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尘传说-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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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月亮门,走不多远,便见几名丫鬟太监簇拥着楚楚,正在游廊中凭栏而立,向外投撒米粒,观望鸟雀争食,聊以解闷。
众人听见陈敬龙脚步声,齐齐转头望来,不由都是一愣。待楚楚认出是陈敬龙时,登时忍俊不禁,迎上前,掩嘴笑道:“来我这里,何需顶盔贯甲,穿得像要上战场一般?”
陈敬龙不答,仔细看她面容,见气色比上次相见时又好许多,两颊也比先前稍丰腴一些,这才放心,笑道:“看来你这两日,饮食休息还都不坏”
楚楚笑道:“公子不违三日一会之约,楚楚便不会作践自己,当然是越来越好”陈敬龙叹道:“我现在执掌陈家营,忙的很,未必总能按时来看你;这三日一会的约定,咱们还是免了吧”
楚楚微微一愣,随即转头看看天色,自语道:“将过正午啊”又问道:“公子这时候来,想必还没用午饭吧?”陈敬龙忙道:“午饭吃不吃都不打紧;我跟你说这三日一会……”楚楚不等他说完,转头命道:“备膳要快”一个小太监答应一声,忙不迭的如飞奔去。
陈敬龙急道:“说正事呢,不要总是打岔。我跟你说免了约定,你究竟……”楚楚握住他手掌,不由分说,扯着便走,口中笑道:“公子,楚楚也还不曾用膳;咱们刚好一起吃吧。就算你不饿,可怜楚楚娇弱,若饿出病来,公子岂不心疼?有什么话,等吃过饭再说也还不迟”
陈敬龙无奈,只得随她行去。
等进了寝宫,众丫鬟侍女留在厅中候命;楚楚将陈敬龙拉到卧房坐了;陈敬龙再忍不住,又问道:“三日一会的约定……”楚楚嫣然一笑,轻轻说道:“公子,你若想逼死楚楚,便只管不来好了;总之,楚楚未能随公子离开白虎城之前,三日不见公子,便是不吃不睡;我只是这一句话,你来与不来,都由得你”
陈敬龙见她死死咬定,不肯松口,不禁又气又急,暗道:“来见她两次,容儿便闹了两次,这样下去,早晚生出事来无论如何,今天要把这约定免了”当即正色问道:“楚楚,你是极明白道理的,并不是糊涂人;为何偏要定这无聊约定,为难于我?”
楚楚看看他脸色,小心问道:“公子生楚楚的气了?”陈敬龙闷哼一声,并不答言。
楚楚沉吟片刻,凄然叹道:“公子,待我伯父不在了,世上便只有你一个人,能够保护楚楚,不让别人欺我辱我;楚楚每日里提心吊胆,生怕你突然离楚楚而去,将来不管楚楚;唯有与你相见,陪在你身边这片刻工夫,才能心中安稳。公子,楚楚煎熬三日,只要片刻安稳,难道也不行么?”说到后来,已眼中含泪,泫然欲泣。
陈敬龙听她一说,也觉凄然,原本的怪责之意,立时化为乌有,只剩下满腔爱怜。
陈敬龙身边众女,商容儿、雨梦,均有亲人可以依靠,齐若男父母虽已不在,但以前有赭狮帮为后盾,现在更有了夫婿可依;唯有楚楚,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好不容易得与伯父相认,那伯父却又是个来日无多、朝不保夕的,因此陈敬龙虽对四女均极关心,但真正要说最为怜惜的,却是非楚楚莫属;因此每当楚楚凄婉自伤之时,陈敬龙便立即丢盔弃甲,全无半点抵抗能力。
陈敬龙默然片刻,安慰道:“楚楚,在神木教时,我便对你说过,永远不会舍弃你……”楚楚苦笑道:“公子,楚楚在神木教苦熬十年,无助无依的日子实在过的怕了;只有把依靠贴在身边、抓在手里,楚楚才能放心,区区一句承诺,并不能让楚楚心里踏实”
陈敬龙为难道:“这个……这可当真不好办;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也不可能总陪在你身边,什么也不干……”
楚楚寻思一下,忽又微笑,柔声道:“这个不劳公子费心,只要公子不责怪楚楚硬缠着你,便可以了。公子已知楚楚苦处,以后念及时,便来陪陪楚楚,别让楚楚担心难过;至于三日一会之约么,太过生硬,不要也罢”
陈敬龙又喜又疑,问道:“当真?”楚楚笑道:“其实这约定,本就没什么用处。公子心疼楚楚,便是没有约定,也会时常来看我;若不在意楚楚,便是有约定,也一样可以置之不理。楚楚又何必硬要定此无用之约,为难公子?”
陈敬龙喜不自胜,忙道:“是极,是极若太久见不到你,我必定惦记,自然会来看你;要不要约定,其实都一样的”
楚楚笑问:“约定已免,不用再提。公子执掌军兵,这两天过的如何?楚楚一直惦记此事,早就想问了”
陈敬龙寻思一下,苦着脸连连摇头,叹道:“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我便郁闷的紧”
楚楚惊道:“怎么?有为难之事?”
陈敬龙叹道:“不是为难之事,是为难之人唉,原来第九营的副将贺腾,现在成了我的副手。我着实有些怕他,实在不想再见他面……”
楚楚错愕不已,怔道:“你怕他?难道他本领本你还高,你打他不过?”
陈敬龙苦笑道:“不是打架的问题。他那人,冷冰冰的,只讲原则规矩,丝毫不讲情面;我稍有错处,他便直言斥责,从不顾忌我是他上司。先前王爷跟我说过,贺腾难相处的紧,我当时不很在意;现在可知道了,果然让人头痛”
楚楚寻思一下,笑道:“你一身江湖习气,无拘无束,随意惯了,却如何能以身作则,统领军兵?正该这样一个人做你副手,约束你一下才好”
陈敬龙苦笑点头,叹道:“可不是么。那贺腾严正刚直、铁面无私,好生令人相敬;我对着他,只有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份儿,半点也不敢放肆。唉,就算他斥责我,我也只能乖乖听着,当真没脸反驳,更别提翻脸动武了”
楚楚掩嘴笑道:“公子碰上克星,所以不敢不守规矩了,是么?可是,连进城来也要顶盔贯甲,一丝不苟的做军中打扮,这规矩未免守的过分了吧”
陈敬龙面孔忽地涨的通红,苦笑道:“楚楚,你别笑我我这顶盔贯甲的进城,是无奈之举,其实不关规矩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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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六节、预备衣裳
楚楚好奇问道:“无奈之举?有什么无奈?”
陈敬龙愁眉苦脸,低声叹道:“这身铁家伙是别人帮我套上的,却没有教我该如何脱下来。我琢磨了好久,寻不到下手之处……”
楚楚怔道:“你从穿上,就再没脱下过?”
陈敬龙羞惭无地,赧然叹道:“我……我套着这身硬壳睡了两夜,着实吃足了苦头”
楚楚瞠目结舌,愕然片刻,忽地伏在桌上,背脊猛烈抽搐,喉间不住发出吭吭闷响。
陈敬龙羞急道:“我以前没穿过盔甲,所以搞不清楚,这也正常的很,有什么好笑?”
楚楚强忍笑意,抬起头来,抹去眼角泪花,佯装正经道:“是,楚楚不笑了”话刚说完,却又伏下身去,喉间、鼻中,吭吭响个不住。
陈敬龙气急,欲要喝斥,可想了想,也觉自己当真好笑,怪楚楚不得;只好忍气吞声,呆坐不语。
过了许久,楚楚方笑的够了,长吁口气,坐起身来。
陈敬龙催道:“我来寻你,正是想你帮我脱下这身鬼东西。你若笑足了,便快来帮忙吧”
楚楚含笑站起,踱到陈敬龙身旁,一边查看他各处束甲皮带,一边轻声问道:“公子只需唤个兵士帮忙,便可将铠甲除下,何苦吃这两天苦头?”
陈敬龙赧然道:“我好歹是个副将,若让军士知道我连铠甲都不会脱,岂不惹人笑掉大牙?以后我还能有脸统带军兵么?”
楚楚点头笑道:“公子所虑有理;这将军威严么,确是需要着意维护的”言罢拉他起身,将他各处束甲皮带一一解开,帮他将盔甲除下。
盔甲一除,陈敬龙立即扭动腰身、活动手脚,眉花眼笑道:“轻松多了,这样才好……”楚楚皱眉掩鼻,嗔道:“公子,你……你已经臭了”
陈敬龙一呆,讪讪笑道:“那也没方法。被这身铁壳子捂了两天,不臭才叫怪事”
楚楚寻思一下,扬声唤道:“来人”厅中有人应声,跟着一名侍女快步走到珠帘外,禀道:“午膳已经备妥”楚楚应道:“稍后再摆进来先去准备兰汤”那侍女愕道:“郡主现在淋浴?”楚楚斥道:“你只管去办事,多问什么?”那侍女不敢再言,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陈敬龙已明楚楚意思,忙道:“我回营洗漱便是,可不好在你这里胡来”楚楚吃吃笑道:“你不快洗干净,臭也臭死人了,让楚楚对着你,可怎么吃得下饭?”
陈敬龙想想也觉有理,便不再多说。
不过盏茶工夫,侍女来报,兰汤已经备妥。楚楚亲自引领陈敬龙,出了暖阁,来到与大厅相接的小室;小室侧壁,另有一门;楚楚将门推开,里面又是一间小室,只见室中雾气缭绕;正对门处,一面玉石屏风,遮挡的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有何摆设。
楚楚笑问:“公子是自己去洗呢,还是要楚楚服侍擦背?”
陈敬龙吓了一跳,慌道:“不……不用你……”急忙走入那小室,将门关上;转过屏风,见室中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暖香木大浴盆,盆中水雾氤氲,盆边搭着描金绣凤的干浴巾。
陈敬龙心知这是楚楚淋浴之所,心中本有些踌躇,但身上被铁甲捂了两日,实是痒的难过,兼且汗臭扑鼻,熏的自己也有些忍受不住;眼望盆中水气,沉吟片刻,终于挡不住诱惑,放开胸怀,除下衣裤,将之搭在玉石屏风上,跃入盆中,洗将起来。
正洗到痛快时,忽听室门微响,一人轻步走入。陈敬龙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什么人?”屏外人轻声笑道:“陈副将,是老奴打扰”陈敬龙听嗓音尖细阴柔,不男不女,知是那位李公公,这才放心,问道:“你来做什么?”
李公公在屏外应道:“老奴奉郡主之命,来给陈副将送替换衣裳。陈副将自管沐浴,不必理会老奴”随着他说话,几件衣裳搭上屏风,垂入屏内半截。
陈敬龙客气道:“劳李公公费心,多谢了不过,敬龙自有衣裳,不用……”话未说完,却见屏上搭放的自己原来衣裤,被那李公公一一扯了出去;急忙叫道:“喂,喂,做什么?怎么把我衣裳拿去了?”
李公公笑道:“有新衣替换,这些旧的,不要也罢”一边说着,一边已移步出室,又将室门带上。
陈敬龙愣了半晌,无可奈何,只得先顾洗澡。清洗完毕,起身看那屏上新衣时,只见从内到外,尽皆齐全,样式颜色,也与自己原来的一模一样;将之穿着起来,也尽皆合身,显是按自己身材早就准备的,绝非临时寻来应付。
整理妥当,出了浴室,李公公正在门外驻立等候;一见陈敬龙,忙捧上一堆零碎物品,赔笑说道:“陈副将怀中物品,尽数在此,请陈副将查点。”陈敬龙微一打量,见金牌、药瓶、金币等物都在,便点了点头,一把抓起来塞进怀里,又问:“我原来的衣裳呢?”
李公公迟疑道:“这个……那些衣裳,又脏又旧,又……呵呵,又有些气味,实在不好留在郡主寝宫;老奴只好拿出去烧了”
陈敬龙见他连招呼也不打,便随意处置自己的东西,微觉有气,但区区一身旧衣,却也不值得如何动怒,只好不再追究,冲李公公挥一挥手,自往楚楚卧房行去。
卧房桌上,已摆满酒菜。楚楚却在妆台前端坐等候;见陈敬龙进来,忙起身唤道:“公子,过来,让楚楚服侍你梳头”陈敬龙想起上次让她梳头,被商容儿看出破绽,引出好一场尴尬难堪,忙道:“不必了,我急着回营,不好耽搁太久,自己简单梳理一下就是。”到妆台前取梳微一梳理,问道:“你怎会留心,早给我准备衣裳?”楚楚笑道:“侍女为公子预备衣物,理所应当,有什么稀奇?”陈敬龙也觉有理,不再多问;从楚楚手中接过发带,自行将头发扎拢。
楚楚看出他有意避免亲密接触,也不多言,等他自行整理完毕,便拉他去桌旁落座用餐。二人匆匆吃过;陈敬龙又问铠甲究竟该如何穿脱。楚楚详细讲解,如何套胸铠、勒蛮带、扎肩甲、扣臂甲、绑腿甲、系裙甲;又教他束甲皮带如何绑结,方能牢固,卸甲时,如何按部就班,方能齐整。她幼时常见父亲着甲,因此对穿脱铠甲步骤方法,知之甚熟,此时讲来,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陈敬龙听她讲了两遍,已全部了解,再无疑问;又闲聊几句,便即告辞。楚楚也不挽留,命人将他盔甲打成一个大包裹,让他提了,然后送他出门。
等回到陈家营,陈敬龙寻到贺腾,告知其白虎城主已下令各城张贴招募告示,又将白虎城主重病,已无力起身与自己见面一事如实讲述。贺腾听了,嗟叹不已,十分担忧,又告知陈敬龙:军需官宋平康因玩忽职守,被大将严奇责打二十军棍,并通告各营,以为警示。
陈敬龙心知“玩忽职守”,不过是严奇找的借口,责罚宋平康的真正目的,是为惩他在弓上动手脚,暗算自己之过,而通报各营,自是为了让自己知道此事,以平自己怒气。其实陈敬龙不擅记恨,早不把宋平康算计自己一事放在心上;此时听说他受了责罚,听过也就算了,不以为意;倒是对不肯徇私护短的严奇好感更增,深以后备军有此大将为幸。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陈敬龙刚刚起床,便有军士来报:王爷驾前太监总管求见陈副将。
陈敬龙一闻此讯,登时两耳轰鸣、脑中眩晕,什么也顾不得了,如飞般奔至辕门外;见那老太监驻马等候,便蹿上前去,一把将其拉下马来,扯着他衣领问道:“可是王爷……已经……已经……”连说两个“已经”,喉头便被梗住,“死了”二字,无论无何不敢吐出口来。
那老太监见他神情举止如若疯狂,早吓的浑身乱颤,险些尿了裤子;慌道:“陈……陈……老奴可没得罪您,别……别难为老奴”
陈敬龙定了定神,松开他衣领,沉声问道:“王爷究竟怎样?”那老太监怔了怔,这才明白他为何举止失常,忙道:“王爷仍如昨日,并无变化;陈副将不用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