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北行,故人南去-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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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个,安悦生觉得烦透了。
他将就被重重地搁在窗台上,决定出去透透气,放松一下。
时间不到十点,圣罂市的夜生活还没有拉开序幕。
他驱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大圈,特意绕到偏城郊的樱花街,在白马公寓外面停了好长一会儿。他往日绝不是一个容易伤感的男人,可一旦伤感起来,就像老实人发脾气一样颇具爆发力,而且来势汹汹。
他悲伤得连自己都有些吃惊,好像真的爱她爱得海枯石烂、至死不渝似的。实际上,他活了三十年,从未有过为爱痴狂的体验。非但如此,他的情感经历是在是贫乏得够戗,不是他喜欢的不喜欢他,就是喜欢他的他不喜欢,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两个情投意合的,却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客观原因,最终没能在一起,甚至还没来得及深入地展开,就被扼杀了。所以,他的心里一直存有遗憾,即使是和风萍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每当回想起学生时代的校花,他总不免要唤醒一番——如果当初能够和她一起,那该有多好啊……仿佛和当初那个人在一起,就完全不需要为柴米油盐烦恼了,就可以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做一对清闲高贵的神仙伴侣了。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有些人可以用来消磨岁月,有些人则可以用来珍藏怀念。曾几何时,风萍不幸成了安悦生消磨岁月,有些人总觉得不够完美。如今,她终于也沦为被怀念的那个,于是她昔日的缺点,就像图片上的斑点一样,是可以PS掉的。
安悦生的大脑就是PS工具,可以把一切棱角分明的记忆羽化。不过,没准是酒精在起作用也说不定。谁知道呢,一个到酒吧买醉的男人,若没有女人让他失魂落魄,简直说不过去。
在喝酒这件事上,他天赋异禀,酒量绝佳,有千杯不倒的美名流传在外,无论是老板、同时还是客户都对他十分钦佩,但有时也挺烦恼的,比如今晚,想大醉一场都极为困难。
三个小时内,他谢绝了前来搭讪的四名女子和两名男性。他很努力地想要灌醉自己,但徒劳无功。开车回去的路上,在广场的路口等红灯,又看见了不应该看见的人。他以为自己眼花,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再看。
没错,正是风萍。
他想要下车,可是绿灯已开,只能驱车前进,眼睛的余光却撇这后视镜,目送她的白衣急速退去,隐没在夜色里。
忽然之间,他感到胸口一紧,回忆像一条阴冷的蛇缠绕这他的心,酝酿了一整晚的伤感情绪在一瞬间到达顶点。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急忙将车泊在路旁,翻江倒海般呕吐起来。
暮春时节,气温已经大幅度回升,但凌晨还是稍微有点儿冷。风萍把敞开的白色风衣紧了紧,风衣里是浅蓝色竖领衬衫,下穿西裤,脚踩四厘米高跟鞋,走在夜晚的凉风里,有一种秀挑洒脱之美。
她晚上和唐湛共进晚餐,心情颇有些感慨,又独自去酒馆喝了点儿酒。
他的思维真是奇怪,坦言很欣赏她,也很喜欢她,可是却并不希望她成为唐家的儿媳妇,这可真叫人诧异。唤作三四个月前,她没准就要想歪了。
毫无疑问,唐湛是一个传奇。
他如有天神眷顾,在最好的年华里,拥有了人们梦寐以求的一切,甚至是他商业联婚的元配早早去世。当然,这句话是媒体的刻薄,但联系到他日后的风流,倒也不算冤枉了他。在他风华正茂的年月,想必为女人的问题深深困扰。当然,即便今天他的魅力依然不减。
想到这个,她不由得想起他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助理,倒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她了,好像小报上说她住在伦敦。咦,伦敦?他最为人诟病的三个私生子不就住在伦敦吗?那三胞胎生得秾艳明俊、秀逸非凡,他们的母亲必定美艳动人。
她思维涣散,非常的意识流,散到哪里是哪里,脚下也是无意识地沿着广场花园转圈,也不觉得累。
时光酒店就在广场右侧,但她并不急着回去。
她回想和唐迦南相识以来的种种,起初是为了好玩,有个还不算太讨厌的男人追求她,她没有拒绝。那时,她刚刚结束一场漫长的旅行,打算在圣罂转机飞往伦敦,因天气的缘故延误了航班,就干脆决定逗留一阵子。
她在报上看到招聘广告,忆起当年,临时起意抱着好玩的心态去试试看,不料遇到一位不拘一格的个性老板,她被录用了,然后就遇到了唐迦南。
你看,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很多机遇都源于转念之间。原本不太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因为她的一时兴起,走到了一起。呵呵,怎么说呢,她刚刚体验过一场疲惫的原生态之旅,渴望回归都市,甚至不排斥来点儿情感方面的刺激,唐迦南的出现恰是时候,这就是事情的因果。
看到这里,或许有人要说,爱情就是正确的时间遇见正确的人。
唐迦南真的是那个正确的人吗?
他固执又人性,孩子气,是最当红的绯闻男主角,绯闻女友多得可以组建足球队。像一切富家子弟那样,有一些被宠坏却又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但和他在一起比较轻松,没有压力。
他没有可以迎合过她,即便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和昔日恋情,亦没有对她刨根问底,充其量只是露出了一点儿好奇。当然,这没准是因为他的爱还没达到足够的温度,但这恰恰是她目前所需要的情感状态。
她已经过了挥霍青春的轻狂年月,不再热衷那种撕心裂肺、死去活来的情感纠葛,那实在太像表演。她已经学会不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只专注于内心的平静和安宁,更钟情细水长流式的感情,就像有一首歌里唱的那样,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她满足于现状,不会因为任何外力离开唐迦南,然而,现状正在改变之中。她于昨天下午离开唐家,今早又爆出两条轰动新闻,可唐迦南居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气恼之余,也不禁要赞他沉得住气。
她十分后悔昨天过于负气,竟连手机也没有带出来。
绕着广场的花坛转了三圈之后,她终于决定回酒店给唐迦南打电话,可是,接听电话的人却是一个女人,声音沙沙地问对他:“哪位?”
风萍一愣,要不是对方的声音极为熟悉,她肯定以为自己大错了。
“是我。”
“哦……是你啊!”唐诗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发愣。
“唐迦南呢?叫他来接电话。”
“他睡着了。”
“麻烦你去叫一下。”
“他喝多了。”唐诗打断她,“我叫不醒。”
……
风萍无语,感觉心里有一股火气直往上冒,沉默片刻,缓和一下情绪才道:“这个时候,和别人的未婚夫在一起喝酒,好像不太道德吧?”
唐诗对此论调很不以为然,反问道:“难道一个人订了婚,就没有和朋友喝酒、聊天的权利了吗?”
……风萍再次无语。
“唐小姐,你或许作风开放、为人大度,但我不是。我不喜欢我的未婚夫半夜三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喝酒。”
“那我只能表示遗憾了。”唐诗飞快地打断她,并且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风萍目瞪口呆,不明白自己最近为何频频遭遇这种无礼的人。
她在房间里来回走了片刻,然后拿起电话拨给易尔阳,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易尔阳睡得香甜,突然被人吵醒本是不太乐意的,但听到这等刺激的八卦,也不由得精神大振。
“他们没搞出什么事吧?”
……风萍无语。
易尔阳在电话里哼了两声,忽然改变态度,安慰起她来,“你放心,阿南的酒品很好,喝醉了就是睡觉奥,决不会……”
“你到底睡醒了没有?”风萍打断他。
“呃……醒了……”
“我需要你把唐迦南带到时光酒店。”
“啊?”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个……”
“我的要求太过分,令你为难了?”
“不,不为难。”
“那么就麻烦你了。”
“好吧,我稍后回你电话。”
易尔阳挂掉电话,把那头柔顺的长发掠到耳后,拧这眉头想了想,开始拨打唐诗的电话,得到的回复是关机,转拨唐迦南的手机,也关机。
他又翻了翻手机通讯录,没有知道唐诗的宅电,忍不住倒床呻吟。无奈之下,他只好爬起来,穿上外套,亲自往她的住所跑一趟了。
等他开了将近半个钟头的车感到唐诗的住所,很抓狂地发现她根本就不在家。然后又把电话达到红袖坊,查询晚上唐二少有没有大驾光临,得到的回复也是没有。
这真的很让人抓狂啊!
但他还是将真实情况转述给她,表示遗憾,“找不到他们。”
“那就算了吧。”风萍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冷静,“吵了你的睡眠,我很抱歉。”
“你没事吧?”面对她忽然的客气,易尔阳有点儿不习惯。
“我很生气。”
“呃……”她如此直接,易尔阳也有点儿不习惯,“我估计他们俩在一起,可能是因为上次在纽约,唐诗喝醉的事……”
“是吗,原来他们在纽约就已经醉生梦死了。”风萍接过他的话茬,冷笑道,“我说他怎么无缘无故地玩失踪,半夜三更跑出去喝酒,原来是这样。”
“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易尔阳急了,自己这不是在帮倒忙了吗,怎么越描越黑了,“我的意思是——”
“你不用安慰我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风萍谢绝他的好意。
“我没有安慰你,我不清楚纽约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相信阿南,我觉得他们俩没什么。”
“我要休息了,尔阳。”风萍此刻委实无心交谈,“谢谢你跑这一趟!”
“喂——”
易尔阳见她已经挂断了电话,唯有无奈叹息,一边驱车回家,一边拨打唐迦南的手机,给他语音留言。
被夜晚的冷风一吹,他回到家后,再没有丝毫睡意,眼看客厅的笔记本电脑开着,干脆坐下来,上网浏览时尚界的新闻。
孰料时尚网站的头条,居然也是风萍和唐迦南这一对。
风萍前几日因出席Jennifer服装秀,成为圣罂时尚圈的焦点人物,今日她爆出新闻,频频上报,更是赚足眼球,尤其是花语传媒的道歉声明,惹得舆论哗然,各种猜测议论纷纷出炉,网友们分析地有板有眼,看得易尔阳也几乎信服。
论坛有网友自称是知情人,发帖表示要继续披露风萍的过去,声称自己手上有一组照片为证,惹得网友们热情高涨,他却一直没有出示证据。有人跟帖质疑他就是那名被解雇的记者,但没有得到回应,另外几条不着边际的八卦,完全没有技术含量,易尔阳略扫一眼就关掉网页,去工作室忙活了。
他原是建筑学的高材生,从事设计乃是半途出家。他的艺术天赋完全得以与她的设计师的母亲,继承母亲的事业之后,他将建筑风格带入设计领域,取得不小的成功,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那节俭吝啬的作风,使很多人误以为他出身寒门,实际上他的家世挺好,只是天性爱财。此外,他还很敬业,可以不眠不休连续工作三十八个小时。
翌日中午,当他接到唐迦南的电话时,他已经工作了七个半小时,但依旧精神奕奕,其实十足地吼道:“你这个死鬼,昨晚死到哪里去了?”
听听这语气,十足的情人式的责问。
唐迦南却早已习以为常。
他宿醉刚醒,摁着太阳穴答道:“当然是在家,还能在哪里?”
易尔阳大惊,“什么?你昨晚在家?”
他昨晚想了好几个地方,唯独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在自己的家里喝酒。这也实在是惯性思维,一提到喝酒,第一想到声色场所,谁没事一个人在家喝闷酒呢。他不知道,唐迦南昨日第一次感到男性自尊受创,个中滋味不便对外人道,所以才一个人在家喝闷酒。
“废话!”唐迦南对他的语气感到很不耐烦,奈何嗓子嘶哑,发不出气势,“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没事,有事的人是你。”
“有话快说,蠢货,我马上要去公司,晚上还有一个酒会。我要疯了,我的头好疼!”唐迦南痛苦地哼起来。
“我问你,”易尔阳拿出一副严刑拷打的态度,丝毫不同情他,“你昨天晚上和谁在一起喝酒?”
“我一个人。”
“真的?”易尔阳微微一愣。
“我得去公司了……”唐迦南不想跟他废话下去了。
“等一下!”易尔阳连忙阻止他,换了一种疑问语气,“你昨天没跟唐诗在一起吗?”
唐迦南一怔,“没有啊,她出什么事了吗?”
易尔阳本来是很明白的,准备把他好好地训斥一顿,结果反被他给搞迷糊了。
“既然你们没在一起,那么风萍打你手机为什么是唐诗接的电话?”
“风萍打电话给我?”唐迦南又吃了一惊。
“没错,她是这样告诉我的。她打电话给你,接电话的却是唐诗。”
“有这种事?”
“废话!”易尔阳回敬他自己的口头禅。
“你等一下。”
唐迦南挂断电话,从沙发上跳起来,噔噔噔跑下楼去了。
他的头也不疼了,一下子就生龙活虎起来,扯开嗓子叫道:“陆妈,陆妈?”
陆妈赶紧从厨房出来,应道:“二少爷,您……”
唐迦南立刻问道:“昨晚有人来过家里吗?”
陆妈点头道:“是的,唐诗小姐来过。呃,她来得有点儿晚,好像还喝了点儿酒,一定要见您,我只好让她上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注视唐迦南的脸色。这孩子虽然是她一手带大的,但她也不是很不了解他的性格。他是唐家第二个难捉摸的人,第一是唐湛。
唐迦南看着她沉默半响,终于道:“陆妈,你以前认识她吗?”
“不认识。”
“你了解她吗?”
“不太了解。”
“你怎么能随便就让人上楼进入我的休息室呢?”
“对不起二少爷,我曾经在您的相册里见过她的照片,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陆妈开始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因为风萍的事,唐迦南对她很不满,连话也说得没有平时那么利索了。
“我本来是不让她进来的,可是,她站在外面一直没有走。当时确实太晚了,我看她一个女孩子,又好像喝多了,所以才让她进来坐一坐,给她喝点儿茶水醒酒。”
这个解释无可挑剔。唐诗作为他的朋友,无论何时前来拜访,绝对应该得到比这更好的招待,陆妈代他尽到了主任的责任,他完全没有理由责怪她,更不应该对她发火。
唐迦南无奈,只得保持沉默。
陆妈又补充道:“他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大约二十分钟,然后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