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 1085-第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千般不舍,万般 不舍的瞅着芊芊。“我不是在做选择,我对你的爱,早已是天知地知,人尽皆知!现在不在 考验我的爱!追随自己的爱而去,好容易!追随自己的责任感,好艰难!”
“太好了!”芊芊更冷的说:“你终于有了‘责任感’了,我为你的‘责任感’喝彩!”
“芊芊!”子璇急了,忍不住插进嘴来:“你不要生气!现在生气没有用,要好好谈出 一个结果来呀!”
“可能有结果吗?”芊芊掉头看子璇:“他现在的想法是,芊芊什么都可以原谅,什么 都可以包容,永远会支持他,维护他!所以,芊芊可和翠屏和平共存,以完成他梅若鸿的 ‘责任感’,成全他梅若鸿不遗弃糟糠之妻的伟大情操!他就是这样一厢情愿,只为自己想 的一个人!他根本不管我的感觉和我的感情!对这样一个男人,我的心已经彻底的死了!”
“你是这样想的吗?”子璇问若鸿:“你希望‘两全’,是不是?你希望芊芊包容和原 谅,是不是?”
若鸿呆呆站着,凄然不发一语。
“如果不能‘两全’呢?”子默着急的问。“如果芊芊能原谅你,但做不到二女共事一 夫,你只能在两个女人中选择其一,你选择谁?”
若鸿怔怔的看着芊芊,仍然不发一语。过了好半天,才伤痛的说了句:“这不是选择 题,如果我有权利选择,我所有的意志和感情,都会选择芊芊,问题是我已无权选择!”
“你现在才知道你无权选择!”芊芊大声的痛喊着,“你十年前,就已经没有权利选择 了!”她咬咬牙,横了心。脸色由愤怒而转为冷峻。“好,汉汉汉骸好极了!从今以后,我 跟你这个人一刀两断,永不来往!你的前生也好,今生也好,来生也好,随你去自由穿梭, 都和我了无瓜葛!我再也不要听到你的名字,再也不要见到你的面孔,再也不要和你说任何 一句话!再也不要接触与你有关的任何一件事情!”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是她和若鸿 的结婚证书,她举起证书,说:“这是我们的结婚证书,在场诸人,都是我们的见证!现 在,仍然天地为凭,日月为鉴,仍请在场诸君,作为见证… ”她三下两下,把证书撕了。 撕得好碎好碎,跑到窗前去,往窗外一撒,碎片如雪花般随风飞去。“爱情婚姻,灰飞烟 灭!我把结婚证书撕了,从此结束我们的婚姻关系,斩断我对你的痴情!”大家都怔住了, 被芊芊这份坚决和气势震慑住了,大家看着芊芊撕证书、撒证书,竟无人阻止。
若鸿神情如痴,双眼发直,身子钉在地上,像一座石像。他注视着窗外那如雪片般飞去 的碎纸,喃喃的说:“撕不碎的!烧不掉的!斩不断的!风也吹不走的… ”
芊芊震动了一下,神色微微一痛,立刻就恢复了原有的冷漠。她高昂着头,不再留恋, 不再迟疑,她大踏步冲向门外,绝尘而去。满屋子的都震慑着,也没有人要阻止她的脚步。
芊芊当晚就回到了杜家。在全家人的惊愕与悲喜中,她毫不犹豫的跪倒在杜世全面前:“爹!你说的种种,都对了!我用我的生命和青春,证实了你当初的预言!现在,我回 来了!请你原谅我的年轻任性,一意孤行!我已经受尽苦难,万念俱灰,唯一可以投奔的, 仍然只有我的爹娘!爹,不知道你还肯要我吗?还愿意收回我吗?”杜世全看着那饱经风 霜,身心俱疲的芊芊,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把她紧浇浇浇的搂在胸前,眼里,溢出了两行热 泪。
一边站着的意莲,早就哭得唏哩哗啦了。
三天后,芊芊随着杜世全和意莲小葳,全家都去了上海。她给子璇的信上,这样写着:“心已死,情已断,梦已碎,债已了!所以,我走了!水云间里的点档滴滴,一起留 下!烟雨楼里的种种情谊,我带走了。”
水云间 20芊芊走了,把欢笑也带走了。
若鸿从他的“天上‘,又落到”人间“来了。忽然之间,他的身边,有个病得奄奄一息 的妻子,有个年幼而营养不良的女儿。家庭的责任,就这样沉甸档的对他压了过来。翠屏的 病,需要庞大的医药费。食衣住行,以前都有芊芊打点,不要他过问,而今才知道,柴米油 盐酱醋,居然件件要钱。他不能一天到晚靠子默他们帮忙,他必须靠自己!这是继”上班“ 之后的另一次,他开始为生活”出卖自己“!也和”上班“的情形一样,他弄得自己焦头烂 额,狼狈不堪。
这次,是“墨轩”字画社的老板,受不了他一天到晚拿着画来“押钱”,给他出了一个 主意。既然会画画,何不到西湖风景区去摆个画摊?给游人画人像!现在的西湖,正是春光 明媚,鸟语花香,游人如织的时候,生意一定不错!若鸿考虑了两三天,在生活的压力下低 头了。摆画摊就摆摊吧!总比上班好!上班要和船名货名打交道,摆画摊还不离本行!于 是,收拾起自己的骄傲、收拾起零乱的心情、收拾起对芊芊椎心刺骨的相思和罪疚… 不能 想,什么都不能想了,唯一能想的,是怎样才能治好翠屏的病?怎样才能给画儿一个安定的 家?他去摆画摊了,日出而作,日没而息。一天工作八小时,这才知道,摆画摊也是一门学 问,常常枯坐在那儿一整天,乏人问津。他只收费一张画像三角钱,居然有游客跟他讨价还 价,好不容易画了,对方还嫌画得不好!前几天,他完全不兜揽生意,采取“愿者上钩”的 方式,竟然没有“愿者”!然后,他只得采取“叫卖”的方式,竖着“人像速描”的牌子, 摆着画架,嘴里还要吃喝着:“画人像!画人像!嘿!一张三毛!不像不要钱!”
这种生活,不是若鸿的个性所能忍受的。什么骄傲自负,壮志凌云,不可一世,海阔天 空… 全都烟消云散。一文逼死英雄汉!他这才体会“一文逼死英雄汉”这句话的意义。
若鸿的人际关系,本来就很糟。自从摆画摊之后,和游客间的纠纷,真是层出不穷。有 的游客画了像,不肯付钱,硬说画得不像。有的游客付一张画像的钱,来了一家妻儿老少七 八口!有的游客说把他画得太丑了,有的游客说把他画得太胖了,有的又说他画得太瘦 了… 从没有一个人夸赞他一句,说他画得好。他这样画着画着,越画越自卑,越画越没兴 致,越画越萧索… 最怕是碰到熟人,惊讶的说一句:“梅先生,你现在… 在干这个啊?”
怎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呢?更糟的是,碰到另一种熟人,对他左打量右打量,问上一句:“你不是杜家的女婿吗?你… 夫人可好?”
每当这时,若鸿就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下去。觉得自己的尊严,已被人践踏成泥。 自己的心,已经被乱刀剁成了粉。芊芊!芊芊啊!你可知我现在的处境?此生此世,还可能 化解吗?… 不行!他用力的甩甩头,不能想芊芊!想了芊芊,更无心摆画摊了,要想翠 屏!翠屏是世上最可怜的女子,二十岁的青春年华,嫁给人事未解的他,不到一年,他就只 身远去,让翠屏守了十年活寡。上要侍奉公婆,下要抚育幼女。再经过水灾、变故、死 亡… 种种悲剧,弄得自己百病缠身,还要千山万水的把父母的牌位,和无依的幼女给他远 迢迢送过来。世间怎有这样的悲剧人物!老天啊!和他梅若鸿只要沾上边的女子,就是人间 至惨的悲剧了!他真的是个灾难,是个祸害呀!若鸿就在这种身心双方面的煎熬中,去忍气 吞声的摆画摊。总算,能多多少少赚到一些钱,来付翠屏的医药费。但他每次受了气回家, 脸色就难看到极点。常#摔东西,砸画板,捶胸顿足,对着窗外的西湖大叫:“为什么我梅若鸿到今天还一事无成?为什么我沦落到必须摆画摊为生?为什么人生这 么艰难?为什么人年纪越大,快乐就越少,痛苦就越多?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活着?为什 么?为什么?… ”翠屏和画儿都吓坏了,母女俩紧抱在一起,泪汪汪的看着若鸿发疯。翠 屏虽是个乡下女人,没受过教育,但是,已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对人生的痛苦,体会得特 别强烈。每当若鸿发脾气,翠屏总是谦卑的,手足失措的,在那儿不住的说“对不起”,这 使若鸿更加毛躁,咆哮着大吼:“不要说对不起!我并没有骂你,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哭靠靠!你为什么老是靠!” “是!适适适适我不说,我不说… ”翠屏手忙脚乱的擦泪。“我也不靠,不靠… 我只是 好抱歉,害你和芊芊姑娘分手,又要吃那么贵的药,花那么多的钱… ”
“不要提芊芊… ”若鸿更大声的吼着,暴跳如雷了:“不要对我提芊芊!一个字都不 要提… ”
“爹!”画儿冲过来,哭着推了他一把,生气的嚷着:“我和娘走了那么远的路来找 你,可是你这么凶!娘已经生病了,你还要骂她!你不知道她多想讨你喜欢… 你,你, 你… 你一定不是我爹!”画儿这样一说,若鸿整个泄了气。看着画儿那张虽瘦小,却美丽 的脸庞,想着她小小年纪所受的苦难,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晚,他坐在屋外西湖湖岸的 小木堤上发呆,画儿怯怯的走上前来,给他送上一杯热茶。
“爹!我错了!我知道你好努力的去赚钱,要我和娘过好日子!我知道,我都知道!我 不该说你不是我爹!如果你不是我爹,怎么会这样疼我们,照顾我们呢?”
他把茶杯放在地上,把画儿紧抱在胸前。泪,竟夺眶而出了。画儿偎着他,非常懂事 的,小声的说:“爹,你是不是好想好想那个芊芊阿姨?你去把她找回来,娘不会生气的!”他摇摇 头,更紧的拥着画儿。他无法告诉画儿,芊芊的爱情观,是一对一的,最恨的事,是男人三 妻四妾!而水云间,实在太小了,容不下两个女人!即使这些理由都不存在,芊芊也已远 走,从他生命里,永远撤退了。留下的,只是刻骨铭心的痛,永无休止的痛…
这天下午,若鸿在断桥边摆摊子。这天真是不顺利极了,整个上午都没有人要画像,下 午,好不容易有个孩子觉得希奇,付了三角钱画像,画了一半,竟被他的娘一巴掌打走了, 把三角钱也抢回去了。若鸿的愤怒和沮丧就别提有多么严重了。坐在断桥边,他弓着背脊, 满脸于思,愁眉苦脸… 自己觉得跟个乞儿差不了多少。此时,有两个女学生走了过来,对 他评头论足了一番。“好潦倒啊!怎么胡子也不刮?头发也不剪,倒有点艺术家的样子!” “你看他挺落魄的,咱们算做件好事,让他给画一张好不好?”“不要吧!浪费这个钱,不 如去买烤红薯… ”
“我想画嘛!合画一张吧!问问他合画一张能不能只算三角钱… ”两个人推推拉拉, 议论不休。若鸿一抬头,勉强压制着怒气,大声的说:“好了好了,坐下吧!合画一张,只 要你们三角钱!”
两个女学生嘻嘻笑着,正要坐下,忽然来了一个警察,手里拿着警棍,对若鸿一挥棍 子,凶巴巴的说:“喂挝挝!风景名胜区!不准任意摆摊,破坏景观,快走快走!”两个女学生一见警察 来干涉了,立刻跳起身子,坐也不坐,就逃似的跑走了。若鸿气坏了,对警察掀眉瞪眼,没 好气的问:“我帮游客服务,增加游览情趣,怎么会破坏景观呢?”
“我说破坏就是破坏!你不知道咱们断桥是西湖有名的风景点呀?你这样乱七八糟的坐 在这儿… ”
“什么乱七八糟,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
“你不服取缔,还这么凶!”警察一凶:“你再不收摊,我就砸了你的摊子,把你抓到 警察厅去!”
他就这样和警察吵了起来,正吵着,忽然乌云密布,天空上,雷电交加,下起大雨来 了。若鸿的画摊,被雨打得七零八落,真的“乱七八糟”了。警察挥着警棍,躲进了警车, 警车呼啸而去,又溅了他一身水。他气炸了,对着警车狂吼狂叫:“来呀来呀!要抓要宰, 要罚要关都随你!脚镣啊,手铐啊,全来呀… ”警车早就去远了。他收拾起破烂的画摊, 骑上脚踏车,冒着倾盆大雨,回到水云间。一进房间,翠屏和画儿全迎了过来,拿毛巾的拿 毛巾,倒热水的倒热水,心疼得什么似的。
“看到下雨,我就急死了!”翠屏说:“生怕你淋雨,你还是淋成这样!怎么不找地方 躲躲雨呢?”
“爹!你快把头发擦擦干,我去给你烧姜汤!”画儿说。
“你们不要管我!谁都不要理我!”他咆哮着,把翠屏和画儿统屯推开:“让我一个人 待着,最好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了,不然,我消失了也可以!”
翠屏和画儿都惊怔了一下,知道若鸿在外面又受气了。翠屏找了件干衣服来,追着若 鸿,追急了,就爆发了一阵咳嗽。若鸿一急,就对翠屏大吼着:“你下床来干什么?你存心要整死我是不是?我把什么面子、自尊都抛下了,就为了要 给你治病,你不让自己快快好起来,你就是和我作对!”
“我就去躺着,你别生气!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好不好?”
“湿了就湿了!”若鸿发泄的大喊着,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了。“老天爷跟着大家一起来 整我!不整得我天翻覆,老天爷就不会满意啊!最好把我整死了,这才天下太平啊!”
“爹!你不要和老天爷生气嘛!”画儿又吓又慌的说:“下雨也没办法嘛,我和娘来杭 州的路上,有次还被大雨冲到河里去了呢!”“是啊是啊!”翠屏急切的接口,不知道该怎 样安慰若鸿:“两年前,家乡淹大水,那个雨才可怕呢,比今天的雨大得多了,淹死好多人 呢… ”若鸿一抬头,怒瞪着画儿和翠屏,暴吼着说:“你们的意思是说,我还不够倒楣是不是?我应该被冲到河里去,被大水淹死是不是?”
母女两个一怔,这才知道安慰得不是方向,两个人异口同声,急急忙忙的回答:“不 是!不是!”“这是什么世界嘛!”若鸿继续吼着:“我已经走投无路,才摆一个画摊,居 然被路人侮辱,被警察欺侮,被老天欺侮… 回到家里来,你们还认为我的霉倒得不够?”
翠屏倒退了两步,急得直咳,说不上话来。画儿眼眶一红,泪水就滚了出来:“爹!你 又乱怪娘了!你就是这样,一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