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宠与勇气-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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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观想的对象是个患有重病的人,而他的病气上了我的身怎么办?”
卡卢毫不迟疑地回答:“你应该这么想,哦,太好了!这个观想发生功效了。”
这就是整个重点所在。我们这群号称“无我”的佛教徒,马上露出了私我的马脚。我们来这里修行只是为了个人的解脱和减轻自己的痛苦,要我们承受别人的苦,即使只是想像也免谈。
自他交换的练习正是为了斩断那个私我的自我关切、自我助长和自我防卫。自他交换能深刻地去除主、客的二元对立,让我们逐渐认清我们最恐惧的是:让自己受伤。这个练习不只要我们对别人的苦难产生慈悲心,更要心甘情愿地吸入别人的痛苦,把好的品质吐给他们。这才是真正的大乘慈悲解脱之道。这一点和基督的作为是相同的:承受世人的罪,并因此转化了他们(以及你自己)。
这个观点其实很简单:自、他是很容易交换的,因为这两者是相等的,对真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相反地,如果自、他无法交换,我们便会封锁真我的知觉,也就是纯然非二元的知觉。如果我们不愿意承受他人的苦难,就会被自己的苦难封锁。诚如威廉·布雷克(William Blake)所说:“当最后的审判来临时,如果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毁灭,我就会被自己的自我紧紧地掳攫。”
如果一个人长期练习自他交换,奇怪的事会开始发生。首先没有人因此真的得病。尽管我们当中有许多人以恐惧为借口而拒绝做这项练习,但我发现没有任何人因为练习它而生病,反之,你发觉自己不再逃避痛苦,不管这痛苦是你的还是他人的。除了不再逃避痛苦之外,你还发现因为你愿意将痛苦吸入自己体内再释放出来,而有能力转化它。你的心中产生真正的改变是因为你不再企图保护自己了。接着你会放松自我和他人之间的紧张,你领悟到那个在受苦或享受成功滋味的,根本是同一个大我。如果宇宙里只有一个共通的我在享受成功,何需羡慕别人呢?自他交换的正面价值是:我为他人的美德感到快乐,在非二元的觉察中,他们和我是无别的。一种伟大的“平等意识”因而发展,它一方面去除了骄傲与自尊,另一方面也斩断了恐惧与嫉妒。
建立了大乘的慈悲心,在某种程度上领悟了自他交换的本质,接下来所要学习的便是金刚乘的解脱道。金刚乘奠基于一个不妥协的原则之上:存在于宇宙的只有共通的佛性。如果一名行者继续不断地去除自己的二元对立,就会逐渐发现高低、圣凡都是完全佛性的展现。整个宇宙都是那空无、明澈、无碍、自发的觉性所示现的游戏三昧。当然我们发展觉知并不是为了游戏,因为存在的只有觉性罢了。金刚乘的修行就是觉知、能量与光明的游戏三昧,它反映了长青哲学的智慧:宇宙就是神性的游戏,而所有的众生都是神圣的。
金刚乘有三部主要的密续。第一部是“外密”。你观想本尊在你的前方或头顶,向你洒下治疗的能量或光明,并赐予你祝福和智慧。这就是我所谓的第七个层次——通灵层次,人们在这个层次开始与神建立起内心的交流。
第二部是“内密”。你观想自己就是本尊,并且不断地诵持本尊的咒语。这就是我所谓的第八个层次,微细光明层次,人们在这个层次与神合而为一。第三部是“秘密”,这时你和本尊都融入纯粹的空性中,也就是我所谓的自性阶段。这个阶段的行者无需再观想、持咒或专注禅定,你只需要领悟自己本来便俱足佛性,而且从来就是解脱的。既然众生早已俱足佛性,就没有“成佛”这件事了。存在于十方的只有佛性或神性,你只需安住在心的本然中。所有生起的现象,都是你本觉的点缀罢了。所有示现的或未示现的,也就是无论空或有,都在你不二的觉性中展现着游戏三昧。
闭关时替卡卢仁波切担任翻译的是肯·迈克李欧(Ken Mcleod)。他是追随卡卢许久的优秀学生,后来与我和崔雅结为好友。顺道一提的是,肯·迈克李欧译了一本有关自他交换练习的西藏经典——《伟大的觉醒之道》(The Great Path of Awakening),如果你对这方面的练习有兴趣的话,我大力推荐这本书。
《恩宠与勇气》(肯·威尔伯著,胡因梦译)连载之四十二
她大部分的苦难都被救赎了,还被赋予了意义、使她与众生的血脉相连;让她得以从“自己”孤立的愁苦中跳脱出来,进入众生的体性中,不再感到孤独。
后来崔雅在卡卢的引导与肯的协助下,不但练习默观,也做自他交换和本尊瑜伽的观想(观想她自己就是观世音,一位充满慈悲心的菩萨)。我也做了同样的练习。她开始以我在塔霍湖那年遭受的痛苦与磨难来进行自他交换的练习;我也以她所受的苦来做相同的练习,然后我们逐渐将其扩展到所有的众生。未来的几年,这都是我们最主要的观想练习。
自他交换比其他任何练习更加深了崔雅的慈悲心。她说因为众生都在受苦,她觉得自己与众生深深相连。自他交换的练习救赎了她罹患癌症的苦难。一旦熟稔了自他交换的练习,每当你感到痛苦、焦虑或沮丧,吸气时很自然便想到:“让我把所有的苦难吸进来。”呼气时再把它释放出去,结果是你支持了自己的痛苦,你进入了其中。面对苦难时,你不再退缩,反而可以利用它与众生的痛苦联结。你拥抱它,并且以全宇宙的血脉转化了它。你和你的痛苦不再孤立无援,反而借此机会和其他受苦的人建立了联结。你领悟到“在我弟兄身上发生的,也同样在我的身上发生了。”透过简单而慈悲的自他交换练习,崔雅发现她大部分的苦难都被救赎了,还被赋予了意义、使她与众生的血脉相连;让她得以从“自己”孤立的愁苦中跳脱出来,进入众生的体性中,不再感到孤独。
最重要的是,它帮助她(同时也帮助了我)不再批判疾病或苦难,不管是属于我们的还是他人的。自他交换使你不再让自己与苦难(你的或他人的)保持距离;你以一种简单、直接而充满慈悲心的方式与它产生关联。你不再袖手旁观地编织一些理论,或企图分析某人“为什么要创造某种疾病”、“它到底有什么意义”。这样的理论对别人的痛苦并没有什么帮助,不管你认为你的理论有多么大的助益,它只不过在暗示,“不要碰我!”
自他交换的练习使崔雅以更慈悲的心情与苦难相连,于是她写了一篇《什么才是真正的帮助》的文章,投在《后人本心理学期刊》中,后来又被《新时代杂志》转载,而且获得了巨大的回响,同时也使她受到“欧普拉秀”的注意(崔雅很委婉地拒绝了——因为他们只想要我和鲍尼·席格辩论)。相较于新时代“你创造了自己的病痛”的理论,《新时代杂志》的编辑称这篇文章为“对疾病更慈悲的观点”。以下便是其中的一些摘要:
什么才是真正的帮助
5年前的某一天,我坐在厨房的餐桌旁与一位老友喝茶,他告诉我数月前得知自己罹患了甲状腺癌。我告诉他我母亲在15年前动了结肠癌的手术,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接着我又对他描述了我与姊妹们讨论母亲之所以得癌症的各种原因。我们最喜欢的理论是,她一直都在扮演妻子的角色,而没有扮演自己。我们猜想,如果她不嫁给牧场的主人,可能会变成素食主义者,也许就可以避免摄取导致结肠癌的油脂。此外我们还有一个比较高明的理论,她家族的不易表达情感,可能也是她罹患癌症的原因之一。然而我的朋友显然对癌症有过更深的思考,他后来说了一些话,深深地震撼了我。
“你们难道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他问道,“你们把自己的母亲当成一个物品,滔滔不绝地谈论着有关她的理论。别人在你身上所加诸的理论,感觉上就像是一种冒渎。我明白这一点是因为在我的例子里,许多朋友对于我罹患癌症所提出的各种看法,都让我觉得是负担和包袱。他们似乎不是真的关心我,在这样困难的时刻也不尊重我。我觉得他们的‘说法’,只是为了交差了事,而不是真的想帮助我。我罹患癌症这个事实,一定对他们产生了相当大的冲击,以至于他们必须替它找些理由、解说或意义。这些说法是在帮助他们而不是在帮助我,它们只会带给我许多痛苦。”
我感到极为震惊。我从未看过那些理论背后的真相,也未仔细想过我的理论可能带给母亲什么样的感觉。虽然我们姊妹并没有将这些想法告诉母亲,但我知道她感觉到了。那样的气氛不可能让人产生信赖、开放与求助之心。我突然领悟到,我在母亲最危难的时候,竟然没有给她一点帮助。
我的朋友为我打开了一扇门。我开始以更慈悲的心情面对那些生病的人,以更友善的态度来接触他们,对自己的观点也更加谦卑。我开始看到我的理论背后除了批判之外,还有更深的恐惧。我不但没有说:“我真的很关心你;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忙的?”反倒不断地质问:“你做错了什么?你在何处犯了错?你是怎么失败的?”其实,我真正想表达的是,“我该如何保护自己?”
我看见了无知及隐藏的恐惧,它刺激我、强迫我去编一些理论,这些理论让我对这个宇宙所发生的事,有了一份自圆其说的掌控感。
这些年来,我曾经和许许多多罹患癌症的病人交谈,其中有一些人是最近才被诊断出来的。起初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为一名癌症病人,谈论自己的经验总是比较容易,但我很快就认清,那个人并不想听你说这些话。我发现唯一可以帮助人的方法便是倾听,只有认真倾听他们说话,才能体会他们的需要是什么、他们面临的问题是什么,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什么才是真正的帮助。因为人们在生病时会经历许多不同的阶段,尤其像癌症这类持续又难以预测的疾病,专心地倾听他们的需求是非常重要的事。
特别是当他们必须选择治疗的方式时,会需要一些资讯,也许要我提供一些另类的疗法,或是协助他们对传统治疗做一些评估。一旦他们选定了自己的治疗方法后,就不再需要任何的资讯了。此时的他们只需要支持,不需要再听他们所选的放疗、化疗或其他疗法的危险性在哪里。如果我在这种时候还不断提出新的建议,只会将他们推回困惑之中,让他们感觉我在怀疑这份选择,徒增他们的疑惧……
我自己在做决定(有关癌症的治疗方法)时也不是很容易的;我知道对某些人来说,那可能是这辈子最难下决定的时刻。我逐渐认清,如果我是别人,我永远也无法预知自己会做什么样的选择。这个认知让我愿意真正去支持别人的选择。我有一位好友(她在我头发掉光时还让我觉得自己很美)最近对我说:“你的选择和我可能做的选择不太一样,但这一点都没关系。”我非常感激她在我生命中最艰难的时刻,没有让不同的选择造成彼此间的阻碍。后来我对她说:“但是你也不知道你会做什么选择;我没有选择你认为你可能会做的选择,也没有选择我认为自己可能会做的选择。”
我从没想到自己会同意接受化疗,我对于把毒物注射到体内有着相当大的恐惧,更害怕它对我的免疫系统造成永久的影响。我一直抗拒,直到最后才做了这项决定,即使它有很多的缺点,但它仍然是我最佳的治愈机会……
我很清楚我无意识地造成自己的疾病,也很清楚我有意识地努力使自己痊愈。我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能做的事上,尽量摆脱过去自责的习惯。那份习惯只会阻碍我做健康、清醒的选择。同时,我非常清楚还有许多其他的因素存在于我有意无意的掌控欲背后。值得感谢的是,我们全都是更大整体中的一部分,我很高兴能知觉到这一点,尽管这表示我并不具有太多的掌控力。我们全都息息相关,不管是人与人之间,还是人与环境之间。生命实在太复杂了,哪里是“你创造你的实相”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可以涵盖的。如果我深信,我创造了或掌控着自己的实相,我就切断了生命中更丰富、更复杂而神秘的血脉。这样的理论奉掌控之名,否定了那个每日滋养着我们、众生一体的血脉。
我们以前误认自己是被一个更大的力量所摆布,疾病是由外在因素所造成的。“你创造你的实相”这个理论在更正上述的误解上,是非常重要而必要的。但它是一个过于简单且反应过度的理论。我愈来愈觉得,我们愈是相信这个理论,就愈否定了它的助益,因为我们在运用这个理论时的心态是狭隘、自恋、疏离的和危险的。我认为我们对这个理论应该有比较成熟的看法了。诚如史蒂芬·勒文所说:“这个理论只说出了一半的真相,所以是危险的。”其实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们“影响”了自己的实相。这样的说法比较接近完整的真相,包容了个人行为的影响力和生命更丰富的神秘性。
如果有人问我:“你为什么要选择得癌症?”这个问题给人一种自以为是的感觉,好像发问者是健康无恙的,而我是病恹恹的。这样的问题并不会引发建设性的内省。那些对于情况的复杂性比较敏感的人,也许会提出比较有助益的问题,例如:“你要如何运用癌症来成长?”对我来说,这样的问题是比较令人振奋的;它帮助我认清自己目前所能做的事,使我得到支持和助力,感觉也更具挑战性。一个人会提出这种问题,表示他不认为我得病是因为犯了错而自作自受的。反之,他使我觉得困境也是成长的契机,我自然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来看待这件事。
在我们的犹太—基督教文化里,由于太强调原罪与罪恶,使得人们很容易将疾病看成是犯错所遭到的惩罚。这方面我比较偏向佛教的看法,他们认为每件事的发生都可以增加慈悲心和服务他人的机会。我不再把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坏”事,看做是过去行为的处罚,反而当成消除业障的机会。这样的态度帮助我更专注于眼前的处境。
我发现这样的态度非常有益。依新时代的观点,我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