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根 阶 层-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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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他感到太意外了。她扶他,走出酒家门口来,只见满街车灯,晃晃动动,还有半天招牌光,闪闪烁烁……
他揉揉眼,仰起头,看到半空中一个大「醉」字,金黄金黄的,心想:莫非醉了?她只是笑!看去,她原来是如此的漂亮,两只圆眼正是她艳丽的十足的标志……﹝10
这一段时间,林志娟回到木屋里来,老是觉得有点不寻常:样样整洁,有条不紊,像是有人来过了。一天,她终于在木屋里遇到了人,是她的仇人!「幹甚&;#60087;的?」她握紧拳头,大声喝道。「姑……」仇人圆圆眼,甜甜美美的叫了声,说,「那一年,踢你一脚,是我错了,对不起,向你赔礼道歉……」「谁是你的姑?」她又大声喝道。「……我就快做你的嫂嫂啦!」仇人臉不紅,聲不抖,還是那&;#60087;甜甜美美。…………
﹝11
「哥,你好秘密啊……」林志娟半娇半填的说。木屋前,两张椅,兄妹并肩坐。哥哄妹赏夜空中的明月,只见撒出银辉洗净万里尘,一片柔水……。妹哪里依,哥不放,要哥的秘密。「甚么秘密啊?」他笑,「你全知道了,还来问我?其实,都是她主动的。」「你真有本事……」她说,「哟,这太好玩了。」「一点都不好玩。」他想了想,说,「人吃人,是有的。」「可你是赢家;你吃了她!」她赞哥。「你又看得这么简单?」他说。…………夜深了,她在木屋里留宿。张开布,躺上去,她就将手伸进头的手袋里;在那里面,珍藏一本红色的银行存折,上面的一片情意,是要回报给哥的。看来,哥的喜事已摸得到,近了。当她捏银行存折时,心潮就汹涌澎湃:原以为,山已穷,水亦尽,更无路;哪料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咳,世间本就美事多哟!她想想,偷偷的笑了。「笑甚&;#60087;?」他卧在木板上,喝了声。她弹起来,弄清楚东西南北了,闹道:「哎呀,你吓死我了!」「手袋里有甚么秘密?」他追问道,一本正经的。「這個……」她一時不知怎&;#60087;說,搪塞。…………晨早四时正,山上小木屋的门,依时打开;他一拐一拐的下山了。满山都是公鸡啼叫声,尤其是沿下山的小径,不断的伸展开去,更是热闹,声声玲珑,声声清脆,震荡苍穹,谱成一首美妙的乐曲。
1988年2月28日3月6日
蒙香港《文汇报》分两期刊载
钱
我睁开眼,看到斜斜的一道光,投在墙上,成个歪了的方形,眩眩耀耀,便随手抓起床上头边一条细绳,拉了拉,那边吱吱声,窗帘合上去,白光就消失了,留下亮堂亮堂的房间。也不知甚么时候起,就得了神经衰弱症,老是睡不;昨夜也没睡好,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到了天要亮时,才合上眼,迷糊一阵,就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全身上下,又酸又软,像散了骨头般,想敲敲脑袋,看脑壳还在不在,还有没有脑子,可手却再也懒得举起来。瞄了瞄枕边那个位,空的,硬的,冷的,──他昨夜又是没有回来!他到了哪里,现在又在哪里?这都无须多问,他会坦率的告诉你:「还是那个舞女,喝酒、跳舞,够了,回到那幢楼房里,拥、睡觉!」说来也许令人不相信,可一点都不假!他从挂在衣架上的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电子计算器,坐到我身旁来,搂我,深情的说:「我算条数,上一次夜总会,随意找个舞女,再买钟外出,租别墅,宵夜,少说花三千元……」他说,按了几下电子计算器,在那字幕上打出个三千的字样,摆到我面前来,让我看,接又道:「我一个月上十次夜总会,那就是……」他缩回电子计算器,又按了几按,再摆到我面前来:「是三万,看清楚了吗,是三万!」他停了停,过去饭厅那边,打开雪柜,倒了两杯橙汁,拿过来,坐下,递一杯给我,放在茶几上,自己拿一杯,对我像敬酒般举了举,说:「来,喝点。」随他喝了几口。我不想理睬他。他的左手,放在嘴巴上,来回擦那粗短的胡子,片刻,笑了笑,拾起茶几上的电子计算器,又紧靠到我身边来,搂我,道:「你耐心听我说,我现在是包起一个舞女,需要时,我找她,不需要时,她自由,这样,一个月只不过花万把块,算它一万五千吧,三万减去一万五千,等于一万五千,你再看看……」他在电子计算器上按了几按,便又递到我面前来。他开了间贸易公司,是个生意人,与人客讲生意,便是这个样子。他以为我看了他的电子计算器,便收了回去,接又讲:「一万五千元,省了下来,不少呀,这些钱,我还不是拿回家,供你使用?想想这一层,你该赞扬我懂得勤俭又顾家吧?」还有!一天,我接到星洲寄来一封信,拆开一看,是一位我不认识的女子写的。她说,她和他是夫妻;他是将他的心奉献给了她的。他每到星洲时,都同她在一起,同吃、同住、同睡,欠缺的只是没有正式注册结婚了。然而,有人告诉她,说他在香港是有妻子的,这个妻子就是我。她知道我的名字、地址,就寄信來向我求證,問是否有這麼一回事,真有,又怎&;#60087;辦?怎&;#60087;辦,我怎&;#60087;辦?我问他。「是,是,有那样一个女子。」他一点都不回避我,从衣架上的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电子计算器,坐到我身旁来,按了按机子,搂我,亲昵的说,「我算条数,到星洲去住旅店,一夜港币三百多,算三百吧,一个月下来,就是九千,加上吃饭、喝水,两万块也不够花,可住在她那里,吃饭、洗衣、睡觉,统统包了,对我可好呢,也不过一万元,多省!我攒了钱,还不是拿回家来,供你开销?」停了停,他又道:「你是我的太太,我对你一片真诚,至于在外边的,都不算甚么,你不要太疑心了。嗯?」 他就是这么撩开胸怀,坦诚到非常可爱的地步。然而,我的心,每每像刀割般的绞痛;活受罪!我怎么嫁给了他?五年前,我二十岁,到一家贸易公司里当秘书;老板叫赖善礼,三十五岁,对我可好了,时时同我讨论生意大事,而且非常虚心地接受了我的一些意见。他赞扬我聪明能干,才气纵横,并表示希望我能长久地同他合作,共同去开拓生意上的新领域。看来似乎是有一幅美景摆在前面,让我去斗追求。这正是我的理想,我当然振奋,感激他给我这样一个机会。一次,他同我共进晚餐,完了,开了他的「平治」房车,载我四处兜风。车开到西贡郊野公园,在一偏僻处停下来,泊在一旁;四周灰灰蒙蒙,影影绰绰,不见人迹,不闻俗声,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一般。他同我也懒得打开车门出去,便就在车上东一句西一句的聊起来。我们都坐在车前座,肩挨肩,手撞手,脚踝擦脚踝,慢慢的,话儿少了,空气凝聚了,只听得各自的轻微的呼吸声。有一只手,摸向我左边胸脯,有一只脚,压向我左边大腿,一个宛然燃烧的躯体,正向我朴来;我感觉到了他的热气,听到了他心房的颤跳,在那一瞬间,我直挺挺的坐,闭上眼睛,手脚一阵麻木,像要昏死过去似的。但很快,少女的矜持回到我身上,使我振作起来,推开了他。「对不起,密斯罗!」他立即向我道歉。在蒙眬中,我依稀看到他英俊的脸庞,还有那闪动的、似乎放光的眼睛;他显然恢复了斯文沉,一派正人君子风范。我默默的,不想说话。过了片刻,他又道:「密斯罗,你应当了解我,我虽不是亿万富豪,但三几千万总是有的,我的生意规模,正日渐扩大,因此也正需要更多的人材来帮忙我;而你,密斯罗,是我首选的;这一点,你不会不明白……」我静静的望车窗外,望那黑蒙蒙的世界,没有回答他。他靠近我一点,像是微微有点颤抖,却又含万般柔情,声音越来越轻,语言越来越细,说到最后,居然如似雾,欲断还续:「密斯罗,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赖善礼……愿掏出我的心,奉献……给你……」一个打工人,在老板面前,变得如此高贵起来,我又不能不有所感动了。「回去吧!」我感到有点冷,想起了家,这样说。 他居然十分尊重我的意愿,乖乖的开车送我回家去。不久,他终于向我求婚了。我考虑到同他在一起,共同去追寻一个目标,也实在难得,便答应了他。结婚那天,他就改叫我「丽娜」;他说这样的名字才有韵味,叫起来好听。我的名字是罗霞;我洠脒^甚&;#60087;韻味問睿>驼庋易隽死导腋尽U飧鏊簿褪墙裉斓乃;楹螅也胖溃丫墙峁椋拮尤从滞肓嘶榈摹N蚁耄挥盟担背跛彩翘统鏊男模钕赘歉銎拮拥摹K纟羧兆拥墓ィ辉偃衔沂侨瞬牧恕K背B粑遥赣锩嗝嗟乃担骸咐瞿龋闾量嗔耍丶依淳惭惭桑挥惺常凶。星ǎ悴换崛鄙偕趺吹摹!乖谒娜坝障拢也坏靡牙肟斯荆晃业拿厥槲恢茫⒓幢灰桓霰任腋昵岣恋男〗闼媪恕N覇査@是甚&;#60087;意思?他脉脉含情的回答我:「丽娜,你是老板娘了嘛,难道还要你当秘书?花钱请人,当然是请年轻漂亮的;我有这么规模的生意,也只有年轻漂亮的才配得我起。你说对不对?」过下来,竟发现他身边原是女人无数,甚么舞女、星洲女人,都摆到我面前来,更不用提秘书小姐了;他没有丝毫的隐瞒意思,而且总是有他象样的理由,以致到我没有胆量去了解他的行踪,再问他甚么。我相信,他也全是掏出心来献给她们的。現在,五年過去了,我有食、有住、有錢花,甚至也有丈夫,但心境卻欠缺太多,越來越空虛、孤寂、悔恨,不曾有滿足、歡樂、幸福,身體也越來越衰弱,怎&;#60087;也提不起精神來。到了这般境地,是怪自己,还是怪他?我勉强的动了动手,抓住了床头边的绳子,拉了拉,吱吱响,那边窗帘滑开去,已不见了那斜斜的阳光,只听得阵阵嘈杂声,一浪大过一浪。 终究是要起床的。我支撑身子,爬起来,到浴室里,脱掉睡衣;那面大大的镜子,照出我的冰肌玉骨的胴体,凸凹分明,条纹清晰;我看我自己,不觉双手合抱,抚摸臂膀,喉头一缩,咕噜声响,吞了甚么下肚去,心中虚虚颤颤,全身上下就生出一层疙瘩来;我用力的擦了擦两臂,就打燃热水炉,扭开热水龙头,调节适度,开始梳洗……一轮清水,涤荡去整夜霉气,我浑身一阵轻松,像换了一副骨架似的。扬起头来,注视大镜,我觉得浴室间特别明亮,似乎我玉体正迸发出光辉来…… 裹上毛巾,回到房间里,穿上套装裙,略施薄粉,稍点樱唇,出来正厅里,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一看挂钟,已是快十一点了。厅有五百呎,雅典家俬,华贵灯饰,以及名画、古董,应有尽有,经过我的精思巧设,布置得古今相衬,浓淡适宜,令人置身其中,心旷神怡。然而此刻,我只留意对面弯角茶几上那瓶凋零了的花,不知道多少日子没有去打理它了。我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凭年华姿色,何不也向他学习,到外面去找几个男人玩玩?这也算对他的回报,让他知道,我也是有一套本事的。然而,我立刻否定了自己,因为当我那样做的话,我也就与他等同起来了,又从河说起?那么,就这样在这数百呎的地方,消沉、枯萎了下去?像那瓶花儿一般!我站起来,走到窗边,倚窗远眺。我看见了湛蓝的维多利亚港,看见了来往穿梭的船只,再望过去,是一片乳白楼宇,高低不一,沉浸在和煦的阳光中……;望望,我脑际间浮现出千里原野,万里汪洋,辽阔坦荡,无边无际,我就在其中飞驰,浑身是朝气、力量……蓦地,门铃响起来。我眨了眨眼,知道自己是站在数百呎的厅堂之中,便走过去,打开了门。进来的是他,赖善礼,西装革履,英俊潇洒,可嘴巴上的胡子似乎长了点,浓黑了点,眼圈黑沉,眼睛惺忪:看去似乎又不太像他。他坐到沙发上去,甜甜的叫了声:「丽娜……」示意我坐到他的身旁来。我站不动,望他。这个相处了数载的男人,这时却像不曾相识似的。他右手从衣袋里摸出约十张浅&;#62830;色的纸币来,往左手掌心一拍,「啪」的发出声响,⿴纸币整齐的略为散开,彷佛一把纸扇似的。「丽娜,一万元,给你,半个月开销,不够可再要。」他笑咧咧的说,将纸币伸向我。我的手闲,没有接;我的心,又飞向天空,翱翔回转。他站起来,走到我身旁,将纸币塞到我手里,喃喃的道:「丽娜,嘻嘻……」我缩回手,纸币散了,浅&;#62830;色的,像枯&;#62830;了的叶子,飘零开去……他惊异地望我,左手摸嘴巴上的胡子,来回的擦。我回头向门外走去。「丽娜,丽娜!」他大声叫我,「不要钱了?」「我是罗霞,不是丽娜!」我回答了他。下了楼,我向街上走去,向维多利亚港走去。那边有花园,有鲜花,在白亮白亮阳光底下,花儿争研斗艳,那是绝不同于厅中角落里那瓶凋零的花的。我不知道女人们心里想的都是些甚么,例如那个舞女,那个星洲女人,都想些甚么呢?我也不知道,他的第一任妻子,是怎么别了他的?而现在的我,却是越向前走时,心胸越坦荡,越感到轻松、痛快、舒服!
1988年8月7日
蒙香港《文汇报》载
高血压
更深夜静,天际灰茫。钻石山上的木屋,沉睡在夜幕中,只有稀稀落落的三数处灯光,点缀夜景。半山腰一间小小木屋的阁仔上,淑珍睁眼,辗转反侧。她望模糊的、厚纸皮的天花板,感到全身痛楚,无限倦意袭来;闭上眼,却又像掉进冥冥深渊中,柴、米、油、盐、电费单、水费单、电子零件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迎面撞来,天黑地暗,人就在其中翻转,头昏脑胀……。山边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声,像非常的遥远,又像近在屋旁;屋顶上时有野走过,或许是跳吧,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