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受暴 口述实录-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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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哥哥分的。他哥哥他们建了房子，我们还要出钱买他哥哥这边的房子。
那时已经领了结婚证，买家具呀什么的都是我掏钱。没办法，看（他）拿（指买）这个也没钱，拿那个也没钱。而且，还有人来家讨账的，那是以前他在外面赌钱，欠了别人好多账。（在接下来的叙述中，刘惠兰几乎一直在流泪）
（他）第一次打我，是在定了婚期装修房子的时候。
（装修房子）也是我自己拿的钱，不就是为自己争面子嘛。我们那儿的女孩子结婚好幸福的，女的要买什么，男的就拿钱。我这样想：命运让我找了这样一个人，我不能让人看笑话，自己吃点儿亏。别人问起来，我也说（钱）是我老公的，不能给我自己丢面子，也不能给我爸爸妈妈丢面子。那时，我就拿了千把块钱让他去装修房子。把这房子装修一新，虽然婚礼简简单单的，但还是要把房子刷得白一点，漂亮一些嘛。可他就拿了这千把块钱不请工，拿去赌钱了。那天我就问他：“搞装修的怎么还没有进屋哩？”他说：“快了。”后来一拖再拖，我没办法就自己去问那个（装修的）人，那装修的人说：你丈夫没跟我讲（装修的事）。他一天到晚打牌到半夜三更都不回来。我就问他：“钱到哪儿去了？”他说：“你嫌我穷啊，嫌我无能啊，去找个有钱的啦。”两个人就这样争吵起来，他用凳子从我的头上砸下来，血就流下来了，我就昏倒过去，不省人事了。
打了之后，他也不理（管）我，后来他嫂子进来了，我也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头已经包扎好了。我好伤心，好绝望。事后，他搬动他姐姐、姐夫、哥哥、嫂子都来做我的工作，说了好久。那时，他也跪在我面前，（让我）给他一次机会，说以后永远再不去赌，也不会对我再动武力了。他还写了保证书给我妈妈。农村有一说法：“好女不嫁二男”，我就这样想：已领了结婚证了，我命运让我得到这样一个人……
我是自尊心害了我自己，为自己的面子害了我自己。当时，我还是一心地希望他能回心转意。我就（又）拿我的几万块钱，去买摩托车、彩电、音响、组合家具、床上用品，全都是用我自己的钱。别人结婚热热闹闹，又敲锣又打鼓，请好多客人。可是我们为了节省钱，他那边也没有父母操办，简简单单地把我的嫁妆拖过去了。我也想就是两个人嘛，简单一点儿，也不要讲那个太大的排场了。我第二次被打，是在结婚（办完结婚仪式）后。
结婚前他也是在一个乡镇企业里上班，结了婚他就不去了。我们是住他爸爸的房子，但是和他哥哥一家住一半。他们住两间房子。结婚后，他老是在家里租碟子（影碟）看，唱卡拉OK，要不就是出去打牌。我毕竟是一个女人，老是为家里着想，想让他到外面赚点儿钱。手头的死钱不经用吧，以后我还要生小孩子，小孩生下来就又多一个人的开支。他老说外面找不到事做。我说：“你连出去都不出去，人家找事（给）你来做？现在找饭吃的人多的是。”他嫌我口罗嗦，天天跟我吵：“你现在才晓得我无能啊？你现在才晓得我找不到钱啊？你去找个有钱的大老板啊。我没有强求你，你远走啊。”我说：“你怎么这样，我也是为这个家好。”那时候我已怀有三四个月的身孕了。生活也不是很好，一日三餐就是清淡的菜。心里就着急了。
后来，他哥哥搬出去了，等于我们还要出钱买他哥哥这一半的房子。他哥哥两间房子要5000块钱，他也同意。实际上他没钱，还做出很大方的样子。我就插了一句：“这两间房是好老好老的瓦房，哪值5000块钱？”他就因为我插了一句，又打起来了。揪我的头发，拳打脚踢，他一个大男人……当时我怀孕了也不敢太（挣扎），他穿着皮鞋，一脚踢在我肚子上，当时就出血，孩子就流下来了。
我不管在家受多大的苦，有多大的委屈，回去（娘家）也不敢对我妈妈讲。他打得我这里青一块，那里肿一坨，全身都是青肿的。我在家里把这些伤养好了，青肿都消除了，我才回我妈妈那里住两天，但是我不敢对她讲我在家受了多大的委屈、多大的苦。我妈妈很心疼我们这些孩子的，舍不得我们在外面受一点儿苦、一点儿委屈。我从小到大她没有说过我一句重话，一向晓得我很乖，挺听她的话。我也很疼我妈妈。我姊妹4个，我最小。
我也从来不敢对别人讲我老公怎样虐待我。因为我很爱面子，怕别人笑话我。好像自己好无能，自己命很贱，嫁一个这样的老公。再一方面是我嫂子嘴很厉害，经常和我妈妈吵，说我怎样怎样。我第一次有过一个男朋友，她就说我今天这个野老公，明天那个野老公。其实，那时我已21岁了，也是正当谈恋爱的年龄。但她硬要这样说我，我也没办法。就因为我嫂子这样的脾气，我才一忍再忍的。我就一个哥哥，下面是3个女孩子，我爸爸妈妈也很疼他。她是嫂子，对小孩子来讲她是舅妈。我们都去了（指回娘家）以后办酒席啊，都要求她，都要靠她，她好像高高在上一样的。我们处处都要让着她。在农村里就是这样的。嫁到婆家，有时婆家出什么事，可以搬动娘家的人。农村里娘家人雄壮一点儿，嫁出去的女人也好过一点儿。我从小到大自尊心很强，不想让别人看笑话。
（所以）我受多大的委屈，多大的苦都不对任何人讲，全部压在心里面。我也不到家里哭，也不到家里闹，受伤了就躺在床上自己休息一段时间。但还要做事，不做事他说我好吃懒做。他出去打牌，一日三餐要给他做，要洗衣服。我们是农村还要种菜。他们（家）有田地，种点儿蔬菜，饭还是有得吃。地是我（管理），他一天出去，上哪里找人？找都找不到。（这些活儿）反正挑不起来也要挑啊。那次他打得我流了产之后，还说我是因为以前在外面与男人搞多了，怀不了孕了，到他身边装什么可怜相啦。我说：“你也不出去赚点儿钱，全部让我去。”他说：“你去赚钱，你赚的什么钱还不晓得哩？到外边搞多了，来到我身边，连怀孕都怀不起来了，你还好意思讲，你去死。”我说：“我赚的什么钱，你不晓得，你去调查。”
我当然气不过了，我从16岁就出去一直到24岁，我们那时是在服装厂，明明是从流水线上一针一针的，天天加班加到（夜里）十一二点钟，一点儿一点儿赚的钱啊。要是到外面去卖淫，搞什么不正当的，也不止挣这三四万块钱。我用这点儿钱也不会心痛的了。我们那儿是邻居挨邻居的一个村庄，自己老公都这样讲，别人还不知怎样讲。我以后还做的了人吗？
他又一次打我，可能是打牌打输了，心情不好，我说了他两句。那天是中午，当时他拿刀去切菜。我看见他那样心里也不舒服，很有气。我在那儿喂猪，告诉他，猪好像生病了。我就讲了几句，他本来心情烦躁，我往外走，当时他也没做声，就把刀扫过来，一下那个刀就落在我的腿上，我就跪下去了，血从腿上流下来。他说：“你还讲，老子砍死你！”我就不敢哭，不敢说了。我知道我拼不过他的，自己心里流血。他这样的人，也没有人敢进来劝他。我平时怕剁猪草时伤了手，自己买的云南白药。我自己用布搽云南白药，止不住血。后来他嫂子进来就把我带到医院里了。有五六寸长的口子，缝了五六针。
（有人）悄悄告诉我妈妈：“你幺女两口子又打架了。”我妈妈着急得饭都没吃就赶过来，看见我腿上一道口子好深的，就说他。他（对我妈妈）说：“你出去，凭什么跟老子说？”“你养的好女儿，你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我妈妈说：“我女儿哪里不好了？她16岁就出去赚钱，我都舍不得用她一分钱。只要她过得幸福，我吃点儿苦也没关系。我这个女儿为谁养的？”他就把我妈妈一推说：“你出去！你给我出去！不要坐在我家里。”就把我妈妈推出去了，我妈妈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了。后来，邻居也看不过了，他哥哥嫂子也过来说他了。好多人说他。村上的人都来了，做他的思想工作。村委会也来做他的思想工作。
那时，他们（指村上的人）让我到妇女协会去讲，我想是家庭的事，没有去。他买些东西到医院里来看护我，（显得）诚意的样子（每次他打了我都向我保证），又当着医生的面，跪在我床边哭，哭得好伤心，说：“我后悔了，是一时冲动，我打牌输了，心情不好。如果以后还对你动武力，就随便你怎么样。没有这个权利去勉强你了。我只有你了，除了你我没有什么依靠，没有什么希望了。”我很伤心，（开始）我也没理他。他一个人在那儿说了好久好久。我又一次心软了。毕竟是一个家庭，没必要把他搞得怎么样，我自己也没面子。我还没想到和他离婚，我想我作为一个妻子，是不是做得还不够。我没有说服力，说服他从一个浪子变成一个正常的生产者（即劳动者），去赚钱，去为家，去照顾妻子、照顾孩子。我觉得我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人，虽然口才不好，但我希望用我的实际行动去感化他。自从他砍了我腿之后，他也变了好多。在家里什么事也不用我做。
我不想再出去打工，干得太辛苦了，老在外面漂泊的生活。有了家，就想在家里和睦温暖地生活。他这次变了好多，我又一次被他感化了，以为他是不是真的变好了。既然两个人都不喜欢出去打工，就想在家里搞养殖业。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乌鸡的医药价值很高，就跟他商量，家里有一块空地，（能）养殖乌鸡。他那时也很少出去打牌了。他答应了，有心与我合作。我取出1000多元钱，又把金项链、戒指卖了800多元钱，建了院子，买了100多只鸡苗回来。（但）两个人没有什么文化，不懂得药物配制，慢慢鸡苗死了一半多了。当时我们进了150多只鸡，就剩下四五十只鸡了，再后来就剩下三四十只了，也没找出原因。亏得太多了，我就丧失信心了，换养土鸡，成活率有70％。虽然很辛苦，心里还是感到欣慰。后来销路不好，又泄气了。 ＇快抓在线书1。0。2＇
我们的关系缓和过，就是共同养鸡的这段时间。从结婚到养鸡这段一年半的时间里，他打过我四次。我第五次被打，是在共同养鸡这段时间过后。
这时，我手头还剩万把块钱，我就与他商量在空地上建两间平房。我们住的是他爸爸留下的老房子，他哥哥那边的房子没有要。我想，盖两间新房子，把钱花完了，他也就想着出去打工了。建房，我手头的钱不够，还欠几千块钱。我妈妈看我自己能建房了，很支持我，把她的1000多元养老钱给了我。我还在我姐姐那儿借了几千块钱。我让他到他家兄妹那儿借点钱，他说这个姐姐生活困难，那个哥哥孩子要读书。我也不勉强他了，只有靠我们家这边帮忙。当时，钱付得基本上差不多了，还差几百块钱的（盖房人）工资。其他就是还欠我妈妈、我姐姐的。我们家人是看我能做大事，建房子了，就鼎力相助。
因为我给我妈妈去祝寿，就是给我妈妈买了一套衣服，他就不高兴，在家里发脾气。我毕竟是个人，我也有脾气。我全心全意地为这个家付出。这次是我妈妈60岁大寿，亲戚朋友都去祝寿，何况我是她的亲生女儿。他说：“现在家里困难，尽孝心也不在这一时三刻了。以后日子还长，现在又是借来的钱，讲什么排场，尽什么孝道哩？借来的钱还这么浪费。”我顶他：“这算什么浪费了？你说清楚了，给我爸爸妈妈花，怎么浪费了，你不穿衣服了？”
这样我们就吵起来了，他又打了我。他一动就出手好重的哩。他说我越来越嚣张了。以前他叫我不哭，我就不敢哭了。这次我顶他了，他就气不过。那时我一向喜欢留长发，他就抓起我的头发，从房里一直拖到客厅（当时新房刚刚建好，还没有装修），他一向穿着皮鞋对我拳打脚踢。我也不晓得他是什么样的人，从来不知道心疼我。（这会儿）他明明晓得我怀孕了，我肚子里怀的毕竟是他的骨肉啊。一脚就踢我肚子，打我的脑袋，好像要致我的命。我好伤心，我流血流了几天，他对我不闻、不问、不管。我肚子疼，他自己搞（做）饭吃了就出去了。第三天小孩子又流下来了。那时我就很生气。他这么不注重我，不注重小孩子，不注重我的劳动成果，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他说我赚的钱不是干净的钱，把我小孩打下来，还说我在外面搞（男人）多了，怀不起了。我觉得好气啊！也没去理我身上的小孩子，让血随便地流。（直到）血流得我自己受不了了，自己到医院里去清（刮）宫，我这条命不知道是自己怎么挺过来的。
那天我清（刮）宫后回来，他也不问去哪里，不问我怎么样。我回来后自己炒点儿米粉吃，他做他的（饭）吃了。我也没有和他讲话。他还是不问我去哪儿了，就是不问。我也懒得告诉他了，我对他彻底绝望了。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好的原因，我吃了碗粉不到两三分钟就大吐特吐。他也不管我，在那里看电视。后来他看我吐得很厉害，实在过意不去，拿毛巾、倒一杯开水给我漱口，我也没理他，就躺在床上。他看完电视可能有晚上11点多钟吧，也不问我，一下子（就）睡着了。我一直睡不着。我想我这样地为他付出，老是想用我的行动去感化他，他是铁石心肠也（应该）会感化。我怀两次小孩子，他就这样打下来，一点儿都不留情。我越想越想不通，越想越睡不着。我心里很烦躁，想起从谈恋爱到现在，我对他的点点滴滴，我每次被打的心情……我总想感化他，一次一次给他机会，他一次一次得寸进尺，根本不把我当人看。每次打了我之后都写保证书，一点儿不心疼我。我彻底失去信心了，绝望了。我心里这么痛苦，他（竟）能心安理得地呼呼大睡，一点儿都不感觉我的痛苦，我就好气。我觉得我活得好累、好辛苦。看着别人好幸福，丈夫都是很关心、好体贴的。生小孩子，做什么事都怕老婆吃亏了。给老婆买东西，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