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坠俗妞儿-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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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泽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父亲……您怎么了?”好像中了咒似的,神情恍恍惚惚。
郗老先生握着杯子的手不停地在颤抖,水点点地洒了出来,破坏了他一向注重的气质与修养。拉着儿子,他像是在害怕什么,又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广泽……广泽啊!你……你怎么会种植这种蒲公英?你……你不是不喜欢植物的吗?”
他越是这样,广泽的疑惑就越大,“父亲,这株蒲公英有什么不对吗?”
郗老先生长叹了一声,决定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儿子,“你……你的母亲很喜欢蒲公英,她每年都喜欢在院子里种一株蒲公英。她曾经说蒲公英可以寄托她所有的愿望,所以她每年种一株,让它们来实现她的愿望。”
站起身,他蹒跚的步伐再无往常的坚定,走到那盆蒲公英的旁边,他的手抚上了它,“她是那么喜欢蒲公英!那么喜欢它啊!”
这是一个久远故事的开始,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伴随而至的还有一道清脆的声音,“郗总,我是温霁华。我找你有事,可以进来吗?”
郗伟广泽看了看父亲,又瞧了瞧办公室的门,最终他拉开了门。凝望着面前的俗妞儿,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她,“你……你找我有事?”
“事情很简单,一会儿就好,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此刻的霁华面对他就是单纯地面对自己的上司,不卑不亢,也再无多余的表情。
感觉出她的冷淡与那声“郗总”刻意拉开的距离,他不觉向后退了一步。“什么事?你说吧!”
迎视着他气度不凡的容颜,霁华用最平稳最有力的声音告诉他,“我要拿回那盆蒲公英,你不会种它,也不想种它,我觉得它还是回到我身边更合适一些。”
她来收回的不仅是那盆蒲公英,还有她所付出的感情。沐暖日果然没有说错,俗妞儿不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女孩,她已经决定放手了吗?太快了!真的是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把一切想清楚,她就已经收回了这纷飞、繁茂的爱情。
“霁华,我觉得……”
没等广泽说出个所以然来,郗老先生突然插了进来,“你就是送他蒲公英的人?我可以称呼你‘温小姐’吗?”他在打量着她,用最苛刻的眼光打量着她。
霁华没有逃避,任他的眼神围着她打转。而她只需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不用说,这个老人一定是郗伟广泽的父亲。父子两人都有那种自恃甚高的气势,所以绝对错不了。
她用同样的语气问他,“你就是郗总的父亲?”
郗老先生点了点头,这个女生外表看起来俗俗的,气度上却隐约有着大气魄。收回自己的探究,他指了指桌上的蒲公英,“这株蒲公英是你的?”
“是!”她迎视着他的目光,毫无退却,“所以,我现在来要回。”
“你懂蒲公英吗?我是说你知道蒲公英的花语吗?”凝望着眼前的俗姐儿,郗老先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霁华双手抱怀把头昂得高高的,“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出生花农世家,从小就在妈妈、外婆的怀抱里听着各种花的故事,听着每种花所诉说的语言,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郗老先生急急地追问,“那这蒲公英代表着什么?”
睇了他一眼,霁华把头扬得更高了,“我干吗要告诉你?”
郗老先生显得很失望,他的神情让广泽不明白了,“父亲,你好好地怎么想起来了解蒲公英的花语?这跟母亲究竟有什么关系?”
“原来蒲公英让你想起你那个死去的夫人啊!”霁华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赶紧用手捂着嘴巴不停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没说!”
抚弄着这株蒲公英,郗老先生像是抚弄着一片圣洁,“能在这个地方见到这位小姐种植的蒲公英,或许是上天的一种安排吧!也许……也许是你母亲在天之灵要将一切揭开。既然如此,我就不妨将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或许,温小姐会愿意告诉我蒲公英的花语究竟是什么。”
坐在蒲公英的旁边,郗老先生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
“就像广泽你知道的那样,我和你母亲阿英是被你爷爷硬撮合到一起的。我不喜欢她,我总认为想我一介才子竟然要娶这么个村妇为妻,这简直是种天大的侮辱。阿英她心里也明白这一点,但她依然很爱我,对我也非常的好。后来我们有了你,她非常疼爱你,几乎将你当成了她所有的寄托。可我不准她这么宠着你,我总认为她会把你宠坏,而且我觉得她粗俗不堪,会把你给带坏了。所以从你很小的时候起我就让你跟着我,我要你完全像我,一丁点也不能遗传她的‘俗’。”
对小时候的这些事,广泽记忆犹新。有时候母亲紧紧抱着他,父亲却强行将他拉走的画面还是会时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可那也只是一些片段,他越来越觉得模糊了。
郗老先生缓缓地说下去,“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到你七岁,后来,我认识了一位很有才气的汪女士,她和阿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她才气横溢、气质优雅、谈吐不俗,简直就是为我而来的女神。”
霁华的那张利嘴实在是忍不住了,“你们父子俩真不愧是父子俩,儿子自以为是,老子自命不凡——简直一对活宝!”
“霁华……”广泽不想她惹父亲不高兴,他总觉得或许在未来他们之间会有交集,所以她还是少惹些麻烦为妙。
郗老先生反而不甚在意,“温小姐说得没错,我的确太自命不凡了。我以为世间只有这样的女子能配得上我,也只有我这样的男人能配得上她。我和那位汪女士每日谈论学问,她俨然成了我所有的精神支柱。可我在表面上却依然得维系原有的婚姻关系,我得顾及到我的名誉、郗家的名誉,我不能背负上背信弃义的坏名声。但我不服!我觉得上天对我太不公平,如果我早一点遇到那位汪女士,那我的人生将是多么幸福。我觉得我所有的幸福和人生的快乐都毁在了阿英的手上。”
“所以你就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母亲身上。”虽然年幼,但广泽对母亲的境遇依稀有些记忆。尤其是父亲在家里发过火后挥袖而去,母亲总是对着父亲的书桌暗自流泪。
而郗老先生显然没料到年幼的儿子将这一切都记了下来,而且至今仍无法忘记。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下去。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做了那些残忍的事情。祖宅的后面有一片很大的院子,阿英将南面一隅清理了出来,每年种上一株新的蒲公英,旧的蒲公英又将种子撒在四周,所以几年的工夫那里已经是一片蒲公英的海洋了。一次我又将火发在阿英的身上,气恼之余,我想去毁了那片蒲公英。我真的去做了,无论阿英她怎么哀求,怎么哭泣,我都没有松手,就这样一把火烧了那片蒲公英的园地。阿英她跪在地上,对着那些黑色的焦灰不停地哭着、说着些什么。等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晕倒了。”
广泽望着那株蒲公英,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然后母亲她进了医院,被诊断出患了肝癌,从此后再也没有回家。”那是一段久远而痛苦的记忆,此生他终难忘记。
“她就这样……就这样死了?”霁华简直不敢相信,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她这一生究竟拥有过什么?荣华富贵,甜蜜爱情,还是幸福家庭?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曾拥有过。世上竟没有任何东西是真正属于她的,人生之大悲莫过于此!
往事的伤痛摧毁着郗老先生所有的神经,就连他说话的声音也是颤抖着的,“她处于昏迷的时候曾经断断续续地告诉我,蒲公英可以寄托她所有的愿望,所以她每年种一株让它们来实现她的愿望,可她一直没有告诉我她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在阿英弥留之际,她交代我一定要将广泽培养成一个气质高雅、风度翩翩的人,绝对不能像她那样被人看不起。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蒲公英……纷飞的爱……’”话到此处,他已是老泪纵横。
办公室里的三个人围绕着一株蒲公英静静待着,沉重的气氛将他们团团围住,逃都逃不开。
郗老先生抹去眼泪,抖着双手述说着,“直到我永远地失去了她,我才明白,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早已爱上了她。只是我顾着自己的面子不肯承认,不肯承认我这个自恃甚高的人竟爱上了一个村妇。我后悔啊!后悔没在她活着的时候好好爱她、好好疼她。我站在那片化为灰烬的蒲公英园里,满眼全是她的身影。我拼命地种啊种啊,想恢复那片蒲公英园原有的风貌,可是无论我怎么种,蒲公英就是活不了。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亲手毁了她的蒲公英,上天就惩罚我永远欠着这笔债。蒲公英……纷飞的爱……阿英死的时候已经不再爱我了,她的爱飞走了。”
“不是这样的!”霁华猛地站了起来,“不是这样的!蒲公英的花语是‘纷飞、繁茂的爱情’。它的意思是让爱纷飞,将爱带到遥远的地方,带到有希望的地方,让它繁茂地生长起来。我想伯母最后的意思是,她希望自己的爱纷飞在人间,在伯父你能触摸到的地方繁茂地成长起来——她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郗老先生紧握住霁华的手,像在凝听神谕,“阿英至死仍爱着我吗?她不恨我?不怨我?”
霁华反握住他的手,肯定地告诉他,“如果她恨你、怨你,就不会在临终前说那句话了。”
凝望着面前的蒲公英,广泽反复地念叨着,“蒲公英的花语——纷飞、繁茂的爱情!蒲公英的花语……”
他猛地转过头,恰巧对上霁华的眼,四目相对。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过来,明白了自己不能放弃、必须监守的那分感情。
被他炙热的眼神燃烧着,霁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一转身,她忙无措地向外奔跑。
广泽一愣,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她穿着休闲鞋的脚显然比他的运动反应快了许多,先一步,她逃出了他的挟制。
“去追她吧!”郗老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像我那样悔恨终生,我知道她是你想要的那个人。我答应过阿英要让你成为一个气质高雅、风度翩翩的人,但我想她更希望你爱上一个懂得蒲公英花语的女孩。”
一个懂得蒲公英花语的女孩——广泽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箭步他追了出去。
第九章
“霁华!”郗伟广泽毕竟是个男人,身高腿长,速度也快了许多,他在楼层的中堂追上了那个俗妞儿,“霁华,你等等我!”
温霁华拼命地想挣脱他的禁锢,她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我还要去工作,你陪着伯父吧!等他走了,你再把那盆蒲公英还给我。”
“我不会把那盆蒲公英还给你的!”广泽大声地喊着。第一次,他可以将什么狗屁气质、风度、形象全都丢在一边,将自己的心声喊出来,“既然你把它送给了我,你就不能收回去!”
霁华的火气一瞬间被他点燃了,“哪有这种道理?我送给你的东西,我就不能要回来了?那是你们这些气质高雅的人的规矩,我是俗妞儿,我就是不遵守,我就是要要回来!”
“你要不回来了!它已经种在了我的心里,你要不回来了!”他将她拉到自己的怀抱中,用那分温暖困住她的手脚。
“放开我,放开我!”霁华不停地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说什么气质高雅、风度翩翩,你根本就是一个野蛮人!”
她越是挣扎,他抓得越紧。比韧性,他绝对不比她差。“除非你不要回那株蒲公英,否则说什么我也不放。”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她火气更旺,“你以为蒲公英是什么?可以任你想要的时候养两天,不想要的时候就丢弃在一边?我不是你的玩具,你去找那个气质型美女孙蓓蕾吧!她跟你倒是蛮般配的,化妆舞会里的王子与公主!”
听出她口气中的怨怼成分,广泽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也跟着松了下来,“我知道我做错了,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知道我很虚伪。可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这么多年来,我习惯了那么骄傲的自己,对于改变我需要了解、需要挣扎、需要适应,你就不能用养一株花的耐性容忍我的过错?”
“可惜你不是花!”霁华凝望着他,眼底有着淡淡的忧伤,“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想相信你一定会为我而改变,变得真实,变得自然,变得平俗——可你真的会变吗?我出生在一个花农的家庭里,我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粗俗而简单的。即使今天我从高等学府毕业,在这么现代化的公司里做着白领,可骨子里我依然有着农家的本性。我无法站在你的身旁出席那些风光体面的上流社交,我只会招来嘲笑,只会让你陷入万般尴尬的境地。”
她终于将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差距说了出来,即使这对于她来说很难很难。
“可你不同!你出生世家,有着高贵的背景、高贵的礼仪、高贵的风度、高贵的气质……虽说这个社会不再说什么门当户对了,可两个完全不同的生活价值观怎么融合在一起?你父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即使相爱,他们之间依然是个悲剧。也许……也许现在你真的是爱我的,可以后呢?等日常的琐碎与差距磨光了所有的爱,你还能给我什么?伤害、鄙夷,还是彼此之间的憎恨?这些问题你可曾想过?你又可曾想过要怎样才能解决这所有的差距?”
广泽茫然的眼神告诉她,他从未想过这些潜在的危机。他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追到了她的身边,因为爱把他推了过来。
面对他的沉默,霁华已经无力再多说些什么,从他的臂弯中抽出自己的双手,她知道自己已经选择了放手。
感觉臂弯中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广泽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像是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即将消失,而且永不复见。他只想将理智放在一边,只想在这一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