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根 阶 层-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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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寻到了个机会,我真真正正、确确实实的来到了香港。
两年之后的一天晚上,我在家里接到一个电话,竟然是他打来的──他也来了香港!他問我做甚&;#60087;工,可否也介紹一份工給他做?我万分愕然!他名牌大学毕业后,留在名牌大学里当了讲师,不久之后就可以坐上教授的位置了。就他的信仰,就他的身份,他不正是在共产主义蓝图上添砖加瓦么?那是多麼的偉大、多&;#60087;的高尚的工作呀!他的前程不正是非常光明、平坦无量吗?他怎么可以舍此不顾而跑来这个资产阶级大黑染缸里浸泡、而打工呢?他信誓旦旦的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到头来只是一派胡言?他那共产主义战士的荣衔,到头来居然不值一文?我百思而不得其解!
我来香港属正常,因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都不适合、都不容于我。而他来香港,则是非常非常的不正常了。
日月穿梭,转瞬间又是好多年过去了。一天,我又接到了他的电话。他问我的孩子怎么样了,读甚么大学了?接,他就滔滔不绝的说起他的孩子来,说他的孩子到美国去留学了,说美国怎样怎样,说美国甚么甚么,说得天花乱坠,一片美景;他显然是在炫耀他的孩子去了美国,他为此感到无比雀跃和得意洋洋……我的孩子在香港读大学,我并不崇拜美国,也不以为去了美国就是甚么十分光荣的事;在这一点上,我还有一点点中国人的骨气。想不到的是,他,一个共产主义战士,一个以实现共产主义为己任的人,居然对美国赞不绝口起来。
我在电话里提醒他,说美国那不就是美帝国主义吗,那不就是资本主义的顶峰吗,那不就是人剥削人的社会吗,那不就是人类的敌人吗,那不就是该打倒的吗?
又过了这么些年。现在,我又接到了他的电话,而且是去聚会茶,见面倾谈。我到底去、还是不去与他们聚会呢?几十年来,我与他实在是没有甚么好谈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呀!就是自由行出来的那一位,当年也是红类,与他是同路人──同是共产主义战士,同去读了大学,出来后当了个不小的官,是个甚么书记之类。这种人与我疏远得很,又怎样的能谈到哪里去?但如果是不去,情理上好像又讲不过去,因为到底是同学一场。思量再三,我还是赴约了。
阔别多年,骤然的见了面,我、他与那个自由行的他终究都客气的寒暄了一阵。他瘦削苍老,头发稀疏斑白,脸上生了很多老人斑,似乎是日薄西山了;然而,他身上隐隐约约的还是散发当年的那股豪气和傲气,彷佛气要吞山河似的。至于那位自由行的他,则与他不相上下。那个年代里培养出来的那种特殊的人,真有点特殊!
茶还不过一巡,他便又说起他的孩子来了。他说他的孩子在美国大学毕业了,就要娶美女了,就要入美国籍了,就要做美国人了,然后,孩子就会每月寄两千元美金回来给他,再然后,他也要移民去美国了……他口沫横飞,津津乐道,一句一个美国,一句一迭美金……他以此为光荣,他以此为骄傲;看来,他现在的举止与当年的信仰一点都不相称!
坐在一旁的自由行的他,听听也忍不住了,便也说起他的孩子来。原来他的孩子是留学英国的。他说他的孩子在英国大学毕业了,就要娶英女了,就要入英国籍了,就要做英国人了,然后,孩子就会每月寄两千镑英镑回来给他,再然后,他也要移民英国了……他口沫横飞,津津乐道,一句一个英国,一句一迭英镑……他以此为光荣,他以此为骄傲;看来,他现在的举止与当年的信仰也一点都不相称!
他显然是向前又大大的跨步了;自由行的他也显然的是与他肩并肩的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两人竟然是如此的贴近,如此的同步!严格说起来,这可谓臭味相投,一丘之貉!
我的脑袋被美国英国轰得昏沉了,只是目瞪口呆,口呆目瞪!甚么帝国主义,甚么资本主义,一律都不是主义了,有的只是美女美金英女英镑了……身边有了美女英女衣袋里有美金英镑才是实实在在的……
他俩见我不说话,便主动的问起我的孩子来。问我的孩子怎样了,问我的孩子出不出国留学,前景怎么样?等等。
我想了想,便告诉他们。我的孩子也留学的,但去的是苏俄,读的是莫斯科大学,也毕业了,不过不娶苏俄女,不会入苏俄藉,不挣苏俄卢布,坦坦荡荡一条中国汉子,不作二想;他去那里留学的主要目的,是研究马列主义,研究马列主义的徒子徒孙们,怎么的都背叛了他们的老祖宗了?研究这么一个世界性的、深奥无比的课题……
真难想象,当初那么的轰轰烈烈,落下了今日如此的凄凄凉凉!
他俩也呆了。我想,人之中如果真有红类黑类之分的话,那么,经过细细筛选归根究底之后,红类该是我,而他们统统都是黑类。是黑得不能再黑的黑类!因为我虽然做过香港梦,以行动去申明社会主义不适合于我,但我至少还是个中国人;而他们不仅背叛了他们的誓言,而且连中国人也似乎不想做了。
难得的一次聚会,仍是不欢而散!终究是谈不到一起。
2005年5月
姐妹花
﹝1
太阳在西边直向地底坠,那余辉透过尘层,斜斜的昏昏的射落到深圳工厂区的厂房顶。这里长久以来原是荒地一片,到了这十几年竟是一座接一座的起了无数厂房,变成了工厂区。这厂房有平房也有三、四层楼高的,门门窗窗,灰灰褐褐,还有水塔有烟等等,真给这荒郊增添了无限姿色。数以十万计的男男女女在这里出入,在这里打工,在这里翻滚,在这里挣钞票。
在工厂区的东面,有一间制衣厂。此刻,上千名女工正在长长的车间里赶工,只听得缝纫机的一片的轧轧声,人人火眼金睛,紧紧地瞪在缝纫机那衣针连续不断的上下弹跳、和那通过衣针而急遽移动的布料上,不容有失,也不容有一点点的私念。因为只要稍为分心,双手打个颤,布料斜一斜,就出废品了;这就不仅要挨管工、挨老板的白眼和训斥,还要被扣减工薪的。为了钱啊,只得这么分分秒秒聚精会神劳心劳力的做!
在一架缝纫机上的孙山绿,斜眼的看了一下手表,是六点钟正了,便停下手中的活儿,对旁边另一架缝纫机上的孙山翠小声的说:「姐,够钟了,下班吃饭了……」
孙山翠没有哼声,头也不回,专心致志的赶手上的活儿。
正在此时,下班的铃声响了。
女工们这才关了摩打,站起伸伸腰骨,松口气,离开车位,离开车间。
孙山翠赶车完手中的物料,迟了五分钟才同孙山绿一起走出车间来。
四周围已经亮起点点灯光,空中显得灰暗,完全看不见太阳的光了。
孙山绿摸出手提电话,按了开关钮,开启了机;在工作时间是不准打开手提电话,不准讲电话的。
刚开机,手提电话就响起来;孙山绿似乎已经知道是谁打来的了,怏怏不快的举起手提电话来接听……
打来电话的人并非高贵,也不神秘,孙山翠也是晓得的,于是便问:「又是他……」
孙山绿一边专心的听电话,一边对姐点点头。
孙山翠一看,果断的说:「告诉他,你不会出去……你就说我们要加班……」
孙山绿望姐一眼,又是点点头,随后对电话道;「我不会出去,我要加班……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随后,孙山绿收了,自言自语道:「追得紧,真的烦……」
孙山翠叹了口气,道:「爸說這外面壞人黑幫甚&;#60087;都有,不放心我們出來,這真不錯……我們只要一個不留意呀,就跌進陷阱,就完了……」
正在这时,前边一个年轻女工叫叶娟的,刚听完一个手提电话,就转回身来,一边向孙山翠和孙山绿扬起手,一边急急步走上来,到了跟前,忙不迭的带责备的口气对孙山绿说:「你怎啦?讲得好好的,你又不肯了,让他打电话来我,叫我这个中间人难做……」在一旁的孙山翠望叶娟,歉意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妹是不会出去的了,你辞了他,请他原谅……改天我们请你吃饭……」
叶娟瞪了孙山绿一眼,望孙山翠丧气的说:「嘿呀,你们是怎搞的呀,还要保留甚么贞操呀,当今不讲这东西了,当今是讲钱的……他出了四千元,不少了,你辛辛苦苦干一年,也储不到四千元呢,只这么一晚,四千元就到手了,还不好?何人家是香港客,大把钞票,你讨得人家欢心,说不定人家还会源源不绝的送钞票给你呢!何止四千元呀?实不相瞒,我的第一晚,才得两千五呢,少得多了,我都干,干了还不是一样,今天还不是一个叶娟在?你为甚么不干?当今是谁有钱谁就是人……」
一口气的就说了这许多。叶娟这是讲道理,是劝喻,但同时也是训导,是一种有利可图的训导;她在当今的社会里混得很成熟很老练了,自身在赚钱,也在做赚他人钱的生意呢!与此同时,好心的她,希望别人也精明点,也会赚钱。
说起来话长。在这间制衣厂里,叶娟是薄有名气的。她的名气不仅在于她的姿色,不仅在于她的手腕老到和高明,而更主要的在于她的坦诚──她坦诚的承认她所干的营生,更欢迎别人也加入这营生,一齐捞钱,大家得益;她会将她的经验告诉给新入行的人,提醒怎样保护自己,避免被人伤害,她并非天良丧尽。因此,全厂的女工都认识她,不少人私底下都与她有交往;她就像鹤立鸡群般的挺立在众人之中。她的營生是甚&;#60087;?简单地说,就是晚上出去卡拉OK或夜总会里陪酒、陪玩、陪出街,陪上床,同时也做中间人、做介绍人,穿针引的介绍女工们陪这个陪那个;只要有钱赚便都干。有人说她其实就是娼妓,就是妈妈生,她却坦然面对,无所谓,为的是钱嘛!有了钱,娼妓也高贵,也被人尊重。从来都是笑贫不笑娼呢!那天工厂因为没电放假,叶娟和孙山绿一起出街,逛百货商场。突然,叶娟的手提电话响起来;原来是她的老相好──香港客刘先生打来的,要她到湘宛酒家吃饭。她和孙山绿到了湘宛酒家,刘先生早已开了台,悠然的等在那里了。让了座之后,刘先生便点了多款菜,既大方又客气的请两人吃饭了。
这个刘先生是何方神圣?他不过是香港彼方一个普通的水喉匠而已;当开足工时,他每月大约可收入万元,如果开工不足,则是只有区区数千元了,至于惨淡到没工开时,那可是揭不开锅的;他已年近五十,有老婆和两个正在读书的孩子,生活实在好不到哪里去。然而,自开放以来,他却跟一大帮香港人一起,勤于上深圳玩女人。这大概是因为深圳女人多,又年轻又漂亮又犯贱,特爱勾搭香港人,以为香港人人都是富豪,衣袋里全是钞票;基于此,香港人到深圳,要女人可谓随心所欲手到拿来。就这样,他居然在深圳玩了无数个女人,叶娟是他玩过而又比较偏爱的其中一个,因为叶娟长得特美,特能满足他的兽欲。
叶娟热热情情的夹菜到刘先生的饭碗里,脸上堆惹人的笑。可是,情有点不同了:刘先生只是色眼眯眯的瞄第一次见面的孙山绿。经历风尘的叶娟立即知趣:他看上了孙山绿了!这也理所当然,因为孙山绿比叶娟还要年轻,还要漂亮,新新鲜鲜,谁见了不垂涎欲滴?当孙山绿去了洗手间的时候,叶娟便慷慨的问刘先生是不是想要孙山绿?「我看她还是个处女……」刘先生尚沉浸在美美的幻想之中。
「当然会是个处女。不过,她很保守,怕你不易要到手的……」叶娟说。
「我出钱买起她……我就喜欢处女……」
「出多少呀?」
「跟买你一样,两千五!」
「太少了,我的你就少给了的。现在这个价钱怎么行?」
「你的已过两、三年了,你还计较?这两、三年来,我又给了你多少,你可记数?这样吧,给她三千!」
「还是太少。」
「三千五,不能再加了。」
「四千吧,给四千我就跟她说说看,太少了我不好开口。」
「好吧!」
「说成后,我呢?」
「给你五百。」
「太少。」
「一千。」
「一千,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但你要尽快搞来给我。」
就这样,叶娟见机行事,为孙山绿也为自己争到了一单好价钱的生意;她并不亏待孙山绿。那当晚,她将刘先生的那一单生意提到孙山绿姐妹面前来了,要这对姐妹做出抉择了。
刚才孙山绿接到的电话,就是这个刘先生打来的;随后叶娟接到的电话,也是这个刘先生打来的;刘先生真的追得紧!
叶娟也是刚走出车间,听了刘先生的电话之后,知道孙山翠和孙山绿姐妹走在后面,就掉转来,急急的走来要问个究竟了。听了孙山翠那么一说,未免大失所望,要大发一通议论了。
孙山绿很是为难,瞥了姐一眼,对叶娟说:「真没办法,我们要加班……」
「加甚么班呀?你加一百夜班,也抵不上这一夜,何苦来呀?钱就摆在面前,不会伸手去拿,多可惜!」叶娟气得走开了。
孙山翠和孙山绿到饭堂去吃了晚饭,真的又老老实实的走回车间里加班了。钱,对任何人都是重要的,任何人都是想要钱、想要多多的钱的;现在,孙山翠和孙山绿姐妹俩就是在拼命的挣钱;只是钱途不同而已。
工厂在赶货,要求全体女工都加班。不过,如果有人不加班,厂方也无可奈何,因为厂里实行的是计件工薪,工人车出一件产品就计一件的工钱,不上班也就不要钱,两不亏欠。晚上,通常是有多半女工不加班的,现在,就有三分之二的车位空,车间里显得冷清了。叶娟当然是不会加班的。
晚上十一点钟,孙山翠和孙山绿才和那些加班的女工们一起,拖疲累的身躯,走出车间来。天空灰沉沉的,看不见一颗星星。她俩的脑袋也似乎是灰沉沉的……
回到宿舍,沖個涼,喝點飲料,已是深夜十二點多鐘了,孫山翠和孫山綠這才上床去躺下……姐妹倆相擁在一張床上,這一夜卻怎&;#60087;也睡不,兩人都翻來覆去輾轉反側……
孙山翠摸了摸妹的臂膀,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