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飞-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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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涵妮,但愿你在这儿,我能和你在雨雾中,从黑夜走到天明。”他喃喃的说著。近来,
他发现自己常有对一切东西呼唤涵妮的习惯。涵妮,这名字掠过他的心头,带著温暖,带著
凄楚,带著疼痛的深情。跨上了车子,他想发动马达,这才发现腿上有一阵痛楚,翻开裤管,
腿上有一条大口子,正流著血,裤管也破了。皱了皱眉,他用手帕系住伤口,骑上车子,向
归途驶去。走进大门,客厅的灯光使他紧锁了一下眉,谁?不会是涵妮吧?自己的模样一定
相当狼狈。把车子推进了车房,正向客厅走去,客厅的门开了,一个细嫩的、娇柔的声音怯
怯的喊著:“云楼,是你吗?”涵妮!云楼的眉毛立即虹结在一起,心中掠过一阵激动的怒
意,叫你睡,你就不睡!这样身体怎么可能好!怎么可能有健康的一日!这样单薄的身子,
怎禁得起三天两头的熬夜!他大踏步的跨进了客厅,怒意明显的燃烧在他的眼睛里,涵妮正
倚门站著,睡衣外面罩了件自色红边的晨褛,在夜风中仍然不胜瑟缩。看到云楼,她高兴的
呼叫著: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急死了,我以为你……”她猛然住了口,惊愕而恐慌的望
著他:“你怎么了?你浑身都是水,你……”“为什么不去睡觉?”云楼打断了她,愤愤的问,
语气里含著严重的责备和不满。“我……哦,我……”涵妮被他严厉的神态惊呆了,惊吓得
说不出话来了,她那清湛的眸子怯怯的望著他,带著股委屈的、畏缩的,和祈求的神情。
“我……我本来睡了,一直睡不著,后……后来,我听到下雨了,想起你没带雨衣,就……
就……就更睡不著了,所……所以,我就……就爬起来了……”她困难而艰涩的解释著,随
著这解释,她的声音颤抖了,眼圈红了,眼珠湿润了。
“我告诉过你不要等我!”云楼余怒未息,看到涵妮那小小的身子,在寒夜中不胜瑟缩
的模样,他就有说不出来的心疼,跟这心疼同时而来的,是更大的怒气。“我告诉过你要早
睡觉!你为什么不肯听话?衣服也不多加一件,难道你不知道秋天的夜有多凉吗?你真……”
他瞪著他,“真让人操心!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涵妮的睫毛垂了下来,眼睛闭上了,两颗
大大的泪珠沿著那好苍白好苍白的面颊上滚落了下来。她用手一把蒙住了自己的嘴,阻止自
己哭出声来,那纤细的手指和她的面颊同样的苍白。她的身子颤栗著,在遏止的哭泣中颤栗,
抖动得像秋风中枝头的黄叶。云楼愣住了,涵妮的眼泪使他大大的一震,把他的怒气震消了,
把他的理智震醒了。你在干什么?他自问著,你要杀了她了!你责备她!只为了她在寒夜中
等待你回来!你这个无情的,愚蠢的笨蛋!他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涵妮,把她那颤动著的、
小小的头紧压在自己的胸前,喊著说:“涵妮!涵妮!不要!别哭,别哭!是我不好,都是
我不好,晚回来让你著急,又说话让你伤心,都是我不好,涵妮,别哭了,你罚我吧!”涵
妮啜泣得更加厉害,云楼用手捧住她的脸,深深的望著那张被泪所浸湿了的脸庞,觉得自己
的五脏六腑都缠绞了起来。“涵妮,”他说著,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你要原谅我,我责
备你,是因为太爱你了,我怕你受凉,又怕你睡眠不够,你知道吗?因为你身体不好,我很
焦急,你知道吗?”他用大拇指拭去她面颊上的泪。“原谅我,喂?别哭了,喂?你要怎么
罚我,就怎么罚我,好吧?”
涵妮仰望著他,眼睛好亮好亮,好清好清,黑色的眼珠像浸在潭水中的黑宝石,深湛的
放著光采。
“我……我没有怪你,”她低低的说,声音柔弱而无力。“我只是觉得,我好笨,好傻,
什么都不会做,又常惹你生气,我一定……一定……”她抽噎著。“是很无用的,是惹你讨
厌的,所以……所以……”她说不下去了,喉中梗塞著一个大硬块,气喘不过来,引起了一
阵猛烈的咳嗽。
云楼慌忙揽著她,拍抚著她的背脊,让她把气缓过了。听了她的言语,看到她的娇怯,
他又是急,又是疼,又是难过,又是伤感,一时心中纷纷乱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扶她坐
在沙发上,他紧紧握著她的双手,说:
“你决不能这样想,涵妮,你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份量,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
有多重,噢,涵妮!”他觉得没有言语可以说出自己的感觉,没有一个适当的字可以形容出
他那份疯狂的热情和刻骨刻心的疼痛,拿起她的两只手,他把脸埋在她的掌心之中。呵,涵
妮,你必须好好的活著!呵!涵妮,你必须!他说不出口来,他颤抖著,而且流泪了。彩云
飞20/58
“哦,云楼,你怎样了?”涵妮惊慌的说,忘了自己的难过了。“你流泪了?男孩子是
不能流泪的呢!云楼!是我惹你伤心吗?是我惹你生气吗?你不要和我计较呵,你说过的,
我只是个很傻很傻的小傻瓜……”
云楼一把揽过她来,用嘴唇疯狂的盖在她唇上,他吻著她,吮著她,带著压抑著的痛楚
的热情。哦,是的,他想著,你是个小傻瓜,很傻很傻的小傻瓜,让人疼的小傻瓜,让人爱
的小傻瓜,让人心碎的小傻瓜!
抬起头来,云楼审视著她的脸,她的那张小脸焕发著多么美丽的光采呵!“你从晚上到
现在还没有睡过吗?”他怜惜的问。
“我……我睡过,但是……但是……但是睡不著,”她结舌的说,一面小心的、偷偷的
从睫毛下面窥探他,似采怕他再生气。“我……我一直胡思乱想,”她忽然扬起睫毛来,直视
著他,说:“你家里反对我,是不是?”
云楼猛的一震,瞪大了眼睛,他说:
“谁说的?”“我听到妈妈在跟爸爸说,好像……好像说你爸爸反对我,是吗?”云楼
心中又一阵翻搅,眉头就再度紧锁了起来,是的,前两天父亲来过一封长信,洋洋洒洒五大
张信纸,一篇又一篇的大道理,让你到台湾来是念书的,不是来闹恋爱的!尤其和一个有病
的女孩子!你是孟家唯一的男孩子,要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美萱下学期高中就毕业了,她
配你再合适也没有,为什么你偏偏要去爱一个根本活不长的女孩?假若你不马上放弃她,下
学期你就不要去台湾了……父亲,他几乎可以看到父亲那张终日不苟言笑的脸,听到他那严
肃的责备,他知道,他永不可能让父亲了解自己这份感情,永不可能!
“是吗?云楼,是吗?”涵妮追问著,关怀而担忧的眸子直射著他的脸。他醒悟了过来,
勉强的振作了一下,他急急的说:
“没有,涵妮,你一定听错了,爸爸只是怕我为恋爱而耽误了功课,并不是反对你……”
他仓卒的编著谎言。“他希望我大学毕业之后再恋爱,认为我恋爱得太早了,他根本没见过
你,怎么会反对你呢?你别胡思乱想,把身体弄……”他一句话没有说完,鼻子里突然一阵
痒,转开头去,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这才感到湿衣服贴著身体,寒意直侵到骨髓里去。这
喷嚏把涵妮也惊动了,跳起身来,她嚷著说:
“你受凉了!你的湿衣服一直没换下来!”从上到下的看著他,她又大大的震动了。“你
受了伤!你在流血!”
“别嚷!”云楼蒙住了她的嘴。“不要吵醒了你爸爸妈妈。我没有什么,只是摔了一跤,
天下雨,路太滑。”
“我就怕你摔!”涵妮压低了声音喊:“你总是喜欢骑快车!以后不可以骑车去学校了,
报上每天都有车祸的新闻,我天天在家里担心!”“你就是心事担得太多了,所以胖不起来!”
云楼说。“算了,你别管那个伤口!”但是,涵妮跪在他面前,已经解下了那条染著血和泥的
手帕,注视著那个伤口,她的脸色变白了,低呼著说:
“天哪,你流了很多血!”
“根本没有什么,”云楼说:“你该去睡了,涵妮。”
“我要去弄一点硼酸水来给你消消毒,”涵妮说,“我房里有一瓶,上次牙齿发炎买来漱
口用的。我去拿,你赶快回房去换掉湿衣服。”“涵妮!”云楼忍耐的说:“你该睡觉了。”
“我给你包好伤口,我就睡,好吗?”她祈求的说:“否则,我会睡不著,那不是和不
睡一样吗?”
云楼望著那张恳求似的小脸,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那么,快去拿吧!”涵妮向楼上跑去,一面回头对他说:
“你回房去换衣服,我拿到你房里来弄!”
云楼回到房里,刚刚换掉了潮湿的衣服,涵妮已经捧著硼酸水和纱布药棉进来了。云楼
坐在椅子里,涵妮跪在他面前,很细心的,很细心的给他消著毒,不时抬起眼睛来,担心的
看他一眼,问:“我弄痛了你吗?”“没有,你是最好的护士。”
涵妮悄悄的微笑著。包扎好了伤口,她叹了口气。
“你明天应该去看医生。”她说。
“不用了,经过了你的手包扎,我不再需要医生了。你就是最好的医生。”
涵妮仰头看著他,然后,她发出一声热情的低喊,把头伏在他的膝上,她说:“我要学
习帮你做事,帮你做很多很多的事。”
云楼抚摸著她的头发。
“你现在最该帮我做的一件事,就是去睡觉,你知道吗?”云楼温柔的说。“是的,我
知道。”涵妮动也不动。
“怎么还不去?”“别急急的赶我走,好人。”涵妮热烈的说:“期待了一整天,就为了
这几分钟呀!”
云楼还能说什么呢?这小女孩的万斛柔情,已经把他缠得紧紧的了。他们就这样依偎的
坐著,一任夜深,一任夜沉。直到房门口一阵脚步声,他们同时抬起头来,在敞开的门口,
雅筠正满面惊愕的站著。“涵妮!”她惊喊。涵妮站起身来,带著些儿羞涩。
“他受伤了,我帮他包扎。”她低声的说。
“回房去睡吧,涵妮。”雅筠说:“你应该学习自己照顾自己,我不能每夜看著你。快去
吧!”
涵妮对云楼投去深情的一瞥,然后,转过身子,她走出房间,在雅筠的注视之下,回房
间去了。
这儿,雅筠和云楼面面相对了,一层敌意很快的在他们之间升起,雅筠的目光是尖锐的,
严肃的,责备的。
“你必须搬走,云楼。”她简捷了当的说。
云楼迎视著她的目光,有股热气从他胸中冒出来,他觉得头痛欲裂,而浑身发冷。
“如果你要我这么做。”他说。
“是的,为了涵妮。”“为了涵妮?”云楼笑了笑,头痛得更厉害了。“你不知道你在做
什么!”收住了笑,他锐利的看著雅筠。“如果你要杀她,这是最好的一把刀!”
“云楼!”雅筠喊:“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走,”他简单的说:“但是,伯母,你对涵妮了解得太少了!”雅筠呆住了,瞪
视著云楼,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眼前这个年轻人把她击倒了,她一时之间,茫然失措,好半
天,她才抬起眼睛来,紧紧的盯著云楼:
“但愿你是真了解涵妮的!”她说。“但愿你带给她的是幸运而不是不幸!假若有一天,
涵妮有任何不幸,记住,你是刽子手!”说完,掉转了头,她走了。
云楼关上了房门,雅筠这几句话,像一把尖刀般刺痛了他,倒在床上,他痛苦的闭紧了
眼睛,觉得脑子中像有人洒下了一万支针,扎得每根神经都疼痛无比。咬紧了牙,他喃喃的
说:“涵妮,你不会有任何不幸,你不会!永不会!永不会!永不会!”彩云飞21/5813
天气渐渐冷了。接连几个寒流,带来了隆冬的凛冽。杨家每间屋子里几乎都生了火,仍
然觉得冷飕飕的。这样冷的日子,弹钢琴不见得是享受,手指冻得僵僵的,琴键冷而硬,敲
上去有疼痛的感觉。可是,涵妮看了坐在沙发里的云楼一眼,他既然显出那么一副满足而享
受的样子来,她就不愿停止弹奏了,一曲又一曲,她弹了下去。云楼坐在一边,手里拿著一
个画板,画板上钉著画纸,正在那儿给涵妮画一张铅笔的素描。钢琴旁边,炉火熊熊的燃烧
著,洁儿伏在火炉旁,伸长了爪子在打盹。室内静谧而安详,除了钢琴的叮咚声之外,几乎
没有别的声响。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杂在钢琴声中几乎让人听不清楚,可是,洁儿已经竖
起了耳朵,敏感的倾听著。云楼本能的皱了一下眉,这么冷的天,谁来了?杨氏夫妇都没有
出门,这显然是来客了。下意识的他对于来客不怎么欢迎,室内这份温馨和安详将被打破了。
秀兰从花园里绕过去开了大门,他们听到了人声,接著,客厅的门被冲开了,一个年轻的、
充满了活力的少女像一阵风般的卷了进来,嘴里高声的嚷著:
“嗨!你们都在家!”云楼抬起头来,涵妮也从钢琴上转过了身子。来的人是翠薇,穿
著件鹤黄色的、厚嘟嘟的套头毛衣,一条橘红色的长裤,披著件黑丝绒的短披风,头上还戴
了顶白色的小绒帽子,显得非常的俏皮和出色。在屋子中一站,她解下了披风,有股说不出
来的、焕发的热力,竟使满屋子一亮。云楼望著她,由衷的赞美了一声:“好漂亮!从哪儿
来?”
“荣星保龄球馆!”翠薇笑著说,把手里一个信封丢到云楼面前来。“我帮你带了一封信
来!”
“你?”云楼诧异的问:“怎么会!”
“哈,刚刚进门的时候在信箱里拿到的,”翠薇笑著说:“难道有人会把给你的信寄给我
吗?”走到钢琴旁边,她带著满脸的笑,审视著涵妮说:“嗨!你好像胖了些呢!爱情的力
量不小呵!”涵妮带著点儿羞涩的微笑了,伸出手去,她扶正了翠薇领子上的一个别针,安
安静静的说:
“你好美呵!翠薇。”翠薇爽朗的笑了,摸了摸涵妮的面颊说:
“你才美呢!”掉过头来,她大声喊:“姨妈!你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