,不是我。
两人一愣,表情怪怪的。我知道,这想法是有点儿怪,而且莫名其妙。就像她对我那么暧昧一样怪和莫名其妙。
“咦,这倒是个奇怪的想法。”她歪着头,像8岁的小姑娘那样。“我一直想洗牛奶浴。以前看过一本杂志,有很多贵妇人喜欢,好像可以滋润肌肤,镇定神经。”
“是吗?”兔哥翻她一眼。“镇定神经的应该是我们!不管用什么洗,按照佛家的观点,还是臭皮囊。”
“滚滚红尘,七情六欲,你好像比谁都不少哪根筋。”她有些恼怒。
干上了!这是必然的结局。那平衡的张力开始倾斜,并发挥作用了。但我没法劝解,真的,兔哥一肚皮的黑色火药是一定,而且必须喷吐的。
“七情六欲?小看了,万情万欲!一亿根筋。”
“真了不起!”
“哪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风情万种罢了。”
“风情万种碍谁的事儿了?”
“没有。没碍谁。而且没说你。你吗,也不过风情百种而已。”
就像打翻了生日蛋糕,弄得一地奶油,而你不太可能再袖手旁观了。我笑笑,插进交火地带,“干嘛?到酒吧讨论风情?那是文学院干的呀,讨论GDP吧。”
宝贝气得粉脸发红,她冷笑一声,说:“哼,鸡肠鼠肚。我在自言自语。”
纸先生的日本女情人(3)
兔哥却脸色铁青,桌子上两个啤酒罐被捏得像他的心情一样扭成一团。他点燃了一根烟,吐着烟圈,说,“纵爱自己,纵横游戏。我在自言自语。”
这话我听着怪熟的,对了,《商业周刊》上阿联酋航空公司的广告,原文是“纵爱自己,纵横万里”。还有句“我在自言自语”,是小叮当和大雄斗气时的交流方式。看来,我们中没看过《叮当猫》的不多呀。而他们的战斗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对此,安南也无可奈何。
“现在已不流行把自己打扮成圣人。我在自言自语。”她眼睛瞟我一眼,我又瞟一眼兔哥。
“现在流行越堕落越快活,越快活越堕落。我在自言自语。”
“没本事就不要玩这个游戏。我在自言自语。”
“正因为有本事儿,才玩了这个游戏。我在自言自语。”
我想笑,又有些不太耐烦,站起来,端起茶杯,转身走到了吧台。斗鸡眼和黑妹正偷着乐,冲我眨眼。
在又一串“我在自言自语”后,是沉默的省略号,像哀怨的信号灯忽明忽暗。然后,压抑着的“买单”的声音从兔哥的喉咙里挤出。我把头晃一晃,让黑妹去收钱。黑妹拿回两张50元的钱找零,“各买各的,有气质。”她小声说。
宝贝一脸冷峻或一脸不屑地点点头,很性感地走了。兔哥坐着,用右手指弹着桌面,待宝贝走后,慢吞吞站起来,就像打开一把不得不生锈的水果刀一样,他没说什么,一脸的无可奈何,也点点头走了。
黑妹总结道:“这就是爱情为什么是一场闹剧的注解吧。是吗,二条?”
心里很郁闷,大约属于无病呻吟一类吧。借了黑妹的花雨伞,走上街头,抽两支烟。路灯发出的橙色光晕照在湿漉漉的水泥地面,像稀屎一样,走在上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更加强了仿佛站在一间庞大而无人打扫的厕所中的感觉。像魔方的楼房矗立在街道两旁,在雨水中抑郁或迷走神经错乱。那一格一格的或明或暗的小小空间里,世俗生活的交响曲奏响了第四乐音:精疲力竭,无所事事、心灰意冷、捉襟见肘、情欲亢奋、通奸游戏、谎言与背叛、作业辅导、回锅肉、啤酒、狐臭、响屁、马桶堵塞……酣声和长长的休止符。楼下的商铺还懒懒地开着,蛋糕房、餐馆、小酒吧、发廊、成衣店、杂货铺,仿佛不是为了营业,而只是虚应故事。发廊的门头通常都坐着一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头发怪异、目光呆滞,露出几片白生生的肉,宛如蜡像。老实说,把头发交给她们打理,就像把核按钮交给拉登一样。在一把灰褐色的大破伞下,一个年纪肯定超过了70岁的老头守着小烟摊。我花十块钱买了一包三五。一个背着一卷不可名状的全部家当的乞丐慢慢从前方迎面而来,他柱着双拐,一条腿几乎齐大腿根那儿切除。他的腰上系着一只瓷缸,用来装钱,在夜晚的朦胧中,我有几秒钟疑心他是不是在腰上拴着腰鼓。想起一则打腰鼓的壮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