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宠与勇气-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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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宠与勇气》(肯·威尔伯著,胡因梦译)连载之五十五
此刻我跪在教堂里,面对着柔和的烛光,唯一能想到让生命有意义的事就是帮助他人,换言之就是去“服务”。
“哈罗,弗瑞杰夫。”
“肯?我真不敢相信!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大概是弗瑞杰夫·卡普拉最料想不到会坐在“诊所”阶梯上的人。自从我们的婚礼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了。虽然弗瑞杰夫和我有某些理念上的差异,但我还是很喜欢他。
“崔雅正在‘诊所’接受治疗,癌细胞已经侵入脑部和肺部了。”
“哦,我真的很遗憾。我一直都不晓得这件事,我这些年都在四处旅行演讲。这是我母亲,她也在‘诊所’接受治疗。”
弗瑞杰夫和我约定稍后碰面,卡普拉女士自己找到了崔雅的病房。身为知名作家,她写诗、自传,也写舞台剧,就像爱迪丝一样,似乎集合欧洲博大的智慧于一身,她可以闲话家常地谈论艺术、科学、人性以及人类所有的渴望。
她和崔雅见了面,再—次的,她们又是一见钟情。
卡普拉女士到这里来治疗初期的乳癌。我很喜欢她。她会看手相,昨天她替肯和我看了手相。肯有一条很长的生命线,几乎一直通到手掌的根部。她很清楚地指出我目前所面临的“健康危机”,但是她预言这个危机很快就会解除,我可以活到80岁。谁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我的内心确实有股强烈的欲望想要活到80岁。这次复发,我几乎被医生那些吓人的预言所湮没,当时我心想,如果能多活八年而非短短的两年,我便心满意足了。今天肯念了一封朋友寄来的信,信中写到他的母亲53岁时因乳癌过世。一个月前我可能会这么想,53减去41(我的年纪),我还有12年可以活,听起来蛮不错的。可是今天我心里却想,太年轻了,我要活到80岁,看看这个世界会怎么改变,我想贡献我的力量,看着朋友们的孩子成长。接着我又问自己,这是不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还是对未来过度乐观的幻想?这是不是一种执著与渴望?是想要战胜环境活下去的意志力,或是忽略真实情况一味只想活下去的意志力?我不知道,不知道明年会如何,后年、大后年……
或许是因为那一次无害而动人的手相经验,或许我们又再度落入否认与抗拒之中,或许我们一点也不在乎了,但我们两人的确是抱着乐观的态度,等待奚弗医师对崔雅目前状况的检查报告。然而,他所说的一切,只让我们更觉苦恼。
又是一次云霄飞车的俯冲……奚弗大夫宣告的消息完全不是我们所预期的。我肺部的肿瘤对化疗几乎完全不起反应。一个解释是,化学药剂已经到达每一个活跃的癌细胞,因此残余的肿瘤呈现出隐伏与稳定的状态。报告显示某部分仍然有肿大的现象,医生打算以核磁共振显像来检查,看看是不是还有活跃的癌细胞存在。“最危险的是,”他说,“过度的治疗。医生通常要累积长久的经验才看得出来。”过度治疗可能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根据他的说法,如果80%到90的残余癌细胞不再成长,那么第三次的化疗就有机会杀死10%到20正在成长的癌细胞。但化疗同时也会抑制免疫系统,因此会让那80%到90目前正处于隐伏状态的癌细胞开始成长,因而让情况恶化。
我们知道病情变得很严重,因为有一些新的黑点开始出现在崔雅的肺脏和肝脏。奚弗大夫原本计划在第三次化疗中,以“cis…platinum”替代原先的“ifosfamide”,现在他却说,这种药也不尽然有帮助,甚至会造成伤害。要是换作美国的医生,也许明知不可能有帮助还是建议我们做更多的化疗。但这不是奚弗大夫的作风,他认为更多的化疗只会“伤到她的灵魂”。
无论如何,奚弗大夫已经打算放弃我们了,虽然他不愿意这样表明。他对凯利/冈札勒斯的治疗方法相当乐观,他已经对这些顽强的癌细胞使出了杀手锏,但是它们仍然健在,他也只好寄望于别的方法了。
为了稳住我的情况(让肿瘤维持在目前的状况,不再,恶化),奚弗大夫开始为我注射“aminoglutethimide”,这是一种新研发出来的抗癌药,比三苯氧胺使用得还要广泛。他另外还开了三种非特效的处方——胸腺萃取剂(一天一小栓剂,一周两安瓿)、乳状维他命A(一天十滴,约15万个免疫单位,为期三个月;肝脏可以储存数个月之久),以及“Wobe Mugos”酵素。其中胸腺萃取剂在美国是禁品,它是一种非特效的促进免疫系统的药,目前只在动物实验上获得一些成效。研究人员发现,在50%的接种动物身上,必须有12万个癌细胞才会引发肺癌,若是注射高剂量的维他命A,则需要100万个癌细胞才会引发癌症。但如果注射胸腺萃取剂的话,大概需要600万个癌细胞才会引发癌症!它实在有非常高的保护作用……
我对奚弗大夫提到自己即将进行凯利的生化酵素治疗,他毫不犹疑地说:“很好,很好。”
肯问道:“你会把自己的女儿送到那里去吗?!”
奚弗大夫微笑地说:“绝对会的。”
我很高兴还有凯利的方法可以依恃。
我们问他我的预后状况如何。
“还不坏,因为你的身体把这些肿瘤控制在稳定的状态,让你有能力去应付新的疗法。我唯一担心的是,如果得了感冒或肺炎,你的身体就没有能力与癌症搏斗了。”他说我应该接着进行凯利疗法,还建议我去找伯金斯基医师。这些治疗都是无毒的,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你一定要辨认有毒与无毒的差异。”他说凯利和伯金斯基都是有诚信的医师,但某些另类疗法的癌症治疗师并不是真的有料。
我们把一个崔雅使用过的葡萄糖量器送给奚弗大夫——一个糖尿病患者送给另一个糖尿病患者的礼物。伤感地和他道别之后,我回到帝侯饭店收拾行李,崔雅则利用这一空隙出去走一走。
离开医院时的心情相当低落,有点担忧奚弗大夫所说的话。自从我们回来之后,天气一直非常怪异,见不到一丝阳光,只有乌云和绵绵的细雨,比五月离开时更冷,令人十分沮丧。我开始沿着波朋海默亚勒街(Poppenheimerallee)散步,这是一条很美的街道,中央有一个植满绿树、如公园般的游乐场。我看着右手边的建筑物,突然好奇起来,不晓得它们是哪个年代盖的,1800年后期?波恩有一些很可爱的房子,每一幢都漆上不同的颜色,各有不同形状与角度的阳台,还有华丽的石膏雕饰,三角、柱头、壁柱边条,以及不同的装饰图案。眼前是一幢淡蓝的房子,沿着白色的边条,二楼阳台种了三色紫罗兰,极为雅致;旁边有一幢红褐色的房子,雕着灰褐色的边条,二楼与四楼阳台开满了红色的康乃馨;接着是深黄、鲜绿、米白与淡灰褐色的房子,每一幢都有一扇帅气的大门、细致的窗台、雕工精密的屋檐和栏杆。有些简单大方,有些古典商雅,有些则非常华丽,充满巴洛克风味。每一幢房子都整齐地排列在林荫大道旁。真是一条美丽的街道。街的另一侧是好几幢现代化的公寓:平板的外观,未经修饰的方形窗户,巨大的比例以及灰色的水泥漆,相比之下,对面的房子和林荫大道抢眼多了。喜悦的情绪慢慢地从心底升起,微风驱走了我的沮丧。
感觉好多了。是我的想像吗?还是天空中的云层变得稀薄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道途上还有阴影等着?我继续走向大道尽头一幢可爱的旧式办公大楼,这幢建筑物漆着鲜亮的黄色,外加深褐色的边条。我看到一群小女孩,约八九岁,每个人都穿着芭蕾舞短裙,头上戴着奇怪的小白帽,还有几个也穿着芭蕾舞衣、年纪稍长的女孩以及一些扛着摄影机的成年人。啊,我显然错过了一场精彩的表演,但我仍然开心地看着这场落幕之后的演出。
太阳要出来了。我发现自己走到一排围篱旁,围篱内是充满绿意的植物园。以前散步时,从未发现,走进去才知道是波恩大学的植物园。一条水道与几池水塘蜿蜒在高雅的古木之间,野鸭悠游其中。没错,太阳露脸了。植物被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而且都标上了名称。这里有一大片草地,草坪中央有一座玫瑰花园,粉红色的玫瑰似乎是最先绽放的,现在已经开始凋零了,红玫瑰还盛开着。我逛遍了花园的每一条小径,回到帝侯饭店时心情非常好。
我提醒自己还有其他的治疗选择。我必须做观想与静修,肿瘤最近似乎相当平静,我感觉不到它们的声音、影像或感受,直到踏进植物园,才对目前的处境感到平静。事情的演变总是这样,我们只能尽好本分,等候结果到来,既没办法预测,也没办法掌控,对结果抱持热切的渴望或激烈的反感都是没有用的,那只会引导人步向苦难。我的人生还是相当不错的,至少有肯,还有那耀眼的玫瑰!
离开波恩的途中,我们在科隆和亚琛(Aachen)停留,参观当地的大教堂。这可能是我们最后—回的欧洲之旅了。心中有—股郁郁不乐的感觉。
我们在亚琛没有太多事情可做,因为是星期六,德国的商店下午两点就打烊了(每个月的第一个周六例外)。由于没有进一步的医疗计划,我们一心急着回家去。无聊的情绪开始冒出来,眼前的食物让它更加恶化。我们俩已经厌倦了不停地走,不停地看着橱窗。我常怀疑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尤其是这么专注于治疗的时刻,还有这么多的空闲要打发。那股想要好好活着的驱力仍然十分深切,它好像发自我的每一个细胞,偶尔出现的低潮,并不能否定它的存在。在科隆大教堂的圣母像前,我们点燃了一些蜡烛,我突然想到我对生命的热爱时常出其不意地反弹回来,譬如看到满园的玫瑰,或者听到鸟儿竞相鸣唱。稍早的时候我还对肯说,我们可能比有小孩的人更容易碰到这种低潮期,因为孩子可以不断地把你拉回生活中,以他们无穷的可能性和对未来的希望充实着你的人生。
此刻我跪在教堂里,面对着柔和的烛光,唯一能想到让生命有意义的事就是帮助他人,换言之就是去“服务”。灵性成长或解脱都只是一种概念,而个人潜能的完全开发,也显得平庸与自我中心,除非它能带来解决苦难的新方法或新理论。至于美、我的艺术创作和创造力,以我今天的心情来看这些事情,似乎不怎么重要,除非我的艺术创作能用来装饰这么神圣的大教堂。但是人与人的关系、人与人的联结、生命与生命之间温柔的爱才是最重要的。打开我的心,一直是我最大的挑战,我应该放下自我保护的欲望,让我的心有勇气去体验痛苦,如此一来,喜乐才有可能进入。这是否意味着我必须减少艺术创作,多花些时间去帮助那些罹患癌症的人?我目前撰写的这本书中有一些信息,也许可以帮助面临相同困境的人,这件事似乎要比玻璃盘创作有意义得多。我想像着自己已经找到平衡点,心里面拥有更多的空间来容纳喜悦与美,乌云与低潮因此而……
在前往机场的高速火车上,我们享受了一次舒适又奢华的旅程。这是我们第五次沿着莱茵河行进,我终于拿到有关这些城堡的旅游指南,河两岸的古堡很多,书中提到了27座;这些古堡为山岬戴上了皇冠,也守护着这条河的通道。德拉亨山是欧洲人最常去的一座山,它的核心地带曾经因为采砂石而崩塌,现在已经被山泥牢牢地封住;法尔兹爵宫(Der Pfalzgrafenstein)兴建于1327年,是一座河中小岛上的城堡;爱荣博瑞古堡(Ehrenbreitstein)兴建于西元10世纪,镇守着莱茵河与莫塞尔河(Mosel)的交汇处;莱茵河比较狭窄的地段就在罗雷莱石(Lorelei Rock)附近,那是传说中女巫的家,古腾岩堡(Burg Gutenfels)耸立在一千两百尺高的地方,有险峻的岬岸、梯状的葡萄园以及垂直的断崖。
顺着莱茵河而下是非常愉快的旅程。我最喜欢欣赏铁道两旁的花园,有时会出现一两片,有时则出现一大片的,再划分成三十几块小花圃,上面有仓库、工作室或是凉亭,外面还摆了几张晒太阳的椅子。有的种了不知名的蔬菜,有的则种满鲜艳的花朵。我真希望这是星期六而不是星期二,那样我就可以看到人们忙着种菜的样子。这些花圃看起来像是覆盖在大地之上的拼被。
经过德拉亨山时,我从靠走道的位置换到靠窗的座位。我看着山上的古堡,直到它消失在地平线下,竟花了10分钟的时间。
《恩宠与勇气》(肯·威尔伯著,胡因梦译)连载之五十六
对人生的每一个面向都充满热情,对每一个生命都有最深的关怀,但是没有丝毫的执著。这份感觉是充实的、圆满的、完整的,而且充满挑战性。
凯利/冈札勒斯疗法的基本理念很简单,那就是消化酵素会分解一切的有机组织,包括肿瘤在内。口服的高剂量酵素具有分解肿瘤的效果。这方面的科学资料很多。多年来,专治运动损伤的医师们利用酵素来分解遭受疾病侵害而受伤的组织。凯利疗法的重点是大量服用胰脏酵素药丸,一天六次。酵素摄取必须利用两餐间的空腹期,否则只会停留在胃里分解食物。
凯利疗法现在的主治者是纽约的尼古拉斯·冈札勒斯医师,就我们所知,他是一位智商极高、博学多闻的内科大夫。他先在哥伦比亚大学取得学位,后来在斯隆—凯特林医院受训。他在研究各种不同的癌症治疗法时,曾经与凯利共事。凯利是一位牙医,以胰脏酵素结合食疗、维他命、咖啡灌肠以及另类的健身运动,治好了自己的癌症和两千五百位癌症病患。但是凯利疗法真正与众不同之处还是胰脏酵素的疗效。
听说凯利后来变得有点神经兮兮,依我看是妄想型的精神分裂症,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凯利目前仍在某个地方与外星人沟通。这个讯息并没有造成我和崔雅的困扰,反而更有信心,毕竟所有正常人发明的医疗方法我们都试过了。
冈札勒斯从凯利那儿收集了数千个病历,再筛除资料不齐的个案,从剩余的病历中挑选50个拥有严格医学证据的个案,将这份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