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的鱼-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陈乘,加大步伐迅速赶上,得意不已。陈乘慢慢悠悠,嘻笑道:“别逞能,路还长着呢!留点力气吧!”陆平笑笑,一路赶英超美,跑在众人前面。几圈后,陆平渐感体力不支,放慢速度。四人呈横队阵势,齐头并进,互相鼓励。曹默存掏出一面镜子在梳理头发,表现出对刘成强的极度蔑视。方风伟提议大家唱歌,唱郑智化的《水手》,并带头唱道:“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方风伟朝刘成强笑笑,意思是说这点痛不算什么。还剩几圈,众人吃力。陆平的潜能已经徘徊在殆尽的边缘,身上粘乎乎的,衣服和皮肉相贴,挥汗如雨,勉强的跑了一圈,张大嘴直吸气,满脸通红,头都快憋炸了,两脚重得几乎抬不起,浑身使不出力气来。方风伟体能较好,为陆平献计,说:“陆平,要实在不行,就诈昏吧!往地上一躺就行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陆平原有此打算,只是碍于面子一直没行动,暗暗告戒自己务必坚持到最后一刻,良心安了,再使诈也不迟。如今被方风伟道破,反觉得不好意思,认为此举会坍尽天下男人的台,难以出手。于是陆平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方风伟的错误,气喘吁吁地逞强道:“没事,我,我堂堂七尺男儿,活得伟大死得光荣,绝——绝不使诈。”方风伟夸他有骨气,是我中华好男儿,冲大家喊:“好哇!哥几个,为了尊严,前进!”方风伟养精蓄锐多时,大喊一声,一鼓作气向前冲,把其他人远远甩在后面。陆平为自己的逞强付出了惨痛代价,一路踉跄,苦不堪言。曹默存和陈乘发扬互助精神,手拉着手,最后干脆停下来走。刘成强坐看,露出诡异且带有卑劣性质的笑,催命地喊:“不许停!继续跑!快点!”曹默存愤恨地骂道:“妈的!就算你拿大炮来轰老子,老子也不跑了。”语毕,曹默存兀然坐在地上,颓废地耷着头,嘴里直嚷嚷:“我是腿扭啦!要残废了。”准备了充分的借口,一瘸一拐找刘成强去了。陆平和陈乘见他堵了自己后路,无法故伎重施,气得大骂曹默存不是人——至少不能算男人。把他一脚踢出同性队伍后,两人愈发觉得自己伟大,在失败中找到了成功,发扬阿Q精神聊以自慰。
曹默存坐在一边,嘴里“咿咿呀呀”叫疼,制造假象,双手反复揉捏那根本不存在的伤,痛苦的表情中,眼睛却盯着跑道在笑,相应成趣。跑完二十圈,陆平人都快瘫了,疲惫不堪,身躯仿佛也不再是自己的,没了知觉,脑子里晕晕忽忽,肚子里翻江倒海,忙躲在没人的地方吐。方风伟把衣服往肩上一撂,甩了甩头发,哼着小调昂首阔步,留下英姿飒爽的背影供人瞻仰,展现他强健的体魄,证明即便是全世界人都死绝了他方风伟依然还能好好活着。
第二天陈乘因体能消耗过度,受流感侵袭,大病一场。陈乘原本体质孱弱,平日里流鼻血的次数比流鼻涕还多,此番流感来袭,毫无免疫力,高烧直达四十度,满口胡话,一觉醒来,大喊:“大胆妖孽!还不快快显形?”中午吃完饭又咆哮:“鸟人!还俺哥哥命来!”晚上蹲厕所,还在怒斥:“匹夫!安敢前来受死!”半夜里梦游时低吟:“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四大名著无一幸免。
刘成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担心陈乘小命不保,换个高度说,国家痛失栋梁;挖社会主义墙角已是罪过,更何况是拆其房子。刘成强不敢耽搁,急急带着那根栋梁直奔校医务室。学校医务室闭门多日,今天难得对外开放。刘成强进去一看,柜台凌乱,两个医生正在拨弄手机短信,交流“黄段子”,邪淫地笑着:“固定资产随身带,投资小见效快,……”见病号上门,只得放下嘴中的工作,其中一个问:“你们什么病啊?”刘成强一听,自己成了病魔,不悦道:“我没病!是我学生感冒,带他来——”医生打断:“知道,知道。原来有病啊!”起身找药,在某个角落里翻了半天后,窜出几只耗子。医生又说:“感冒药没了,你还是带他去医院吧!”说完,坐下继续交流。
刘成强拂袖而去,路上骂骂咧咧。
下午,刘成强让P4们陪陈乘去医院,说他本人要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后来有人发现他是去约会了。曹默存对上次体罚怀恨在心,坚持不去。方风伟教诲说:“你没听歌唱嘛?‘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地人间’,喏!才只要‘一点’。”方风伟用大拇指掐在小指上做了个样子,说明“一点”的含量。
曹默存干脆道:“没听过。”
气得陆方二人大骂其“猪狗不如”。
曹默存嘻笑:“我当然不如你们喽!”
方风伟和陆平自掘坟墓,被贬成牲畜,揉了揉手,将陈乘强行拖走。
小城医院规模不大,风景不错。陆平游意大增,四处参观。医院其实好比妓院,一旦进去,就没有不被放血的道理。几番下来,病人也由疾病的痛苦转为破财的痛苦。偶尔有几个重病患者也全往市里跑,表现出对小城医术的不信任。医院里冷冷清清,弥漫着一股漂白粉的刺鼻气味。
为陈乘诊断的是一位老医生,长得仙风道骨,一张脸比中华医学还古老沧桑;两道白眉仿佛千年人参;眼睛黑而大,有几分似乌鸡白凤丸;脖子上还有一个如同枸杞的小肉瘤。在医术方面,越新越代表科技;而医生则截然相反,越老越好,只要不老眼昏花,矍铄的神情反给人一种生命安全感。老医生戴着听诊器,将另一头按在陈乘胸前,小心谨慎地东挪西探,好象他身体里埋了地雷,随时可能爆炸。医生翻了翻陈乘的眼皮,看了一眼,职业性的皱皱眉,吓得陈乘魂飞魄散,以为自己身患绝症。经过一番折腾,陈乘张口伸舌,丑态百出。终于,老者高深地点点头,掏出钢笔毫不犹豫地挥笔疾书。接过处方一看,众人皆成文盲,全然不识。那字似乎比陈乘病得还重,完全是小肠在痉挛绞痛。陆平望字生叹,自惭浅陋,不耻上问:“请问,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我们看不懂。”老医生发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引以为豪的一笔狂草没处卖弄,愠怒道:“你们用不着懂,去抓药就是了。”四人碰壁,悻悻离去。
收费处。一位“天使”在里面磕瓜子,抬头打量他们,眼神的成分复杂,仿佛他们身上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天使摸出计算器,拨弄了一遍,吐掉瓜子壳,伸出纤纤细手,漠无表情地讨钱道:“三十三块。”陈乘心疼,暗暗咋舌:“这么贵!”天使的鼻子里哼出一声,催道:“快点!我可没空。”陈乘摸出几张孔方兄,忍痛诀别。陆平想起郑智化的《三十三块》,颇有意味地唱:“我的口袋有三十三块,其它的钱都落入别人口袋……”方风伟也笑着附和:“我的口袋有三十三块,这点钱不够你明天买菜……”两人一唱一和,双手打着节拍。天使杏眼一瞪,驱逐道:“别在医院里瞎闹腾,要唱出去唱!”随后又指指墙上大大的一个“静”字,意思是别吵她磕瓜子。天使不拯救人的性命,退一步也可以指引上天堂的路,并安排你站在上帝的右边或者左边。
来到药房。一人正坐里面,全副武装,身穿白衣大褂,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个脸,不辩男女。那人翘着腿,半身倚在藤椅上看杂志。P4们吃两堑长了一智,赔上笑脸,毕恭毕敬地奉上处方,道:“医生,抓药。”医生目不转睛,指了指桌面,轻飘飘地说:“放那吧——”等了一段时间,处方依旧安静地躺在桌上,医生盯着杂志露出暧昧的笑。陆平忍火,催促道:“医生,抓药啦!”医生瞪了他一眼,极不情愿地拈起处方,匆匆瞟了眼,又放回原处,慢悠悠地起身挪到药柜旁。陈乘看得心惊,惶恐道:“他这么抓药,处方也不看,吃了安全吗?该不会要命吧?”三人说,应该不会,只是“应该”。过了很久,医生在配药的时候似乎睡了一觉,揉揉眼睛,一脸惺忪的踱步而来,手一甩,飞出几包药,以极快的速度说:“一天三次一次三包一包三片。”陆平见里面挂了幅锦旗,上书“妙手回春”,佛光闪闪。陆平对众人指了指,狂妄地笑。医生不容许笑的存在,隔着厚厚的口罩,怒道:“笑什么笑!拿完药还不走?站在这等过年呐!”声音古怪,时而拉长,时而拖冗。医生拾起杂志,又津津有味地看。陆平好奇,俯身朝里面瞟了眼,杂志的封面上赫然几个字——“如何俘获少女的心”,恍悟道:“原来是个男的!”
P4愤然离去,暗骂那医生草菅人命,因为陈乘还没死,所以仅仅是暗骂,不是在诅咒。
路上,陈乘不止一次的问:“我可是保了险的,这药费能报销吗?”
当时,如果路上有车的话,他们一定会把陈乘塞进去,让他滚蛋。
第二十一章302寝室(2)
晚上,一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宿舍楼失窃。
晚自习结束,陆平困得两眼都睁不开,耷着脑袋,一路踉跄地摸回寝室,正要掏钥匙。却发现寝室门敞开,里面漆黑一片,无声无息,仿佛燧人氏未生前的无火世界,一团黑暗中隐约藏匿了妖魔。陆平一惊,徘徊不敢进去,睡意全消。P4其他成员一路笑声回寝室。陆平连忙汇报:“喂!这门它开了。”曹默存思想单纯,说:“废话!这门本来就开着。”陆平焦急道:“可,这不是我开的。”曹默存渲染道:“难道是鬼啊?”陈乘忽然叫道:“妈的!完了,有贼!快进去!”说罢,一马当先冲进去。
开灯。302寝室一片狼藉,真的“完了”。柜子被人强行橇开,东倒西歪。杂物扔了一地。陆平要检查自己的财务损失,陈乘连忙制止,指挥说:“保持现场,风伟,你马上快去保卫科,快点!”
陈乘是寝室长。
方风伟一路狂奔,一口气冲到了学校保卫科。却见屋里屋外围了一堆人,挤得水泄不通,一个个摩拳擦掌义愤填膺,口中直呼“失窃!”语气里恨不能将天下盗贼斩尽杀绝。方风伟大悟,原来被洗劫的不止是302寝室,而是整栋宿舍楼。心态稍稍平衡,有了个将痛比痛的对象。
一中校史悠久,一向自诩保安工作无懈可击,大幅裁员,只剩一帮老弱病残留守岗位。校方吹嘘说,一中近百年来从未发生失窃事件,不包括学校食堂饲养的老母鸡。此番贼人大显神通,洗涤了贼行的耻辱,破了一中百年神话。林校长闻之,气愤不已,急急爬出被窝,拨通了公安分局长的私人电话。
过了好久,接听到一声气贯长虹的“喂!——”声如洪钟。局长听完案情汇报,拍案而起,大骂贼人猖狂无法无天,一顿口诛后,打了个酒嗝,舌头打结说:“我,我的大校长,你也别急,啊?哦!赵纪检也在这,你,你跟他反映,反映一下。”随即扯开嗓门喊:“老,老赵!你公子读的那个学校,被,被几个小蟊贼给扒啦!”校长倚着墙壁,电话那头夹杂着一阵觥筹交错的猜拳声。
局长的电话沉寂了几十秒后,突然,又乍起一声惊雷,“喂!——”赵纪检酒意正浓,“什么事?”校长只好再重复一遍。纪检听说此等大案,堪称史无前例,觉得很有必要发表见解,在电话中三令五申,重重复复说一句话,大意是:“学校的大门一定要锁好嘛!”校长揉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哭笑不得,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壮胆,强硬地掐断纪检的大论,插足说:“我的意思是,派几名干警同志来学校一趟。”说完,忍怒,心里暗暗骂了句:“妈的!喝昏头啦!尽说废话。”赵纪检意犹未尽,不紧不慢道:“这是自然的,等会儿我会亲自挑选几个得力干将,好好查一查,但是……”赵纪检的语气里好象公安局都是他家开的。校长一听“但是”暗自叫苦,知道还有没完没了的下文,一想,酒中之人是不记仇的,顿时胆大许多,索性“啪”一声挂断电话。心里畅快不少,找回了一点自尊。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两名醉意朦胧的“得力干将”开着警车横冲直撞而来,警灯闪烁,警笛大作。由于事发突然,两人未来得及多做准备,不穿袜子趿着拖鞋就匆匆赶赴现场,效率高得令人感动。校长亲自迎接,见二位醉得跟警车一样,忙泡茶给他们醒酒。“干将”卷着舌头硬说没醉,有禁酒令的。互相寒暄了一阵,后者表示要开始工作了,嚷嚷道:“强,强盗在,在什么地方,我,我们去,看,看看,是,是不是,省挂牌督办的同伙。”只有最后一句表达连贯。校长很不幸地告诉他们:“强盗早飞了,现在八成也在喝酒。”于是,一彪人马浩浩荡荡杀进宿舍楼。警察同志忙着提取指纹勘察现场,忙着打哈欠犯困。校领导迅速递上香烟,借此提神。一时,宿舍楼烟云缭绕。某些急功近义者误以为是贼人在放火毁尸灭迹,惊得要拨119。众人陪着警察折腾了大半夜,依旧毫无头绪,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原因是蛛丝马迹太明显了,明显得让他们不肯相信那是真的。警察的职业病在于:破大案如打老虎,一拥而上就没有打不死的道理;侦小案如捉老鼠,人多未必是力量大。最后,干将宣布灭鼠行动无疾而终,得出结论:“该犯罪团伙智商较高,故尚无定论。”一晚上——半晚上,宿舍楼里骂声此起彼伏,某些学生,做贼心虚,不做贼也心虚。
方风伟在这次打劫中损失最为惨重,凡值钱或看似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包括他的那两双“稻草人”袜子。“伟哥”悲愤吐血,不得不解债度日,沉沦在悲痛之中。一天伟哥清醒过来,决定化悲痛为力量,誓死捍卫寝室财产,弄了个沙袋挂在寝室中央,并买了本《李小龙截拳术》,理论在于实践,终日参悟。一早起床,伟哥活络筋骨练习直拳;中午睡前,也不忘耍一套勾拳;傍晚回来,想起自己的“稻草人”袜子,又是一通摆拳;偶在半夜尿急或是梦游之际,学李小龙一声大叫,跃起,朝沙袋一招“凌空飞腿”,仿佛在踢“东亚病夫”的牌匾。结果,整栋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