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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天下乌鸦一般白-第10部分

小说: 天下乌鸦一般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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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每个会馆撤离的时候,那家会馆一定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她刚想教训他几句,人群中断断续续传出人们的叫骂声——

    “乌清商,用不着你假好心,你将五雅堂借给乌鸦会用,你知道她跟白荷、胡片串通好,你却不告诉我们。你跟他们分明是一伙的,你也不得好下场!等着吧!老天会收了你的。”

    瞧,都说好人做不得吧!像他这样的呆子一辈子就只有替人背黑锅的份,要不然就是被别人利用,被她这样的乌鸦利用来漂白。

    她甩手不理,悠哉地眺望着远方,却未发觉自己的身后有双眼睛正久久地注视着她,那眼神酷似白头乌鸦的羽毛——黑白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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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跟我回后院。”

    自从那群人被她带来的保镖赶走之后,这呆子就一直眺望远方,望着众人骂累后散去的地方,他居然能维持这优雅的遥望姿势在门口站上整整一个时辰。他不累,可她的肚子饿了。平时都是他做晚饭的,被宠坏了,突然没人做饭,还真有点儿不太习惯呢!

    “我饿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是什么人跟她饿了,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如果她说自己是杀猪的,是不是今晚就有猪肉吃?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一个地方被人揭穿乌鸦会的身份之后,她都会特别轻松,还有点儿小小的兴奋,连带着话也多了起来。

    “你不做,那我再饿会儿吧!”

    当然,她可以出去吃。不过仔细想想,这附近的厨子好像都加入了五雅会,现在出门,她怕自己即使吃到东西,也是加了巨料的。

    哦!她怎么忘了,如今大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真面目,不用再装文雅了,就予他实情相告吧!

    “实话告诉你吧!我所在的组织乃是纵横全国的乌鸦会。”

    他是五雅堂,她是乌鸦会,音近形异。乌清商不在乎她做过什么,只想知道她究竟要做些什么,“告诉我,乌鸦会是做什么的?而你来我五雅堂到底是为了什么?”他问,音容平和。

    他不问则已,问起来问题还真不少。她当惯了先生,不介意多教他一点儿,“乌鸦会——顾名思义,加人此会的人必须有一颗像乌鸦一般黑的心。在这里没有原则,没有道理,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礼仪,你所需要的只是怎样从你身边的人身上赚银子。”

    怕这个呆子听不懂,她索性一次性交代个彻底,“就拿‘白发’号发油来说吧,它是用什么原料制成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料。因为它是一个有名的奸商丢给我们总会长——

    “我好像还没跟你说吧?我们乌鸦会的人事制度是非常严格的,最上头的那一个,也就是相当于皇帝的人,就是我们总会长,他的权威绝对不容侵犯。他接下这批货之后分发给我们这些小乌鸦,我们负责将发油卖出去。乌清商,你可知道这一瓶发油,我是多少银子从总会长那儿买来的?”

    谅他也猜不出来,“半两银子!”

    “可你卖给下面的人明明是一两。”她赚了一半的银子,做生意怎能如此暴利?乌清商也是做生意之人,他靠的不是别的,正是物美价廉,才让五雅堂在此地风光了这么多年,“你从一开始就是想来此赚钱的!”

    “非也非也!至于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她丢给他一个“你知道还问”的嘲讽眼神,“你应该是最清楚的,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说文论经!就像你看到的那样。”牙鹤书振振有辞,她又没有做错什么,每天说说如何赚取“纹银”,论论怎样从别人口袋里取出自己的“金子”,多名副其实的先生啊!

    “我来这里不仅是为了自己赚钱,更是为了教大家一起发财,你可知道他们从我这里拿走了‘白发’号发油,再卖出去是多少钱吗?”捧好你的下巴吧!“是二两银子!我才赚了五钱,他们却从中赚了一两,你说我在说文论经的过程中,是不是教会了他们如何发家致富啊?”

    不可能的,在货摊上一瓶发油还用不着一钱银子,谁会花二两银子去买一瓶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发油呢?乌清商百思不得其解。

    “一般人是不会买的,可是这瓶卖二两银子的发油如果是你的朋友,甚至是至亲卖给你的,你会不会掏二两银子买下来呢?”

    牙鹤书充分抓住了人的心理,或者说乌鸦会的人抓的就是人心中与情感相连的最软弱的地方。

    “人只要有情,就一定会有弱点。如果你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说送你一瓶非常好的东西,你绝不会拒绝。等你收下了东西,他再找你讨二两银子,你又怎么好意思不给?这一来二去,他不就从你身上赚到了一两银子吗?”

    “不会的,我的朋友才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呢!”乌清商拼命地反驳她,可他却反驳不了他自己。如果她说的全是假的,“白发”号发油又怎么会卖了那么长时间,还卖得那么好?

    瞧他脸色都变了,还死鸭子嘴硬,牙鹤书誓言要击垮他的防线。乌鸦就是乌鸦,穿上孝服。也装不成白鸽。

    “别说是朋友,在我们乌鸦会里,即使是亲生父子也能互相赚钱、互相骗钱。它榨取的是人的理智,骗的正是人的情感。我做这一行很久了,从来就没有看错过。”谁像他,横竖都是呆子一个。

    乌清商显然是被她的言论吓得不轻,他长久以来所信仰的原则和真理在她面前纷纷瓦解崩溃,这让他实在难以接受,但更让他难以接受的还在后面呢!

    “老实告诉你,现在这里的老百姓全都知道我们是乌鸦会的人,也都知道你是在跟我们一起合谋骗他们的钱财,你再留在此处只有等死的份。还是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吧!正好我在这里还有些账目需要整理,我可以给你几天的时间考虑。错过这个稻草人,乌鸦可就没有歇脚的地方喽!”

    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她的邀请啊?像他这么笨的人,她真的很不想请他暧!要不是看在他曾经为了她被打过的份上,她根本不会理他的死活。

    还有啊!也是因为这小子,害得她全盘计划皆乱。原本她还要将自己的身份再隐瞒一段时间,等这里的货和银子处理得差不多了,再做打算。谁知道她一时脑袋僵掉,竟然在他清澈的眼神里招认出最真实的自己。

    也不知她是不是脑袋坏掉了?也许她该用“白发”号的发油洗洗脑子,也许会把思想洗得干净一点儿,也许才会更多地为自己考虑,少管他人的事。

    “喂!你到底要不要做饭?”她说了这么多,浪费了如此之多的口水,难道还混不来一顿饭吗?

    乌清商茫然地摇头,再摇头,嘴里不断地咕哝着:“让我好好想想,我需要好好想想……想想……”他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像是要逃离这突然降临在他身上的一切厄运。

    牙鹤书没料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竟然还要去外面找死,慌忙叫喊着想要把他找回来。“你就是要想,也可以吃完饭再想嘛!大不了我做饭就是了。”他受伤的身体尚未痊愈,说不担心那是乌鸦的自我欺骗术。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理她,独自一人向街市走去,他甚至没有回头。没理由地,牙鹤书跑了两步,打算追出去……

    “别跟了,没用的,他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又该做些什么。所以……别追了。”大鼻鸦伸手将她揪了回来。

    望着乌清商的背影,他突然想到了三年以前。他也是像现在这样送走了“她”,她也说要一个人好好想想,可是从此以后就只剩了“以后”。

    大鼻鸦向着白头乌鸦动了动手指,那姿态仿佛在问——

    我说得对不对,我的白头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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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所崇敬的牙先生原来只是个用学问和口才来骗人钱财的骗子,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不仅没有半点儿悔过之心,甚至还振振有辞,打算再接再厉,再骗更多的人。

    她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风度婉约的牙先生吗?还是这才是真正的她,他从不了解的她?多希望今天她在众人面前留下的是否定的答案啊。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大鼻鸦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若他所言是真,鹤书应该会看在他们相爱的份上,放弃现在的乌鸦身份,做一个白白净净……不!是干干净净的女子。可是她为什么……唉!

    “乌清商,你居然还敢从五雅堂里出来?”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如雷打般的闷吼,乌清商秉持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老土原则,躲也不躲地迎面望去,“贾二老爷?咦?你手里怎么握着一把刀啊?”

    贾富乙也不跟他罗嗦,拔着刀就上来了,“你还说,我被你害惨了,你知不知道?”

    “害?我什么时候害你的?”乌清商不知所云,倒是他手里的亮晃晃的刀看上去有点儿可怕,“你能不能放下刀再说。”

    “不能!”

    他激动地握着刀乱窜,吓得乌清商赶紧安抚他的情绪,“既然不能,你就握着那把刀说话吧!只要别伤着你自己就好。”

    “别跟我打岔,你给我听好了。”激动到了一定的程度,贾富乙无法顺利地说出来,只好改用唱。清咳了两声,他拉开嗓门,操开架势吼着唱道——

    “都是你的错,乌鸦惹的祸,让我不知不觉买下那些货;都是你的错,乌鸦惹的祸,让我花光钱又借了高利贷。他们不看我面,只拿哥哥的家产当抵押。银子变了货才发现骗局连连,如今我还不上钱高利贷又找上门,富甲非杀了我不可。”

    虽然他唱曲的声音让乌清商想直接用身体撞上他手中的刀,但他要说的话,他已经差不多都懂了。

    “说白了,你就是想告诉我,你以大老爷的名义借了很大一笔高利贷,买下了许多乌鸦会的东西囤积在家,指望着大家都卖完之后,你再狠赚一笔。谁知形势急转直下,如今东西是卖不出去了,高利贷却找上了门。你彻底完了!”

    乌清商的话犹如皇帝的一句“斩立决”,让人不寒而栗。贾富乙还就逮住他不放了,“别忘了,那些货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人家才买了。你现在若是不救我,就等于把我往火坑里推。”

    干吗说得好像他要把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卖进妓院似的,乌清商现在是想帮都难以出力。

    “你给我的那些银子,其中有一半我都交还给了牙鹤书,她是绝对不会折本买卖的。另一些银子我拿去修缮五雅堂了。这段时间大伙儿天天凑在一起,摔坏了不少碗、杯子,甚至是用具,我拿剩下的那一半银子换回了它们。你要真有所需要,可以把它们从这里搬回去,放在家里当摆设看也是好的。”

    贾富乙简直是哭笑不得,“如果我拿你给我的碗碟出去抵债,说不定他们会把我当成盘中餐给吃了。”一想到自己五十来岁的人生就要在盘子中结束,他忍不住发怒了,“你到底帮不帮我?”他手中的大刀握得更紧,最可怕的是他控制不住那份力道,双手乱颤,连刀刃都在抖。

    “你别激动,咱们有话慢慢说。”

    “没得说!”贾富乙被逼到了绝路,他将刀一横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死给你看。现在!马上!”

    这叫什么事?求人的居然可以拿自己的命威胁当事人?

    “咱们能不能放下屠刀,好好说话。”乌清商紧张得冷汗直流,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伟大过,居然手握一个大活人的性命。一不小心,他岂不成了杀人凶手?

    “冷静,你万万要冷静。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帮你。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也就只能做五雅堂那样的小本生意,真要是将我提到牙先生那样的位子上,我也做不到啊!”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出卖自己的人心来换取银子,更不想拿自己的同情换取他人的性命。

    贾富乙伤心地直抹老泪,“乌堂主,我好心的乌堂主,你也知道我是用我兄长的名义借了高利贷。如今我兄长,还有我侄女儿正经都被债主逼上了,你要是再不管我,我可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你也不想让正经从大家闺秀落魄到连家都没有吧!”乌清商和正经在五雅堂里手牵手的消息全城恐怕没有人不知道的,贾二老爷自然要好好利用。

    乌清商陷入了两难境界,帮他必然要害人,不帮他……这话又说不过去。到底那些害人的“白发”号发油、“青春永驻颜”有一部分是他卖给二老爷的,他对这种事要负责。

    “好……好吧!我想办法,想办法,你别吵,我答应想办法就是了。”只是,乌清商转了转脑子,“依贾大老爷的实力,应该不会被这么占儿小债就压得翻不了身才是。”言下之意,你可不要夸大事实哦!

    冤枉!大大的冤枉!贾富乙惨叫起来,“我绝对不会拿这么严重的事来说谎,要知道,整个贾家不仅是我倾尽家财买了这些牙鹤书推荐的货物,还有一个人偷了我大哥的印信,从账房里支取了一万两银子买了那些货。”

    “你是说……”

    “正经!”贾富乙的脸上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就是她,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偷了家里那么多银子拿出来买那些货。我平时也不觉得她很爱银子啊!她为什么要买那么多东西呢?我怎么想也想不通。”

    现在通不通已经不再重要,能成功地度过这一难关才最重要。乌清商开动脑筋想要找到解决的办法,“贾大老爷常年经商,他难道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我大哥?哼!”贾富乙的气都是从鼻子里喷出来的,“他?调就会拿银子出来捐给别人,他哪会赚银子?咱们别提他了,还是找几个比我还笨的人将这些东西都卖出去吧!”

    “这绝对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将那些洗了会成白毛女的发油再拿出去迫害民众了,乌清商坚绝不同意,“如果救你的代价是再害成千上万的人,你也别说了。”他轻手慢脚地接过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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