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将军误终身-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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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展家的人,真的天性凉薄!”
醉意袭来,偎着坨坨暖暖的身躯躺下来,看着天际的云卷云舒,恍惚中依稀还是甩着辫子的蓝衫少女,披风飞扬的银甲骑士,倾城一笑的白衣将军……
金环在手腕上闪着熠熠的光彩,遥遥地,似乎听到了苍鹰的鸣叫声……
☆、第88章 终章 大结局(下)
是苍鹰,秦默传递讯息的飞鹰的鸣叫声!
尖利而悠长的鸣叫声在头顶徘徊,我的浑身猛地一颤,倏然跳起身来,醉意全无!
“展若寒,你听到了吗?秦默的苍鹰回来了!秦默有新的讯息了!”我低低自语着,眼中不知觉地涌动着晶莹的泪花儿。
枯草萋萋,秋风卷动着土丘上长长的秋草,发出沙沙的响声,似乎是他的轻轻叹息。
长空清冷如画,我仰头看着那中徘徊的黑点,终于让氤氲的视线一点一点的清晰,我的口中发出了清脆的唿哨声,灰色苍鹰渐渐盘旋降落,遥遥的,已经能看清它的爪羽。
伸出手臂,苍鹰终于稳稳停留在我的臂膀之上,尖利的喙轻轻叨啄着我腕上的金环,我打量着这只消瘦的苍鹰,灰色的羽毛上居然都是些暗黑的颜色,带着隐隐的血腥气息。
这只鹰不过是长途跋涉,有些形容憔损,并没有受伤,我的心头一紧,赶紧解下它脚爪上绑缚的东西,依旧是一幅衣袂,却没有以往轻薄的触感,硬硬的,上面俱是干涸的暗色。
再熟悉不过的腥甜味道,心突突跳着,手指已经抖得不成个数,费了好大的劲儿打开了那幅衣襟,眼前的东西让我的血液在瞬间急冻成冰,头脑轰然一声巨响,整个人如泥塑一般僵立在那里。
唯有耳旁的风声呼呼飞过,凄厉犹如撕心裂肺的低吟。
……
草原的尽头是血性汉子们纵马呼啸的声音,女孩子欢腾笑闹的声音。
“娘亲,娘亲……”欢颜清脆的语声遥遥传来,伴着身侧一声熟悉的豪情迸发的朗声长啸,“是顾南风,顾南风来到我们野离草原了!”
声音刚刚入耳,一群纵马飞驰的人群已经乌云一般席卷过来,驰骋在前面的那人黑色的大氅,刚毅俊朗的面庞,一双狂傲不羁的黑瞳,痞气十足的笑容。
顾南风。
他径直纵马向我奔驰而来,身后是黑压压的马帮弟兄,紧紧跟着的还有喜动颜色的欢颜,岳翎,穆勒和齐格。
如同狂风卷过,身体一轻,人已经被强悍的他拦腰抱起放在马上,后背紧贴着他温暖的胸膛,灼热的呼吸流荡着我鬓边的发丝,迎风飘飞在空气之中。
马儿没有丝毫地停歇,他用力挥了一记马鞭,黑色的乌骓马扬起如雪的白蹄,纵横在广袤的天地之间,将众人遥遥甩在了身后。
“想我了吗?赫连云笙……”他的声音从颈后传过来,气流羽毛般轻抚着我雪腻的后颈,语声低低的,唯有咚咚的心跳声清晰可辨。
略微偏了偏头,苍白如纸的面庞浮上一丝微笑,“是啊,后日就是八月十五,向来守时的顾南风,这一次怎么来得这么迟?”
后面的人都知趣地放缓了马匹的步伐,只是远远跟着我们,淡得几乎不见身影,他也放松了马的缰绳,任那神骏的乌骓信步徜徉。
“弟兄们为我牵线了几桩婚事,当然是去看美貌娇娘,”他一把扭过我的下颌,手劲儿很大,冷冽的桃花眸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目不转睛盯着我看,“整整十五年,赫连云笙,我真的不想再等你了!”
惨白的面色映入他的眼帘,他的神情微微一怔,我却是弯了弯眼眸,伸手拂开他鬓边的一缕张扬的发丝,浅浅一笑,“恭喜你,顾南风,野离草原今夜摆酒设宴,全族人将为这个喜讯庆贺狂欢!”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尖锐成一线寒芒,我轻莞,勾起了唇角,“只是,这次你可有带来迷月渡的石榴酒,我只剩下了一壶,刚刚也喝完了……”
话未说完,他猛地向后拉住了我的头发,垂首下来,狠狠吻住了我的唇,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带着猝然爆发的愤怒和痛意,却有蕴满了深深的无力。
在他霸道的胸怀之中,我一动未动,身体柔软而僵直,眼睛定定看着他,这个默默等候我十五载的男子,口中慢慢全是腥甜的气息。
他猛地抬起头,唇上已经有一丝妖娆的血色,纵横捭阖,睨睇天下的黑瞳中忽然涌起了深深的恐惧,“云笙!”
他的声音很大,在我的耳畔却轻若鸿羽,我的长睫忽闪了一下,一口热血冲出胸臆,喷溅在金黄的秋草上,刺目的鲜红……
还好,胸中那空洞的钝痛似乎也随着减轻了不少,余下的是无依无傍的空虚。
我擦擦染血的唇角,想对他说句什么,眼前却是忽然前涌起了皑皑白雾,天地横陈,擦着他的肩膀,身体向那广袤而金黄的草原大地坠落了下去。
……
篝火灼烈的燃烧着,发出毕博作响的声音,漫天的流萤,映衬着狂舞飞溅的火星,将夜色妆点得格外的明媚。
金黄的烤羊,肥腻的小牛肉,焦香的馕饼,洁白的筱面疙瘩,甜香的乳酪,橙红色石榴酒……
野离草原的族人同迷月渡马帮的弟兄把酒言欢,悠扬欢快的乐曲响彻了幽静的原野,劲装的汉子,美丽的姑娘围着明亮的篝火翩翩起舞,欢腾的景象一扫深秋的苍凉。
这一次顾南风带来的石榴酒比往日更加的醇香,举起酒壶仰起头,让那清冽的美酒如一脉甘泉,凭空落入口中,溅落在口中,面颊之上,唇齿留香。
一只手伸过来,搭上我的手腕,抢下了那壶美酒,手指微微的凉,握刀的薄茧碰到肌肤之上,微微的粗粝感觉。
“伤了心脉,不能再喝。”他冷冷锁了眉头,抱膝坐在专属于我们两个的那一堆篝火面前,黑瞳如渊,虽满满是跃动的火光,却看不到一丝的波澜。
我倚在那张白狼皮之上,视线越过他雕塑般的侧面,出神地看着欢乐的族人。
穆勒和欢颜在火光中跳着轻盈的胡旋舞,齐格和她未来的夫君把酒共欢,劲松般挺直的岳翎已经是十六岁的俊美少年,五官神韵像极了清隽的岳仲景和浅薇,身边围拢着叽叽喳喳的草原少女,视线却没有离开欢颜半分……
这应该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是顾南风为野离草原带来了期盼已久的安定与繁荣。
这一次他来得比往年晚了十几天的辰光,不是如他戏言去寻觅美貌娇娘,而是率马帮的弟兄扫荡了野离草原周边凶悍的蛮夷部落,将其径直驱离了草原,剪除了对党项野离部落的又一个威胁。
而这一切,他对我只字未提。
篝火是那般的温暖而明亮,可怎么也焐不暖已经冷去的血液,带着我回到野离部落,我和他不约而同保持了缄默,除了我的脸色死人一般的苍白,我的脸上始终挂满了幸福喜悦的笑靥,甚至载歌载舞,纵情豪饮,让族人和马帮的弟兄感染着我的快乐。
加了些柴火,让篝火燃烧得更加的明亮而灼烈。
篝火上挂着一只黝黑的瓦罐,里面沸腾着黑色的药汁,弥漫着似曾相识的味道,信手又抓了一把那有着楔形叶子的干枯小草,添加到瓦罐之中,让那苦涩的味道更加浓烈。
他默默看着我做着这一切,眉头凝成了深深的川字,有些发白的唇紧紧抿成一线,眸子中翻涌着乌云压顶的莫名情绪。
从怀中取出了那幅苍鹰带来的衣袂,缓缓打开,里面盘旋着一缕长长的柔发,发丝整齐的理成一束,扎着红色的丝线,如今那丝线已经被暗黑的血迹浸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这是天宝年间十二月十二日那个炼狱般的日子里,秦默让我换上男装,用他的剑为我割断的头发。
这一次,苍鹰为我带来的并无只言片语,只有这一缕染血的秀发。
将军百战死,默默等待七载,这是秦默给我的最后一个讯息……
咬了咬唇,眸底却不再有泪光,如同枯萎的心泉,太多的磨难让泪水已经干涸。
垫着一块兽皮,我端下了翻滚着药汁的瓦罐,却被他的手接了过去,抬起眸,面对着他,默默看着,沉静如水。
“如果遗忘真的能让你的心不再痛,我会亲手为你斟满这杯醉心草汁,”他深深凝睇着我,脸上已经有了风霜的颜色,“即便是,你最终也会忘记我……”
“已经结束的,已经结束了。”我轻轻颔首,“顾南风,我不知晓明天会怎样,我加了几倍的剂量,足以忘却世间的种种,过往的人生太痛,将赫连云笙的岁月尘封起来,让她不再醒来……这是我此刻唯一想做的事情。”
笑傲天下的他曾斩杀了无数的敌人,端着小小瓦罐的手,却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我的语气低沉,坚定而决绝,将那缕长发扔在篝火之中,烈焰忽然窜起,吞噬了那血染的记忆,只在空气中散发出一股焦甜的味道。
他将药汁倒在一个大碗之中,回身紧紧拥抱着我,“我顾南风想要的女人,竟然还要洗去自己所有的记忆,才能跟着我走,”他嘲讽的笑了笑,语气之中无限凄怆,“赫连云笙,你怎能如此对我?”
端起了那碗醉心草汁,汁液粼粼波动着,秦默,几年前你在野离草原为了救我,让我喝下了这抹去记忆的汁液,带给了我们一段神仙眷侣的生活。
而如今,我再度端起了这碗孟婆汤,希望将你,展若寒,以及过往的种种,统统遗忘。
我把碗的边沿靠近了唇边,却感觉到族人们纷纷向我的身后回望。
顾南风的眸光也凝向了身后的那一点,目光变得鹰隼一般犀利冷峻,嘴唇都有些颤抖,终于,他的黑瞳中划过了刀锋流雪般决绝,一挥手打翻了我手中的药汁。
“连我都要遗忘的女人,我顾南风并不稀罕!”他久久看着我,黑眸中似有一分潮湿,缓缓弯起了唇角,绽开了让我永不能忘的惊鸿一笑。
他站起身,面向我的身后,我愕然回望,幽深的草原中一个修长挺拔,料峭如剑锋一般的身影正在缓缓向我走来。
渐近火光,他的眉眼一点点清晰,苍白的面色,凛然入鬓的双眉,幽邃深瞳,花瓣般的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拈花一笑万山横,那个我仿佛已经等到了地老天荒的男子,抱着满怀这个季节已经少有的梅花草,如同挽着满身的云霞,正一步步向我走来……
身形晃了晃,胸口那疼痛的感觉重新侵入了我,不是幻觉,不是梦境,直到他已经来到我的身前,将我和那束娇艳如火的梅花草一并拥入胸怀,满满的甜香和他清浅如莲的气息灭顶般覆盖了我,让我几乎陷入窒息的眩晕。
“我的脚程再快,也追不上飞翔的雄鹰,安史之乱终结了,我为大唐攻克了最后一场战役,剿灭了史朝义残部,也受了很重的伤,”他的眸华在火光中摇曳,如迸射的明亮星子,“朝廷已经安排了我的下一个任务,可是,云笙,我真的累了,也倦了。”
“我亲手杀死了大唐的秦默将军,把自己的衣服穿在一个看不出面目的殒身士兵身上,却没想到聂绍以为我阵亡,让苍鹰给你带去了我的遗物。”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手指缓缓滑落在我的脸颊之上,声音暗哑得几不可闻,“云笙,秦默第一次做了战场上的逃兵……”
天鹅绒般柔软的眼底沉湎着无边的思恋与疼痛,他微微俯首下来,俊美如天神的面颊贴近了我的耳畔,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可是他已经死了,活下来的阿默绝不会再做阿笙的逃兵!”
我的整个人僵直在他的怀中,胸臆中细碎尖锐的疼痛让我无法呼吸,那是一种凤凰涅槃重生的剧痛,就连干涸的泪腺也疯狂地倾泻出了灼热滚烫的泪水。
“阿默……”我梦幻般地轻轻呼唤了一声,“我在,这一次,再也不会离开!”在摇曳的泪光中,他的唇郑重而温柔的覆盖上来,在我苍白的唇瓣上,留下了一个亘古不变的印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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