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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妇女受暴 口述实录-第6部分

小说: 妇女受暴 口述实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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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辛苦。看着别人好幸福,丈夫都是很关心、好体贴的。生小孩子,做什么事都怕老婆吃亏了。给老婆买东西,把老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身体一向就很差,平时饮食方面也不是很全面的,就吃点儿青菜,别人一日三餐都买肉。但是我从来不羡慕别人过得好。那时我有时出去上街,跟哪个男的同学或朋友说说话,他看到了,回来肯定会刨根问底的。有时我一个人上县城,他要问:“你今天出去,跟哪些人讲话了?”好小心眼儿。我说:“我这样一心为你,这样付出,我要有二心的话,不可能把家搞得这么好,买了家具还建房。给你买了衣服裤子,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那我自己打扮我自己,花枝招展地出去,我又不是少腿、少眼。不是很漂亮,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我把他打扮得潇洒漂亮,还这样对我。我这样付出,他一点儿不在乎我的感情。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绝望地想,干脆死了算了。我本来是想一个人去死,想自己吃老鼠药。(白天)我买了一包老鼠药回来,下午我写好了遗书:“我对不起我爸爸妈妈,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我打工的时候,我妈妈就希望我找一个好婆家、好老公,过得幸福。但我没想到,我的命运这么差,找个这样的老公。人死不能复活,我这一辈子没有尽了孝道,下一辈子吧。我不希望把事情搞大,是我自己命运不好,让我爸爸妈妈不要太为难他了。”(其实)这是写的违心的话,我是恨他!恨他!想把他碎尸万段!有这种恨了,写好遗书,我就想,不能我一个人去死。我不甘心!死也不瞑目!我没有对错他,我把家里搞得这么好,我死了,他把我简简单单埋了,又找个老婆回来了。我凭什么给他去享受?我爸爸妈妈都没有享受过我的一分钱。我就想:要死两个人死。我就把遗书给撕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我跟他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我的付出得到的就是辱骂,就是挨打。我失去控制力了,我不能自已了。心情平静不下来,我不晓得是哪儿来的力量,想也该让他痛一次了。一开始,我对我的想法很怕。可能是(夜里)一两点钟了,我就跑到里面(他睡觉的屋子),拿起红砖,(想到以往)他动不动就打我头上,打得我疼得不得了,我就朝着他头上打。当时,我打他一下他就醒过来了,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他就“哎呦”(一声),他叫我的名字,抱着头问我“为什么这样做”,我很激动,不管他啦,又打了他第二下。后来他就坐起来了,没有跑出去,跑到里面去了。当时,我已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我手上砖打掉了,就到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天黑没开灯,我就乱砍,看到一个黑影就砍。他就这里躲一下,那里躲一下,也不敢阻止我了。后来他一扒,我就倒下去了。我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把刀压住了,反过身来把我压在下面,整个身体压在我上面。我动不了,他就喊他的哥、嫂进来了。他哥、嫂就捡起地上那把刀,到派出所报案了。就这样,我被抓起来了。收监以后,我就到了看守所。






进来(监狱)之后,他也来看过两次。他讲,经过这件事,他彻底醒悟过来了,一个人不能得寸进尺,他知道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发生这样的事,他不会怪我,也不会恨我,希望我给他一次机会。去年他就去矿上打工了。(说是)觉得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以前我在家里,虽然性格合不来,但毕竟是两个人进进出出。我进了看守所,他很无聊,就出去打牌,把摩托车、电视机、音响全部输掉了。家里面空空荡荡的,就一套组合家具在里面。他看到我的衣物等感到心里好惭愧。他说:“我这一生最亏欠的就是你了。”去年下半年寄来几百元钱给我做零花钱用。我真是前世欠他的,(这会儿)我还是想,只要他能回心转意我还是跟着他。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婚。当时,开庭的时候他帮我说了很多好话,那时我就感动了。
其实,现在他还一直骗我。
快出监的人可以在这里(指监狱)读技校,符合条件的都可以读。我还有一年零两个月刑期的时候,想读技校,他答应把3300元钱学费给我寄过来。去年我给他写信说要交这个学费,他就没回信了。我也就没有再写信给他,现在就断绝联系了。学费是我妈妈帮我借的钱,寄给我的。以前我还有这个希望:我们毕竟年轻,还有重好的机会。过去是他对不起我,这次是我一时冲动,对不起他。但现在……
我进来这么长时间,他从来没有写一封信给我妈妈,逢年过节他也没买一分钱的东西去看过我妈妈。我们建房的时候就欠了我妈妈几千元钱的账,按理说,他要想重归于好,就应该去沟通与我妈妈的感情。我(曾)对他说:“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们毕竟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打打闹闹,经过那么多挫折,经过那么多痛苦,我还会原谅你的。我不是一个贪图富贵的人,我如果嫌贫爱富,就不会这样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原来他打我的时候,我想过离婚,但是没有去。在我们农村,好女不嫁二男,我们那儿离婚的人比较少。我不想让人看笑话。我老是想把这个家搞好一些。我每次被打之后,受那么大的苦,我不敢对任何人去讲,我的血只能流在心里面。现在我想跟他离婚,他不离。我怕出去。我不晓得他现在是什么心理,虽然甜言蜜语地写信给我,但我对他的心已经死了。要是说他有这个行动,说得到做得到,帮我交了学费,我还是考虑与他重归于好的。现在我妈妈帮我交了这个学费,他还在骗我。我快出去(指出狱)了,(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想起诉离婚,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答复。他(曾)说,“我如果失去你就什么都没有了,有了你我还有希望,能感到家的温暖。”他十四五岁就失去父母,从来没有人像我这样关心体贴过他。我不晓得这件事怎样去解决,我脑子一片迷茫。我最担心我提出离婚,他肯定不会答应。我一想,就怕,我真的好怕。
到现在,他还骗我,我对他已经绝望了。就从这点上我坚决要离婚了,我才28岁,以后的路还长。我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老公,我就自己过。
我一想到出去,就怕。真的很怕!点评:
维护男权利益的旧观念太害人
陈敏刘惠兰的悲惨遭遇,不禁让人感叹:旨在维护男权统治的封建思想对女性的毒害有多深!男女平等的口号喊了那么多年,这种思想竟还有那么大的市场!
从刘惠兰16岁就离家去广东打工的经历来看,她应该是见过世面的。但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缺乏人性的丈夫对自己的心灵与肉体的残酷折磨,直至忍无可忍,到了决定与他同归于尽的悲惨地步。究其原因,固然与有关部门普法宣传不到位有关,但传统文化灌输给她的那些从一而终的维护男权利益的旧观念也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首先,她觉得丈夫打她是一件让她很丢脸的事,“家丑不可外扬”。即使丈夫对她的施暴行为使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也只能忍着,因为好女不嫁二男。这些观点集中体现了极度的歧视女性的大男子主义,它使男性在家庭生活中处于绝对的优势,使女性的人身权利无法得到法律的保护。刘惠兰就是在这些观念的支配下,才一次又一次忍受来自丈夫的暴力。其次,她还受着另一种大男子主义思想的误导,即:贤妻能使丈夫浪子回头。她错误地认为丈夫不学好,是自己没能力的表现。自己要是有能力,丈夫就会浪子回头金不换。这种观念体现了男权社会一方面要求让做妻子的在家里逆来顺受,另一方面又把男人的恶行归咎于对丈夫没有任何约束力的妻子,这种观念体现了男人的极端不负责任和对女性的歧视。
所有上述观念,都是男权社会为保证男人在社会上和家庭中至高无上的权力而制定出来的压迫女性的清规戒律。刘惠兰每次挨打后,这些清规戒律就会“跑”出来“劝”她忍耐,“劝”她继续努力、等待这个有重罪前科的丈夫人性的回归——即使这个丈夫游手好闲穷得叮当响、毫无责任心、不知起码的知恩图报,而只会把给他带来财富和家庭温暖的老婆打得两次流产,并把她在外地几年辛辛苦苦打工挣来的血汗钱在牌桌上输得精光。对比一下刘惠兰婚前在娘家的生活和婚后在夫家的生活,“我嫁一个老公干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显而易见了。
刘惠兰太善良了,善良到只会替伤害自己的人着想,光知道同情他,却不知道最应该同情的是自己。但她似乎终于觉悟了,她决定出狱后就离婚,可是又担心丈夫不同意,所以她“好怕”。她的害怕非常现实。她的丈夫想必会再一次用他那毫无价值的承诺和暴力来“挽留”她。因为对他来说,“我如果失去你就什么都没有了,有了你我还有希望,能感到家的温暖”。但愿善良的刘惠兰能明白,就是因为有了这个丈夫,使她对生活感到绝望。既然觉得在监狱失去自由都比在家挨打强,那么,即便暂时摆脱不了婚姻,也可以远走高飞,再一次外出打工。





叙述人薛金花
访谈人宋美娅敖毅
访谈时间2002年4月17日访谈地点呼和浩特市内蒙古自治区第一女子监狱
录音整理宋美娅
文稿编辑宋美娅薛金花,1962年生人,汉族,只上过8个月的学。她曾是内蒙古一个村庄里的普通农妇,但她却有着一段不平常的经历,她的丈夫为了让她生儿子,对她百般折磨,她共生了8个孩子,存活了一儿一女。她被打、被骂,经受了各种形式的暴力,终于,她不能再忍耐,1997年农历二月二十七,她杀死了对她施暴十几年的丈夫。1997年11月28日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现在,她是内蒙古第一女子监狱的一名女犯。
1997年11月28日,呼和浩特市中级人民法院判我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杀夫必要遭到法律的严惩,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这是她本人的认识),但我又是怎样从一个善良的农家妇女变成杀人犯的呢?我把我在田家15年所遭遇的辛酸往事讲述出来,希望天下所有的姐妹们切莫像我这样抱恨终身。
新婚之夜的不祥之兆。我出生在伊盟准格尔旗十二连成乡二道归村的一个农民家庭,父母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6人。在我19岁的那一年,我的表姐夫给我介绍了托克托县中滩乡什四份村的田玉春。当时我们伊盟很穷,一听姐夫说田的父亲是大队书记,田玉春又有工作,他那个地方交通也便利,我们家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1981年四月份(农历。以下均为农历),我们领了结婚证。领过证后我才听村上人说,田玉春典过礼(结过婚),还有一个女儿。我就去问表姐夫,姐夫支吾着说:“倒是典过礼。”我说:“那孩子呢?”姐夫一会儿说那个孩子是田玉春姐姐的,一会儿又说是田的前妻和别的男人的。这年十月初二,我和田玉春典礼,这时他是26岁。
新婚的当天晚上,闹洞房时田玉春和他的姑姐夫打起来了,他们两家以前就不和,田玉春揪住姑姐夫的衣领,咬牙切齿,里外耳光打得他鼻口鲜血,我吓得抖成一团。我哥哥嫂嫂说:“我妹妹是新婚典礼,你们就是有天大的仇,过后再打。”田玉春吼道:“滚你妈的!不要你管!”人们离散后,田玉春拉开被子自己就睡了,根本不管我,也不安置来送亲的我的哥嫂和弟弟,后来是好心的邻居把他们叫去歇息。转过头我也想歇一会儿,一拉开被子,上面都是血迹黑污,他前妻月子里就不打算和他过了,故意祸害的。这被子我实在没法睡,我就对我婆婆说:“你们以前是典过礼的,我可是个新人哩,连床新被子也不做,对我们以后也不好。”我婆婆说:“田玉春净赌钱,没钱做。”我心里难过,就到院子的树下坐着,前思后想,别人的新婚之夜喜喜乐乐,我这是打打闹闹、一个无人过问的孤零夜。这样一个粗俗的丈夫,我不仅要把身子给他,还要和他过一辈子,以后还能有个好?我恨我的父母也不打听一下就把我许配给这样一个人家,我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赶车套车任甚都能干,十七八岁时还当过两年生产队长,老师找过,干部也找过,我就是嫌我们那个村穷,想找一个好点儿的地方,没想到找了这么一户人家,新婚夜连送亲的人都不管。我这心里难受,只觉得断了线的泪珠啊,流个不停。不知过了几时,我12岁的小弟来到我跟前,他说:“二姐,姐夫那么凶,我咋也睡不着,你咋不睡?”我姐弟俩抱头痛哭了一阵。为了不让弟弟为我担心,我进了屋。田玉春听见动静,醒了过来,厉声呵我:“我要喝水,给我倒水。”我给他倒了一碗热水端给他,他又说:“太热了,我要喝凉水。”我又去给他舀凉水,我趁机小心地劝他,和姐夫有何仇,要在新婚之夜打成血头狼,田愤愤地说:“我爸当党支书,前几年从队上拿回来些砖瓦盖房子、打柜子,张顺才说三道四,我恨死他了,迟早会弄死他。”
田玉春在养水站上当养水工,也是他爸给安排的。十月二十六这天,田玉春发工资,45块钱里给了他爸40块钱,就为这5块钱,他们父子吵着吵着就打上了,田玉春拿起菜刀朝他父亲身上乱砍,眼见着一刀下去把他爸头上开一个大口子,忽地一下血流如注。田又从他父亲手上夺过棍子,高高举在空中,要往下打,看到这里,我突然吓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吓成精神病了,我甚也不知道了,裤头不穿,上衣也不穿,他父子把我拿绳捆住,我这胳膊上、腿上,挖的血条条。等我清醒时,田玉春问我:“你为啥总说‘我命不好、不称心,命不好、不称心’?你说这句话甚意思?”我不知道我说过这话,其实我就是气,没找上好人家气得。后来大夫给我医好了病,大夫说我是精神病,我不相信,可是摸摸我的头发乱成一团,里面掺杂着草棍、树叶,我婆婆给我梳下好多蚤子,我才相信。十二月的一天,田玉春拿大棍子打我,说我精神病是装的。
1982年的大年初一,我公公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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