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繁花录-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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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进来罢,只我也偏不叫你称心,你也不许偷懒的,好生在外面坐着,若姑娘过来请安,留她坐,小心伺候着,要茶要水的不许怠慢了,休贪凉扇风,受了寒不是玩的,也莫多吃了果子,小心存在肚子里。”细细叮嘱了一回,方进了佛堂,樱桃与春云也便跟了进去。
云萝便在偏厅里坐了,吩咐小童儿好生张望着弄玉的动静,自拿了针线在那里做些什么,过会儿却是兰心从后面走了出来,穿了件半新不旧的天青色小衣,白绫弹墨的裤子,头上还扎了块妃色手帕,云萝见了不由笑道:“才半日不见,竟成了病美人儿了,好我的哥哥,却是怎么来?”
兰心乃取了面镜子照了照自己,便也笑了:“想是昨夜中了寒气,今天早上这侧的头便一阵阵疼起来,挣扎不动的,非用绢子扎了,才好些。午饭喝了几口面汤,却像是能动弹些了,于是便起来看看,中午你们却嚷的什么了?我在后面都听得到。”
云萝一笑道:“原也没什么,只有人眼红差使罢了,这院子里人多,差事却少,都赶着往前在主子面前露脸呢,又有那近水楼台,能拣高枝儿飞的差使,偏给我做了,有人红了眼,便也是该当的,但愿他得了意,能拣了那等高枝儿站了去,长长远远地离了这里才好,免得只是个念头存在心里,也搅闹得大家不安分,却殃及了我这外人,可是的,我又哪里招来的不是呢。”
见他如此,兰心便命廊下的小童儿去倒热热的茶来,喝了半口,打发小童儿出去:“你也去外面望着些,中午莫都盹着了,姑娘来了,没个应门的。”待他走了,才对云萝说:“这院子里的人也多了,论起来,我,你,及跟了姑太爷去的翠湖,嫁了外头孙玉奴家的金缕,都是那年一齐选进来的,情分又自不同。如今我便托个大,叫你一声弟弟,有句话劝你,听了是顾及我们兄弟的情面,若是不听,甚或恼了我,也在你,我是再没有什么的。”云萝忙笑道:“哥哥这话就见外了,自小你就疼我,那时候才进院子,离了爷娘跟前,见我怕黑,夜里还搂着我睡,梳头穿衣,那一样不是哥哥提点,便亲哥哥也不过如此,还有什么说的,哥哥有什么教训,我岂有不听的?”兰心乃道:“若论人的心,原是好的,只多了想头,便不由得忙起来,世间种种,不去说它,像我们这院子里,在府里已经是拔尖的了,想要再上一步的也没有,可终究不能服侍老爷一辈子,男儿大了,总是要婚配的,后半生的指望,却在嫁得好不好,本是一样的兄弟,若配了不同的女子,那际遇又自不同,若好呢,便是坐在屋子里享福,人见了都叫声爷的,若不好呢,便是站在廊下听唤,只有叫别人爷的份儿,那时候心里滋味,更是不同。故及早打算,也不能说不是,这里我和春云是嘴笨的,唯你和樱桃二人,生得又好,眼风又灵活,嘴巴也活动,能讨得人的好去,将来老爷若挑人去姑娘房里,也少不得是你们二人中的一个了,这是好事,若兄弟二人一起进了房,那就是造化到了,若只挑一个,看你们这样子,免不了又是场闹,依我说,大家都是兄弟,为这事闹开了终究没劲,给老爷知道了,更是了不得的罪名,所以你也莫在嘴头子上讨便宜,樱桃那小厮,岂是肯吃亏的人呢?天天针尖对麦芒的,本来有的情分也没了,竟至于认真起来做了冤家,可是个更不好,不如暗地里使些力气才是要紧的,姑娘也是常来常往的,你何不去探探口风?也比在这里说什么都强。”
云萝听得脸红,却也心悦诚服,便亲手倒了杯茶过来,道:“我知道哥哥是真心疼我,才讲这番话给我听,如此我也不瞒哥哥,休说我轻狂罢,素日里我倒的确有这个念头来着,也曾寻机探过姑娘的口风。只是我们这位姑娘,哥哥你是知道的,原是个孩子,凡事皆不放在心上,当面答应的你好,过后便忘记了,只道是我们都跟定了她,再没有别的事端生出来,且看娶二爷之前,老爷再三说了,要与她房里放人侍候,若是有心,很该那个时候就讨来,哥哥请看,她可曾说过半句要讨的话?我也知道她是个贪新鲜的人,这些在眼前的,原不在意,却叫我有什么法子?”说着又笑:“不过依哥哥说,嘴笨的倒也有一桩好处,便是不招人怨。如今我也立定了主意,自后姑娘来,我便尽着服侍的本分,其他的念头,却是不敢有,让那有心思的出尖去罢。”
这里正说着,外面小童儿来报:“姑娘来了。”慌得两人急忙站起来,兰心便避向后面去了,云萝出了门,见弄玉已走了进来,脸热得通红,一叠声道:“有凉凉的茶送上来,还有冰块也布上一盆,新湃的果子只管拿上来,这是甚么天,才五月里便热成这般的!”
云萝迎上去,便偏厅里坐了,催着小童儿端水拿毛巾,自己倒了茶送上,帮着脱了外头袍裙,只散穿着松花色的小衣,鱼肚白的单裤,散了裤腿,搭拉着鞋,命小童儿在后面扇风,还嚷热,要冰块来含在嘴里,云萝急忙劝住:“姑娘此时心里热,只能慢慢地凉了,若猛猛冷的吃下去,倒害得脏腑受寒,岂不是不好?便这么着歇歇,下了汗管就好些,切莫贪凉。”一面亲手绞了热毛巾来擦汗,弄玉乃斜了眼,笑嘻嘻拉他的手道:“好哥哥,还是你疼我,既说不用冰,可有凉湃的果子?却想吃口凉凉甜甜的哩。”云萝忙命小童儿去井边取湃的果子来,盛在水晶盘里端到面前,自取了葡萄,剥皮去籽,喂到弄玉口中,弄玉便拉了他道:“好哥哥,横竖这里没有旁人,不用尊什么礼的,坐在我身边罢,休站着了,仔细累着。”云萝噗哧笑了出来,道:“哪里就站累了我呢,这可不比姑娘房里,与几位哥哥弟弟尽情嬉闹的,现在在老爷眼皮子底下,院子上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我有几个胆子,敢和姑娘坐在一处呢?快好生坐着,昨儿二爷才过门,今儿姑娘出去就是一天,留神等会儿老爷问你话。”
弄玉见他一身鹅黄的衫子,左耳上单带一颗指头大的明珠,越发显得肌肤丰润,凤眼朱唇,说话间且喜且嗔,娇憨可人,禁不住拉了手道:“你且放心,怎见得你就没有那个命呢,等过段日子,我就向老爷讨了你来,我房中本短少一人,这个缺到如今也没有补上,实不成个体统,不如讨了你去,大家长久在一处了,可不好?”
云萝冷笑道:“这哪里由得我呢,不过是个奴才的命罢,若老爷给了你,那也是该当的,只不过姑娘这话说得奇呢,一样的奴才,我在老爷这里侍候的好好的,为何要到姑娘房里去当差?若是说缺人,也该从外面选好的来,又或是姑娘到老爷面前告上一状,说房里的几位弟弟都不会服侍,也是个派人的由头,只是我去便去了,可不冷了几位弟弟的心?将来还怎么在房里站脚呢。”
见他轻嗔浅怒起来,弄玉越发一颗心不能自已,笑着说:“好哥哥,说的什么话,难道到我房里去,就一定是做童儿下人不成?你这么好人才,我少不得抬举你起来,却为何装着不懂?”云萝听了,心情大好,却仍是佯嗔道:“姑娘说的这才是什么话,不说姑娘房里的弟弟们了,那是一定早就有了心思罢,就说这昨儿才进门的二爷,也是我们飞赶不上的人物,大爷不必说,若是回心转意了,姑娘还不认真捧着呢,如此算下来,我又算什么,值得姑娘向老爷要去,老爷只道我引诱姑娘,做下那等没脸的事情来了,好不好,便是二门上一顿板子打了,发出去配人呢,可不是我的死路了,快休再提。”
弄玉拉了他,只顾嗅那袖子里的暗香,又笑道:“如何不提?我心里可早就把你当成我的人了,只碍着时机不对,将来若有了空儿,那时一定要说的。只是好哥哥,如今你在老爷房里得用得很,到了我房里,就是做爷罢,也生生矮了一头去,不知你可愿不愿呢。”
云萝便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手指在她额头上一顶,悄声说:“姑娘又拿我开心,难道我能在老爷房里服侍一辈子哩。”
第四回(三)
这里弄玉正要搭话,却听廊下小童儿喊道:“老爷诵完经了。”云萝便挣开手,往外头赶着去侍候,弄玉不好意思就出去,乃略停了片刻,才就出来,郡马看了弄玉甚是欢喜,说了一会子话,因说:“昨日才娶了小女婿,今日晚饭不必在这里吃了,回去陪他倒好。我看着孩子性子是个柔顺的,断不会像正房女婿那样乔性,你既看着好,娶了在家里,也是场缘分,便莫负了他,该好生相待才是,好好的男儿,嫁了人家,也不是图吃图穿,全看你这个人哩,进门名分上已经是低了一头,算是我们对不住他了,他却是个懂事的,又不与人争,又知礼数,你却不可薄待了人家才好。”
弄玉笑道:“省得了省得了,老爷又说上这些子话,我自然看得他好才娶来,没得看着不好的娶到家里淘气哩,看得他好,自然待他好,又不是前世冤家,夫妻这些话,是不消说的,可又来,老爷着实偏心,为何吩咐我这一车话,却不吩咐他?”郡马道:“那孩子原是好的,何用人吩咐,只你这孩子霸王性子,好不好就暴跳起来,虽说大房自身乔性,也有你这冤家的由头在里面哩,如今且不说了,你好好地去罢,莫由着性子来了,今日倒有新鲜的果子,已命厨房里的送去了,回去好好吃些。就吃晚饭了,早点歇着,莫贪晚,小心身子才是。”
说的弄玉也低了头不大好意思的,讪讪地回去江思房里,见素雨也在,正与江思说话,乃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倒也好,平时只拘了你们在院子里,如今也算有个地方走动了。”素雨忙起身迎了,笑道:“过来请二爷的安,也替二爷说话散散,倒都象姑娘似的,撇了才过门的二爷在屋子里,跑出去这半天,才从老爷那里下来罢?快坐了歇歇。”
江思含羞带怯,也行了礼,便站在一边,弄玉在竹椅上坐了,双喜送上茶来,素雨接过亲手奉给弄玉,倒问:“姑娘今日去了什么所在?见了甚么有趣玩意儿没有?也说给我们这些没出门听听新鲜。”弄玉摇头晃脑道:“今日也没甚么,原约齐了到西陵王家那里骑射的,不料今日祺姐姐身上不快,便没下场,没多大兴头的,坐了坐便想告辞,正赶上王家姨母得了什么好画儿,聚了几十个人在那里瞧看,都说好,我瞧那画儿古旧得很。烟熏火燎的样子,又是甚么山水,连个人物都没有,实看不出哪里好了,懒得应酬,便提早回来了。”
她说这话,江思默然不语,心道不知是何方名家所做,却不得亲眼看见,弄玉见过无数,自然毫不出奇,真真是明珠暗投了,正在想,素雨便指了墙上一幅字儿道:“姑娘且请看看,这幅字如何?可好不好?”弄玉便也举目观看,呵呵笑道:“自然是好的,也新些,纸也白,是上好的宣纸罢?”素雨听了便笑:“让姑娘评字的,如何又说起纸来?姑娘只说这字,写得可有外面的清客娘子们好?”弄玉笑道:“这是怎么说?”江思怕她知晓,慌忙说:“不过是从箱子里翻出来的幅字,也不知是谁写的,胡乱挂在墙上,便不去说它罢,姑娘可是要沐浴更衣?这就唤童儿抬水来罢。”
弄玉笑道:“不急,待吃了晚饭罢,今日你只在房里歇,没有到府里走走去?见见各房里的哥哥兄弟们也是好的,太太原有几位叔叔,因为年纪大了,服侍不来,跟前又没有后代,故都打发到家庙里去住了,府里倒冷清得很,如今只有老爷住着,无事也该到跟前走走,老爷却是喜欢你的紧,去了必讨的喜欢的。”
江思刚才抢说了那句话,现在早羞得抬不起头来,听见弄玉吩咐,也只有点头答应,那欲语还休的俏模样儿看的弄玉心痒,便一手拉过他的手来抚弄,见那芊芊玉手,如雪皓腕;不觉痴了,拿在手里只是摩弄不已,早把江思羞得抬不起头来,一边素雨上茶来,看了乃笑道:“姑娘和二爷亲热,也该分个时候。”弄玉笑道:“左不过都是房里人了,亲热起来,也是该当的,正显得我和思儿投缘哩,又要分的什么时候?思儿还没说甚,倒要你来插嘴。”素雨本是和她玩笑惯了的,知她不是真恼,便笑道:“我岂为的是这个?姑娘歇歇罢。虽说夏日天长,也到了晚饭的时候了,该叫他们传了饭上来,吃过了,洗了身子,天凉下来,要做什么不可呢!姑娘想着是不是?”弄玉笑道:“这原是理,也罢,叫他们上饭罢。”仍握着江思的手道:“思儿这手,想是从前吃了苦,有些糙哩,不过不妨的,以后必不叫你吃苦了,再用些上好的蜜膏保养了去,定是个好的,这双腕子也雪白的,需的配上出彩的镯子才好看,若是没有,便打发他们出去买去。”
素雨笑道:“姑娘这是怎么说,既是见了二爷没有,很该自己出去,见了好的买回来,方是个夫妻恩爱的念心儿,如何又要外面人去买?中不中意,称不称心,都是个难说的,若再遇见不识货吃回扣的黑心种子,买回来的东西,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了,姑娘可也放心。”弄玉果当了真,笑道:“我平素对这些东西,是不上心的,也罢,改日专去一趟罢,就算为了思儿了。”
江思见她如此说,倒忘了羞,接道:“多谢姑娘,但我平时不惯带这些物件的,上面赏下来的原也有,都好好地收在箱子里面,不曾拿出来戴了,倒要姑娘费心,若是姑娘觉得好看,我明日便收拾出来戴上。”弄玉笑道:“这才是的么!首饰放在箱子里做甚!我们这等人家,难道还怕进了贼,原本就是戴着添色的,如此说,明日便收拾罢。”说话间双喜进了门来,道:“厨房里着人来问,饭已经有了,这会子就送,今晚上备了粳米饭和香米的清粥,不知要用什么?”弄玉道:“自然是饭了,今日在王家吃了中饭,菜甚不对胃口,正想着回来大吃一顿,夜来漫漫,再做些别的,吃粥如何撑得住。”江思满心想吃些清淡的,见弄玉如此说,也只好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