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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风里州-第4部分

小说: 风里州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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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素描的老师在大屏幕上放了一张正方体的临本,我们新一届的美术生今晚就要临这张。新来的基本都坐在刚拓展开的新教室,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居然把自己的位子置于老教室这边,也就是新旧教室交界附近,还特地选了个靠窗的偏僻位置,所以看大屏幕临摹不方便了很多,视力不好没办法。
同班的女生转头低声抱怨:“怎么一来就让我们画呀,也不教教我们,这样怎么会画?”我本想表示赞同,可听到她的下一句就又无语了,她哀叹:“花诰学长呢?身为社长怎么可以迟到……”
其实我刚才,也在寻找这个身影,我在期待什么?
素描老师也不指导什么,只是坐在那儿玩玩手机,偶尔下来转转,但是她站在你身后看的时候也不说什么,叫人心里发慌,因为我们根本没什么基础,排线什么的都弱极了。
第三节下课时我又重新投入到画中,下课时稍微转了一下,果然大家的水平差不多,但也有些一看就是练过的。才刚开始就有了差距,怎么办?
画着画着感觉背后站着个人,是素描老师吗,气味不一样,好像某种茶草的味道。我正祈求着后面那人快走快走,那人就真走了,还走到了我前面那个女生的后面,腰高腿长,修身裁制的白衬衫、西装裤,一看身影我就知道,传说中的花诰出现了。
前面的女生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这对她来说应该是惊心动魄的一眼吧。花诰学长很快又转到别人那儿去了,我听见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接着便兴奋地昏靠在墙上……
“笔削一下再画吧。”花诰学长出声了,一女生红着脸跑去削笔。
见大家都盯着他,他笑容随和,没有初次见面的生疏尴尬:“我是美术社社长花诰,大家应该不陌生,接下来每星期我至少有三个晚上会来帮助指导你们画画,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看他要走的样子,我前面的女生急忙站起来,她好不容易才见着男神呢。
“啊,那个……这学期你会教我们画头像吗?”虽然她是后脑勺对着我,但我能体会到她紧张害羞的心情,她很勇敢。
花诰确实是要走的,要是走迟了校门口会有人堵他,至于是找茬的或是崇拜的就不知道了,很麻烦对不对。
他停住脚步,耐心礼貌地笑道:“这学期最多学到静物写生的程度,至于教你们的自然不会是我,是老师。”
看到仰慕已久的男神笑了,她小羞涩一下,这时在我身后传来轻微的嗤笑声,是高一届的学姐们,不喜欢这种氛围,但为了画画却不得不待下去,一种抹坏掉的唇膏的感觉。
花诰学长是男生,不抹唇膏,所以他可以随时笑得像她们口中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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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我醒来大哭,婪忙着帮我抹眼泪。
梦里无时间,而身在此中却又分明感觉得到时间的流逝,一刻、一天、一年,甚至一世。我很真实地在梦中世界度过了大半个学期,那几个月里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唱歌,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不该是一个人,对的,于是猛然惊醒!
“为什么我会做这些梦……婪……破小孩救我……不要一个人……为什么啊……”我已经泣不成声语无伦次。
“我去叫他过来吧!”婪说着就要去隔壁找骐,我忙拉住她,这时候我不想一个人,而且不能再影响他。
婪钻回被窝坐在我身边,轻拍着我说:“梦见什么了?”
“一个没有你,也没有破小孩的世界,我好像……我好像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
我还是承认了,以前姑妈没说要带走骐的时候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么得害怕分离,也不是没梦见过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梦,可也没有说一个人就不能活了,只是有一种生活缺了什么的感觉。
以前,梦我只当它是一个梦,它短暂而又易忘;现在,它冗长而又清晰,似乎是在时时刻刻提醒我没有了婪和骐是怎样的感受。我的时间和体验都是双倍的,一半充足一半空虚。
确实是越来越严重了,婪也察觉到了。
“我们一直都是一起唱歌的对吗,我们讨论每一首歌的意境,做很多的想象……”
“那个世界没人讨论这些,因为不是你们。我只好一个人唱歌,在屋顶、在仓库、在阳台、在厕所;一个人想象,在教室、在寝室、在书吧、在车上……”
“为什么我会一个人在唱歌,孤独的音乐有什么意义!婪,没有破小孩我是不会唱歌的啊!啊,我不要一个人那么害怕那么伤心地唱歌……”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婪重重地砸了一拳在墙上,她和我一样恨死那些梦了。
从梦中醒来都是有契因的,自然而然的梦境真实到让你以为自己的潜意识只是幻觉、是妄想,既然如此,还有谁脱离得了梦境(除了沉坠或梦中死亡)。我在恐惧,因为梦境的时间似乎越来越长,这次是半个学期,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
只有相信才会存在,信念的力量不容忽视,正如“因果律”,因果并不存在先后关系,你预定了“果”,那么它就会在无数平行轨道中找到你所相信的那一个“果”。有人赞成了,因为我是在这个世界这么说,如果是梦中世界呢,我猜有人要反驳我这是执念了。
婪轻扶着我躺下,舒了口气说:“我们来唱歌吧!”
“心里有你陪着我∕就不害怕寂寞∕做最真实的我∕心里有你陪着我∕就不需要理由∕做最幸运的我∕泪光里有笑容∕梦想里有承诺∕我没有忘记过∕一路是你陪着我……”
我又是热泪盈眶,能感觉得到,婪也在流泪。
作者有话要说:

☆、六

笑声止于4020电子书后,婪和我恶劣地处理着女孩子们托我交给骐的情书,骐是不会理睬这些的。婪没心没肺,嘲笑是自然;而我并不觉得有多好笑,一团隐隐的怒火压在心头。
早晨打开房间门时骐也刚出门,他望着我,眼神中有话,我突然觉得无比悲伤,沉默地走过去帮他扣上胸前第二颗纽扣。这时楼梯上下来个人,他看了一眼我们就无言地下楼了,许骁辰不是姜家的人吧。
昨晚睡太迟,眼皮有点浮肿,昏昏欲睡中老师突然点我的名字,把魂儿全吓回来了。幸好半昏睡状态中有听到一点课,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表语从句”。老师指着“She”这个单词问我成分,我答“主语”,她再指“is”,我居然答“宾语”,真想抡死我自己!主系表、主系表,哪来的宾语!落座后捂着嘴巴无声嘶吼了一阵,我的淡定呢?虽然改口改得挺快,但刚才实在自损形象。
下课后,我软绵绵地趴了下去补充睡眠。脱里探过身来取笑,既然决定短期体验一下人生,为什么不像个正常的中学生一样呢?他允许自己好奇我课上癫狂的模样,骐用眼神把他逼退回去后就一直在旁边站着,拿着支笔,翻看我写的杂文。
半睡半醒中,婪昨夜的话响在耳畔……
看着那些情书,她突然止住了笑声,抓着我的手,很认真地说:“别再帮臭小鬼接收这些东西了。”
“你嫉妒啊?”我还没缓过来,笑着撒掉手里撕成碎片的情书,笑容里混合着玩笑和冷笑。
她不理我,继续说:“听我的,谁再让你转交情书就给她死!”
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点头答应……
铃声响起,我抬头,骐正好也回头,见了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眼神里却是我最熟悉的温柔。他从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有多余的表情,至始至终是那种骑士般清冷的北欧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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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被置于房间当中,散发出一种幽远而洁净的光。
余辉透过巨大的素色落地帘斜打在男孩削瘦的侧影上,光线在琴键上随手指的跳跃而流转,眯着眼看,就像一只银色的独角兽在琴键上奔跑。闻琴音,如半夜下起细密的冷雨,落在早春单薄脆弱的花瓣上,敲打出冷漠与悲伤。
静静的,足足呆了半个多钟头,我不舍地抓起背包,走到他身边轻抚他乌黑柔软的碎发,然后离开。这是姑妈为骐准备的琴房,我厌恶她看着骐时的目光,妈妈也是这种目光,他是我和婪的弟弟,不是爸爸的替代品!
我从琴房走回教学楼,与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同路。岸边,牵牵绊绊的是繁花织成的锦绣,那个每天都会写信给骐的女孩果然在不远处,但这次要让她失望了。
她照旧红着张脸,迎上前将信转交给我。
“我以后不会再帮你传信了。”我看着她,没伸手去接。
她大惊:“为什么!”
“不好意思。”我没办法解释,正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她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拽了回去,力气不小。
“为什么不帮我传信,你明知道我那么喜欢他!”她突然怒了,妍丽的五官扭曲得有点狰狞,我的手臂被捏得生疼,便温怒地挣脱。我的目光明明确确地告诉了她:就凭你!
“让你转交封信怎么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江英骐姐姐——”她鄙夷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别给你脸不要脸!”
我的火气上来了,一把扯开她的手,大声质责:“有本事自己去表白啊!胆小鬼!”她愣了一下,眼泪瞬间滑了下来。是啊,不可能的,骐的拒绝方式很直接很残忍,我也不忍心告诉她,那些信骐一封都没看过,甚至没碰过,这样的女孩子是配不上他的。
“我就知道!你喜欢他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啊……”她突然冲上前扯住我的衣服,我踉跄着后退,心里不停逃避着……
快反驳她啊!就像刚才一样毫不躲避地还击!骐是我亲弟弟,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呢!可是为什么我说不出口……
这时匆匆赶来两个身影,帮忙拉开了那个女生,我一看扶着我的女孩竟就是在画材店里遇到的那个。
另一个女孩不再搭理蹲地上哭的女生,走过来和我们一起离开:“她也是学音乐的,我好几次看到她站在江英骐学长的琴房外偷窥……”
我惊讶:“你们是初中部的音乐生吗?”
“秦衣是的,学姐忘了我吗,我们在画室还见过面的。”这女孩容色殊丽,纤长的睫羽下暗殇淡淡,看着她,我脑中忽然闪过一种特别的花——曼珠沙华,如她裙摆,血红地摇曳在夕阳下。
她叫“流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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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的课程已经正式开始了一段时间,我们一直在临摹几何体,我画得不快,觉得画面中需要注意的细节太多了。对于素描老师的点评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自己学得挺快,忧的是和老手的差距。
“以前学过吗?”是花诰学长!
我没敢抬头看他,摇了摇头,手中的辉柏嘉可塑橡皮被紧张地捏成了奇怪的形状,总觉得不可以与他有过多交集。
花诰学长只是偶尔来看看,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流殇特别照顾,指导她的时间多一些;流殇也没特别的在意,有时还对他翻个白眼什么的表示不满。但也没多少人担心,因为他们是亲兄妹,就像,我和骐。
说起来,我前面的那个女生倒是很担心一件事,就是花诰学长和孤雅学姐之间的事,据说是同父异母,但他们并没有把对方当作亲人看待,反正关系有点暧昧,流言不断。
她又回头了,目光在偷偷打量正在画画的孤雅学姐,我看了她一眼:“爱人,专心画画。”我“爱人”很多不要在意。
她还努嘴,不加紧赶上进度还努嘴,我们的差距可越来越远啦。
“你就别看了,她可是风里州的女神大人。”
“江岚!”她气呼呼地低声埋怨,然后又自愧不如地转回去了。
孤雅学姐的画就挂在花诰学长旁边,一幅正脸女青年素描,五官精细,像她一样美得无可挑剔,一颦一笑风雅绝人,那便是女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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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院子里花木繁盛,右边一排菊花今早被女主人带去花店了,阳光洒调得很淡,却很醇,浅浅地斟在每一个花盏里。
桂花飘香,中秋就快到了。许骁辰在院里简单地插花包装,每当他经过我身边都会带过一阵怡人的桂花香;姜尚文在院中的木桌子上练书法,他的墨水会被染上桂花香吗?
我坐在屋檐下纳凉,边上一盆清水,浮着些许泡沫,洗衣服剩下的,倒掉可惜了。我惬意地往小椅子上靠去,抬头突然看到天花板上波光粼粼的,好漂亮!
突然想起《夏目友人帐》中的一个场景:夏目去田沼家神社做客,坐在屋内,夏目看到天花板上波光粼粼,这是反射了院子里池水的光线形成的,折射的光影里有黑影游曳,是鱼。田沼说庭院里根本没有池塘,但是夏目却看见了,虽然什么都没说,而田沼却是一愣,妖怪那个世界里的东西,他是看不见的。
生活中的细节不可忽视,任何奇妙的发现都值得欣喜,值得庆幸的是我有分享这份愉悦心情的人,于是——
“川之光!川之光哇!破小孩快来看……”我踩着人字拖“噔噔蹬”地上楼拉骐下来,指给他看天花板上的奇观,惹得姜尚文和许骁辰侧目。
洗衣盆的水反射阳光,投射在天花板上,就像在海底看到海面上投射下来的阳光一样,微波荡漾的,是我每次冥想时都努力想看到的样子,我的心都开花了,好想唱点什么。
“我改编一段话。”骐踱步到我的身后,看着我,明显也想说点什么,“谁愿陪你闲庭信步,看尽花开花落;谁愿陪你侧耳倾听,听尽世间冷暖。”
我刚想赞他一句,楼上忽然有人大吼一声“我——愿——意——”,我抬头一看,婪正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咧开一口大白牙。
“怎么,你还不答应呀?”婪佯怒道,我当然扭头懒得理她,但还是忍不住抓着骐的袖角偷笑,她说愿意陪我,好珍贵的承诺。
骐低头看向我:“姐姐,你又帮我洗衣服了。”小男孩很难为情。
我一抬头,直接碰上他目光,虽说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但也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端详他的五官,飘旋着冰雪的浅色瞳孔、高挺的鼻梁、樱花瓣似的菱形嘴唇,世间千千万万人千千万万次回首,只有他是我心中的且行且歌的樱花少年。
看他那么内疚的样子我也不忍心,我眨眨眼移开被吸引住的目光,勾唇笑笑说着这有什么呀,很自然地掩饰过去了。
破小孩,你不知道我洗你衣服时有多幸福,我喜欢把你的白衬衫晒在我的旁边。这种感情不太正常,我不敢跟他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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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一次袭来,明明置身于明媚的阳光下,内心却无比寒冷。许骁辰收回目光,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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