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女侠-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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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除了用易容术(早期的化装术),力求变化面貌之外,到了宫中,又故意贿赂画工,请画工不要把她们画得太过与原来的相貌相似。而且,更有趣的是,别的秀女都要求画工画得美些,只有她们三个,却贿赂画工不要画得那样美。她们进宫之后,恰值雍正提心吊胆,防备刺客,无暇寻欢,所以一连三月,她们都没有碰见过皇帝。却不料今晚神差鬼使,雍正自己投到翠华宫来,和冯瑛遇上了。
哈布陀在宫墙外听得雍正呼唤,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飞上墙头,奔来救驾,忽见树丛中,人影一晃,一名宫娥现出身来,身法轻灵之极,哈布陀心中一动,流星锤正待抛出,忽听得呜呜之声,那宫娥双手一扬,两道乌金光芒,劈空射到,这正是冯琳的独门暗器夺命神刀,见血封喉,厉害无比。
哈布陀是宫中侍卫的总管,武功卓绝非凡,身形一闪,双锤一个盘旋,两柄飞刀,都给他反击得飞上半空,断成四截。但虽然如此,他已经被阻了一阻。冯琳身手何等快捷,立即拔剑进招,刺他咽喉。哈布陀一个旋风急舞,双锤还击,却不料冯琳身法刁钻异常,但见她剑随身转,臂随剑扬,一个矮身,就从双锤交击之下,钻了过去,刷刷两剑,扎腰刺腹,狠辣之极。哈布陀大吃一惊。料不到冯琳武功精进如斯,急把左锤盘空一舞,使个“雪花盖顶”,右锤匝地一绕,使个“枯树盘根”,护着全身。冯琳剑法虽然精进,功力却还比不上敌人,被哈布陀双锤一逼,近不了身。
但哈布陀被她所阻,急切之间也闯不过去。只听得雍正连声呼叫,金刃劈风之声,且已隐约可闻。哈布陀大急,双锤一舞,突然把左锤抛出,呼的一声,当胸击去,冯琳知道厉害,闪身急退,哈布陀双锤交于一手,取出两个黑忽忽的圆球,掷上半空,发出怪啸,冯琳知道这是召唤血滴子的信号,心中一动,料知姐姐必然已碰上皇帝,要不然哈布陀不会着急如斯,于是不待哈布陀再上,便寻声觅迹,向雍正呼叫的地方掠去。
哈布陀的轻功却比不上冯琳,百忙中飞出两个血滴子,冯琳头也不回,反手两柄飞刀,就把血滴子打落。正在得意,忽闻得哈哈怪笑,一条庞大的人影,突然从连接官墙外的柏树上飞了进来,但见一个番僧,披着大红袈裟,宛如一朵火云,掠空而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额音和布,但见他声到人到,拂尘一展,就把冯琳逼退三步,哈布陀大喜,叫道:“这是皇上所要的人,千万不要放过。”他知道以额音和布的武功,冯琳绝不能逃出他掌握,便迳自去救雍正。
却不料冯琳武功虽然远不及额音和布,但却通晓各种邪派武功,而且她又知道额音和布命门要穴所在,额音和布连进三招,都被她运用猫鹰扑击之技避过,宝剑连环疾刺,上指“离火”,下指“坎水”,额音和布颇有顾忌,一时之间,竟自奈何不得。可是冯琳武功到底与他相去甚远,虽然通晓西藏红教刺穴之法,也是欺不近身。
翠华宫内,冯瑛剑似银蛇,把雍正困在一隅,一剑紧似一剑,看看就要把雍正钉在墙上。哈布陀飞奔赶到,锤似流星,叮当一声,与冯瑛的宝剑碰个正着,发出一篷火花。哈布陀的铜锤被劈成两半,但冯瑛也给震退三步。哈布陀奋不顾身,挥锤疾进,若论冯瑛这时的武功与哈布陀已不相上下,轻功尤在哈布陀之上,可是她志在雍正,无暇与哈布陀纠缠,剑锋一转,复进一招,突然飞身掠起,哈布陀一锤击到,但见她身子悬空,弓鞋一踏铜锤,轻如柳絮,竟借着铜锤反击之力,飘在半空,呼的一声,剑光如练,刺到了雍正头上。
雍正机智万分,就地一滚,一个“燕青十八翻”避开。冯瑛飞身一掠,刷刷两剑,跟踪追刺。可是雍正武功,亦非弱者,避开了冯瑛凌空下击之势,立刻挥拳反击,哈布陀也大喝一声,舞锤急上,反封住了冯瑛的去路。冯瑛以一敌二,施展不开,锋芒大减,雍正哈哈大笑,正待乘机窜出,冯瑛冷笑道:“你还想逃吗?你看是谁来了。”雍正竖耳一听,宫墙外人声嘈杂,自远而近,人声中夹着长啸,那是天叶散人的啸声,雍正大笑道:“是朕的卫士来了,你弃剑归顺,联还可饶你一死,说不定还可封你做贵人。”冯瑛又冷笑道:“你真是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你看这是谁人,是你的卫士吗?”繁枝茂叶之中,忽地一声长啸,一个白衣少女,衣带飘飘,严若御风而下,雍正一见,亡魂失魄,竟然是吕四娘来了。吕四娘轻功已到出神入化之境,在场诸人,除了冯瑛之外,其他的人,连哈布陀那样武功高明的人在内,也都听不到她的声息。
吕四娘拔剑出鞘,拦住了雍正的去路,仰天笑道:“爹爹,你阴灵不远,女儿今日替你报仇了!”笑声凄厉,雍正毛发皆竖,哈布陀也吓得软了。吕四娘持剑在手,一步一步逼近,哈布陀手提铜锤,立在维正身边,身驱颤抖,雍正呆若木鸡,盘算不出脱身之计,吕四娘轻功比他高明得多,他若冒险逃命,空门四露,死得更快。
吕四娘持剑一步步逼近,冯瑛也提剑凝神,帮吕四娘封住了雍正的后路,这“内苑屠龙”的一幕看看就要上演,忽听得额音和布喝道:“吕四娘且慢动手,你看这是谁人?”冯瑛惊叫一声,但见额音和布已把冯琳擒在手中,冯琳双手低垂,头搁在敌人肩上,双目紧闭,似乎是已给额音和布点了穴道。
吕四娘一声长叹,这数月来,她含羞忍辱,冒充宫娥在宫中执役,有如婢女,好不容易才等到这大好机会,眼看就可以报国恨家仇,却料不到功亏一篑,被额音和布制着了机先,把自己的人擒为人质。
雍正胆气顿壮,冷冷笑道:“吕四娘你意欲如何?是不是还要与朕见个高下?”吕四娘剑尖下指,愤然说道:“把我们的人还来,饶你不死。”雍正道:“好,额音和布,你把她们送出官去。哈哈,吕四娘呵,朕少陪了!”向哈布陀打了个眼色,衣袖一摆,就要迈步动身,冯瑛忽道:“且慢!”
雍正瞥她一眼,笑道:“你还待如何?朕已知道你们是姐妹了,你不要你妹妹的性命了吗?”冯瑛道:“你们诡计多端,我信不过,我先要看我的妹妹是否已遭毒手,吕姐姐,你看着这狗皇帝。”雍正道:“好,你去看吧。”冯瑛向额音和布的方向一步步走近,额音和布大笑道:“你是大山易老乞婆的弟子,难道连点穴也看不出么?你看她好端端的几曾有半点伤痕?”提起冯琳在冯瑛面前晃了两晃,冯玻突然叱咤一声,剑掌齐出。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吕四娘想飞身拦截也来不及。但见额音和布提起冯琳,往前一挡,一缕青光从冯琳颈项旁边穿过。接着是“啪”的一掌击在冯琳身上,吕四娘失声惊叫,忽听得额音和布大吼一声,冯琳的身子如箭离弦,飞上半空,冯瑛唰的一剑,穿过了额音和布的咽喉,顿时血花四溅。额音和布那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滚了几滚,扑通跌下荷塘。
原来冯琳通晓西藏红教的点穴刺穴拂穴等手法,为了对付额音和布,两姐妹早经练习,所以冯瑛一眼望去,就知道冯琳上三路的七个软麻穴都已给额音和布所封,解穴不难,可是要从额音和布这样武功高强的人手中,将所封的穴道一一解开,却是谈何容易。冯瑛本来不敢冒险,但一想到国恨家仇,一想到吕四娘等人多年来处心积虑,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好的机会,若然就此被他挟制,岂非尽付东流?天山剑诀之中,有一招叫做“七星聚会”,能在弹指之间,连刺七处穴道,那是须要有最上乘的内功,能把内家真力,透过剑尖,恰到好处,方能办到。冯瑛这两年来在天山苦学,这一招也只不过有七成火候。但在极险之中,已无暇考虑,立即把剑尖刺穴攻击敌人的手法化为指戳解穴的急救之法,剑招则仍是用追风剑法中的迅捷招数,出其不意,剑掌齐施。额音和布万万料不到冯瑛敢这样冒险,百忙中提起冯琳一挡,却正着了冯瑛的道儿,冯瑛一剑疾似追风,在间不容发之际,贴着冯琳的颈项穿过,直取额音和布面上双睛,额音和布武功也真高强,在这剧变仓卒之间,居然一个低头,双指搭着剑身一引,就把冯瑛的宝剑引出外门;可是为了应付冯瑛的突袭,额音和布的眼神已被引开,冯瑛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解开了冯琳的穴道。冯琳穴道一解,武功恢复。她本来是被额音和布搭在肩头的,双手下垂,指尖所触,正是额音和布的“坎水”“离火”之穴,立刻乘机一点,破了额音和布的气功,脱身飞起。冯瑛再补上一剑,就此把这西藏红教中的第二名高手,送进阴间。
雍正见冯瑛突施猛袭,吕四娘失声惊叫,注意转移,立刻乘机飞身逃走。却不料冯琳脱身飞出,正巧落在雍正前面,趁势双掌一扑,疾用无极掌法中的“五龙扑面”招数,猝击雍正面门。雍正沉肩缩肘,一个“盘龙绕步”闪到冯琳侧面,雍正在拳脚上的功夫,实在要比冯琳高强,冯琳第二招还未出手,他已趁势一扭,扭着了冯琳的胳膊,正想效法额音和布将冯琳擒为人质,突然听到一声惨叫,想是哈布陀已毙在吕四娘剑下。雍正心颤身抖,只觉寒风飒然,面前银光疾闪,吕四娘一下子到了面前,雍正放开冯琳的手,尚待出招迎击,哪里还来得及?吕四娘出手如电,一下扣着他的脉门,令他动弹不得,正在此时,翠华宫外的卫士已潮水般涌进,为首的乃是天叶散人。
吕四娘执着皇帝,大声喝道:“这个暴虐昏君也值得你们为他卖命吗?年羹尧是何等下场?他的心腹卫士又有几人不是死于非命?这些,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他在生之日,你们或者还要求他、惧他,如今,他就要颈血溅地,一瞑不视,再也不能为福为祸,你们何必还要为他送死?”
吕四娘的声音并不宏亮,但用的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每字每句,都如金玉锵鸣,刺到每人心里。吕四娘侃侃而谈,话一说完,接着一声凄笑,仰天叫道:“爷爷,爹爹,所有被这昏君残害的志士仁人,俺吕莹今日为你们报仇了!”剑光一绕,把雍正的头颅割了下来,提在手中,横剑四顾,神色凛然。天叶散人发一声喊,尚待上前,吕四娘厉声斥道:“谁要为这昏君陪丧,请试剑锋!呸,天叶散人,你也是一派宗主,却贪图富贵,效命昏君,不知羞么?念你平生,尚无大恶,快快回山,饶你不死。你若还要动手,请问你的武功比起额音和布与哈布陀如何!”
天叶散人一窒,有十多名血滴子,不知死活,抛出暗器,十几个黑忽忽的圆球带着鸣呜怪响,横空密集飞来,冯琳叫声:“好耍呵!”双手一扬,连发十二柄飞刀,把飞来的血滴子全部撞落。每个血滴子里都有十柄匕首,机关打开,飞刀纷纷射出,宛如散下满天刀雨。吕四娘一声冷笑,飞身掠起,穿入满天刀雨之中,就在瞬息之间,连捉了十几柄匕首,闪电般的疾射回去,就在她飞身掠起至落下地来的片刻之间,已连发了十几口飞刀,刚好把那些敢于施放暗器的血滴子全都杀掉。卫士们发一声喊,纷纷跃出宫墙,至于天叶散人则早已逃了。吕四娘一声长笑,与冯瑛冯琳跳上了琉璃瓦面,如飞奔出宫外,这时已是晨鸡唱晓,天将大白了。
十余日后,山东道上,出现了四男三女,三个女的就是名震江湖的“三女侠”:吕四娘、冯瑛、冯琳。那四男的却是甘凤池、沈在宽、唐晓澜和李治。原来自三女侠冒险充秀女,入宫进行报仇之后,群雄都密聚在八达岭上听候消息,待得吕四娘成功归来,将雍正的头颅祭过她的祖父、父亲之后,才各自散去。其中关东三侠到关外游侠,鱼壳父女与白泰官扬帆出海,路民瞻偕李明珠归隐田园,吕四娘与甘凤池本要到邙山重修师傅的陵园,但唐晓澜却有心事未了,请他们重到山东杨仲英的故居,想最后一次祭扫恩师之墓,然后回转天山。吕四娘与他十几年知交,形同姐弟,分别在即,也觉依依不舍,便答应和他同走一程。
其时正是凉秋九月,气爽天高,英雄儿女,恩仇事了,畅谈侠义,并辔奔驰,真个是豪情胜概,意气千云,浑忘了仆仆风尘,旅途远近。正在并辔奔驰之间,忽然发现吕四娘与沈在宽,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落后数里。
唐晓澜与甘凤池回头一望,只见吕四娘与沈在宽两匹马儿并在一起,侧身谈笑,缓缓而行,真个是耳鬓厮磨,情深款款。甘凤池微微一笑,叫众人勒紧绳索,放慢马蹄。
沈在宽虔心毅力,等了十年,这时真是心花怒放,喜极忘言。吕四娘嫣然一笑,轻声说道:“记得你从前曾集过欧阳永叔的两句词:见了又休还似梦,坐来虽近远如天。现在可还这样想么?”沈在宽道:“我现在想到的是这首词的前两句:楚王台上一神仙,眼色相看意已传。不,我现在只羡鸳鸯不羡仙,楚王台上的神仙也未必比得上我如今的欢乐。”吕四娘啐了一口道:“你几时学得这样的轻薄了?谁和你‘眼色相看意已传’呵?”口角春风,柔情万种,沈在宽心都醉了。良久良久,才微徽吟道:“但得明珠明又定,一生长对水晶盘。”吕四娘笑道:“书呆子,不要尽吟诗了,你看他们都在望我们呢!”催马赶上,但见冯琳和李治也是在并辔谈心,只有唐晓澜驰出路旁,神情惆怅,冯瑛默默的跟在后面,意态也甚似茫然。
唐晓澜目睹吕四娘与沈在宽亲热的神情,想想自己的一生情孽,不觉伤心。他本来爱极冯瑛,可是有了杨柳青这段事插在中间,任它岁月频更,终是耿耿于心,难于磨灭。冯瑛天真未凿,虽然想不到俗世男女之情,但见他这个样子,也觉情怀惘惘,不知怎样和他开解。
吕四娘心中一酸,催马上前强笑道:“小弟弟,你又在想什么了?”唐晓澜道:“我真愿是十多年前那不懂事的‘小弟弟’少了现在这许多冤孽。”吕四娘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死者不能复生,你又何必辜负眼前这如花美眷?”唐晓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