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无痕-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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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虽然早就不在在乎这件事,可就这样被他骤然提起,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为何人人都看得出我喜欢他?
“皇阿玛说要在这届秀女中给我和四哥指婚,反正他也要娶的,衡姨很喜欢你,你若要求她,我倒是可以帮你带话。”他挑挑眉毛,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我不想嫁他。”我听见自己坚定的声音,自己都是一愣。
“那你嫁我怎样?反正我也要娶。”他笑笑,把我的酒杯也倒满。
我一口菜差点喷出去,他用手斜撑着脑袋看我。
“你也知道,我喜欢你四哥。”我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我娶别人,还不知道她们喜欢谁呢。”他漫不经心的说道,“至少我还挺喜欢你。”我看着他,他的眼睛亮亮的,说不上是认真还是戏谑。
“行啊,反正我也要嫁。”我也半真半假的说道。
“哎呀,只可惜这些事我们也做不了主,要等皇阿玛定呢,不然还真是正好。”他满脸失落的说,语气极其惋惜。
我拿起筷子扔到他脸上。
日落十分,他赶在宫门要锁前送我回去,侧门口有小太监迎在那里。
“跟着他走,回去好好睡。”他挥挥手,竟是就要往反方向走。
“哎,你不送我?”我看看那个陌生的小太监,心里有些忐忑。
“你不知道?皇子不能随便去储秀宫那边的。”他一本正经的答道。
一天下来已经和他混得很熟,知道这人最没正经,于是伸手便打。他却轻轻巧巧的抓住我的手腕,低下头来在我耳边轻声说:“哎,我发现啊,四哥真是没有看女人的眼光。”我还不及反应,他已在我脸颊旁重重吻了一下,扬长而去。
三日后,熹妃娘娘宣我觐见,惹来一众各不相同的目光。
我跟着嬷嬷侯在门外许久,才有人引我进去。我跟着那小太监走入门里,迎面却见碰见富察氏正随着人走了出来,于是向她点点头。
进了屋里,才发现并不是衡姨一个人在。我看到做在她身旁那个身着藏青色长袍的中年男人不由一愣,就听身旁的小太监低声说道:“别发愣,快见过皇上和熹妃娘娘。”我于是上前行了全套大礼。
“荻儿你坐。”衡姨话里带着笑意,我偷偷抬眼看了她一下,她不动生色的向我努努嘴,有小太监扶我起身,搬了把椅子,我缓缓把半边身子放在椅子上,把腰挺得笔直。
“问吧。”我听见皇上沉声吩咐,却不敢抬头看他。
他身边的小太监便开始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问我诸如多大,籍贯等等名册上其实都有的问题,屏着呼吸一一作答。
“你抬起头让我看看。”皇上突然打断那小太监说道,我有些紧张,把头微微抬起些,正对上皇上一双深不见底般的眸子,我竟忘了看他模样,只觉在那眸子面前,我整个人都是透明的一般。
皇上却是一笑,脸色柔和了些,转向衡姨道:“我看这孩子品貌都比马齐那侄女好,你倒不留给元寿?”“元寿那孩子,自小什么都是最好的,所以再好的东西他都不希罕。”衡姨淡淡说道,“荻儿陪我许久,我却喜欢她的很。”她竟似是话里有话,皇上许久未答,我虽低着头,也感觉的到屋内气氛有些紧张。
“臣妾只是提议,主意还是要皇上来拿。”衡姨先开了口,语气和刚才那个小太监一样平板。
“就按你的意思来吧。”皇上站起身来,我忙也站起身来肃立。
衡姨却是未动,皇上回过头看她,她只微微唤了一声,“皇上。”皇上的表情竟有些释然。衡姨笑笑,亲手替他理了衣服,送他出门,然后转头和我说,“荻儿,你先别走。”
衡姨带我到一旁偏房,天申和雨新竟正在一起喝茶,呵,我自嘲笑笑,什么雨新,是元寿,是四阿哥弘历。
他们见我们进来,都起身向衡姨行礼。元寿向我点点头,天申却是做了个怪表情。
衡姨拉着我的手过去坐下,冲元寿问道:“你想不想见见富察氏?”元寿未答,天申却抢着说道:“刚才碰巧遇到,真是无趣的女人。”衡姨板起脸来,“那真是可惜,你皇阿玛刚把她指给你了。”“衡姨,你绝对是骗我。”天申看看我又看看衡姨,悠哉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额娘,你理他?”元寿笑骂,竟对刚才天申说富察氏的话当做没有听见。
“别在我面前晃了,快走快走,带着你媳妇去见你额娘吧。”衡姨摆摆手。天申居然真的走到我身边,拉我站起来。
“好好对荻儿,不然我和额娘都不饶你。”元寿笑得一脸和煦,衡姨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
天申只笑笑,拉着我的手出门。
“还想四哥呢?”天申突然碰了碰我,我摇头,他不在意地笑笑,“他可是自己选的富察氏。”“为什么?”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她有个叔叔叫马齐呀。”天申耸耸肩。我莞尔,我没有心痛,竟只是莞尔。
那些日子呵,我以为永远不会过去,我以为我这一辈子,也许就只是这样过了,抱着他送我的东西,守着对他的回忆。
可是阳光这样灿烂,让我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傻。跟着天申的脚步,突然有些期待,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
“哎,你傻笑些什么?”天申回头催我,我赶上他,也大声问:“你也是自己选的我,又是为了什么?”“我好歹选个最漂亮的,是不是?”他笑得一脸灿烂,“行啊,就凑合过吧。”我瞪着他,这男的不好好管管绝对不行。
呵,好吧,凑合过。 53 菊落
许多年之后,他终于又这样看着我了。
他带些醉意地拉住我的手,轻轻唤道:“小菊。”我心中乱跳。太子爷老了,眼角有皱纹了,他的手原来没有我想得那么柔软,但我还是立即记起了那个俯下身来冲我微笑的那个少年。
那时我只有七岁,像只无处可去的野猫一样定定地靠在树干上,只敢盯着他粗布衣服的襟角,依稀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怕么?”他歪头看我。
怕?程家的人不懂得什么是怕。我猛烈地摇摇头,却不禁打了个哆嗦……又打了个哆嗦。他轻笑出声来,随后转头道:“洛洛,这丫头有点意思,带回去给你作伴如何?”他牵着的那位极其美丽的小姑娘原来叫“洛洛”。她年龄和我差不多,穿着一套白色衣裙,站在这满是灾民的江堤上,高贵得极不协调,但她可真好看呵。
“洛洛”只扫了我一眼,而后冲那个少年微笑着点点头。
我不禁低头瞟了瞟自己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还露出几个大窟窿。自出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到那么羞愧,窘得不敢再抬头,只知道有人领着我上了马车,换了衣服,细细问了我的来历出身。
马车先是南行而后不断向北,直达京城。而后,我方知道,那个少年,竟是当今的太子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斩断了一切刚刚生根的痴心妄想。
“想什么呢?”他摸摸我的发梢问。我回过神来,正要答话,他却忽道:“怎么今儿把头发挽着?”说着替我卸下簪子,让头发散落下来。
“这样才好看。”他笑道,把头发理到我的左肩,黑发衬着象牙白的衣服,看去竟很惨淡。我笑着点头,心里发苦。她才偏爱这喜鹊尾,她才爱穿白色。
入宫后我便跟着一个老嬷嬷不断地学规矩。直到学成,才到翠云馆给芷洛格格请安侍奉。芷洛……她的名字真美。
她仍是穿着白衣,只看了看我,便吩咐随便找个事给我做。我被分在了针黹房,平日做做针线活儿,倒也可以打发日子。只是有时想家,有时想额娘。日子久了,开始想他。
我到翠云馆两年多,却很少见他来,来了也是匆匆便走,我总是听到别的丫鬟偷偷说道太子爷来了,才跑出房去,往往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而芷洛格格,每次送他走后,都会站在院门口很久很久。那时我以为,她是喜欢他的,好像也不比我少。他们站在一起,倒也很相配。至于我,太子爷收留了我之后,恐怕就再也没记起过吧,每次想到这个,心里都憋得难受,但难受过了,仍觉得有些幸福。
要是就那样下去就好了。
偏偏有一日,我去给格格送床帷的花边图案。刚到门口,只觉心中一颤,屋里是太子爷的说话声。我不禁停住脚步细细地听,他正柔声道:“洛洛是不一样的,我等你长大。”我怔怔地在原地,神思瞬间有些恍惚。原来,他也如此钟情于她。太子爷的多情善变处处留香,传遍了宫内宫外,如果说他竟要等一个十几岁的女孩长大,恐怕没人会相信。但我信,因为他说这句话的那种口气,真好似柔软得要钻进人的心里,麻麻的痒痒的。
忽然,有人影闪出门来。我躲闪不及,和他撞了个正着,花样撒了一地。太子爷蹙眉看着我,估计是看我模样似吓傻了,他一笑,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我噤声,又伸手掐了掐我的脸,便大步走开去。待我回过神来转身进屋,却见格格轻倚在榻上正打盹儿,我本该转身离开的,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凑近去。
睫毛罩住眼睛,让她的面孔比往常更显沉静。不同以往的是,她嘴角上翘,竟似带着几丝笑意……我轻轻叹气,只有这样美的女子才能让那样的男人驻足停留,而更重要的是,她的倾心一笑总只为他一人。我呢?只能苦笑,自己笑给自己看罢了。
之后接连几日,格格都心情颇佳。奂儿经常会和我们说起格格又冲她笑了好几次,说了几句以前从未说过的闲话,甚至还问起了她家乡的姐姐……我深知这是为了什么。两情相悦,确是最快乐的事,真让人钦羡非常。
没过几天,一个小太监在永清轩截住了我,说是太子爷要我去回话。虽然我既纳闷又惶恐,但仍忍不住全身发颤——不管怎样,这是我和他第一次单独相处呵。我特特穿上了一件白色的宫装,在御花园的池水边照了半个时辰,却始终觉得赶不上格格脱俗的韵味。果然,太子爷见了我,表情无丝毫变化,只是微笑再微笑。而我,也不敢抬头看他,不敢多说话,怕声音发颤泄露了什么秘密。
虽然紧张,但我还是听明白了。原来太子爷要我为他穿针引线,替他和格格传信传情。
这是我唯一不想答应他的事。我可以看着他们成双成对,不代表我麻木得不懂得失落和心痛。但当我抬头看到他带笑的眼睛,只有点头。起码我以后会经常见到他,不是么?但这一许诺,便是五年光景。 54 噩梦
有日光从窗缘点点透了进来。…………
“宝宝,醒了没?”我低头摸摸肚子,照旧打个招呼。
即使是早晨,风也有些暖了。院里唯一的柳树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不似两月前那样干瘦枯萎。我走到树后的井边向下看去,恍然发现一个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的女人对着我愣愣地发呆。不禁想这如果是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被圈在一方院落里,对着这么口水井,说不定哪天一个想不开就纵身一跃一了百了。可是对我,这井没什么蛊惑力。摸摸肚子后,转个身得了。
自从到了八贝勒府,我从未走出过一次这个小院,走出去干什么呢?没人希望看到我,我也不愿意见到任何这里的人,那虽说不上是仇人相见,也到底是互不顺眼。所以大家尴尬不如我自己蜗居。这是最好的选择,甚至时不时会有一种错觉,这仍是属于我的地方,我仍然可以静静地等着谁,说不定何时有人会突然推门回来,笑得露出牙齿,对我说:“洛洛,想我了没?”…………
最重要的是,躲在这里,被人忘记得越快,孩子和我也就越安全。
一直喜欢孩子,只是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此地有孩子,更没想到的是……好像前一天还时不时地想到妈妈,而过几日自己就要成妈妈了。我可真傻,哪怕我稍稍敏感一些,哪怕我早知道一天甚至半天,我就可以告诉他…………
此刻我只想护得孩子周全。
“据说你每日只和他说话儿。”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回头一看,竟然是八阿哥,他抱着肩靠在门楣上,看不清他的脸色,我只能沉默。
他走近我,似在打量我的小腹,我反射性的搂紧肚子。他目光一暗,眯起眼睛冲我道:“真要感谢皇阿玛,咱们府上可要添丁了。”我脱口轻声应道:“您可只当没我这个人,也没有丁要添。”说完自己也是底气不足。
他凑近我的脸,偏头盯着我,好像看一个怪物。末了他抬起头,哼声道:“看来你即使怀了孩子,也还没长大。既然如此,今儿晚上我来帮你。”我猛地抬头,对上他毫无表情的脸,不禁失声道:“你怎么能!”他挑眉,道:“我不能么?”说完,不待我追上前,便转身出门而去。我扑了个空,只能愣愣站在原地,心怦怦乱跳,头脑一时无法清醒。
“格格,您又大早晨站在风地里。”奂儿一边嗔道,一边给我披上件晨褛。我身上一暖,一个哆嗦回过神来,回头冲她一笑。
——呵,是啊,他不能谁能?他现在的满腹怨气怒气冤枉气,只怕不比我少。
“今儿膳房的人没难为你吧?”我侧头问奂儿。
她脸一红,抢着道:“您说那个玉葛小丫头,她怎么难为得了我?何况牛乳是衡福晋给咱们自己用的,只不过借个火,又犯得谁了?”说完她噗嗤一笑,道:“何况——格格,你却不知我和那儿掌器皿的小太监处得极好,再没人敢说什么的。”我掐掐她的脸,微微笑道:“那敢情好。”心下却不免黯然,奂儿这几个月来长大许多,我深知她在府中走动,顶算替我挨了指戳附议,也替我忍了怠慢轻视,但她却从未和我诉过半分苦。话倒是仍多,但只说可喜的事,其实从前她哪曾会为了一碗牛乳和小太监搭讪卖乖呢?
思及此,不禁想起她的情郎,十四阿哥的小厮冯才。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