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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部分

传奇征文-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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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天下其实不难拥有,戒备森严的沙巴克对他们来说,如入无人之境。

    她的武艺已精进很多,仅次于他。他和她联手,天下无敌。

    她一路势如破竹地进入皇宫,他在她身后帮她斩断四下里飞射向她的明枪暗箭。她太得意,她因得意而太忘形。她在空旷的大殿里站定,回身再次向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并没有注意到背后隐匿的沙城弓箭手。他眼疾手快,飞身拦下电光火石间射来的箭。

    他回过身来时一种冰冷如丝的感觉浸透全身。他依稀记得就是那天她的剑抵在他胸前的感觉。左边,第三根肋骨,毙命。

    她抽剑回手时,他听见水流激射的嘶嘶的声响,他低下头看见他的血正从胸前汩汩外溢,抬头他又看见她眼里淡淡的血红。

    他说,你信不信在你运力前我会捏断你的手腕。

    她说,我信,我也信你随时可以要我死。她说着他的裁决就准确无误的穿刺过她左边前胸。

    她说,可是你信不信,我刺的是你左边第四根肋骨,很痛,但不致死。

    她说,不论是爱还是恨,你一直都是我的天下,一直都是,如今我终于拥有。

    那以后他就在红名村孤独终老。他余下的一生都用来超度两个亡魂。一个是他很多年前杀死的一个低级道士,一个是亲睹弟弟死在他刀下,眼里从此染上淡淡的红的那道士的姐姐。

    人们见到我和她,总要躬起身子表示对帝国双璧的虔诚。但我想那虔诚多是给她的,她是沙城第一夫人,是我的姊姊。她叫冰魄。

    她站在城楼上守城时,华丽的羽衣在猎猎西风中起伏翻飞,栗色的长发飞散在空气里。我记得有次她为了化解他的危急,忙乱中无暇开盾而为对方一道士飞符所伤。那符从她左胸前贯入,血还没有流出的时候,他已在城下将那道士拦腰力斩。那道士血溅五步时他回头朝冰魄看来,眼神充血而恍惚,仿佛她左胸上那一个伤处穿刺了他几个轮回。那神色遥远而凄楚,我回过身,泪流满面。

    后来冰魄不无取笑的责备我,只有一处刺穿了肩头的符伤,何必紧张的哭出来。因为我的分神,群疗没能及时补起,害姐夫和一群武士一度陷险。我说,当时大惊失色的不止有我,而我流泪,只因姊夫那狂乱的眼神震撼了我。

    震撼?有什么能震撼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有。但很少,比如三世姻缘。

    你说过你不相信三世姻缘。

    不相信,但一样可以被震撼。那是一个美好的杜撰的故事,华而不实的诱人,就像我正写的那小说。

    说到这里,冰魄静静的凝视我。她的目光里流露出对我最温良的迁就。她走到我身边俯身吻上我的额头。她说,雪魄,相信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三世姻缘。去找他或者被他找到吧,你们彼此寻找,等待,思念了很多年。很多年后你们将彼此拥有,不会弄错,不再分开,就像我和罹烬。你的小说,既然是写三世姻缘,笔触就该真实,即使你只是借用我们作为题目。

    或者我无法反驳她的话,所以我只是礼节性的回吻她的面颊——愿玛珐之神神保佑我善良的姊姊,还有她庇护沙城的三世姻缘。

    其实我从没有说过我不相信三世姻缘。我从没有说过我不信什么,相信什么,我没有信仰。三世姻缘,三世。一生都捱不过欢爱的白淡,又怎能经起三世的沉重。而在漫长时间里所有的未知和变数,谁能预料,谁又能洞悉。相爱,甚至不是一世,是一时罢了。

    所以我说过,爱情对我并不重要。我曾用这句话当作对于凰耒求婚的答复。他微笑,问,那沙城对你也不重要吗?他努力想从我脸上捕捉到什么,但我的神色一片波澜不惊。他继续说,你该知道,以现在沙城防守的实力,即使再多两个罹烬,两个雪魄,也无法阻止沙城即将易主的必然。没有沙城,帝国双璧,三世姻缘,笑柄而已。

    我冷笑,你太狂妄了。沙城在你将亡的断言下坚守了两年,两年之间你就没为你的莽撞无知有丝毫的惭愧吗?

    他看着我,依然微笑。雪魄,两年半前我说过沙城三年必亡,如今你们还有最后半年。而我,只想在这半年之内挽救你们,尤其是你。玛法大陆上最优秀的女人只能和我相配,你的姊夫罹烬的确优秀,但我的女人比他的优秀,所以我比他优秀。

    我把凰耒的求婚告诉罹烬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在我叙述完后他只简短地说了一句。你不能嫁给他。

    如果这次守城依然以我们败退告终,我打算嫁。

    不行。他直截了当。

    我没有选择,我们太需要他的力量。沙城失守,弑血灭亡,我生不如死,死不如嫁。

    我说了不行。他看着我的双眼。我是沙主,是你姊夫,我说不行。

    我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视片刻,他长眉一轩,眼神滑向别处。

    你要嫁谁都可以,偏不能是凰耒。我按下不说,你姊姊便绝不会答应。

    哦,只要我告诉她我爱他,她就会答应的。冰魄只相信爱情,爱情是她的世界存在的理由。有爱,一切险恶都可以被迁就,一切野望都可以被原谅。

    可是雪,嫁给他你不会幸福。

    他深邃的语气只换来我不置可否的轻笑。他不该用这种只适合冰魄的口吻跟我说话。他弄错了,他好象总是弄错,太不应该。

    我跟姊姊有一个幸福就够了。我说。我们两个,一个为三世姻缘而生,另一个为沙城而生。

    你太固执,雪。他微带着着恼的伤感的笑意看着我。我像极了冰魄的侧脸笼罩在他似是而非的目光里,那目光平静而欲喷薄。

    冰魄其实并不固执,冰魄很温柔。温柔的冰魄并不愿意自己如他想象般固执。他爱沙城,她爱他。她因为爱他而轻易的改变了太多。她在每次守城时亲临战场,在高高的城墙上扬起精神力卷起的羽衣和长发。她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起那种感受,那种为一个男人守城的感受。神圣而无畏,甚至希望自己会和他就此同时死去。两个人相拥而亡,让沙城为爱祭奠,然后等待下一个轮回,等待第四世的姻缘。

    她如梦呓般絮絮的说着,脸上满是心驰神往的想象。末了星眸回斜,不掩期待的问我。下一世我还会跟他相遇,是不是。他会认出我,不论怎样轮回我都有他太熟悉的身体发肤的气息。即使我像这一世一样对这前世片点记忆也无,即使罹烬说前两世的我喜欢穿白,而如今我喜欢红色,而下一世我可能喜欢橙,蓝,紫——但他一定认的出这些偏差下我的魂魄,我的真本。是不是,是不是?

    冰魄总这样天马行空,多愁善感,胡言乱语。预言里说她的三世姻缘是守护沙城的契。只要罹烬找到他轮回两世的妻,沙城就将在玛法之神的祝福下永属弑血。三年前罹烬找到了她,然后成为我的姊夫。一切按命运的轨道行进,顺利的太过美好。所以,按照预言,冰魄根本不可能有和罹烬徇情沙城的机会。

    可是。轮回路远,无常迅速。人身难得,佛法难闻。这一世相濡以沫,下一世却完全可能相忘江湖。这是我的心里话,但是我没有把这些说给冰魄听。我只是说,把握一世在手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和实在。除了变,一切都不会持久,不需去想遥远的无端。

    冰魄摇头轻笑。就像我的想法她总是不懂,她的内心大概也非我所明。或许因为我们的外表太接近,所以注定我们的心性将离的很远。我和她身处两个永远无法被拉近的极端,就像水中的倒影,一颦一笑的吻合,分不清谁是谁的虚幻。也许这只是玛法之神无心的善意的玩笑,即使有些阴错阳差也无伤大雅,而且,毕竟我们彼此深爱。

    冰魄问我的〈三世姻缘〉写的怎样了。她靠在我的肩头,说,不知道你写的,会与真实的我们有多少相近,多少偏差。

    你们的前缘我本不了解。这文里是我编纂的情节,怎么会与真正的你们贴近,应该一点也不搭边的。我说。

    写完了我和罹烬一起看,她笑。什么时候可以写好呢?

    很快。我想……早该临近尾声了。我轻轻说。

    沙巴克从来不是一个光明的城,从不。

    而我,我爱杀戮,我爱战乱,我爱荒芜。我爱沙城一望无垠的黄沙,不论杀到少人,流多少血,风吹起来,沙扬起来,血被吸干,尸体被埋没,就是一瞬间的事。一切便重回祥和。沙巴克没有罪恶。

    他像念祷告词一样说完这些,回身拉过他钟爱的妃。他亲吻她白瓷般的脸颊,双手覆住她隆起的腹部,说,来,连珐玛之神都要膜拜的容颜,以你腹中下任沙主最英勇的名义,引导这些已经和即将在沙场的徘徊的亡魂,感谢他们用血和火奠定沙城另一段不败的传说。

    她于是一声不响的立在巨大的魔法墙前,微仰起艳绝的脸,看墙面上显示的沙场上正进行的短兵相接。攻沙行会实力强大,想必云集了盟重最强势的精英。她看到那行会首领在重重包围中划火,那是一个年轻强壮的男人,自然,也武艺超群。她好几次看他陷于危亡,他刀光划开,身边交错的枪剑便随残缺的肢体呈扇形飞溅开。他的刀,太毒,太狠,刀光掠处,不留活命。她静静看着,睫毛向上翻卷出柔韧美好的弧度。

    他也注意到那首领。慢慢,他的眉轻轻蹙起,他说,这个人一定要死。

    她不做声,也无表情。她永远都不动声色,他也永远都不知道她在某个瞬间在想些什么。或正为此他像爱一具尸体,一段回忆,一个梦想般爱她。残暴的沙城统治者,人命的随意草菅者,爱一个哑女像刽子手热爱屠刀一样爱她。

    她依然凝视着巨大的魔法墙,睫毛向上翻卷出美好的弧度。他的呼吸开始急噪。他说,我不能留下他,盟重土地上除了我不需要第二个强者。

    他拉她回寝殿,在她默然无声的眼光中穿起战甲,他提起裁决,逆光看棱锋,说,我的刀依然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虽然我越来越不安。从三年前第一眼看见你,我就不安,如今我终于知道原因,原来一个王者是不能有眷恋的。

    他拥抱她,很轻,怕他身上的铠甲要硌痛她。她身上的暗香和他鳞甲缝隙里镶嵌的血腥为交融在一起。他喜欢这气味,仿佛自己可以被救赎。他吸了又吸,说,来,给你看一样礼物。

    他把她的手按在她妆镜台晶莹的镜面上。他的手压着她的施力,喀喀声中镜面陷入背靠的墙壁。沉闷浑浊的摩擦声之后,有阴冷的风从床下游走上来。他掀起团簇的床围,黝黑的棺口呈现在她眼前。

    他说,五个月之前我修了这条密道,三天前我杀了修建密道的所有人。沙城不败的神话不会因为留给一个女人的后路而动摇,只要我随时解决威胁到沙城和让这密道派上用场的所有存在。

    五个月后她在战火中产子。那是的的确确的战火,而不仅是巨大魔法墙上的映射。她从产床上爬起出现在正在对决的他和那敌对行会首领面前时,他因为分神而遭对方趁虚而入的重创。他不支跪倒,然后看见她和他的敌人忘情拥抱。

    两人彼此放开后,她回身望他,脸上三年来第一次有了表情,她居然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如他幻想中一般细软,柔美。你明白了吗,残暴的沙主,我离开我最爱的人跟你生活了三年,我的灵魂与身体分离了三年,我在一个杀人魔身边睡了三年,我因厌恶而拒绝说话了三年。如今沙城终于易主,感谢你为我修建的那密道。

    而后她回身看着她的爱人。她问,我三年没有说话,你听我的声音还美吗。

    他只是吻她,不说话。她却轻轻推开他。

    我们曾约定过你要做善良的沙主,没有血和残杀,是不是。

    他急切的点头,目光一如当年般温良。她爱怜横溢的看着他,脸上浮起奇怪的笑。

    可是你拥抱我的时候,你身上有和他一模一样血的味道。一模一样,杀人无数的味道。

    欲望和杀戮之城,沙巴克,没有罪恶。

    她抚摩着她最爱人的脸,你看见他了吗,你刚杀死的前沙主,怎样的前车之鉴。爱是王者不能有的人性,你已不再需要我。

    她于是回身继续对她的丈夫说,你的儿子已经被我扼死在卧房里,因为我知道新任沙主一定要斩草除根。

    她走过去偎着她丈夫,轻轻擦去他脸上半凝固的血迹。扔下我走了吗,那你被噩梦惊醒时还能在谁的怀里继续安睡?

    她的脸在最后一瞬间突然恢复了三年中的冰冷欲绝。她的爱人情知不妙,飞身上前时只被她胸前飞出的鲜血溅落一身——她已经在已死前沙主的怀里刺胸而亡。

    推门而入时我没有发出太大声响,闪身进去时想退已来不及。冰魄有些慌张的从罹烬怀里挣出,脸上有梨花带雨的痕迹。我的唐突闯入使她一度看来很是羞惭,仿佛方才与她相拥的不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而是苟且的偷情者。是的,我说过她太温顺了。她从不指责和埋怨,她坚信当人们用一个手指指着别人时,剩下三个手指朝着自己。所以我该尊重她过于卑谦的温柔和善良。我说,对不起,我近来该先敲门。

    她走过来拉我的手。是我该说对不起。你们为战事忧烦无措,我却只是伤心绝望,徒乱你心。她说着伸出双手拥抱我。她身上暗香浮动,肢体柔软。我展开双臂回拥她,意识一时便有些恍惚。刚才他拥着她时,是不是也现在的我一样轻柔怜惜,一样迷恋沉醉——就和上一世,上上一世拥着她时一模一样的沉醉?

    冰魄很快离开。她不愿听闻任何有关战事或军情。她离开后殿里陡然的空旷,连温度似乎都要渐渐遁去。他坐在我左首边,褐发低垂,面色凝重。他身上无双的霸气曾几何时几乎不察了,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无比陌生。

    这座城的主人,我的王罹烬,就这样无限寂寥的坐在秋末冰凉的空气里。透过发丝我看到他的脸,依然目光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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