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小夜曲-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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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哼的一声,「那算哪门子同居?」
「至少是在同个屋檐下。」
刚回台湾时,因为找不到合意的住处,因此他接受仲介的建议先住进淡水一间旧日式宅院,地方大,有一条可以乘凉的拉门式木质走廊,院子裹有一棵树龄颇为可观的黄槐,沿着矮墙植着整排的桂花,即使是夏日时分,屋子裹仍然十分凉爽,但缺点是必须与另外两个陌生人共处。
原本只打算暂居,但没想到他的两个室友,一个是空姐,一个是学生,空姐长年在外,学生的作息正常得不得了,因为生活各自错开时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便一直住下来。
而林辉煌,就是他的空姐室友。
「照你这种说法,我现在不就同时跟两个小毛头同居?」
「技术层面虽然不是,但理论上来说,是。」
「不管我们有没有同居,我,起不来。」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林辉煌埋怨,「叫你来是为了你好耶,我的六个伴娘全部都是未婚的空姐,听线民说你跟冯名珊分手了才想叫你过来,说不定有你喜欢的类型在里面。」
「线民?」江日升嗤之以鼻,「还不就是那两个小毛头。」
「就算她们是小毛头,问题是她们也没说错啊,不过如果你跟冯名珊还处在藕断丝连的状况下,那就算了。」
江日升半眯起眼,藕断丝连……其实也不能算是藕断丝连。
他们交往五、六个月,冷战的时间比和平共处的总和还要多上一倍,冯名珊虽然是护士,脾气却是他历届女友中最火爆的一个,他又懒得去哄女人,不过初春到夏末,前前后后加起来,他们分手的次数已经多到一只手数不完。
他很愿意好好爱护女朋友,但老实说,他对分手合好,合好分手的过程已经有点麻痹。
冯名珊不该拿分手威胁他的。
她每提一次,他的感情就冷却一分。
他很怀疑,当下次她说「来接我下班」以示合好时,他还能不能像过去几个月一样把争执当作过眼云烟?
他想要的是一个温柔的女朋友。
有一头漂亮的长发,总是微笑,就像……一样。
※※※
江日升后来还是勉强起床,参加了林辉煌与夏照的婚礼。
婚宴设在今年才刚刚全部整修完毕的森林饭店,仿巴洛克风格的顶楼宴会厅摆了四十张桌子,台上的乐团轻奏着所谓的甜蜜音乐,宾客们很好分辨,高姚美丽的属于女方客人,金发碧眼或是说话洋腔洋调的就是男方的客人。
婚宴开始前,江日升先去新娘房看林辉煌。
不负天际航空招牌空姐之名,妆点起来艳光四射,比电视上那些唱唱跳跳的偶像要漂亮数十倍。
「如果伴娘中有你喜欢的类型要跟我说喔。」新娘房中,林辉煌一脸灿烂的对着他微笑,「她们全部都还没有男朋友,脾气也都很好。」
江日升因为她的表情而觉得好笑,「你今天是新娘,不是媒婆。」
「我关心朋友嘛。」大美女一笑,「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死敌?」
「怎么可能没看到。」
衣香鬓影中,有一人特别明显,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长发女子,那就是林辉煌口中的「我在天际航空的死敌」|说死敌太严重了,正确的说法是:势均力敌的两个人。
半年前,天际航空的接驳车出了大意外,车上员工全数送往医院,林辉煌直到今年七月才有办法走路,「死敌」更惨,现在还在轮椅上。
江日升当然一眼就看到了,不过也许因为久病未愈,死敌的神色显然还有点憔阵。
「她的基础资料是登记在美洲总公司,可是却在支援亚洲线时发生意外,中间不知道哪边出了问题,保险被卡住了。」林辉煌小声告诉他,「正预备跟公司打官司。」
他们小聊了一下,然后一位穿着白色套装的婚礼专家进来,告诉新娘可以开始准备了,言下之意是请闲杂人先离开。
典礼预备在一个小时后开始。
位于饭店顶楼的宴会厅一袅已经有九成以上的客人出席,大家先吃一点点心以及淡香槟,气氛喧闹的结果是让睡眠不足的江日升有点头痛。
推开落地窗想到露台上静一静,没想到有人早先他一步站在那个可以眺望风景的位置。
是个女生。
长发挽成一个松髻,几络发丝落在线条优雅的颈部,珍珠色后低剪裁的小礼服衬托出白哲的背,背脊挺直,一看就知道是家教良好的那种站法。
如果是以前,这样的背影一定让他忍不住上前攀谈,不过这几年他的心境颇为沉淀,失了猎艳的兴趣,连朋友都说他徒有帅气外表,内心却未老先衰得厉害。
朋友小孟就说过,「上帝对男人最严厉的惩罚,就是让他视美女为过眼云烟。」
而现在看来,他似乎也有这种迹象。
不管是昔日室友林辉煌,还是现在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那两个小毛头,都是会让登徒子跟在后面穷追不舍的人,但他这位好兔却对那几把秀色可餐的窝边草一点兴趣都没有。
并不是不喜欢美女,只是,美女也要看个性。
他那个无法判定为现任还是上任的女友冯名珊是个中等美女,对她没耐心并不是因为她不够漂亮,而是两人嘴上都不饶人,交往过程自是火花四射,没有宁静的时候……呜,想到这个,头更痛。
下午出门太匆忙,忘了带惯用的止痛剂,露台将望过去的蓝天绿森能舒缓的是视觉,而不是痛觉,来都来了,也不可能连婚宴还没开始就落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个忍字。
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数日前撂狠话要分手的冯名珊。
江日升知道她要说什么,她会说「明天来接我下班」,然后就算合好,但合好没几天他们会再度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互相开火……他不打算接电话。
露台上的女子大概是不耐铃声嘈杂,移动脚步,转身后的一个相对,两人都呆住了。
女子的模样像极了丞萱……不,他很肯定,眼前穿着珍珠色小礼服的女子就是杜丞萱。
第五章
时间似是静止了。
空气的流动,从宴会厅传来的喧嚣,以及额边隐隐的生疼……瞬间都不重要了。
几年不见了呢?
她应该……二十七岁吧。
瀑布似的长发挽起了象徵成熟女子的优雅发髻,只求轻便的服装也变成出席正式场合必须的小礼服,五官描绘上精致的彩妆,只有眉眼间那隐隐的笑意才足以让人联想到以前那个骑脚踏车的女生。
许久,江日升终于开口,「好久不见。」
丞萱唇畔一弯,「嗯,好久不见了。」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
完全是客气而生疏的招呼。
在别人眼中看来,到目前为止他们的表现应该足以成为分手男女的示范吧,态度平静,说话有礼,他不知道她心中是怎么想的,但他……他宁愿她对他视而不见或是冷言相对,因为那会让他好过一点。
凝视着她隐在脸庞的淡淡笑容,江日升说明自己何以身在这裹,「我是女方的客人。」
「我。」她顿了顿,「也算是女方的客人。」
「这几年你好不好?」
在一起半年,他很知道丞萱大而化之的外表下,有着极度的固执与韧性,自从她回到西岸之后,他就再没听过她的消息,这些年来,除了歉意以及自责,他所挂念的就只有这点。
「还不坏,你呢?好不好?」
江日升正欲回答,没想到她却突然笑出来。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裹遇见你,我也没想到,我是女方的客人,我也算女方的客人,这几年你好不好,你呢,好不好?」丞萱将他们刚刚的对话全部复诵一遍,「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留声机。」
紧绷的气氛因为那句留声机而宣告瓦解。
扶着露台的栏杆,她的表情有点尴尬,漂亮的眼中有着些微的不解,好像还在思考自己刚才为什么会一直重复着他的话一样。
「什么时候回到台湾的?」
「还不到一年。」
她点点头,「开店了吗?」
江日升有点惊讶,她居然还记得旧时光里所描绘的将来。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曾经提过一些「以后」,他的,还有她的,直到分手之后他才想起,两人总是各自勾勒蓝图,从来没有说过「我们的将来是如何如何」之类的话。
「开了,在华纳……」突然想起她对台湾一点概念都没有,「在一个娱乐商圈里。」
「真的叫日升酒吧?」
「当然。」他约略告诉她自己这几年的事。
山岚轻拂中,丞萱半眯起眼睛,「我以为你至少会等到拿下主治医生的资格才开店的,毕竟医学院不是那么好申请……但话又说回来,这是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就好。」
「这个年纪已经不会有人管我了。」没有谁会对三十多岁的人说教的。
「当个任性的中年人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她小小的挖苦反而让他有点高兴,「人生太短了,我想要过得高兴一点。」
丞萱侧头看他,「老实说,看到我有没有吓一跳?」
「有。」江日升因为她的微笑而心情渐好,「不过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看到我的时候,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
丞萱是美国的二代移民,没听她说过台湾有什么亲戚,有时他讲起台湾的风土民情,她还会出现很茫然的样子,她那个骨子里的小美国人没道理出现在血缘上的祖国。
只见她一脸轻松的回答,「因为我早就看到你啦。」
江日升的直觉反应是,「不可能。」
「你有到新娘房对不对?」
他是到过那里没错,不过当时里面的人并没有她在内,「不要告诉我你当时混在伴娘群中。」
她嗤地一笑,「当然不是啦。」
「你在哪?」
r在附设的更衣室里,听到你的声音,原本想叫你的,不过后来想想,吓吓你好像也不错。」她那双弯月般的眼睛透出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意,「我刚就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转过头来,你什么时候会转过头来,没想到你揉揉太阳穴,又打电话叫人送酒,然后居然就开始看风景,我都已经快要站不下去了,但你的视线不转过来就是不转过来。」
看着丞萱说笑的模样,他脱口而出,「真抱歉让你失望了。」
不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为他以前的幼稚。
那种自以为很有义气的幼稚。
要替好兄弟出气,要整整那个女生,刚开始的确是那样的,没想到后来一切却走了样。
他早该道歉的,在很久以前。
丞萱一时问还没想到那么多,只当他是为了让她等了这么久而道歉,微微一笑,「你碍…」突然问,笑意凝结在唇角。
一秒,两秒,三秒,很快的,她又扬起笑容,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饭店的侍者从宴会厅走出来。
「两位,抱歉打扰,典礼已经预备开始了。」
※※※
丞萱很感激那位侍者,因为他到露台招唤得正是时候。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照着她的剧本前进着,没想到他会说出那句双关语,让她一下子难过了起来,如果再多待几分钟,她伪装了半日的完美面具一定会碎裂,到时候情况会变得很可笑。
她提起珍珠色的长裙摆,「该去观礼了。」
江日升似乎还没有移动脚步的意思,「孤家寡人看别人成双成对,实在太刺激了。」
「那是因为你已经三十多岁了,可是我还没有。」丞萱努力撑起微笑,「如果幸福的画面会伤害你幼小的心灵的话,那就在这里多待一会吧,婚礼没那样快结束,晚一点进来没有关系。」
他半开玩笑的问:「你很急着要进去啊?」
「当然。」
她真的不能再跟他面对面了。
在意志力退到底线之前,她得让自己消失,整理好心情后再出现,否则只要一个表情没控制好,聪明如他,一定会知道原来他在她心中还有分量。
丞萱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除了他之外。
她的尽心尽力并没有换来他的真心,感情与自尊同时受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很好。
她已经不清楚究竟是因为年轻,还是真的因为暗恋他太长太久,当时的勇气居然会多到明知那是一个赌注,但还是以为努力可以让他喜欢上她,不需要到承诺永远的地步,但希望有一些真心的倾注,总是忍不住想:也许有天他会告诉她事实,然后说,他爱她……她想太多,一件也没成真。
那个夏日午后,糖衣融化了,剩下的,就只有谎言与离别。
最后的言语只有「保重」两个字,也只有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所拥有的不过是虚拟的两情相悦。
「走吧。」她找到一个好理由,「乐手已经站上演奏台了,如果音乐响了才进去,对新人不好意思。」
江日升伸手拉住了她,「丞萱……」
「我真的要进去了。」她轻轻扳开他的手,「我是代表公司来的,于情于理不能晚到。」
背脊挺直,丞萱推开间隔着宴会厅与露台的玻璃门,从玻璃反射她知道他还在看她,因此每一步都显得艰难,她得走得好看一点,稳一点,不要太快,也不能失了优雅。
她将自己隐入宴会厅中的人群。
在确定仍在露台上的他不可能看到自己后,丞萱又离开了观礼的宾客群,再度进入宴会厅附设的仕女休息室。
「丞萱,你怎么了?」一异面的女子惊呼,「你的样子像看到鬼。」
「不是鬼。」丞萱一把抱住她,「是江日升。」
女子呆了呆,「你跟他讲话啦?」
「他过来跟我讲话。」
女子提高音量,「他还敢过来跟你讲话?」
她就是昔日上东区三姊妹之一的瑶瑶。
毕业之后,瑶瑶没有走大传,反而在朋友的介绍之下报考了天际航空,专飞国内班机,接着被调往国际航线,与今天的新娘子林辉煌是同事兼好友,只要同飞,两人在外站的时间绝对是一起度过,因为太黏了,她还不小心在伦敦飞曼谷的班机上,目睹了林辉煌与夏照血淋淋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