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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二十九分半的情人-第7部分

小说: 二十九分半的情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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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驯服的站起来。
这种顺服使张静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她若再僵持下去,他的忍耐度可能已经
到了极限,随时会爆发出来。还好,她在最後关头懂得妥协。
他牵著她的手,走进不寒不暖的巴黎的风中。巴黎华灯初上,香榭道上的夜景一片灿烂辉煌。
那是一个属於情人的夜,虽然两个人的心底都仍留著难以忘怀的疙瘩,但仍深深的被绚丽的夜感动了。
春末的风是会溶化人的,在巴黎。
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在夜风中吻她。在那些五光十色的灯树下,她看来如此苍白美丽,如此像一个初恋情人,小巧的五官都发出柔美的光芒,像个天使。
而在她眼中,他也成了一个温柔的情人,那双时常披上凌厉外衣的眼睛,显得如此的含情脉脉。
他们走进一家法国餐厅,点了两打生蚝、两份鱼子酱和一磅新鲜鲑鱼,还有最好的法国酒。在酒的醺醺然中,龚慧安笑得十分开心。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多好。」
张静这么想。可是,他知道这只属於特殊时刻—;—;是不是因为这种和平的时刻太缺少了,所以弥足珍贵?
他也露出真心的笑容。
「明年我们去哪里?」他问。
还有明年吗?龚慧安深感愕然。两个人凑在一起,总是花了近十分之九的时间在闹意见,似乎不断在制造痛苦与伤害。只有在离开之後彼此思念。
「换个地方吧,不要找这种人来人往的大都市。」龚慧安说,「人在都市中,特别容易变得急躁。」
她企图为这几天的遗憾找到藉口。
「你说好了。」
「尼泊尔,加德满都机场。」她想了一会儿说。
第二天他们在机场道别。依依不舍的强烈情绪差点使张静掉下眼泪。他握住她的手,迟迟不肯放开,仿佛这一放开就永远握下住、永远的失去。
「再见。」
龚慧安的嘴角有一抹凄楚的笑。
今年的相会在她踏进登机门那一刹那已经变成过去式了,明年的会晤仍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未知数。
「明年会有明年的风吹,管他的!」龚慧安对自己说。再一回眸,已寻不到那个曾经热烈拥抱过的身影。
第十三章
    忙碌使日子过得很快。
这一年间最令龚慧安忙碌的事情,半是她的女记者生涯的种种挑战,半是她的新恋情—;—;一个年轻的实习摄影记者汤玛斯。
汤玛斯只有二十岁,金发碧眼,身材魁梧,举止成熟,但笑起来一派天真。
第一次约会是在他们的第一次合作之後。他们共同采访一位甚具知名度但十分难缠的服装设计师,从这位设计师的「城堡」走出来时,她感觉自己像一名刚被释放的囚犯。
相较之下,汤玛斯显得比她有耐心许多。他的笑靥未曾因设计师对於拍照角度的挑剔而终止,随时可以吹出一两声悠闲的口哨。
这么年轻的人,很少这么有耐心。
「汤玛斯,你是个好孩子!」她由衷的说。
「我不是好孩子,」汤玛斯顽皮的笑:「我只是一直在学习如何做一个真正的绅士。」
二十岁,他的早熟叫她吃惊。
「东方美女,一起吃个中饭再回去好吗?」他忽然这么问,口气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在大太阳下,她眯著眼看他,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长大了。他才二十岁呀,怎么口气这么像一个佻达男子。
与他如此贴近,她可以闻出他身上的香味。那是KENNO  东方调的古龙水,这种味道,从他这么一个魁梧男子身上散发出来,似乎嫌太纤弱了些。
「你想吃什么,我请客。」龚慧安笑著说。
「不不不,是我邀请你的,」他对她眨眨眼睛,「我们到法拉盛吃中国菜,你得教我怎么用筷子。」
「没问题。」她爽快答应。
她和汤玛斯一边嚼著糖醋排骨,一边讨论东方宗教与西方宗教之不同。汤玛斯天真的以为所有的中国人全是佛教徒。
「我小时候觉得东方女人都很好看,」汤玛斯以欣赏的眼光投向她,「她们都像女神,很慈眉善目。长大以後才发现东方女人也有难看的。」
她咯咯的笑。这个男孩真有趣。
「Elina  ,你是我见过的东方女人中最美的一个。」
「你还见过谁?」
「见过苏丝黄的世界里头那个—;—;」
「好老的片子,你竟然知道,真行!」
「还见过哦,双峰里的陈冲。」
「她很妩媚。」
「你和她一样妩媚。」
「谢谢。」
西方人总是不吝於称赞女孩,而他们赞美女孩的方式十分令人开心。
此後汤玛斯总主动要求跟随她拍每一趟采访,成为她的搭档。奇怪的是,他总能如愿。
「Elina  ,那个小鬼很喜欢你。」有一天,社内跑社会运动的Linda  这样说。
「别开玩笑了,他那么小。」
「他将来前途无量哪。」Linda  敲敲她的头,「可以好好做投资。」
「为什么?」
「他是我们这个财星集团总裁的儿子。」
「嗄?」
简直是个惊人的消息。汤玛斯自己从来不说,她也不问—;—;对一个想当摄影记者的小朋友而言,背景是不重要的。
可是—;—;既然他有这么好的背景,为什么要到父亲旗下的小部门当摄影记者呢?
她问汤玛斯。
汤玛斯神秘的笑:「我告诉你你一定不会相信。」
龚慧安挽著汤玛斯的手,走在宽敞的第五街上。她穿著一件宽边的黑色雪纺迷你短裙,风将她的裙边吹成盛开的花瓣。
汤玛斯偷偷打量著她的腿,以为她没看到。
「喂,正经点。」
「你自己太诱惑人,Elina。」汤玛斯说:「我的父亲希望我从他企业中最基层的人员做起,可是我一点兴趣也没有,直到有一天,我在他的员工名册中不小心翻到你的照片,我才告诉他,好吧,我到这家杂志社去。」
简直—;—;一点也不理性!龚慧安看著他,吃吃笑了起来。
「别笑我,我说的是真话啊。」
「你真是孩子气。」
汤玛斯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这是我的肺腑之言哪。」
采访完,他送她回住处,在她正要推开车门的一刹那,他伸出手臂,扳过她的肩「Elina  」
她回头。一股热气吹拂她的脸,汤玛斯已经将嘴唇凑近,堵上了她的嘴。
他用他强壮有力的手臂拥抱她瘦弱的身躯。龚慧安感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好像有暖流从他的体内传进来,连绵不绝。
「汤玛斯。」
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吻她。工作尽管繁忙,她还是没法躲掉人生的孤单。她确实需要温柔的拥抱。
「汤玛斯停止。」
她的大脑下了命令,猛然从动人的温暖中惊醒。下行,他是个小孩呀,不管他的外表如何体面,他还是个孩子。
「为什么?」
「汤玛斯,你很好,可是……我们最好不要逾越朋友的界线。」
「为什么?」汤玛斯大惑不解,「有什么下可以呢?」
「因为」她说不出理由。
「那么,」汤玛斯说,「你嫁给我好吗?」
事情已出乎她的想像。
「你肯嫁给这样一个绅士吗?」他很认真的问。
「汤玛斯,你是不是给什么冲昏了头」
「我说真的。」汤玛斯做了个赌咒的手势,「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要娶你。」
「你还小」
「我二十岁了。」
二十岁的时候,谁不以为自己是一个已经能做任何事的大人呢?
她沈默了半晌。
「Elina  ,你答不答应?」他竟然如此心急,要她立即做答。
「将来,也许将来,我会考虑。」
这是个十分狡猾的答案。但汤玛斯一厢情愿的信以为真,「好,我等你。」
她三步当两步走,一直到坐在床上才将情绪稳定下来。天哪,汤玛斯的表白又为她目前好下容易平稳的生活带来地震!
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很好的工作夥伴,一个将来会很有为的青年,可是怎么会跟她扯上边呢?漂亮女孩那么多,他是不是有「东方偏执狂」?是不是该告诉他她已结婚。
龚慧安忽而想起她的婚姻。
好长一段时间,她的脑海中没有浮现「陶安然」这个名字。她忘记自己曾与这个人结婚,把他的影像忘得一乾二净。
是的,自始至终,他在她生命里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影子。
她很残忍,自己更改了电话号码,一点也不告诉他。不,不,不去想他想到他使她不愉快该如何面对汤玛斯?
基於很人性的劣根性,龚慧安做了一个自私的决定:她不要让汤玛斯伤心。那意味著他们还会有「似是而非」状况模糊的半情人关系。
纽约是个寂寞的大城市。她需要有人陪她。不管她爱不爱那个人,有个人爱她终究是好的。
只是因为寂寞。
可是她也不会给汤玛斯太多希望;就好像她绝对不会把未来放在一个不稳定的、只有二十岁的男人身上。
她需要玩伴。「谁说人生不是一场游戏呢?」当龚慧安在半夜里睡不著起床这样对镜中的自己如此说时,她其实很迷惑。
纵然人生如游戏。但不认真就不好玩。
认真了又如何呢?
第十四章
    龚慧安在一个礼拜前为六月六日的约会请了假。汤玛斯一直有意无意的问:「Elina  ,你要到哪里渡假?」她总是笑而不答。
她与张静约在尼泊尔。
在金发碧眼的人群中待久了,她确实很想念属於亚洲的空气,想念皮肤黝黑的族群。她也想念他。
彼此各在天一涯,好久没有音讯。一年一度的约定是一条看不见的脐带,看不见,仍紧紧的牵系。
尼泊尔,一下飞机,举目望去,没有高楼大厦,机场大楼是两层楼的建筑,小巧可爱。
她到得早了些,此时只是正午,烈阳高悬,一走出机场大门,热辣辣的空气熏得她立即有中暑感。到底已经不习惯过热的气候。
「小姐,要不要提行李?」
「我要打火机。」
「请给我一块钱,好不好,拜托—;—;」
不断有人来打扰她,大部分都是穿著破旧的孩子,所以她动了恻隐之心,当起散财童子来,没想到向她盛开的手心越来越多,一波又一波的涌来,将她围在核心。不久她已感觉到无法招架。
「谁来帮我好吗?拜托,帮帮我—;—;」
她终於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大叫。
忽然有一只手抓住她的肩。「放开我!」龚慧安已几近歇斯底里,「放开,不要碰我!」
「是我!」
是他?龚慧安转过身,看见张静,像在河里漂流的人抱住一块浮木一样,搭在他的身上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宝贝,不哭!」她轻轻拍她的肩。
旁边原本围著他们的孩子反而给龚慧安的哭泣模样吓呆了,很知趣的散去。
她又回到他的怀中。在虚惊过後,有一个男人厚实的肩膀可以倚靠,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回游的鳟鱼回到熟悉的河水。他的体温仿佛永远在召唤她。
「没事了。」她破涕为笑,「见到你真好,真好。」
「走吧。」张静频频拭汗。南亚的暑热像烘炉的火。
「去哪里呢?」
「我调查过了,加德满都只有一家还算好的观光饭店,喜来登,」他笑著说,「你我别无选择。」
坐在改装的箱型车上她一路小鸟依人的倚著他的肩。
「这一年,还好吧?记者工作如何?这一趟还有没有采访?」
他在挖苦她:「这里可没有跳大腿舞的上空女郎了。」
她挺起身子重重打了他一下,「你去死好了!」 一掌重重击在他的胸骨上,她才发现有异,「你瘦了?」
「嗯。」
「怎么了?」
「生了一场病,胃溃疡。」
「唉,你还年轻,」她的语气难得的温和,「别把自己忙坏了。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是习惯性不吃早餐吧,」他苦笑,「有一段时间,每天早上起床,只想到要到事务所去看案子,当事人一个又一个的进来,真是应接不暇……」他已是个十分热门的律师。
「该有个女人照顾你,」龚慧安顽皮的笑了笑,「早上比你早起来煮早餐给你吃。」
「你肯吗?」
张静忽然正色看她。
龚慧安沈默了一下。「我也许会考虑。」
「话可是你讲的啊。现在你却用很犹豫的语气说更犹豫的语句,真是出尔反尔。」
「大律师,我此行可不是来和你拌嘴的!」战火已经有点燃的趋势,不过两人因经验丰富而已有所警觉。
「宝贝,搭了这么久的飞机,我们都累了,对下对,回旅馆洗个澡,补个觉。」张静挤出笑容。
龚慧安点点头,又靠到他肩上。不知不觉竟睡著了。然後睡眼朦胧的跟著他进了旅馆,Checkin。而一进房间,投身在软绵绵大床上时,她却醒了。
怔怔打量著这个好久不见的男人,有一个问题再度回到她的心里,该不该每天早上比他早起床,为他做早餐呢?
刚刚他在跟她求婚吗?
「喂,」她老实不客气的问他,「你刚刚有跟我求婚吗?」
「有吗?」张静故作不知情的笑著,「你在做梦?」
「算了。」这使她觉得自尊受损,自讨没趣。
他却在此时冲过来将她抱住,整个人把她覆在下头,「喂,先好好使你男人爱你,再考虑这个问题吧。」
张静开始吻她,摩娑她的身体。那是她很久很久没有的感觉。那是爱吧,她想。
热汗满身。「忘了开空调。」在激烈的缠绵之後他才起身打开冷气机。
他的汗滴满了她的肌肤。她的肌肤却如水吸沙一样吸乾了它们。
「我爱你。」她说。
她确定她爱他。
「那你愿不愿意比我早起为我做早餐呢?」
「这我」她吞吞吐吐,难以作答。万一她一时冲昏了头做了决定,岂不是一辈子不得翻身?
「你又犹豫了。」张静说,「至少我知道你现在的脑袋是清楚的。」
她笑出声来。「别再谈这个问题了,我让我们转移话题吧,这一年有没有新的女朋友?」
「女朋友?哪有时间?」他辩称。其实,张静并没有说真话。这一年他确有新欢—;—;同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女律师,叫做虞秋妮,是个白净修长的女孩。两人还在拍拖,不久前且已订婚。只是张静还心有旁骛而已。
张静其实也没有说谎。因为他没有太伤心。虞秋妮跟他生命中所有来来去去的女人一样,停留的时间太短暂。他甚至记不起一些跟他有亲密关系的女人的名字。
他不喜欢回想,不喜欢多愁善感。如果有些记忆并不太值得记忆,就让它永远被抹去比较好。
全身虚脱。大病之後,他不像往常那么健康。「睡吧。」他转身去拍龚慧安的肩时,她竟已经睡熟,发出均匀的鼾声。
她睡得十分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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