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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金玉王朝ⅲ:璀璨 by风弄-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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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岚问:「大概多少钱?」
 
宣怀风不吭声,只管扔牌,过了两圈,似乎才在心里算好了,缓缓说:「修缮院舍、布置、请医生护士、开张,开头这些事,总要四五十万,才能办得整齐。等真正办起来了,每个月都有开销,别的还好说,就是西药贵,我琢磨着,一个月八九万吧。这样,连前头筹备的,加半年经费,一百万差不多了。」
 
对面几位老板,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万分懊悔得罪了白雪岚这混世魔王。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纠结起来,叫子侄们到码头去闹事。
 
本以为众怒难犯,法不责众,这古往今来最有威力的八个字,海关总长应该懂。
 
为了他当官的锦绣前程,他必须懂的。
 
不料那姓白的,看起来一表人才,斯文倜傥,还喝过满肚子洋墨水,竟只懂拳头和枪杆子。
 
露了面,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喝令封码头抓人,不管众人抗议,直接把那几个带头的丢进了海关监狱,急坏了几位幕后主使者。
 
尤其是周老板,他家那位少爷打出生起就没吃过一点苦头,听说在海关监狱里少吃少穿,被蚊子咬得浑身脓包,还挨了打。
 
周太夫人听见孙儿惨况,哭得几度晕死过去。
 
唉。
 
此任海关总长,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遇上这样的疯子,实在不可以硬拼。
 
必须以退为进,暂且服软。
 
儿子捏在白雪岚手里,这会子别说服软,就算割身上的肉,也只能听之任之。
 
「一百万?」白雪岚脸色微变,「你这就叫我难办了。署里每年经费都有谱的,又不能擅自抽用,叫我从哪里给你弄钱?这戒毒原不是海关分内事,找总理批条子另要钱,那肯定吃个闭门羹……」
 
说到一半,宣怀风声音忽然高了一点,「自摸!」
 
啪。
 
一张牌翻过来放在桌上,又把其余一排的麻将倒下来。
 
自摸了一个对对胡。
 
三位老板输得满头大汗,只好又掏筹码。
 
张老板和周老板刚刚兑了十底,还有筹码可给,王老板此刻抽屉却已经空了。
 
王老板强笑着说:「宣副官手手好牌,叫人怎么受得了。我家底薄,不像张周二位,银行随时能取大额支票的。这样,先兑五底吧。这五底要是又输光了,我就没辙了。」
 
白雪岚拿牙签剔着牙,冷冷一笑,说:「王老板说笑了,别人我不知道,您和商会欧阳会长的交情,我一向是很明白的。亚洲银行那边,不用支票,就是拿着你写的白条子过去,也能立即取十万块钱,你说是不是?」
 
王老板脸色一白。
 
明白自己去和商会会长商量收集白雪岚罪证的事,被白雪岚不知从哪得了风声。
 
这白雪岚不按理出牌,又特别崇尚暴力,他现在是很清楚的了。
 
想起这位魔王曾经在京华楼上一枪打死大烟贩子,王老板顿时打个哆嗦,转了口风,「那……还是兑十底……」
 
说不得,掏出支票,潦潦草草填了一张十万金额的钞票。
 
宣怀风接过去,还是顺手在小抽屉里一塞。
 
现在算起来,三张支票,已经三十万了。
 
如此大的金额,叫赢家也有些不安。
 
宣怀风偷偷扫白雪岚一眼,见他朝自己轻佻邪气地挤眼,赶紧又把头扭回来了。
 
双手放在桌上,哗哗地洗起牌来。
 
再打下去,偶有输赢,但还是宣怀风赢得多。
 
众人忌惮白雪岚,都不敢吃宣怀风的牌,更不敢胡他,只能彼此内斗,这一万块一底的麻将,打得心肠鲜血淋漓,张老板的手,每放一张牌都抖得厉害。
 
直打到一点钟,又是王老板放牌,被宣怀风胡了。
 
算起来八番,王老板掏空了小抽屉,刚好够给的,先前换的十底,又全部输光了。
 
白雪岚问:「王老板,再兑十底?」
 
听得对面三位冷汗涟涟。
 
贪官他们见过很多,没见过这么不留情面,这么狠的。
 
官场上谁不是做事留三分,日后好相见?
 
这姓白的做事太绝。
 
王老板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惨笑道:「白总长,您高抬贵手,小的知错了,小的这点家当,实在吃不消。」拱手伏腰,做了个长揖。
 
其他二位见他这样,不敢怠慢,也站起来。
 
张老板说:「白总长,求您给个机会,我们也是养家糊口。以后您说什么,我们只管听着。绝不敢给您添一点不痛快。」
 
周老板说:「那是,那是。这次真是做了糊涂事,周某惭愧万分。从今日开始,一定配合海关工作……哦!更要热心社会慈善!戒毒院开张,少不了需要窗帘床单,周某别的没有,但布匹方面,绝不成问题。这社会事业,人人都该出力。以后戒毒院需要的一应布料,都由我周某长期捐助。」
 
宣怀风莞尔一笑。
 
张老板忙道:「英国美国的药,我也接触过一些。要是宣副官用得着,我可以帮忙联系药厂,公益事业,张某不敢从里头赚一分钱,运过来多少本钱,给戒毒院就多少本钱。当然,那只是出力,我本人也要出钱,每个月,捐助一千块钱。」
 
王老板很识趣,跟在后面,也口头许诺了一笔捐款,还说:「这是好事,商界理当共襄盛举,要是用海关总署的名义,办一个慈善义演,倒很不错。王某不才,自荐当筹备会一员。」
 
白雪岚不咸不淡地听他们说完了,才点了点头,说:「多谢各位善长仁翁,如此真是社会之福。」
 
拍拍宣怀风的肩膀,笑道:「你好大的面子,一个大难题,刚刚才说出口,就有人帮你解决了。还不谢谢几位老板。」
 
宣怀风道了一声谢。
 
星眸灿亮,嘴角含笑,甚是迷人。
 
白雪岚问他,「牌还打不打?」
 
又把几位老板惊出一身冷汗。
 
宣怀风知道白雪岚已经玩够了,摇头说:「太晚了,快两点了吧。这就散场,各位觉得如何?」
 
众人当然是拼命点头。
 
宣怀风把小抽屉拉开,拿了三张支票,剩下的筹码都倒在桌上,说:「这些小数目,不必算了。」
 
那里超过二十底的筹码,也算是一笔巨款,王张周三位本来自忖临走必定还要出这一次血,不料却被宣怀风轻轻放过,喜得不可自禁。
 
白雪岚站起来,叫听差去把孙副官唤进来,吩咐说:「码头抓的那些人里面,有几个并没闹事,只是在旁边看热闹,被误抓了。你今晚就打个电话,叫他们把人放了。」
 
把要放的几个名字说了一遍。
 
孙副官用纸笔记下了,赶紧去办了。
 
众人悬着的心放下来,连声作揖道谢。
 
白雪岚把手一挥,目光在他们脸上扫一圈,带着几分犀利,说:「事情都办好了,我才回头问三位一句话,希望三位实话实说。」
 
三人彼此望望,都觉得惴惴。
 
王老板说:「您想问什么,只管问,我们没有不说实话的。」
 
白雪岚说:「那好,我就真问了。」
 
顿了顿,沉声问:「码头的事,大兴洋行当的什么角色?」
 
宣怀风像耳边忽然打了个响雷,身体猛然一震,扭头惊疑地打量白雪岚。
 
王老板在这种时候,自然没有为林奇骏挺身而出的义气,叹了一口气,说:「白总长,不瞒您说,这次的事,就是大兴洋行起的头。姓林的没义气,挑唆了我们闹事,他家的船却避开了,当日没进港口。想起来,我就觉得冤。」
 
隔壁两位赶紧也藉机撇清自己。
 
「对,都是大兴洋行在搞鬼,我们上了当。」
 
「商会那头的事,也是这位林少东家提议的。上次他请客,叫了我们去……」
 
白雪岚瞧见宣怀风脸色苍白,把手在半空虚虚一按,截了众人的话,说:「我都明白了,多谢各位。夜深了,各位是不是还要去接人?」
 
一提这个,三人都想起好不容易离开海关监狱的宝贝子侄,拖着圆滚滚的身子匆忙告辞。
 
白雪岚送客到大门,走回小花厅时,已经不见了宣怀风,只有一个听差打着哈欠在收拾麻将筹码。
 
回了房,瞧见床上被子高高隆起。
 
白雪岚走过去坐在床边,把被子一角拽下来,露出宣怀风的脸,在唇上亲了一下,问:「睡觉蒙着头,不是好习惯。」
 
手掌钻进衣领,按在精致的锁骨上摩挲。
 
宣怀风眉间一颤,说:「半夜三更,不要闹了。我很困。」
 
翻身对着里面。
 
白雪岚耍赖似的把他强翻回来,脸蹭着他的脖子,问:「我的钱呢?」
 
宣怀风问:「什么你的钱?」
 
白雪岚说:「今晚打牌的钱,不是我的吗?三张支票拿来。」
 
宣怀风说:「给你做什么?这是戒毒院的。」
 
白雪岚大奇,「明明是我的,怎么变成戒毒院的呢?打小牌的彩头,好歹也帮我买几件衣服,请我喝几顿小酒。」
 
宣怀风忍不住笑了笑,又正儿八经地扫他一眼,说:「真的困了,不要吵我睡觉。」
 
翻回去,仍是对着里面闭目。
 
白雪岚这回没拉他,自己换了棉睡衣,关了电灯,上床搂着宣怀风的腰,贴着他的背。
 
窗外月色如水,虫鸣低幽。
 
不知过了多久,白雪岚开口说:「我要对付大兴洋行。这是公务,不论私交。」
 
被他抱着的身子陡然一震,变得僵硬。
 
显然,宣怀风压根没有睡。
 
白雪岚不做声,手掌在纤腰上慢慢摩挲,像摸着快炸毛的猫儿安抚一般,温柔中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
 
这彷佛是有魔力的动作。
 
一下,一下,轻轻地,指尖拂过腰肢的起伏。
 
古老的推拿术一般。
 
热力一点,一点,视衣料如无物的淡淡透过去,进了皮肉,深达筋骨,触了心肺。
 
宣怀风无声吐出一口长气。
 
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了。
 
就此心领神会。


第二章
 
年亮富其实也并非全无心肝之辈。
 
他对绿芙蓉,倒真有几分感情。
 
人家十八岁的黄花闺女,鲜鲜嫩嫩如刚抽芽的兰花,清白身子一夜给了他,年亮富只要想起那头一晚的啼哭婉转,后几夜的温柔害羞,任是万千花丛过的老手,也存了美人恩重,投桃报李的想头。
 
故此每日每夜,只把时光耽搁在她身上。
 
前几日绿芙蓉说自己的凤冠上珠子不够大,怕上台的时候被人笑话,年亮富赶紧和她一道坐汽车出门,逛了三四家大洋行,才挑了一盒中意的南洋珠子,又另买了两匹锦缎,几卷外国花边,哄得绿芙蓉欢欢喜喜。
 
因绿芙蓉说想逛公园,今日就带了她去公园吃大餐。
 
没想到,居然撞上了小舅子宣怀风。
 
自己这个处长的位置是怎么来的,年亮富是瞎子吃馄饨,心里有数,所以小舅子教训完毕,他还真的花心思照顾太太去了。
 
既然是哄老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年亮富下了班,先坐车去福云斋买几盒上好的点心,再去小摊上要了几包酸果。
 
他最近常常不见人影,今日却按时回家,还带了不少宣代云爱吃的零嘴,这一手惊喜得很。
 
宣代云见了,拿手帕掩着嘴笑,问:「在外头做了什么坏事,忽然献起这么大的殷勤来?」
 
年亮富说:「瞧你说的话,当丈夫的买东西给妻子吃,那就必定是做坏事了?你这样的想法,冤死多少古往今来的丈夫。我这些天都在办公务,忙得没工夫沾家,知道委屈太太了,你说我这是赔罪,我倒真心承认的。」
 
宣代云捏了一颗酸枣子,放在嘴里,笑道:「你要真为了公务,那是好事,赔的哪门子罪?我就怕你忙来忙去,忙出个大肚子的美人儿来。」
 
年亮富说:「胡说什么,怀着孩子的人,果然爱瞎猜。」
 
挑了一颗大蜜饯,嬉笑着送到宣代云嘴边。
 
宣代云嗔他一眼,道:「要堵着我的嘴吗?你别小看人,在外面干的好勾当,什么小凤喜,什么十里香,当家里头的妇人不知道呢?如今新时代了,女人闹离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你只管看报纸新闻。」
 
年亮富摊开手,无奈地说:「我不回来,你要闹。我回来了,你也闹。这要我怎么办才好?难道真要我给你跪下,向你磕响头不成?你做母亲的,只当为了孩子,总该放过孩子的父亲才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他今日回来,宣代云心里是很喜欢的。
 
只是一向嘴上不容人,才说两句,就挑了对方的刺,她看年亮富这模样,既感心软,又有小小的不服,嘴硬道:「我什么时候不和气了?我可没有在外头陪着外人逛公园看电影。」
 
把手里果子往碟子一扔,站起来,腆着肚子走到里间去了。
 
她这话说得无心,却正好打中年亮富心虚之处,顿时以为今日公园里的事,宣怀风打了小报告,太太都知道了。
 
他兴兴头头地来,被人当头淋了一桶冷水,心陡然一虚,下一刻却脸红过耳,恼羞起来。
 
心下狠狠地想,好哇,这姊弟俩是存心合着伙把我脸面往地上踩了。
 
外头让我下不了台,家里让我站不住脚。
 
这什么意思?
 
张妈今天瞧见姑爷提着礼物回来,料定小姐会高兴,忙忙亲自下厨调制了两道好菜,这会一边把手擦着围裙一边走过来问:「饭厅里菜都摆好了,姑爷小姐请过去用吧。」
 
年亮富脸色铁青,语气很不好,说:「我不饿,你叫你小姐去吃吧。」
 
宣代云正在屋里头等这年亮富进来,按她的想法,年亮富做事不对在先,她又怀着孩子,夫妻吵嘴,总该是丈夫先给妻子说几句软话。软话一出口,感情自然就恢复了。
 
不料年亮富今天却硬气起来,听见他对张妈说他不吃饭,更生了气,扬着声对外面说:「小姑娘的好汤好水伺候惯了,这些粗茶淡饭,年处长哪里看得上眼。我们做的菜再好,也比不上人家唱的小曲下饭。」
 
张妈知道他们夫妻拌嘴,不敢夹在里面,悄悄下去了。
 
剩着年亮富在外房,窝着一肚子气,又不敢和宣代云隔着门吵嚷,闷闷站了一会,跺了跺脚,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宣代云探出头,叫道:「你只管走,有本事,你别要这个家,也别要你的处长位置!」
 
说完这句,喉咙竟有些哽咽。
 
愣愣坐了半晌。
 
张妈走进来叹气,劝她说:「好好的姑爷回来,何必和他拌嘴呢?对孩子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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