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根 阶 层-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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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年年有春天,春天年年来。当另一个春天降临人间的时候,春水已经卖掉了钻石山下的木屋,在旺角买了一层二房一厅的楼了;他回去海南做汽车买卖生意,发了达了。一个星期天,探得春水在家,春辉穿上那套又旧了点的浅灰色的西装,来到旺角,按街名按门牌按楼数找到了春水的住家,按了门铃,等待春水出来开门。约十分钟后,春水才跚跚来迟的打开木门,露出半边尖脸,隔铁闸问声谁,当见是春辉后,才半冷不热的说:「是你,有甚么事?」随,他打开铁闸,让春辉进去。 「我来看看你。」春辉坐下后,这样说。春水眯起小眼,举起右手,装了个介绍的手势,站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炫耀的说:「看吧,两个睡房,一个大厅,那边是厨房,那里是洗手间,这边是入墙衣柜,漂亮吧?」说罢,他随手打开衣柜,只见柜内整整齐齐的摆列各式各样的衣服。最特别的是,屋里还有一个年轻漂亮而又时髦的女人;春水介绍说这是他的秘书。春辉没有留意屋里的陈设和女人,倒是注意春水的表演;当春水收回眼光,看春辉时,两人的视碰到一起了。春辉笑了笑,没有说甚么。‘ 春水跨前一步,耸了耸肩膀,又说:「看你,还是那个短头发,那套旧西,怪寒酸的。」说,他转一个身,踏进两步,从衣柜里⿴意的抽出两套西,扔给春辉,「拿回去穿吧,我只用过一、两次的。」春辉接西装,看也不看一眼,就推开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怎&;#60087;樣,過得還好吧?」春水走过来,坐下后说,「一年前,你要是听我的话,也回去海南做生意,那你现在也有一层楼了。」春辉笑了笑,过了好久才说:「你有了钱了,你甚么都有了。」「这当然,这当然!」春水趾高气扬的回应。春辉想了想,说:「一年前,你说过,赚了钱,会还四万元回来的。」春水的脸色骤然变得灰白,转而铁青,继而红涨了。他摸出一支香烟,点燃吸,白烟冉冉上升,缭绕厅中。
「一年前……」春水弹了弹烟灰,慢吞吞的说,「你不是写信给爷爷、也写信给我的爸妈了吗……」「是的。」春辉坦然的说。「甚么意思?」春水问,「是告我一状吧?」「实情相告,无所谓告状,至于爷爷和你爸妈是怎么想的,你问他们好了。」春辉答道,「我想告诉你的是,家乡的小学建成了,有一间教室是以爷爷的名字命名的。」
「那么,是你的功劳了!」春水吸了一大口烟,喷出来,烟雾腾腾,说。「我确曾也出了力!」春輝平靜的回答,「你不覺得有愧&;#60087;?」「与我毫无相干!」春水又是一大口烟喷出来。「可是,爷爷捐出建校用的四万元,还在你那里。」春辉说。「你这是迫我还钱来了!」春水道。「我绝无相迫的意思,我只是讲事实。」春辉说。
春水站起来,将香烟往后一抛,香烟掠过头顶,成一条弧,落到整洁的柚木地板上,还在冒烟;春水转过身,一脚踩过去,再揉一揉,放开脚,就只见黑白的一团了。随后,春水转过来,双手插腰,对春辉说:「告了一状,还想要钱?下一个春天再来吧!」「你也不要太过误会,我来的一半目的,也是想看看你;你能过得好,过得舒服,就好。」春辉说。说罢,春辉告辞走了。那两套只用了一、两次的西,原样的摆放在椅子上。
﹝5
下一个春天又来了。钻石山上的树木绿遍,屋檐下的栽盆红透,春风过处,鸟语花香,一片明媚。春更来到了春辉那间小小的木屋里:春辉的妻子,带一男一女,踏过罗湖桥,来到钻石山,与春辉团聚了;此刻,木屋里欢笑声,嬉闹声,爸爸妈妈声,不绝于耳,喜气洋洋。突然,电话铃响起来,春辉拿起话筒:「喂!……是春水?「甚么?你被扣留在深圳中国海关……「套……带几十万港币闯关,被查到,全部没收了……还被罚款四十万元……
「要我籌四十萬元給你……救你……「我現在連四萬元都洠в校阒绬幔娜f元我都洠в校以&;#60087;能籌四十萬元給你……你求我,我求誰?「没有四十万,就要坐牢……这,我想办法试试看,但我想我是毫无办法的……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怎样能理会到你……」电话挂上了,春辉陷入深沉的思索之中;四年前,也是这样的春天,兄弟俩跨过罗湖桥的情景,历历在眼;四年来,四个春天,兄弟两人瓜瓜葛葛,犹如昨天;……到如今,他终于走尽了他的路,走到悬崖峭壁上去,他的自由,他的春天,他的生意,他的洋楼,都在那半空中化为乌有,剩下来的,只是灰灰苍天,只是茫茫大地;……这能怪谁,只有怪他自己,咎由自取,谁能救得了他?妻子走过来,&;#63122;柔地倚依春辉,说道:「春水叔叔被扣在深圳了?」春辉沉思,没有回答。「他回去做生意,乡亲们都知道的。」女人说,「可他从未回过家,一次都没有回去过……」「他忙于赚钱,怎么会回家?」春辉道。「他老婆孩子天天盼丈夫盼爸爸,天天在路口等丈夫等爸爸……」女人继续说,「我来,他老婆孩子捎了很多话给我,要我转告给他……」「你见不到他。」春辉说,「他现在的事更多了,更没有时间了。」第二天早上,春辉穿上一套黑蓝色的新的西装,打扮得大大方方、整整齐齐的,然后与妻子儿女说声「拜拜」,便打开木屋的门,走出来,向山下走去。他考上了香港一间信誉卓著贸易公司的中国部长一职,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他将筹划开拓香港与中国之间的贸易,为香港的繁荣安定,也为中国的四化建设,贡献他的才华、力量;他走,头昂气扬,精神焕发,感觉到满山春的气息,随地春的飘香,春山如笑……。他脑子里浮现出罗湖桥下那道流水,不,该是春水吧,春水荡漾,春水洄旋,春水滔滔千古流……春水,他的兄弟春水呢?一股惆怅却又袭上他心头……
1985年3月
赢
﹝1
子夜了,蔡伟手指夹香烟,吸,还在伏案工作,白烟就在他面前缭绕,似云如雾。桌上面摆了一大迭数据,有表格的,有数字的,也有文字记录的,林林总总,品种繁多,叫人眼花瞭乱。他一会儿掀这一类,一会儿又查那一类,一会儿用尺来量,一会儿又用计算器来算,认真仔细,紧张严肃,不时低头沉思,搔头摸耳,片刻又喃喃自语,展颜欢笑……。他肯定是在研究一個重大的甚&;#60087;課睿涂鞂⒂辛瞬黄鸬耐黄疲粋偉大的發明就要誕生了。房间里,时不时传出孩童低沉的呻吟声,在这更深夜静环境中,听来倍感凄凉、哀婉;⿴,有个女人在轻轻的哄孩童,但不久,又听见了另一个婴儿的啼哭声,声长声短的……「真烦!」蔡伟斜视房间,狠狠地吸入一大口烟,喷出来,暴躁的说。啼哭声一浪高过一浪,更刺耳了,彷佛是在回答蔡伟甚么似的。蔡伟霍地站起来,将那小半截香烟丢在地上,用脚一揉,把香烟揉得粉碎,然后,在那不多的空间里前后踱起步来;突然,他站定,对房间吼道:「你到底是干甚么的?」这一吼,倒是将那啼哭声止住了。没了声音,死样的寂静,怕人的!蔡伟又踱起步来,踱踱,感到肚子有点饿了,这才想起赶研究资料,还没有吃晚饭呢!「有没有吃的,给我弄点宵夜呀!」蔡伟对房间说。没有响声,还是一片寂静。蔡伟的火又来了,一站定,又是吼道:「到底有没有吃的呀?」一样的寂静。「你说呀,有没有吃的?」蔡伟的声浪在那狭小的空间里震荡,彷佛就要冲开那破旧的屋顶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削的女人,从那用厚纸板间隔的房间里跨出来,一步一步的,直逼到蔡伟面前,使蔡伟在慌忙中后退了两步;接,女人走到屋的一角,打开火水罐,翻转过来,是空的;又走到另一角,打开米桶,翻转过来,是空的;再转过一旁,打开雪柜,是空的;最后进入房,搬出油罐、盐罐、豉油罐等等,放在桌上,都是空的……女人指蔡伟的鼻子,语调平和的说:「我倒想问问你,我和孩子有没有吃的?」没了声音,死样的寂静,怕人的!「女儿手骨折断,三个星期了,毫无好转;小儿发热,两天了,还没看医生;这些,你管不管?」没有响声,还是一片寂静。「你在外面欠了多少债,天天有人打电话来追,你知道不知道?」一样的寂静。「多少个月,你没交生活费给我了?到底多少个月呀?你心中明白,你怎&;#60087;向我要吃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了,指桌上的那一堆数据,像洪水决堤一般的数说起来,「你的精力,都花在这些跑马资料上,你的金钱,都撒在马场上,十年了,你得到了甚么?你看你,瘦骨如柴,欠了周身赌债;你再看看,我和孩子,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你从不想一想,想一想这一切,……你……你,我劝你多少回,说你多少遍了,你半句都听不进,一个字都听不进,……你……你,……」女人说到最后,泣不成声了。房间里又传出孩童低沉的呻吟声、婴儿的啼哭声。里里外外,一时间成了一个凄凄惨惨、悲悲戚戚的世界。蔡伟的大儿子、十一岁的蔡明进,从房间里走出来。他虽然睡眼惺忪,但掩盖不住脸上的秀气,虽然身体瘦弱,但显现机灵。他懂事的拉住女人的手,稚气的说:「妈妈,不要哭了,快进房去看妹妹和弟弟,妹妹手痛,弟弟发烧,要妈妈呀!」女人抽咽,颤抖,失神的回房间里去。蔡明进打开雪柜,伸手进最下格、最内角摸了一会,掏出一个面包来,塞给蔡伟,小声说:「爸爸,给你宵夜。」
显然,刚才他是听到了蔡伟要吃宵夜的吼声了。蔡伟望孩子,说不出话来。蔡明进接说:「妈妈买的,是我们明天的早餐。」 「这……这……」蔡伟沉吟。「吃吧!」蔡明进道,「我们不要紧,明天中午妈妈会煮粥的。」蔡伟接过面包,定定的望蔡明进走回房间里去。过了好久,他才坐下来,一边啃面包,一边喃喃的说:「我倾十年心血研究,就快有成了,我即将赢它十万、百万、千万,我会变成一个大富翁的,……我,我会照顾好你们的,……明天星期三,跑夜马,对排位的马已研究得七七八八了,无论如何都要继续下去,不然,明天就不够时间用了。」原来,蔡伟是在研究马,是在刨马经。
﹝2
蔡伟今年四十岁,文、数都有一套的,曾经当过文员、会计,也做过普通工人,十二年前,在工厂认识现在的太太李萍,随后结为夫妻,并在钻石山脚下,买了一间木屋筑起了爱巢,两口子早出晚归,倒也过得乐融融,不久,蔡明进出世了。李萍辞了工,在家照顾孩子,理家务;后来,二女儿蔡明珠出世了,再后来,小儿子蔡明坚也出世了。他们住的是木屋,不必交租,加上李萍又是个勤俭持家的女人,除了带孩子外,还领了一些外发工回家来做,帮补家计,因此,虽然增加了三口人,但生活还是过得去的。然而,不幸的是,在蔡明进出世后不久,蔡伟却迷上赌马了。开始时,蔡伟赌马只是属于「玩」的性&;#61060;,十元二十元的买它一、二票,真是所谓的「少赌怡情」,虽说输的次数多,赢的次数少,倒也不关大局,而有时中彩收钱时,却也十分可观,由几百元至千多元都有,相当于半个月以致一个月的工薪了。这时,他发觉到,要是能够提高命中率,做到赢多输少,那岂不是轻易就可以发达了?只要发达了,就可以买楼,买汽车,买一切心思的东西,总之,有了钱,一切都好办了。于是,他决心去研究马,决心从马场上开拓出一条财路来。起初,他遍读了每天出版的大小数十份马经,但这并不能帮他赢到钱,不过读的多了,好像也悟到了其中的玄妙似的,感到虽然输了钱,但在下注上却有进步,「失败是成功之母」嘛,总得下一番苦功,付出一定代价的。他总结了经验之后,觉得马经太杂了,光读马经是不行的,还得自己动手去记录整理数据,把人家的东西消化成为自己的东西,才能据以做出正确的判断,一击即中。于此,他开始了进一步的工作,慢慢的,他更发觉到自己所特长的数学知识,在这里面也是大有用处的,例如,一千米路程,甲马跑几分几秒,乙马跑几分几秒,这之中有个时差,计算计算,不就知道那匹马状态较好,下次再出跑时,不就有了投注对象?再划成图表,就更清晰明了了。這樣研究下去,越來越精,十年下來,居然寫了十數本厚厚的資料,匹匹馬有檔案,分成甚&;#60087;表格的,數字的等等,簡直可以成立個跑馬研究所了。然而,蔡伟研究得越是深入,却也输得越是惨烈,因为他越是研究下去,觉得越是有信心,投注的款额也越大,但却永远无法改变输的局面。其实,这当中莫说那些资料,那些马匹,他永远无法研究得透彻,而更加主要的一点还是:馬場上沙塵滾滾,烽四起,是真金白&;#60082;在拼搏,人事錯綜眩s,風雲變幻無窮,永找不到點、和面,永看不清煙、霧和露,永辨不出黑、白和紅,而只能眼花瞭亂,昏頭轉向,永遠迷茫;哪里是跑马,而是在跑人啊!这是真正高深莫测的学问,任何普罗马迷以致任何的局外之人,都是无法研究得明白的。马圈中的至理名言:「跑马就是这样的」,大概是比较清楚地概括了其中的哲理。当然,这并不损马会的公正。马会是公正的: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蔡伟对马场上的内幕和风险,能知多少?当李萍劝告时,蔡伟会语气坚定的说:「不要紧,下次,下次会中的!」每一次输马之后,他都把希望放在下一次上,下一次输了时,还有下一次,永无止境,因之输得也永无止境!輸得太&;#60046;時,蔡偉也認真考懀н^戒掉的,但是,他得太深了,「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