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受暴 口述实录-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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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要是有一点良知,就不该做这种事,一旦遇到这种情况,避免不了,那也只好离婚了,那是一种解脱。我现在不也挺好吗?因为我没有工作,当时妇联大姐还给我争生活费,我主动不要的,我说我自食其力,不用他。访:你婆婆知道你挨打的事吗?
胡:知道,她不管,孩子她爷爷还行,孩子奶奶和几个姑姑从来没看过她,面对面走到一块,她姑姑都不理她。
访:因为什么呀?王:她们都觉得我爸爸和我妈离婚都是因为我们的错,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对我妈特仇视,我妈被我爸打了,她们就幸灾乐祸,还劝我爸:“跟这种女人有什么好过的?〃她们说我妈胡搅蛮缠,其实根本没有,我妈就是老好人,老被人家欺负也不言语,她们就老欺负我妈。
胡:现在我比她们谁都过得好,我就是要争这口气。我每天早上4∶30起来,卖肉饼、粥、茶鸡蛋等等。一开始雇一个人,现在我侄女来了,又雇了一个,我们三人一块儿干。
访:6年的工夫,你从被人往外赶,到现在有房,还能买车。胡:我就是要争这口气,人家有的我也有,人家没有的我还要有,女人嘛,不是说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只要你肯出力,走正道。现在周围的人都很羡慕我。
访:王晶现在和爸爸关系怎么样?
胡:不说话,我老是教她,你见他不叫他可不行,我要是不教她,他们父女俩都成仇人了。王:我妈说:“毕竟他是你爸爸,离了婚也是你爸爸。”可是我觉得不能原谅他,他这人还是太坏了,我叫他爸爸都特别不愿意。我就是气不过嘛,老是说我妈这不好,那不好,跟人家都说,我妈那么厉害,让他有家没法过了。
访:那你干吗还给他买衣服?
胡:还让我姐姐给他做鞋垫(叹气),当时是这样想,夫妻一场,不成也就得了,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访:他打你,你恨他不恨他?胡:恨呀,咋不恨他。当时我回江苏一共住了19天,一眨眼,孩子就在眼前,“妈妈,你喝水吧”,因为有时候他打得我动不了,一翻身哪儿都疼,凳子扔的,哪儿都是肿块,孩子饿了就给点儿钱买方便面,我就饿着。
王:我给我妈泡的方便面,她都没法吃。
胡:一是不想吃,再一个就是让他打得脸都肿了,舌头都让牙给磕破了,吃不了。王:而且我妈还吃安眠药,还想死,别的什么也不吃。
胡:就是到医院去买安眠药,老是失眠,睡不着,10片,20片,30片那样买,攒着,想死,没法过了。
访:王晶,你妈妈刚才说你想上法律学校,为什么呀?王:我从小看我妈被我爸欺负,我就想将来要是能当个律师的话,就能伸张正义了,省得那些坏人老欺负好人。
胡:这段时间,她爸对她又可以了。
王:他特后悔了,现在他跟我继母过得也不是很好,继母比他岁数小,都是继母管着他。以前在我们家,我妈特紧着他,吃东西,我妈好的都不吃,全都留给他吃。现在跟我继母在一起,他们家有什么好吃的,他们俩谁都不顾谁,有时连吃条鱼都吵架。现在他想起我妈的好处了,他跟人家说,我妈其实挺好的。我爸现在有时也挺可怜的,手上的皮都掉了。回来跟我诉苦,让我帮他做饭,那个女的都没回来,他满手都是小口子,看着觉得挺可怜的,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爸。
胡:他老丈人家的地都要他去种,去收,城里人就说:“要跟胡凤玲,哪有这些事。”
离婚之后,李大姐她们都说我自强自立,老鼓励我,1996年就把我评为先进人物,还给我发了一个荣誉证书。李:那时她已经创收了,一个月纯收入1500块钱,那次在维权总结会上,让她做了一个发言,“如何用法律武器维护自身权益”。我们妇联有一个“双学双比”活动,很多情况下是拿她做典型,让她做报告,也是鼓励她,她只能往前走,不能后退。
访:你从央告男人不离婚,到现在扬眉吐气,短短的6年,真的是很大的变化。
胡:是一个转折,那时候只要你不离婚,怎么都行。就是受社会、传统观念的束缚,老是怕给孩子带来伤害。我们在家的时候,老挨打,我做错什么了?还没明白呢,他又开始打我。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好日子,他又开始打我,他骂我闺女:“你跟你妈,到时你跟她一样要去讨吃。”谁去讨吃了?真离了也没觉得可怕,离了反而好了。
后记:2003年3月中旬,我又一次见到胡凤玲,她显得年轻了,生意也很红火。她告诉我,她出租了一套商品房,每年又有一笔稳定的收入。她对我说:“等以后女儿上了大学,我就不干了,跟着你当志愿者去,用我的现身说法,让受家庭暴力的姐妹们挺起腰杆。”她果然很热心地帮助身边受虐的姐妹。
说到她的母亲,她说母亲晚年挺幸福,儿女孝顺。父亲却凄凉孤寂,又有病在身,儿女们连个电话都不给他打,“不过去年回老家,我去看了他一趟,给了他500块钱。”她说。胡凤玲一切都挺好的。
点评:
生活可以重建宋美娅胡凤玲母女两代都是配偶暴力的受害者,从她的母亲到她,几十年光阴流逝,男人对女人的暴力依然如故。但时代毕竟在变迁,胡凤玲比母亲幸运,她得到了县妇联、县委、县政府的支持和帮助,从一个哭哭啼啼的弱女子,变成了致富能手。她现在经济独立,衣食无忧,这是她当初难以想象的。
家庭暴力除了让受暴妇女一次次遍体鳞伤,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之外,它还会对受暴妇女造成另外一个严重的恶果,那就是摧毁她们的自信,使她们觉得自己毫无价值。自信心的损坏是和暴力的发展相伴而来的,一方面,一个人被殴打,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人格的尊严被降到最低点;另一方面,施暴者通常都会在日常生活中随时随地辱骂妻子,他们会说出各种贬损人、侮辱人的语言,胡凤玲就多次谈到:“反正他是怎么难听怎么骂你,羞辱你真是难受。”长期在这种环境中生活,被施暴者一遍遍“洗脑”,妇女们渐渐地会认同施暴者的观点,她们逐渐相信,是自己的无能和失败造成自己受虐。她们慢慢相信,除了依靠这个对她施暴的男人之外,她没有任何别的生存能力。她们越来越萎缩,越来越胆小,越来越不自信。所以,受虐妇女大多数并不想离婚,只想让丈夫别再打她。有时,我们还会觉得她们碎碎叨叨,做事犹豫不决,有人会以此认为“难怪她挨打”。事实上,她的“无能”,不是她受虐的原因,而是她受虐的结果,也就是说,是家庭暴力把一个原本很能干的女人变得一切都很糟糕。
胡凤玲的经历让我们相信,被毁坏的生活可以重建,自信心可以重新树立。还有一点应该提及,那就是家庭暴力对儿童的伤害。胡凤玲在一个有暴力的家庭中长大,她不仅看到父亲狠狠地打母亲,她也曾被父亲的棍棒抽打,而她的女儿又重蹈她童年的覆辙。有多种文献资料报告,家庭暴力对儿童身体和精神的成长极为有害,亲眼目睹母亲被父亲殴打,对孩子的心灵是极大的刺激,从本书中的其他案例中也可以看到,有的孩子被吓得躲在角落里发抖,有的试图帮助母亲反抗。一般来说,殴打妻子的男人,也会殴打他的子女,童年受暴的经历将影响儿童的一生。美国的一个研究显示,暴力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发生自杀现象的可能性要高出6倍,犯性袭击罪的高出24倍,犯罪机会高出74倍,吸毒、酗酒高出50倍。摘自:《Domestic Violence:The criminal justicere sponse》/authors;EveS。Buzawa and Carl G。Buzawa(1996年)
叙述人易安
访谈人丁宁
访谈地点北京某出版社访谈时间2001年6月16日
录音整理丁宁
文稿编辑薛宁兰易安,46岁,大学文化,高级编辑。婚后,不能忍受丈夫的殴打与谩骂,先后两次提出离婚。经过两年的努力,终于摆脱了前夫对她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在她以下的叙述中,既有对自己受暴经历的描述,又有一个知识女性对婚姻的理解,对丈夫施暴原因的分析,以及对家庭暴力的认识和感受。
说起来我很幸运。我是1971年初中毕业的,赶上“文化大革命”之后第一批恢复高中,我读了两年高中。但幸运中又有不幸,我又插了两年队,然后回到工厂当了3年工人。恢复高考后,我考上了大学。我是1978年入学的,毕业以后进了杂志社。我觉得社会与家庭从小都给我一种奋斗教育。父亲给我的影响很大,他是一个很有成就的大夫,是我国有名的专家,后来到联合国做医疗官员。他一生都在奋斗,他把生命填到每一个时间的格子里,一天一天积累起来。我父母都很努力。我们家可以说是一个模范家庭,整个家充满一种乐观向上的氛围。我有很多男孩子的性格,比如换煤气上楼,搬不动,我会一层一层往上拖。(我家)什么事都大家齐动手。我父亲是全家最忙的一个人,不能什么事都推给他。我们总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减轻父母的负担。我父亲做事很有条理性,我们也受他的影响,就连谁洗碗都轮流安排。吃饭的时候一家人总是交流得很热烈,吃完饭以后就各忙各的。从小父母就不让我们玩牌、坐在马路上聊天儿什么的,只让我们看书。“文化大革命”中没书看,就看字典、看地图,家里什么书都让我们看。
我小时候很喜欢写东西,不管写什么,父母都让我写,说这是正经事。正是因为养成了这种习惯,使我后来做成了不少事。比如我生下女儿才100天,就开始研究晚清史。我已经写了不少专著,差不多有6本了。我还发表了许多报告文学,大概有二三百万字吧。我觉得我这一辈子过得不后悔。在我写作过程中,无论采访谁,传主多有名,我都觉得和他们人格平等,并不仰视当然也不俯视他们。我一直做名人专访,许多人后来都成了我的朋友。我非常注重人格平等,这也是我不能容忍家庭暴力的一个原因。虽然我并没有被打得遍体鳞伤,但即便是精神虐待我也受不了,我不能接受对人格的伤害。尤其是我并没有错。我是在北京一个医院宿舍大院中长大的。父母之间的感情非常融洽,父亲是医生,母亲是护士。一个大夫一个护士的组合被人们认为是最理想的。我们家被公认为是个模范家庭。父亲比母亲大6岁,他对我母亲非常好。我父亲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的人,他不但承担着家里的生计开销,家务事上还很能干。他是上海人,甚至还会做衣服。我父亲绝对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很有主见,同时又很顾家。我和我妹妹从小就认为,当丈夫的当然就应该是这样一种模式。我们从来没想过会有其他类型的男人,而我丈夫和我父亲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我根本没有想到会有家庭暴力这种丑陋现象。
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打你的?
我们结婚后,一开始还好,他只是动嘴,到后来他居然动起手来打我。第一次动手是1994年。当时我的一个朋友约我写一个电视剧脚本。我拿到大纲之后想,我约谁写都是约,不如让我先生来参与。他平时懒散惯了,这十几年也是没有什么成果,评高级职称有困难。我当时已经是高级职称了,而他还是中级职称。我想,能拉他一把就拉他一把。其实,以前我也给他创造过机会,我甚至通过朋友把版面都给他留好了,让他写东西。可他总是一拖再拖,直到拖黄了算。情愿有时间喝酒、看影碟、看电视、找朋友聊大天儿,就不肯做这些正经事。这次让他干,我每天都在催他,告诉他该动手了。他说:“没问题,没问题,你放心。”我说:“还有一个星期就要交稿了,你有3集要写呢。”我怕多了他写不了,少了评职称又不管用,就给了他3集。平时家务都是我做,像做饭、收拾房间之类。孩子睡了我再写东西。我一个劲儿地工作,而他就是不动。只剩1天了,第二天要交稿了,他说:“没问题,没问题,今天晚上我都给你赶出来。”你想想,这一个晚上如何能赶出3集来?我事先想到有可能会是这种结局,就预先做了准备。第二天我就问他稿子完成了没有,他不理我。他实际上连1集也没写完。我让他都给我,我去开会,开完会再去交稿。他拿给了我,告诉我:“你看吧,就这么多!”我当然不开心,我说:“跟你说了多少回,前十几天我就催你。你如果写不了,我可以找别人,不一定非你写不可。”他一听这话,急了,上来就要抢我手里的稿子,我不给。因为这不光有他写的东西,还有写作提纲,我找别人补窟窿也得用,得照这个体例、风格来写。他上手抢,我不给他,他就动手了。我当时梳着一个马尾辫子,他上来一把就给揪住了,并且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接着又一搡,我左臂撞到了书柜角上,当时就青了一块儿。他冲上来掐住我脖子,要跟我抢稿子,我就不给他。我当时都不知道生气了,我根本就反应不过来了,要知道还有一个编辑会等着我主持呢。作为一个单位领导,我如果不到会,这太说不过去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让他先让我走,他说我不能走,并且使劲掐住我脖子,我都喘不过气来。我说:“你要再不松手,我可要还手了。”他说:“你还哪!”他知道他抓住我双手,我没法还手。我急了,就咬了他一口。我咬他左手虎口的地方,他“哇”的一声叫了出来,我一看出血了。趁他一叫,一松手,我从家里跑了出来。
到了单位以后,我找到领导,请他主持一下当天的编辑会,我就跑出了大门。我打电话找到我的朋友,请他赶快来一趟,我告诉他,我有要事求他。他打车就到了。我让他不要问我为什么,让他赶紧帮我把3集电视剧的脚本抢出来。我说我实在做不了了,请帮我一下。他说:“你别哭,别哭,我一定3天给弄完。”在他的帮助下,我才总算没有误事。
问:你怎么看他打你这件事?
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到要离婚?
1994年他第一次动手打我后不久就出国了,他去的是韩国。本来他出国回来后,应该好一点,但是,我发现他酒喝得更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