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飙-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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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似是要崩溃一般,时间使她无暇思考,就在那魔影压下之际,说时迟,那时快,谷寒香藏在身下的右手,倏的抬起,正巧在佟公常的左肋之下,但见蓝光一闪,霍的一声,一把匕首已插进佟公常的肋下,鲜血如注,直喷而出,染红了谷寒香一只右腕,锦被绣单之上,也洒满了血水。
大雪纷飞,朔风狂啸,北岳恒山的千谷万壑,俱已覆盖在皑皑积雪之下,西面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上,一株露出雪地四尺许的矮松之前,仆伏着一位浑身重孝的女子。
风不停地呼啸,雪不住地降落,逐渐地,她的双臂双腿,俱为厚厚的积雪所掩,但她丝毫未见移动,依然双手捧面,埋首跪在矮松之前。
她似在垂泣,似在倾诉,似在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但见她缓缓地站立起来,白绫包头,白缎外氅,白麻孝服,她!浑身缟素,绝代红颜,正是一度性情大变,如今还我本来面目的谷寒香!
冶荡淫佚,名噪一时的红花公主已死,此处站的,乃是已故天下绿林盟主胡柏龄的未亡人!
雪地之上,一片潮湿,那是她的泪痕!
蓦地,谷寒香玉臂一抬,将外氅披向肩后,接着飘然旋身,双袖交拂,朝雪地上连连挥扫。
霎时间,峰上积雪,四散飞扬,她身形愈旋愈疾,双袖越拂越快,倩影摇晃中,只见遍地积雪,直往四外而射。
待她垂手收势时,峰上积雪,业已刮去三尺。
忽见她双眼凝视地面,喃喃自语道:“大哥英灵有知,请勿远离,只待大仇得报,我立即前来伴你。”说罢之后,默然良久,仿佛是在聆听着回话。
突然,她身形一转,朝峰下问道:“什么人?”声音冷峻,犹如万丈玄冰。
只听峰腰有人道:“属下钟一豪,是否可以上来,拜一拜盟主的遗体?”
谷寒香黛眉一蹙,淡淡地说道:“不必了。”接着转身望住地面,面露微晒道:“大哥,此人不过贪慕我的美色,对你并非真的忠心。”
说到此处,倏地扭转身形,怒声道:“钟一豪,你敢再上一步,休怪我不留情面!”
朔风震耳,她竟听出峰腰的动静,其内功之深湛,端的惊人。
忽听她叹息一声,悠悠地说道:“大哥,我真想见你一面,却恐打扰了你,令你灵魂不安。”说罢又是凄然一叹。
风雪越来越大,她双目泫然,朝地上凝望了半晌,倏地银牙一咬,转身朝峰下疾奔而去。
钟一豪黑纱垂面,伫立在风雪中,一见谷寒香由峰上驰下,立即闪开一步,躬身道:
“夫人久久不归,众人俱都放心不下。”
谷寒香目挟霜刃,在他蒙面黑纱上一掠,沉声说道:“有话少时再讲。”说罢双肩微晃,风驰电掣而去,眨眼之间,人影已在数十丈外,雪地上未留点滴足印。
钟一豪目注她的背影,怔了一怔,突然自怨自艾自伤自怜的“咳”了一声,猛一顿足,疾朝她的去路追下。
风雪交加下,谷寒香快如一缕飞烟,疾奔了顿饭工夫,闪身进了一座深广不及两丈的岩洞。
这岩洞之内,早有一群男女相候,余亦乐、江北三龙、文天生、麦小明、苗素兰、万映霞和一个唇红齿白,英气勃勃,看来八九岁的男孩。
众人俱都结扎停当,整装待发,一见谷寒香入内,顿时纷纷起立见礼,那孩子扑身向前,道:“妈妈恁久不回,我要去寻找,他们偏是不许!”
谷寒香举手拂着他的满头柔发,低声说道:“自今以后,妈妈有许多事情要做,你要乖乖的,听苗姑姑和万姊姊的话,知道吗?”她轻言细语,怜爱横溢。
那孩子睁着一双朗目,点头道:“翎儿听苗姑姑和万姐姐的话,翎儿再不离开妈妈。”
谷寒香霭然一笑,柔声道:“咱们立刻动身,去收回你义父手创的基业,你与苗姑姑走在一起,以免分散妈妈的心神。”
翎儿点了点头,转身退到苗素兰身旁,谷寒香突然面容一冷,环扫众人一眼,道:“走吧。”转过身子,直向洞外走去。
众人鱼贯而行,紧随在她的身后,出洞投东南而去,钟一豪刚刚奔回,默然插入队中。
谷寒香率领群豪,穿越一条窄谷,冒着风雪疾走,约莫行了十余里山路,已然赶到了“迷踪谷”外。
抬头望去,群山连绵,一道婉蜒而去的山谷,延伸入群山之中。
她停下脚步,秀目之中,陡地冷芒电射,道:“钟一豪!那霍元伽等人既然尚在谷内,何以这谷口数里不见桩哨?”
钟一豪闪步向前,躬身说道:“属下早已探明,霍元伽与巴天义、宋天铎等人确在谷内。”
余亦乐迈上几步,道:“他三人的老巢,已被鬼老水寒和人魔伍独分别夺占,霍元伽度德量力,自知无能继承天下绿林盟主的宝座,不设卡哨,自是聪明之举。”
谷寒香点了点头,转向钟一豪道:“你走在前面,命他三人率众出迎,听与不听,由其自愿,我等随后即到。”
钟一豪道声“遵命”,当先往谷内奔去,谷寒香倏地阴沉沉一笑,玉手一挥,举步往谷内走去。
这“迷踪谷”内,道路错综复杂,人入谷中,立即难辨方向,好在众人俱是旧游之地,而且雪地之上,有钟一豪特为留下的足印,故而谷寒香略不旁顾,一径循着足印疾走。
快近大寨时,忽见钟一豪独自一人,疾奔而回,谷寒香不待他开口,微一摆手道:“不必讲了。”说罢脚步加疾,朝前奔去。
大寨门外,并肩立着三人,罗浮一叟霍元伽长发散披,胸垂花白长髯,金箍束发,依然是过去那副打扮,岭南二奇仍是一袭蓝衫蔽体,容颜丝毫未改,三人身后,排着二十余名身穿黑衣的汉子。
谷寒香率领众人,疾奔而来,身未立定,罗浮一叟突然纵声一阵长笑,道:“来者莫非艳名惊世的西域红花公主?”
只听麦小明大喝一声道:“老狗瞎了眼睛,连盟主夫人也不认识!”
霍元伽勃然大怒,双臂微提,作势欲扑,忽听谷寒香冷森森地哼了一声。
这一哼声音不大,霍元伽却感到耳膜一痛,身心同时一震,凛然之下,移目朝她脸上望去。
四目一接,霍元伽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不由自主地双目一垂。
原来谷寒香天姿国色,秀绝人衰,只是所有温柔娴雅,娇媚艳丽的神情,突然由她玉容上消逝。代替的却是一层玄冰似的薄辉,与眉宇间腾腾的煞气。
罗浮一叟霍元伽年老成精,心念一转,业已知道谷寒香必有奇遇,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当下双拳一抱,道:“江湖传言,夫人业已入主天台万花宫,数千里北上,不知有何事故?”
谷寒香面凝严霜,凝视霍元伽半晌,冷冷地说道:“如果谷寒香踏入江湖,为先夫报仇,令少林武当两派灰飞烟灭,绝迹武林,你有什么话讲?”
她的口气太大,霍元伽情不自禁地哈哈一笑,岂料笑出一半,目光突然瞥着她面上那一层杀气,顿时大嘴一闭,将未曾笑出的一半咽了回去,道:“夫人不忘旧情,为盟主报仇雪恨,霍元伽不才,自当帐前听令,以供驱策。”
谷寒香听他语中带刺,隐含讥诮,不觉阴沉沉一笑,问道:“如果我要收回先夫的基业,自任天下绿林盟主,你又有什么话讲?”
霍元伽浓眉一蹙,干笑一声道:“这个么,如果天下绿林俱无话讲,酆秋水寒,武当少林等俱无话讲,霍元伽自然也无话可讲。”
只见谷寒香嘿嘿一阵冷笑,玉臂一抬,退下了身披的外氅,飘身上前,道:“我大哥大仁大义,也不能赢得你们的忠心,看来绿林之中,是无道义可言了。”
霍元伽道:“胡盟主身在绿林,心存侠义,他算是黑道中大大的一个奸细,在绿林言绿林,霍元伽等阳奉阴违,心怀异志,也是人情之常。”
谷寒香玉容之上,突然掠过一片奇异的神色,道:“好一个黑道中的奸细,可惜这话由你口中讲出。”说着伸手朝一叟二奇一指,道:“你们三人一齐上,尽力而为,胜了谷寒香任凭宰割,败了,我对你们自有处置。”
只听霍元伽震天一阵狂笑,半晌之后,始才收敛笑声道:“罗浮一叟,岭南二奇,三人齐上,哈哈!巴老弟,宋老弟,你们的意思怎样?”
搜魂手巴天义鼻中一哼,道:“老子哭笑不得。”
霍元伽突然大迈三步,站在谷寒香身前五尺之遥,转面道:“天下之大,何奇不有,岭南二奇未见得奇绝天下,你们两位就一齐上吧。”
搜魂手巴天义与拘魂索宋天铎相视一眼,两人跨步向前,立在谷寒香左右两侧四五尺处。
只见谷寒香冷冷一笑,双肩微晃,霍地欺身而进,玉掌一挥,直往霍元伽胸上击去。
这一掌飘忽快捷,不带丝毫风响,辛辣玄脆,迥异寻常!
罗浮一叟霍元伽看这一掌来势奇快,虽无凌厉的掌风潜力,却有一股狠毒的势道,矍然之下,不敢轻挡锋锐,滑步旋身,左臂上搦,疾抓敌腕,右掌一招“雪拥蓝关”,猛的朝前劈去。
只听搜魂手巴天义,拘魂索宋天铎齐声厉喝,一左一右,两股凌厉的劈空掌力,向谷寒香身后击到。
第十八回 江南双豪 为色反目
穿过了一片翠竹林,景物忽然一变。
但见浅山环绕着一片广大的庄院,石楼、亭阁,山花烂漫,宏伟中不失清幽之气。
一排排垂枝杨脚下,曲绕着一溪清流,淙淙水声,如鸣佩环。
走过一道朱栏白石桥,奇花环抱着一座开敞的大厅。
大厅中早已摆好了两桌丰盛的酒席,十余个头梳双辫,身着白衣,年纪十七八岁的秀丽少女,齐齐拜伏在阶前迎客。
那长髯大汉闪身一侧,微微一笑,抱拳说道:“诸位请。”
钟一豪抱拳还礼,当先而行。
两个健壮的大汉,齐齐蹲了下来,苗素兰、万映霞,左右搀扶着谷寒香走入大厅。山风吹飘起她蒙面红纱一角,露出了一张绝世无伦的华丽面孔。
大半年的风尘奔波,丝毫没使这位有国色天香的绝世玉人,添上风尘的皱纹,仍然娇艳欲滴,容色绝代。
那英挺少年一直在注意着谷寒香的一举一动,就在那微风拂面的一刹,他已被那绝世的容色吸引。
谷寒香似是有意要和大厅中江南双豪选来的十余个美貌姑娘一较艳丽,缓缓伸手,取下了蒙面红纱。
骤然间使人的眼睛一亮,谷寒香艳丽四射的容光,登时使敞厅中的所有美女为之失色。
她轻轻一挥玉手,盈盈一笑,道:“诸位姐妹快些请起。”
她伪装的崇高身份,应该是一副冷若冰霜,凛然难犯的神情,这般和蔼的言谈,不但大出了那十几个少女的意外,就是江南双豪,也有些大感意外,不禁微微一怔。
只听那几个白衣少女,齐齐说道:“多谢公主恩典。”
谷寒香淡淡一笑,侧目对苗素兰道:“赏她们每人一颗明珠。”
苗素兰回头对站在大厅门口的余亦乐道:“把公主的明珠送来!”
余亦乐应声举步,奔了过来,取出身上一个黄色的袋子,打开袋口。
苗素兰探手入袋,摸出了一把明珠,分给那白衣少女每人一颗。
那英挺少年,早已想和谷寒香说几句话,但却始终找不出适当之机,此际眼看机会到来,立时轻轻咳了一声道:“公主出手就是一颗明珠,这等豪气,实叫在下佩服。”
谷寒香秋波轻动,缓缓扫了那英挺少年一眼,笑道:“些小之礼,何足挂齿。”
那英挺少年一抱拳道:“公主请入主席。”右手借势伸了过来,准备搀扶谷寒香的左臂。
那长髯大汉轻轻一皱眉头,低声说道:“二弟不可……”
话刚出口,忽见谷寒香左手一伸,搭在了那英挺少年右臂,不好再出言责斥,赶忙重重的咳了一声,借机住口不言。
谷寒香身躯一侧,本身的重量都依靠在那英挺少年的臂上,缓步向前走去。
她走路的姿势,动人至极,姗姗碎步,如风拂柳。
那长髯大汉倒是一派庄重,望也不望谷寒香一眼,抱拳把钟一豪等,奉让入席。
群豪一入席位,那十几个白衣少女,立时川流不息的送上菜肴。
那长髯大汉端起酒杯,先敬了群豪一杯,朗朗说道:“在下有几句不当之言,说将出来,公主不要见怪才好。”
谷寒香微微一笑,道:“我们初入江南,就承蒙如此款待,有什么话尽管请说。”
那长髯大汉一举手,干了手中一杯酒,说道:“公主的艳名,早已遍传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在下未见公主之前,早已闻名。”
谷寒香道:“过奖了。”她答的虽然简短,但声音却柔甜动人,如闻笙簧。
那长髯大汉笑道:“公主这次驾临江南,不知有何贵干……”
他似是自知这几句话问的太过生冷,微一停顿后,又立时补充了一句道:“在下或许有效劳之处?”
谷寒香樱口轻启,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道:“我们久闻江南风光如画,特来观赏一番,并无可办之事。”
那长髯大汉沉吟了一阵,突然重重的咳了一声,正容说道:“目下江南武林中黑白两道,大都听我们兄弟之命行事,日月二牌在江南道上,重过帝王圣旨,官府的急令,想来公主早已是听说过了。”
谷寒香淡然一笑,道:“听过了,久闻江南双豪之名,今日有幸一见。”
那长髯大汉道:“好说,好说。”
谷寒香道:“可惜我们还不知两位的上姓大名。”
那长髯大汉道:“在下复姓皇甫,双名天长……”
那英挺少年不待那长髯大汉代为引见,已自行接口说道:“兄弟单姓谭,双名九成。”
谷寒香笑道:“武林中只闻江南双豪,不听两位的姓名,想是两位身份崇高,同道敬仰,不敢以姓名相传?”
皇甫天长眉头一皱,暗暗忖道:此女自号红花公主,也不知是何出身,这公主二字来自何处?听她口气,似是对江湖中事,十分了然,实是启人疑窦。心念一转,脸色随变,语气也变得十分冰冷地说道:“在下无意追究公主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