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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彩云飞-第11部分

小说: 彩云飞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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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一些呢!但愿你能强壮一些儿,可以减少人多少的威胁,带来多大的快乐呵!吃完了早饭,
云楼上课去了。近来,为了上课方便,减少搭公共汽车的麻烦,云楼买了一辆90CC的摩
托车。涵妮倚著大门,目送云楼的摩托车去远,还兀自在门边伸长了脖子喊:“骑车小心一
点呵!别骑得太快呵!”
    云楼骑著摩托车的影子越来越小了,终于消失在巷子转弯的地方。涵妮叹了口气,关上
了大门,一种百无聊赖的感觉立即对她包围了过来。抬头看看天,好蓝好蓝,蓝得耀眼,有
几片云,薄薄的、高高的、轻缓的移动著。阳光很好,照在人身上有种懒洋洋的感觉。这是
秋天,不冷不热的季节,花园里的菊花开了。她慢慢的移动著步子,在花园中走来走去,有
两盆开红色小菊花的盆景,是云楼前几天买来的,他说这种菊花名叫作“满天星”,满天星,
好美的名字!几乎一切涉及云楼的事物都是美的,好的。她再叹了口气,自己也不明白为什
么叹气,只觉得心中充满了那种发泄不尽的柔情。望著客厅的门,她不想进去,怕那门里盛
满的寂寞,没有云楼的每一秒钟都是寂寞的。转过身子,她向荷花池走去,荷花盛开的季节
已经过了,本来还有著四五朵,前几天下了一场雨,又凋零了好几朵,现在,就只剩下了两
朵残荷,颜色也不鲜艳了,花瓣也残败了。她坐在小桥的栏杆上,呆呆的凝望著,不禁想起
红楼梦中,黛玉喜欢李义山的诗:“留得残荷听雨声”的事来。又联想起前几天在云楼房里
看到的一阕纳兰词,其中有句子说:“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
记前生。”她猛的打了个寒颤,莫名其妙的觉得心头一冷。抬起头来,她迅速的摆脱了有关
残荷的思想。她的目光向上看,正好看到云楼卧室的窗子,她就坐在那儿,对著云楼的窗子
痴痴的发起呆来。她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洁儿冲开了客厅的纱门,对她奔跑了过来。一直
跑到她的面前,它跳上来,把两个前爪放在她的膝上,对她讨好的叫著,拚命摇著它那多毛
的尾巴。涵妮笑了,一把抱住洁儿的头,她抚弄著它的耳朵,对它说:彩云飞18/58
    “你可想他吗?你可想他吗?他才出门几分钟,我就想他了,这样怎么好呢?你说!这
样怎么办呢?你说!”
    洁儿“汪汪”的叫了两声,算是答复,涵妮又笑了。站起身来,她伸了个懒腰,觉得浑
身慵慵懒懒的。带著洁儿,她走进了客厅,向楼上走去。在云楼的门前,她又站了好一会儿,
才依依的退向自己的房间。
    经过父母的卧室时,她忽然听到室内有压低的、争执的声音,她愣了愣,父母是很少争
吵的,怎么了?她伸出手来,正想敲门,就听到杨子明的一句话:
    “你何必生这么大气?声音小一声,当心给涵妮听见!”
    什么事是需要瞒她的?她愕然了。缩回手来,她不再敲门,伫立在那儿,她呆呆的倾听
著。
    “涵妮不会听见,她在荷花池边晒太阳,我刚刚看过了。”这是雅筠的声音,带著反常
的急促和怒意。“你别和我打岔,你说这事现在怎么办?”“我们能怎么办?”子明的语气里
含著一种深切的无可奈何。“这事我们根本没办法呀!”
    “可是,孟家在怪我们呢!你看振寰信里这一段,句句话都是责备我们处理得不得当,
我当初就说该让云楼搬到宿舍去住的!振寰的脾气,我还有什么不了解的!你看他这句话,
他说:‘既然有这样一个女儿,为什么要让云楼和她接近?’这话不是太不讲理吗?”“他一
向是这样说话的,”杨子明长吁了一声。“我看,我需要去一趟香港。”“你去香港也没用!他
怪我们怪定了,我看,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让云楼……”“投鼠忌器呵!”杨子明说得很大声:
“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稍微不慎,伤害的是涵妮。”
    “那么,怎么办呢?你说,怎么办呢?”
    “我回来再研究,好吧?我必须去公司了!”杨子明的脚步向门口走来。涵妮忘记了回
避,她所听到的零星片语,已经使她惊呆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这事竟是牵涉到她和云
楼的!云楼家里不赞成吗?他们反对她吗?他们不要云楼跟她接近吗?他们不愿接受她吗?
她站在那儿,惊惶和恐惧使她的血液变冷。房门开了,杨子明一下子愣住了,他惊喊:
    “涵妮!”雅筠赶到门口来,她的脸色变白了。
    “涵妮!你在这儿干嘛?”她紧张的问,看来比涵妮更惊惶和不安。“我听到你们在吵
架,”涵妮的神志恢复了,望望杨子明又望望雅筠,她狐疑的说:“你们在吵什么?我听到你
们提起我和云楼。”“哦,”雅筠迅速的冷静了下来,“我们没吵架,涵妮,我们在讨论事情。”
“讨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涵妮,没有。”雅筠很快的说:“我们谈的是爸爸去不去香港的事,与你们没什
么关系。”
    但是,他们谈的确与涵妮有关系,涵妮知道。看了看雅筠,既然雅筠如此迫切的要掩饰,
涵妮也就不再追问了。带著洁儿,她退到自己的卧室里,内心中充满了困扰与惊惧的感觉。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不住自问著,为什么母亲和父亲谈话时的语气那样严重?抱著洁
儿,她喃喃的说:
    “他们在瞒我,洁儿,他们有件事情在瞒著我,我要问云楼去。”于是,涵妮有一整天
神思不属的日子。每当门铃响,她总以为是云楼提前回来了,他以前也曾经这样过,说是要
晚回来,结果很早就回来了,为了带给她一份意外的惊喜。但是,今天,这个意外一直没有
来到,等待的时间变得特别的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滞重的拖过去的。晚饭后,她
弹了一会儿琴,没有云楼倚在琴上望著她,她发现自己就不会弹琴了。她总是要习惯性的抬
头去找云楼,等到看不见人之后,失意和落寞的感觉就使她兴致索然。这样,只弹了一会儿,
她就弹不下去了。阖上琴盖,她懒洋洋的倚在沙发中,用一条项链逗弄著洁儿。雅筠望著她,
关怀的问:
    “你怎么了?”“没有什么,妈妈。”她温温柔柔的说。
    雅筠看著那张在平静中带著紧张,热情中带著期待的脸庞,她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暗中
叹息了一声,她用画报遮住了脸,爱情,谁能解释这是个什么神秘的东西?能使人生,亦能
使人死。它带给涵妮的,又将是什么呢?生?还是死?
    晚上九点钟,电话铃响了,出于本能,涵妮猜到准是云楼打来的,跳起身子,她一把抓
住电话筒,果然,云楼的声音传了过来:“喂!涵妮?”“是的,云楼,我在这儿。”
    “你怎么还没睡?”云楼的声音里带著轻微的责备。
    “我马上就去睡。”涵妮柔顺的说。
    “那才好。我回来的时候不许看到你还没睡!”
    “你还要很久才回来吗?”涵妮关心的。
    “不要很久,但是你该睡了。”
    “好的。”“你一整天做了些什么?”云楼温柔的问著。
    “想你。”涵妮痴痴的答复。
    “傻东西!”云楼的责备里带著无尽的柔情。“好了,挂上电话就上楼去睡吧!嗯?”
    “好!”“再见!”“再见。”涵妮依依不舍的握著听筒,直到对面挂断电话的咔嗒声传了
过来,她才慢慢的把听筒挂好。靠在小茶几上,她眼里流转著盈盈的醉意,半天才懒懒的叹
了口气,慢吞吞的走上楼,回到卧室去睡了。躺在床上,她开亮了床头的小台灯,台灯下,
一张云楼的四□照片,嵌在一个精致玲珑的小镜框里,她凝视著那张照片,低低的说:
    “云楼,你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回来陪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对我厌倦吗?会吗?
会吗?”拿起那个镜框,她把它抱在胸前,闭上眼睛,她做梦般轻声低语:“云楼,你要多
爱我一些,因为我好爱好爱你!”彩云飞19/5812
    同一时间,云楼正坐在李大夫的客厅中,跟李大夫做一番恳切的长谈。他来李家已经很
久了,但是,李大夫白天在某公立医院上班看病,晚上,自己家里也有许多病人前来应诊,
所以非常忙碌。云楼一直等到李大夫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才有机会和李大夫谈话。坐在那
儿,云楼满面忧愁的凝视著对方。李大夫却是温和而带著鼓励性的。
    “你希望知道些什么?”他望著云楼问。
    “涵妮。她到底有希望好吗?”云楼开门见山的问。
    李大夫深深的看著云楼,沉吟了好一会儿。
    “你要听实话?”“当然,我要坦白的,最没有保留的,最真实的情形。”
    李大夫点燃了一支烟,连抽了好几口,然后,他提起精神来,直望著云楼说:“如果我
是你,我宁愿不探究真相。”
    “怎么?”“因为真相是残忍的。”李大夫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说坦白话,她几乎没
有希望痊愈,除非……”
    “除非什么?”“除非我们的医学有惊人的进步。进步到可以换一个心脏或是什么的。
但,这希望太渺茫了。涵妮的情形是,不继续恶化就是最好的情况。换言之,我们能帮助她
的,就是让她维持现状。”云楼深吸了口气。“那么,她的生命能维持多久呢?”他鼓起勇气
问。
    “心脏病患者的生命是最难讲的,”李大夫深思的说。“可能拖上十年二十年,也可能在
任何一刹那间就结束了。涵妮的病况也是这样,但她的病情有先天的缺陷,又有后天的并发
症,所以更加严重一些,我认为……”他顿住了,有些犹豫。“怎么?”云楼焦灼的追问著。
    “我认为,”李大夫坦白的看著他。“她随时可以死亡。她的生命太脆弱了,你要了解。”
    云楼沉默了,虽然他一开始就知道涵妮的情形,但是,现在从涵妮的医生嘴里再证实一
次,这就变成不容人抗拒的真实了。咬著牙,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死亡的阴影像个巨魔之
掌,伸张在那儿,随时可以抓走他的幸福、快乐和一切。
    “不过,”李大夫看出他的阴沉及痛苦,又安慰的说:“我们也可以希望一些奇迹,是吧?
在记载上,也有许多不治之症,在一些不可思议的、神奇的力量下突然不治而愈。这世界上
还是有许多科学不能解释的事的,我们还犯不著就此绝望,是不是?”云楼抬头看了李大夫
一眼,多空泛的句子!换言之,科学对于涵妮已经没有帮助了,现在需要的是神力而不是人
力。他下意识的望了望窗外黑暗的天空,神,你在哪儿?你在哪儿?“请告诉我,”他压抑
著那份痛楚的情绪,低声的说:“我能带她出去玩吗?看看电影,逛逛街,到郊外走走,呼
吸呼吸新鲜空气,可以吗?”李大夫沉吟良久,然后说:
    “应该是可以的,但是,记住,她几乎是没有抵抗力的,她很容易感染一切病症,所以
公共场合最好少去。以前,她曾经在街上昏倒过,必须避免她再有类似的情形发生。再加上
冷啦暖啦都要特别小心……”他定住了,叹了口气。“何必要带她出去呢?”“她像一只关在
笼子里的小鸟。”云楼凄然的说。
    “她已经被关了很久了,”李大夫语重心长。“别忘了,关久了的鸟就不会飞了,别冒险
让她学飞。”
    “你的意思是,她根本不适宜出门,是吗?”云楼凝视著医生。“我很难回答你这个问
题,”李大夫深吸了一口烟,又重重的喷了出来。“我看著涵妮长大,当她的医生当了十几年,
从许多年以前,我就担心著有一天她会长睡不醒。可是,她熬到现在了,她身上似乎有股精
神力量支持著她,尤其最近,她体重增加,贫血现象也有进步,我想,这是你的功劳。”他
望著云楼,笑了笑。“所以我说,说不定会有种神奇的力量让她度过难关。至于她能不能出
门的问题,以医学观点来论,最好是避免,因为舟车劳顿,风吹日晒,都可能引起她别的病,
而她身体的状况,是任何小病症,对她都可能造成大的不幸。可是,也说不定你带她出去走
走,对她反而有利,这就不是医学范围之内的事了,谁知道呢?”
    “我懂了,”云楼点了点头。“就像她母亲说的,她是一粒小水珠,碰一碰就会碎掉。”
    “是的,”李大夫又喷了一口烟。“我们只能尽人力,听天命。”“那么,她也不能结婚的
了?”
    “当然,”李大夫的目光严重而锐利。“她决不能过夫妇生活,所以,我还要警告你,必
要的时候,要疏远一点,否则,你不是爱她,而是害她了。”
    云楼闭了闭眼睛,耳畔,清晰的浮起涵妮的声音:
    “我要嫁给你,我要跟你生儿育女!”
    像一根鞭子,对他兜心的猛抽了一下,他疼得跳了起来。呵,涵妮,涵妮,涵妮!从李
大夫家出来,夜已经深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中竟飘著些儿细雨,冷冷的,凉凉的,
带著深秋的寒意。他骑上摩托车,一种急需发泄的痛楚压迫著他,他不想回家,发动了马达,
他向著冷雨寒风的街头冲了过去。加快了速度,他不辨方向的在大街小巷中飞驰。雨淋湿了
他的头发,淋湿了他的面颊,淋湿了他的毛衣,好凉好凉,他一连打了两个寒颤。寒夜中的
奔驰无法减少他心中郁积的凄惶和哀愁,他把速度加得更快,更快,不住的飞驰,飞驰……
在雨中,在深夜,在恻恻的秋风里。前面来了一辆计程车,他闪向一边,几乎撞到一根电杆
木上,他紧急煞车,车子发出惊人的“嗤”的尖响,他几乎摔倒,腿在车上刮了一下,撑在
地面上,好不容易的维持了身子的平衡,他摔了摔头,雨珠从头发上摔落了下来。用手摸摸
湿漉漉的头发,他清醒了。站在街灯下面,他看著自己的影子,瘦瘦长长的投在地面的雨水
中。
    “涵妮,但愿你在这儿,我能和你在雨雾中,从黑夜走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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