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长篇情感小说非城市爱情-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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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富贵的增长,我们的脾气也相应地增长。
最近一次吵架就是因为他要吃火锅,而我要吃西餐。
他说,西餐有什么吃头,一点放不开,没有意思。
我说,火锅有什么吃头?辣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他说,我辛辛苦苦一天回来,吃也吃不好,也太冤了吧!
最后妥协的是我。
当然吃不饱的也是我了。
还有一次我要求他陪我逛商场。我们在从相识到结婚,无数次流连在城市的街头,看城市的风景,不管几个时辰,他都一陪到底,可是这种情况随着他业务的繁忙几乎都省略了,有一次,在我的要求下,他答应陪我出去一回,他还没进商场电话就响了,然后就蹲在台阶上通电话,一通就是一个多小时,通完之后,他的脸色告诉我,这笔生意成了,然后他掏出来一叠钱说,我等你,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
我没有接钱,而是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家。
他没有跟过来。
他在我的背后说,我没有时间吵架,我忙完了再回去。
等他忙完了已是晚上九点多钟。
他敲门时我站在门内涕泪滂沱,我说你已经不把我当人了。
他说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孩子。
我说既然是为了我,应该知道我现在要的是什么?
他说,那么你说,你要的是什么?
我说我要你放下生意,立地成夫!
他说,我没有钱时,你一天到晚小媳妇似的在外奔波。现在我省了你的心,你又叫我回到从前,我要真的不挣钱在家陪你,你肯定又要说我没有出息。你们女人都是得寸进尺。
我说我不喜欢你变成钱的奴隶,我说我喜欢当初那样情深意重的日子。
他说,情深意重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们吃在嘴里的是便宜货,穿在身上的是便宜货,没有钱就没有上档次的生活,没有钱就没有幸福。
因为这个理由,他的火气比我大。我只好听从朋友的警告,去用自己的美丽唤起他对家的流连。
我开始不露声色地打扮自己,我请了钟点工,然后天天上美容院。我幻想我变回青春靓丽的模样时再来溶化他的冷漠。
有一天他早点回来,家里没有人,于是到美容院来拿钥匙,我看见他站在大堂里,一身名牌,斯文地站在那里,小姐们用假得失真的声音恭维他:天哪,你是倪小姐的先生吗?倪小姐真有福气啊!先生这么英俊潇洒,四五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站在他的面前,嘻嘻地笑着。
一时间,我看见这个挺拔的男人和我之间好像两个世界一样,那些女孩子毫无掩蔽的人工卖弄,一下子把这个普通的男人拔到了空前的高度。
站在他对面的我显露出一种俗不可耐的寒酸和小气。
我没有任何抵抗地看着他,极尽无奈的眼神,早已暴露了我内心的空虚,让对方更加高大。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清楚地知道,我们之间的路已经岔开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水泼不进的恩爱情人了。生活中小小的对比就显露出本来的不和谐的节奏,我再也看不见他专心的眼神了。
我怀揣着满腹的忧郁,这个当初要给我一生一世幸福的男人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给我,因为他根本看不出我的痛了。
因为这些拾级而上的过程,这些蜕变的、让我的身体暗伤的,色彩斑斓而又无声无息的过程,已经让我不堪回首,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自己的有意忘却,过去的隐隐约约,仿佛只是别人的经历,但到底时隐时现,纠缠不放。
我们彼此关注对方的次数在慢慢减少,心惊肉跳的感动慢慢消失,我们天天见面,同床共枕,以致忘记了对见面的渴望之情。就像现在,一个看电视,另一个看书,彼此存在,彼此又无需存在。他们已不能从彼此身上看到鲜明的感人的东西,昔日那些让人想入非非的神思荡然无存。
他更在意的是我的饭是否做好,孩子是否安顿好,电话费交了没有,痛着的腰还是不是让我抱怨,他希望听到腰痛已好的好消息,不如说他不愿意听到哼哼唉唉的声音,那让人心烦。
我和邻居偶尔也拉拉家常,话题是装饰工程,物业管理质量和孩子入托的问题,对于爱情,他们不再有兴趣谈起,甚至是只字不提。在这里,岁月长了,爱情的故事却短了;生活丰裕了,爱情的经历贫穷了。
我们彼此了解,但是这对我们的爱情又有什么帮助呢?了解使他轻车熟路的就能进入我的身体,了解使他冷冷地看着我收拾——走。了解是他在我刚说一句:我要他回答一个问题时,聪明地打断:老一套,无须回答。了解便是我赤身裸体在他眼前总想企图把他的注意力从球赛中拉回来,结果他无视活生生的肉,左顾右盼,为一计倒挂金钩喝起彩来。
了解便是我曾经勾他灵魂的声音已不能使他从报纸上转过脸来。
了解,便是战争的开始。
后来,当我们相对,当我们长时间走同一条路,吃同一锅饭,喝同一杯水,当我们过于熟悉彼此的呼吸,心跳、大笑的方式,爱情也在悄悄游移。
当我当他面化妆,穿胸罩,当我进入卫生间,然后有气味飘出,当我睡眼惺忪,头发零乱,当我围着围裙,他一方面享受饭菜的滋养,一方面闻出我身上浓重的油烟,当我哭泣,多次哭泣加重了他的负担,性爱变成了厌烦,当我的心目中只有柴米油盐,每天重复着几点起床,穿什么衣,吃什么菜,他耳熟能详时,爱情已悄然离去。
当他爱我时,我的肥胖就是丰满。
当我苗条而他从苗条的外表窥见我多余的脂肪时,爱情走了。
当他爱我时,陪我买菜,共同做饭。
当我洗衣的声音,冲撞了足球解说员的声音时,他起身关上阳台的门,他忘记曾经共同洗衣的快乐时,爱情走了。
当他爱我,我们用昂贵的电话费卿卿我我。
可我们咫尺相对,他居然在我喊了他五次,才听见我的声音。
我脸上因花粉过敏而红肿了五天,我请他陪我上医院时他问我:“你哪儿不舒服?”
当不希望离去的东西离去,当想抓住的东西抓不住,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我用尽心思烧川菜、粤菜,可我烧来烧去,也烧不过饭店厨师的手。
我为他省钱,可我省了一个月却不足他三天的汽油钱。
我也不能为他的穿着尽心了,因为干洗店洗出来的衣服既整洁又不褪色。
当我试图为他擦擦车时,他说:干毛巾会使汽车的金属漆上有划痕,果然,我擦过一回后,他又赶紧心疼地打了一上午的蜡。
我所能做的就是让他安静地休息,别去烦他。
现在他出门的时候,可以给我打招呼,也可以不打。他挣的钱,可以让我知道,也可以不让我知道。他睡到床上,可以搂我,也可以不搂我。他们怀着时深时浅的冷淡,像很多夫妻那样相处,受伤但没有痕迹,这一点极富城市风格,断然不是他们从前的本色。
我们最近一次吵架是在床上。他的胳膊正搂着我,他的身体一寸一寸正进入我的……这是爱的时刻,女人骄傲的时刻,他的嘴唇和目光都很温柔。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迅速从我身上跃起,他的声调也在瞬间恢复了白天的严肃和虚假。待到他的事情处理完毕,我的身体也早已僵硬,他对我说:“难道你还抱怨,我谈生意赚钱有错吗?”
我不抱怨,我哭泣不是因为抱怨,我哭泣是因为这是个该哭泣的时刻,而绝不是重新进入的时刻。
久而久之,那种不和谐的生活诱发了一种深深的怨恨,这种怨恨又通过平常的相处表现出来。
因为爱是华而不实,不着边际,浮夸游移的,它从来不触及生活中实质性的东西,爱涨满了整个身心,容不下别的问题的侵入。于是傻乎乎地将它转换成婚姻,他们想将这美的热烈的东西带进一个属于自己的盒子,终生享用,但是这个盒子远远带来了相反的作用。
我依旧娇嫩的体内由于观摩次数的增多而变得不再具有吸引力。
有些喜剧早已生成,有些悲剧他们根本无法躲避。
爱情在他们为爱情构筑爱巢时;爱情在因家而长久厮守时;爱情在为爱情转换成婚姻关系时;爱情在为爱所做的牺牲里……
爱情慢慢消失了。
欲望的代价(四)
就这么不讲道理,就算他全身心投入,就算他人中之杰,就算他风情万种,一旦失宠就是失宠,因为在时间面前,无论谁,无论怎样的感情,都会屈服。就这么可怕,就这么让人恨之切切,那是人性的弱点,那是时空的规律。“热情”已从他体内抽走了。
“你会永远爱我吧!”
“会。”
“你说我爱你。”
“我爱你。”
“说十遍。”
“我爱你,我爱你”这是我们恋爱时常有的对白,甚至当我开始拉长声调时,他马上会把后面的话都一字一句的背出来,在说十遍“我爱你”时外加两遍,表示“赠送”。
有一天我试着重温时,我说:“老公,你爱我吗?”
“嗯。”
“你说‘我爱你。’”
“我爱你乘十。”他迅速地、眼睛不转表情纹丝不动地答复我,手中继续操纵着遥控器。
爱以一种不可捉摸的方式在消退,爱以一种不可掌握的尺寸在游移,我们身处其中,一个是无可奈何,一个是毫无感觉。
“你不爱我了?”
“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
当他这么反问时,他已失去了爱者的宽容和温情,如果把所爱的人的对话录下来让他分析,他会认定十句有九句是废话,可这样的废话正逐渐逐渐从我们的生活中删除,删除。再想说出来,显得滑稽和无聊。从这一点看,中国男人跟中国国情惊人吻合。五十多年前,我爷爷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他笑嘻嘻的,四下打招呼,他说这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刻。他说,从此以后,他就可以翻身做主人了。四十多年后,他的孙子孙女厌弃土地比厌弃瘟神还果断,拾个包就远走他乡,面也不见,藕断丝不连。这有些像某些人的本性,二十多年前,男人跪在女人床前一腔柔情,要用全部家当去娶自己想要的女人;二十多年后,男人如果厌倦了婚姻,便一手策划糟糠下堂,与新人携手,快得只要念头一闪,然后就像弃垃圾一样想法子丢弃。
爱情的甜蜜需要时间来体味,时间又是爱情的天敌。婚姻的固守让爱情跌进了角落,婚姻的栖身之地虽然稳固,爱情的气息却淡得让人怀疑。我们这些愚蠢的女人,往往喜欢躲在婚姻的那张纸里,宁愿相信它,却偏偏忘记他们在哪里相识,用什么来互相吸引,什么曼妙的东西可以勾起人的爱欲,那是舞曲和色彩,不是锅碗瓢盘的声音,不是抽水马桶的气味,不是黄脸婆的颜色,不是。我对他的一切,是叛逆,但又实实在在是迎合的,叛逆是片刻,迎合却是久远的,我害怕离群索居,因为我不喜欢孤独。
婚姻带来的颓废愈见清晰,我竭力想探究这种局面的根源,但我不是贤良隐忍的正面妻子的角色,我只会往坏的方面想:想花骨朵变残柳的哀怨;想新鞋穿旧的心酸,想誓言生锈的愤慨;想爱情虚无的迷茫;想同床异梦的凄凉;想老辈对于爱情婚姻的生硬姿态,如同克隆到了我的岁月中来,再想新宠娇嫩的姿态向我压来,到最后涕泪濠流,不可收拾,心中的气随着泪水的排泄而愈积愈多,就像钱花出去了肚子饱了一个道理,总是有得失。到末了,连我自己都意识到自己纠缠爱情已经太多了。
我知道我和他之间任何一个小问题最终都会慢慢酝酿到情感方面的大问题。一股强大的隔膜与疏远已无可避让地来临了。我的内心沉睡了好几个年头了,它除了空空荡荡还是给我空空荡荡。
我经常闭门不出,所有的东西都埋在心里,既不向别人吐露,也不诉诸文字。有时候很想把过去的情意追究回来,可是话到嘴边却发现言是人非,说出来显得异常别扭一样。
他厌倦了吗?我不得不世故地提防着着,虽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需要维护的,却要显示出维护的态度。
就这样我从一个不拘小节的姑娘变成了一个脾气暴躁的女人,我把生活中百分之八十的时间拿来怨忿,百分之二十时间拿来应付杂务。随着家庭经济状况的改善,我接触的人的身份也有了明显的变化,这些都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有钱的女人们在一起讨论如何与流逝的岁月抗衡,与变调的情感抗衡,与市面上的轻薄之气抗衡,与变了心的丈夫抗衡。
我越来越瘦,越来越单薄,越来越不像自己,我丈夫有一天晚上终于在足球比赛的中场休息的间歇对我进行打量,他最后说,你去看医生吧,你好像身体不太好。
我痛苦得都要晕倒了,你却现在才发现?趁着他脸上有一丝关心,我于是趁机和他算总账,做婚姻大盘点,想理出个是非对错来,可是是非对错没有明确的报表,婚姻总值没法正确合理的评估,你说你是对的,我说我没有错。到最后,还是一笔糊涂账。
我拒绝上医院,我为自己开出的药方是独立,我要走出家门。
“你当初的愿望是什么呢?”
“职业稳定,手头阔绰,妻子温柔随和,个人境况无忧无虑,处处被人羡慕。”
“那么道德呢?”
“道德与我无关。”
“那么命运呢?”
“我只关心自己的命运。”
“那么腐败呢?”
“我们管不了那么多。”
“那么爱情呢?”
“平淡才是长久的。”
“啊,你越来越乏味了。”
“倒是你的要求太高了吧。”
倾听爱情变成了负担,他必须借助耐心听它,但听出更多的不是爱情,而是抱怨,指责,毫无新意,啰哩啰嗦,而不是心心相印。如今我有爱人的心情,他却只有商人的眼睛。
也许,多看我需要时间又没有利润,拥抱我需要体力又没有收获,帮我洗菜不如拨打快餐电话来得简单,陪我逛商店不如塞几个钱省事。
我们吵得最凶的一次是他在一次彻夜不归后。
那天早上他带着彻夜未眠的困倦回来时,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我只是用异常生硬的口气问他说:当你在外自在逍遥时,有没有想到我的感受?
他说:你得理解我,我整日辛辛苦苦也要放松一下。
“并没有谁要求你把挣钱的目标订得那么高啊!”
“那是身不由己,停滞不前就是后退,就会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