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本色(寒刀行)-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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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的证据?”花染无力地道,声音已变得很微弱。
“这些证据,你认为还不够?”
“至少还不能证明我和凶手是同谋,因为……我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
“你是不是非要逼我说出真相?”燕重衣轻叹道。
花染反而为一怔:“什么真相?”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名所负,为财所累!这就是真相。”
花染的脸突然扭曲,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因为痛,所以变得狰狞。
“这些年来,你挥金如土,一掷千金,过着逍遥自在神仙般的日子,但是你从来只懂得如何挥霍,却不懂得生财之道,所以最近几年,其实你家道日渐中落,万贯家财几乎被你挥霍一空。”
花染紧紧yao着牙,似乎极力装出镇定的样子,一双手却已经开始在轻轻发抖。
燕重衣冷冷瞧着他,yu言又止。
“说下去,你为什么不说下去?”花染冷哼道。
“像你这种习惯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公子哥大老爷们,从来都没有品尝过人间疾苦和磨难,所以根本就不能明白,总有一天,再高的山也会崩塌,夷为平地,再深的海洋也会干涸,变成绿洲。”
花染的确不明白这些道理。其实这些生活中最平常的道理,又有几人想得通猜得透?
“一旦你突然变得一无所有,曾经的繁华荣耀都化为昨日黄花,就再难忍受这种颠覆的改变。”燕重衣叹了口气,苦笑道,“许多像你这种的花花公子,因为这种致命的打击而疯狂,甚至轻生。你居然还有活下来的勇气,我想,并不是因为你比他们更坚强,更能承受。”
花染忽然笑了笑,笑得说不出的诡异:“你想不到?”
“我只想到了一点。”
“你说说看。”
“就在你落拓的日子里,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有一个人及时出现,他给了你一个承诺,给了你一个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花染的脸色又是一变,变得惨白,神情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哀。
“这个人给了你一笔不小的财富,条件是你必须为他做任何事,甚至献出你的生命。你当然答应了这个交易,因为你已经死过一次,这个人既然给了你重生的机会,这条命自然也是他的,无论他要你做什么,你都不会违背。”
花染已经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整个人都像一尊石雕般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燕重衣静静地瞧着花染,不由得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心情突然变得无比轻松。他知道自己做对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本来只是他的猜测,根本连一点证据都没有。
这是一次赌博,很显然,他赢了,赢得很彻底,所有的推测都是准确的,所有的假设也都成为了最真实的证据。
“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可以告诉我,凶手究竟是什么人了?”
花染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倏然停顿,他双目一睁,厉声道:“我不能说,绝对不可以说出来的。”
他已经放弃了辩解,也放弃了自己的尊严。既然秘密已被公开,还需要隐瞒什么?
“为什么不能说?”燕重衣沉声问道。
“如果我说出了他的秘密,很快就会变成死人。”花染脸上忽然露出种恐惧、惊惶之色,“你们根本不知道他杀人的手段有多么高明,在他手下,几乎没有活口。他要一个人在黎明前死去,就决不会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
燕重衣叹道:“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无论你说是不说,他都已非杀你不可。”
“只要我守口如瓶,他没有杀我的理由。”
“你本来是他安排在我们身边的奸细,现在身份已经败露,不可能再从我们这里探听到半点消息,对他来说,你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留着你的命,岂非就是给他自己制造一种威胁?”燕重衣长叹口气,“你想一想,像他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把麻烦留给自己?”
刹那间,花染的脸色突然变得全无血色,过了半晌,他的眼中才又露出一丝狡兔般的光芒,冷冷笑道:“就算他想杀人灭口,我也还是死不了的,因为有人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
燕重衣冷笑道:“哦?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花染得意地笑道:“如果你们想知道他是谁,最好保佑我千万别死,要知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燕重衣冷冷地看着他,恨不得一巴掌打扁他的嘴巴,一拳击烂他充满讥笑的脸孔。
花染越笑越得意:“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就决不会……”
他没有说完他想要说的话。
就在这时,燕重衣和叶逸秋突然同时出手,燕重衣骈指如戟,直插花染的喉咙,叶逸秋也没有打他的嘴巴,却一拳击在他的脸颊上。
在当今世上,有几人能够抵挡当世两大杀手的联手一击?
两人出手快如闪电,花染根本始料未及,突然就倒了下去,一倒下,便已死亡。
花染既死,秘密也就跟着死去。叶逸秋和燕重衣为什么不让他说出凶手的秘密就出手杀死了他?
在众人骇然变色的惊呼声中,左丘权一步抢出,嘶声道:“你们……你们居然杀了他!”
叶逸秋倏然回头,冷冷地瞧着他,沉声道:“谁说我们杀了他?”
左丘权怒道:“这里每个人都亲眼看见你们出手……”
叶逸秋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莫非你竟没有看出来,我们是在救人,而不是杀人?”
“你们在救人?你以为这里的人都是瞎子,瞧不见你们在做什么?”
“你连燕大哥手里有什么都看不到,不是瞎子还会是呆子?”
这时燕重衣慢慢抬起了他的手,众人目光及处,同时脸色一变,同时发出一声惊呼!燕重衣的手里,竟是一条赤红色的小蛇,通体疲软,显然已经死了。
叶逸秋冷冷道:“你再看看花染是怎么死的。”
花染是被毒蛇yao死的,致命的地方就在喉咙,没有流血,伤口仅仅只是两点血痕。
好歹毒的毒蛇,好高明的杀人手段!
现在每个人都已明白,燕重衣这一击并非想要打断花染的喉咙,而是在这一刹那间,用两只手指夹住了这条夺命的毒蛇,这一夹,恰好是蛇的七寸;叶逸秋这一掌也不是想要打烂花染的脸颊,只是将他推离小蛇攻击的范围之内而已。可惜还是太迟了些,小蛇的速度实在太快、太不可思议,在花染的喉咙上yao了一口,虽然只是一小口,却已足以致命。
没有人知道这条小蛇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它如何发起攻击。
凶手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他真的无处不在?如果这世上只有两个人才能揭开秘密,他们一定是燕重衣和叶逸秋;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才能找出凶手,这个人一定就是燕重衣。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瞧着燕重衣,燕重衣却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动也不动。
杀人凶手再一次神秘出现,再一次毁掉了真相的线索,到现在为止,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究竟藏身何处。也许,他是个女人,或如思思这般妖艳风sao,或如安柔这般沉静温柔;也许,他是个男人,或如左丘权这般虚伪,或如秦孝仪这般深藏不露……但无论他是什么人,都绝对是可怕的!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个人都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中,最先说话的人是百里亭。
“花染是不是凶手的奸细?”百里亭问燕重衣。
“是。”燕重衣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是不是凶手?”
“不是。”
“这件事和我有没有关系?”
“没有。”
“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可以。”
百里亭笑了笑,挽起思思的小手,又问:“她是不是凶手?”
燕重衣看了思思一眼,摇了摇头。
“你自然知道,她决不可能是凶手,而且跟这件事连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不是你的女人。”燕重衣淡淡道,“难道你要带她一起走?”
“本来不是,但现在却是的。”百里亭铁青着脸,冷冷道,“我一定要带她一起走,没有哪一个男人愿意把自己的女人留在这样的地方。这地方充满了不祥和血腥的味道,我不喜欢杀戮,也不喜欢看见死人。”
这绝对不是个很好的理由,也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但燕重衣却没有再追问下去,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百里亭与思思手携着手,扬长而去。
叶逸秋也没有再说什么,他虽然不知道燕重衣为什么不让百里亭留下来,却知道他这么做,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他了解燕重衣,就像燕重衣了解他一样。
直到百里亭和思思坐上了那辆华丽的大马车渐渐远去,才有人提出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左丘权问燕重衣:“你为什么不留住他们?”
燕重衣那双被斗笠掩住的眼睛充满了讥诮的笑意,仿佛带着种不可捉mo的神秘,淡淡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留住他们?”
“这里的人,每一个都可能就是那个杀人凶手,你根本不应该让他们就这样离开。”
“每个人?也包括你自己?”
“是。”左丘权居然没有否认。
燕重衣摇摇头,缓缓道:“但百里亭不是,绝不是!”
“你凭什么如此肯定?”左丘权冷笑着,神情间也充满了讥诮之意。
燕重衣没有回答,慢慢转过身子,面对叶逸秋:“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叶逸秋笑了笑,摇头不语。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正在钓鱼。”
92。 第二十六章 钓鱼
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钓鱼?这人不是疯了,就是脑筋出了毛病,做这种事实在很可笑。但没有人笑得出来,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杀手无情”青龙燕重衣。
叶逸秋的眼里却隐隐有了笑意,淡然问道:“鱼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燕重衣摇摇头,眼中竟发出种奇特的光芒,“就因为看不见鱼,所以才要想办法把鱼钓出来。钓鱼也是种很高深的学问,你一定也懂得的。”
钓鱼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游戏。一般之人,钓鱼大都是为了裹腹,或为尝鲜;智者钓鱼,只为消磨时光,从中找到些许乐趣,得到某种人生真谛,如俗语中所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那是别有一番用意。
钓鱼的时候,通常都以鱼饵作为诱鱼之用,只要鱼儿抵挡不住这种you惑,便会吞食鱼饵,一旦鱼饵成为鱼儿肚子里的粮食,鱼儿便也成了钓鱼人刀上之俎。
燕重衣是不是钓鱼的高手?
叶逸秋笑了笑,现在他已完全明了燕重衣的用意,原来他钓的不是鱼,而是人。
燕重衣却好像担心别人不懂,故意对叶逸秋说道:“钓鱼需要坚定的耐心和缜密的心思,钓鱼的人决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惊跑了鱼儿,下一次它们就不会再轻易上当了。”
叶逸秋点头道:“钓鱼的人拉竿的手法也必须高明,这样才不会让上了钩的鱼儿吐出鱼钩,然后再轻轻松松地跑掉。”
“算准时辰,把握时机,也是钓鱼不可或缺的一个步骤。”
“你要钓的这条大鱼,就是那个神秘的凶手?”
“难道凶手还不能算是一条鱼?一条很大很大的鱼?”
“钓鱼不能没有鱼饵,你用什么做饵?”
“既然是条大鱼,当然只有用人作饵。”
“所以…百里亭就是你的鱼饵?原来你是故意放他走的。”
“百里亭虽然是无辜的,但毕竟和花染相处了好几天,也许他多少也知道一些秘密。”
“不错,花染虽然已经死了,但凶手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最安全的做法,就是把百里亭也一起杀了灭口。”
“凶手用毒蛇yao死了花染,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使用同一种杀人手法,因为我们已经有了防备,绝不可能再让他轻易得手。”
“愚我一次,其错在我;愚我两次,那便是愚人者之错了。凶手的确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不能在这里再下毒手,在别的地方却还是有机会的。”
燕重衣长叹道:“只可惜百里亭却好像没有想到这一点,以为离开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你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叶逸秋拧眉道,“万一他现在已变成死人,岂非功亏一篑?”
“你是不是认为我应该跟踪他们?”
“若不盯梢,又怎么抓得住狐狸的尾巴?”
燕重衣摇了摇头,缓缓道:“百里亭早已在凶手掌握之中,在离开金陵之前,绝不会有任何危险。如果凶手不能忍耐,早就已经出手了,决不会等到现在。”
“钓鱼的人是不是比鱼儿更有耐心?”
“是。”
“所以你也在等,等到鱼儿已经上了钩的时候,你才收杆?”
“嗯!收杆太早,反而会吓跑了鱼儿。”
“如果收杆太慢又会怎样?”
“鱼饵就会被消化,鱼儿就会挣tuo鱼钩溜走。”
“你是不是认为现在还不能收杆,决定再等一等?”
“不必再等,现在正是时候。”
燕重衣没有从大门走出去,说完那句话的时候,他忽然一转身,就像是他的剑般快而准地从敞开的窗子窜了出去。
这时候,百里亭也许已经离开了金陵城,凶手很可能就潜伏在他的身边。他已经不能再等,既然决心要钓到这条大鱼,就决不能错过最好的机会,更不能算错收杆的时辰,鱼儿若是跑了,鱼饵将变得毫无价值。
燕重衣并不在乎百里亭的生死,但他认为,这个时候百里亭还不能死。
叶逸秋也不在乎,却又不能不担心。他担心的人是燕重衣,很多人都认为,“杀手无情”有一把杀人快剑,同时也有一颗无情的心,只有他才知道,“无情”绝不是燕重衣的本性,他无情,只是因为他必须杀人,杀必杀、必死之人。
每个人都有软弱的时候,难免会偶尔疏忽大意,更何况,燕重衣现在要对付的人,也许并不仅仅只是凶手。
叶逸秋手里拿着一杯酒,不知不觉中,樽已空,但他拧紧了眉头,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竟已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欧阳情坐在他的身边,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目光却从未离开过他的脸,心情如波浪般起起伏伏。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