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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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此证明
宁河区公安局宁南派出所
六月二十五日
随即,他移过印章,盖上,顺便用印章再盖了两张空白笺撕下,折好,揣上,谁也没注意到他。他将证明递给小干警,说:“你过目一下吧。”
“不用了。”小干警爽快地回答。
“帮我校正一下吧。”曲羽还是递了过去。
小干警一边还死盯着牌局,一手接过去,片刻瞟了眼递还给曲羽:“曲主任,你自己开具的,一定行。”
“行还是不行,我也不清楚。若不行,说不定还得来麻烦你。”
曲羽很轻易地弄得了两张空白笺,拿回去想了想,一张填上瞿华利的亡故证明,另一张填上自己的取款证明。第二张证明如下:
证明
原宁南镇居民瞿华利于1988年在你行开户五年期存单一张,存入金额为20万元,大写贰拾万元正。因本人已过世,本款现应由其继承人曲羽继承(曲羽现为宁河区宁南镇工作员)请为其取款提供方便。
特此证明
宁河区公安局宁南镇派出所
六月二十五日
他将在派出所里开具的证明揉成一团,扔掉。次日,他去取款时,银行即将下班,还是那位胖胖的会计员接待了他,她将他带去的两张证明和身份证复印件、印章全看了,没再说什么,直接将所有证件附在存单后,下了帐,然后交给了出纳员。
二十万本金加上当时的五年期定期利息百分之十四点八及定期过后的一段时间的活期利息,共三十四万之多。出纳员问:“全部取现金吗?”
“不,没有必要。这么办,给取三千现金,余下的办卡,记在卡上。”
“好。”出纳员也急于下班,图省事,马上让他填了张大额现金支付台帐,随即点出三千元现金,余下的给他办在两张限额二十万的卡上,曲羽揣着卡和现金离开了。
天外飞来的款项没有激起他的兴奋,也没有把他从空虚中救出来,他盯着曲商的骨灰,怀疑这是天意,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也许它正好等于曲商在外忙碌多年应有的合法收入的部分。
在收到黄为国汇来的三万七千元房款后,他立即打在卡上,然后去火车站,预定车票。车票很紧张,他只订到四天以后的。第二天,他去镇上办理递交辞职书,镇里领导同事们大为惊讶,用中华民族沿袭了数千年的客气话挽留了一阵子,临了,祝他鹏程万里,并愿意为他去人事部门辛劳,办理手续,曲羽谢过。从镇里出来,他打算过几天彻底的、无所事事的日子。
晚上,他将孩子哄睡,然后起来,痛痛快快地洗过澡,走到门外,外面夜市仍然嘈杂热闹,车辆川流不息,冷月悬在中宁的东南角。他踱了一阵,回到屋内,仍无睡意,忽然感到空旷的屋内静得怕人。他把电视打开,声音关小,想起了该如何给云婕留言的事。于是点上支烟,取过笔和纸。正在构思怎样措辞,外面响起了轻微的推门的声音,他惊疑地站起身,向外屋走去,刚走出两步,果然进来一个人,他定睛一看,是云婕。他僵立当场,吃吃地问:“你……是怎么回事?”
云婕眼中含泪,身上穿着很薄的衣服,形容如带雨梨花,两年多的监狱生活没有使她的风姿受损。她忽地把曲羽拥住,身子发抖:“曲羽,我在监狱里表现好,被提前半年释放,前日我就回到了中宁,一直在李欣那里。我知道了你暂时住在这儿,发疯似的想见到孩子和你,又怕见到你……”
曲羽想推开她,心中不忍,也没有足够的毅力。云婕抬起泪汪汪的的眼望着他,忽然笑了,把他抱得更紧。横在曲羽心中的尴尬逐渐被她的泪和柔情化解得无影无踪,久违的激动缓缓升起,他不由自主地扶住云婕,很纳闷她回来得如此巧。
夜深人静,孩子睡得正香,云婕起身回屋,吻着熟睡中的孩子看着,笑着,她又把给孩子购买的猪熊玩具和新衣服放在孩子枕边。偎着孩子的小脸蛋摩挲着,闭上眼睛,眼角挂着快乐的泪,许久才出来。曲羽还坐在沙发上,没有言语,望着电视走了神。电视机声音很低,云婕把行礼打开,取出一件衬衣,说:“曲羽,我用生活费给你买的,试试行吗?”
她给曲羽披在肩上,曲羽没法拒绝,忽然间鼻子泛酸,慢慢地站起来,云婕怯生生地望着他,他不由自主捧着云婕的脸,不管天荒地老地吻着,两人再次缠在一起,席卷而来的冲动把理智的蕃篱冲得七零八落,流淌的波涛千里,天地间只有酣畅淋漓的快意和暖流,融化着一个充实的、毫无欠缺的曲羽、真正的曲羽……
激情过后,二人仍然缠绵着,云婕象头鹿仔,偎在他的胸前,曲羽简单地把自己准备回家的打算告诉她,云婕问:“曲羽,你就在这儿行吗?”
“……”
“假如,假如你因为我当初不是清白的女子而耿耿于怀,那我可以为你找来几个女孩,让你用她们的贞操作为补偿,行吗?”
曲羽苦涩地说道:“你当我曲羽是何样人?我现在没有想到要把自己的尊严搁在女子的处女膜上。”
“曲羽,原谅我,行吗?云婕从以后将是一个新的云婕。”
“……”
“如果你永不回中宁,我愿意随你一同去乡下。”
曲羽望着她,仍然找不到话回答。
在监狱里,云婕学会了缝纫技术了,她会设计服装和各种礼仪包、背包、书包,她说,她打算办个缝纫店。曲羽望着她委委动听地说未来、谈打算,一阵迷惘。他不相信眼前的云婕果然已经改造得循规蹈矩。待她说完,他倦怠地说:“睡觉吧,还有两个时辰就天明了。”
云婕听话地躺在他的身边,抱着他,不让他有回避的余地,象孤独的小船找到了港湾,满足地入睡了。
“曲羽,你现在该怎么办?”他瞧着怀中的云婕,默然自问。
早上,孩子醒来,云婕给他收拾穿戴,他本能地拒绝、回避,但很快就认同了,一口一声地叫妈妈,缠着不让她松手。整整一天,三人再也没有出门,就在屋子里。云婕完全成了合格的贤妻良母,她一会儿照顾孩子,一会儿关心曲羽,大有除了她,二人就只有坐以待毙的份,曲羽获得了难得的轻松。云婕总是含情脉脉,让他欲舍不能,他感到自己对她的旧情已没法控制地复发了,又害怕其肆意生长。也许是女为已悦者容的缘故,曲羽发现云婕越来越漂亮,尽管只是昨晚到今天中午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他拼命地压制住自己的冲动。中午,李欣来看云婕,她带了些礼物进门来,见三人都在,她首先问曲羽:“工作还顺利吗?”
“我已辞掉工作,准备回家。”
“……那么,你们如何安排孩子?”李欣迟疑着问。
“我也不清楚。”曲羽说。李欣谨慎地不再言语,云婕很开心地招呼她坐,她从云婕的眼神中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又说:“我倒希望你们能丢开过去,走到一起。”
二人谁也没有回答。李欣见二人的僵局有了很大的改善,自己在此反而有碍,闲聊了十几分钟后,她告诉二人:她丈夫已搬来中宁,现在把家安置在翠微小区十幢二号楼,她也和丈夫说妥和好,不购买云婕的这个住所。但她丈夫的一位同事要到城里来买房,她已把云婕要出售房的事给他说了,她丈夫的这位同事已决定择日一起正式来看房。她让云婕再考虑考虑,是否真的要卖。她希望他们有空去她的新住所去玩,接着离开了。
吃饭的时候,云婕非常冷静,她给曲羽添上饭,一边吃,一边说:“曲羽,今天你几乎不曾说话,其实,你不必为我们昨晚的冲动放不下,我不会使你为难的。我听说,你为了孩子,牺牲了一次爱情,我很感动,也很愧疚,我也知足了。我昨晚所说的某些话,只是一时激动信口而言的。你独自回去,孩子留给我吧。倘若你乐意,今后可以随时来中宁看孩子,这样对你可以两全。经过这七八年的折腾,我已厌倦了,不准备再结婚,房子处理以后,我先另寻一个低廉的住处,然后再抽出部分钱做点简单的生意,以后就和孩子相依为命。假如你,你打算将孩子带回老家看看,然后再送还给我,也行的。但愿今后你能偶偶记忆起我,我就很感激了。”
曲羽听着她的话,不置可否算是回答。
星期六下午五点,曲羽带着孩子、曲商的骨灰和简单的行礼,准备去中宁火车站。云婕平静地问:“曲羽,需要我送送吗?”
“好吧……”曲羽点点头。云婕抱着孩子,三人同坐上了去中宁火车站的公交车。孩子吵着不去,或者要妈妈同去。云婕连哄带骗地说:“妈妈不去,小曲子先去,过些日子妈妈再来接你。”
到了车站,云婕终于忍不住问:“曲羽,路上的钱不够花吧?瞧,你的行礼多简单,在中宁这么多年没回家,不打算给你的父母、侄子或者左邻右舍孩子带点礼物回去?我这儿还有一百三十元,你带上吧,这儿买东西带着不方便,回到县城买点什么也行。”
一语惊醒梦中人,曲羽猛然想起那两张共三十余万现金的银行卡还夹在那本《金光大道》中,他急急忙忙地把孩子和行礼暂托给云婕,要坐车返回别墅,云婕不知他要干什么,只得给他钥匙,带着孩子在候车室坐着,半个小时后,曲羽才返回来。
去天居方向的列车已经进站,如蚁的人流开始涌向剪票口,曲羽忙背上行礼,牵着孩子,云婕重新把一百三十元递给他,曲羽望着她,好一会儿终于说道:“走吧,云婕,同我一同回去,去乡下,你住处的门窗,我都已关好。”
云婕望着她,几乎信不过自己的耳朵,抓着他的手微微发颤,泪突然搪在眼睛里,她结结巴巴地说:“行吗?可我……没有车票。”
曲羽放下行礼,说道:“快去买吧,应该来得及的,我和孩子等着你。”
云婕转身离开候车室,往售票大厅跑去,不到十分钟,她又急急忙忙地跑回来,懊恼地说:“曲羽,窗口的车票早已卖完,碰到两个票贩子,他们要二百,可我只有一百三十元,不够……”
曲羽拍拍前额,说道:“我早该想到没票的了!列车马上开动,来不及了,上车补票吧。”他把孩子交给云婕,自己背上行礼,一块匆匆地从即将关闭的剪票口冲出去。
列车开动了,正是傍晚时分。云婕默默地靠着曲羽,曲羽攥着她的手,二人谁也没有说话。第一次坐火车的小孩子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逐步后退的建筑,不时惊呼。列车车轮与轨道接头撞击发出的有节奏的声响,带着他们远离了灯火如织、喧嚣亢奋的中宁,进入宁静的乡间。
“咱们什么时候回中宁?”
“我真的不准备回中宁了。”
“那么,我中宁的房屋,就尽快处理吗?”
“应该由你作主吧?”
第三五章(完)
经过一夜又大半天的辗转换车,曲羽带着孩子和云婕回到了家乡。
曲商死后,在家里务农的嫂子和父母之间就有了天然的距离,加之数万元的抚恤金和慰问金的使用上,互相盯着,原来溶洽的家庭关系渐渐变了味,几年来,隐性矛盾越积越多,嫂子和二位老人之间常有口舌之争。每次争吵,又碍于颜面,互相没能真正抖出矛盾的根源,往往籍着不关痒痛的小事开始。越吵隔膜越深,关系越难处。上半年,就有说媒的私下为嫂子的后半生操心,替她在二十里外相中了一位丧妻的中年人,这让父母的提防心更重,开始时时过问钱的事。终于在前不久,嫂子与父母吵开去,嫂子一气之下,带着孩子离家出嫁了,还带走了所有的余款,据说还有三万。并且嫂子临走时,把不方便搬走的、当年的几件嫁妆桌、椅、凳(早已陈旧过时)也摔烂、扔掉,灶也拆了。总之,能携的携,不能携的砸,完全是我弄不走别人也休想占有的念头,大约跟蒋介石当初撤离大陆时的做法差不多。曲羽回到家的时候,家庭的内战早已因一方的缺位而消失,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被嫂子拆毁的灶,还有父母因赌气至今未收拾的摔坏的桌椅,很容易地就体会到公婆与媳妇之间裂痕之深、敌视之深,这简直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更觉得在外忙碌的无聊。
母亲的病已大致痊愈,父亲的哮喘也好了大半,还到处走走。二位老人见儿子带着陌生的孙子,又带着陌生的儿媳回到家,很诧异,狐疑了好一阵。尤其是母亲,不太放心地找了个机会,把曲羽叫到僻静处,打听原由,曲羽已有了心理准备,他简单地找了个理由就搪塞母亲:“我和云婕,曲商生前是知道的。他离开后,我自己故意瞒着没告诉你们,为的就是在今天给你们一个意外和惊喜!”
母亲半信半疑,最后完全相信,还是非常高兴,尤其是云婕,简直让她一百个满意。没一会儿她就把曲羽的“用意”原封不动地泄露给了曲羽的父亲,父亲很快也相信了,故意责怪儿子几句:结婚、生了孩子也没有告家里终究是不对的。责怪之间,乐不可支的神情溢于言表。一时间,曲商妻子给他们带来的烦恼被丢到九霄云外。母亲驼着背,蹒跚着走进屋里,抓来一把米,准备诱捕那只最肥的母鸡,为儿子三人洗尘。果然,母鸡上当被擒。下乡来帮父母看管庄稼的二姐从地里回来,和三人见过后,帮母亲收拾灶上,掺水做饭。云婕陪着曲羽,在村里走走,看看久别的故乡。
“曲羽,我应该怎样称呼你的父亲和母亲?”
“就称呼爸和妈吧,愿意吗?”
云婕握着他的手,许久没有说话。二人走了会儿,她迟疑着说道:“曲羽,我认为我应该向你解释。”
“解释什么?”
“当初,我总梦想着凭自己姣好的面容和学识,做一名出色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可是……美貌反成了我命运和梦想的天敌……”
“不用解释,你以后不要再提过去,过去就到此为止。过些日子,咱们把结婚手续办了,行吗?”
云婕忽然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话要说,曲羽瞧着她,明白了她心里的悬疑,立即把刚才搪塞母亲询问的经过告诉了她,同时要她以后注意和自己统一口径,云婕点了点头。
不到三个小时,附近邻居们大都知道了曲羽回乡的消息,都知道他带着孩子和很漂亮的妻子。开始三三两两地到家里来,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