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巫在狂欢-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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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斯墨拍拍胖猫,把它从腿上赶下去。那么,我跟你去看看吧。
格斯墨就是这样的爽快人!你只要看看男巫家里挂着的“早上十点之后有求必应”的大红锦旗就明白了。格斯墨把猫粮留在客厅里,临走前跟猫说了再见,跟几个扁头虫子唠叨了一会儿,还找来一只皮球扔给黑狗乔亚,乔亚是一只沉默的狗,不叫嚷也不说话。
格斯墨跟着不先生出门以后,乔亚又去拧了拧门把手,检查门锁好没有。
不先生的家不在,二环路的里面,不先生的家也不在,钟鼓楼的那边。不先生的家反正兜兜转转,大约打了有50块钱那么多的车费,最后还是格斯墨掏的钱。格斯墨心里想,你来求我,还要我掏钱——
不先生的住所是那种最难看的灰扑扑的居民楼,一进楼道还看见到处是煤球。多走两部就听见脚底“吧唧”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走廊里的灯坏了好多盏,半明半暗,格斯墨走在里面就半梦半醒的,正想开口唱: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抬头一看,居然还要爬九层楼。
九楼才走到一半,不出门先生开始喘得像是哮喘病发了,噗哧,噗哧,眼看就快死了。果然是个诚实的男人,格斯墨这样想,一看就知道不出门对普通人的身体伤害多大。男巫没费体力,他是一路跳上来的。单脚跳,一次两格。左脚跳完一层,又换右脚跳。
一 不出门先生来敲门(2)
终于上了九楼。他看见不先生只是喘气,停在家门口,也不开门。
你不敢开,你个胆小鬼。不就是一条蛇嘛。我就不相信黄鳝你还吃得少了?格斯墨叹口气说,来,把钥匙给我。
不先生却在这个时候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最近天气潮得厉害,这门锁……生锈了,嗯……打不开。不先生一边说着话一边脸都红了,还低下了脑袋,眼睛看着自己的脚。
这样就搞得格斯墨高头大马立在他面前,像个讨债的。
格斯墨有点江湖气,格斯墨一脚就把不先生的门给踹开了。那扇门吱呀一声,倒地碎成两片。格斯墨也不看不先生的脸,仰着头就大踏步走进了房间,不对,是大踏步踏在了地上的两片门板上。蛇呢,蛇在哪里啊?格斯墨背对着不先生喊。
不先生抖抖嗦嗦的声音在背后传来,那边,好像在厨房那边。
不先生的房间里果然堆积着好多好多书,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格斯墨一看这么多书同时存在就开始头疼,就呼吸不畅,但是幸好事故发生在厨房里。
格斯墨赶紧推开厨房门,撞翻了门背后不先生堆在那里的一堆碗。稀里哗啦的声音响了好长一段时间。格斯墨就在这片响声之后转过头来,十分不解地问不先生:请问,既然你不出门,为什么连碗都不放好呢,请问——格斯墨发现不先生已经不在门口的位置了,门框边上只露出两根细白的手指,颤危危的手指尖。
厨房就那么一丁点大,除了地上有一堆碎碗瓷片,简直一目了然。抽油烟机、煤气炉、洗碗池子、没有倒掉隔夜面条的煮面锅……格斯墨又往厨房中间走了一步,正好踩在一块碎碗上。哎呀——他听见脚地下有尖细的声音叫了一声。
哎呀,踩痛啦,踩痛啦。
同时,又有另一个狠狠的粗重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叫什么叫,没出息!
格斯墨停了下来,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底,格斯墨脚下穿的可是名牌靴子——防水绝缘,价值一千多元,那天正好赶上打折于是格斯墨买了个打折价720元。现在一条胳膊粗细的蛇(蛇头有小孩子的拳头大)正从格斯墨的防水绝缘名牌靴踩着的一块碎片下面钻出来。此时格斯墨往下望,而蛇头也抬头看着他。蛇头开口说话了,你就不能轻一点?你就不能轻一点?这蛇说话娘娘腔。音调绕来绕去的。
格斯墨生气了,我呸!你好端端跑到别人家里来干什么?
这蛇被格斯墨的粗嗓门吓了一跳,赶紧将头往碎片下面缩回去,一边说,好痛,好痛,找地方躲躲,找地方躲躲。
格斯墨大呼一声,妖怪!啊哈!说完一脚将那些碎瓷片踢开,没想到踢开以后格斯墨见到另一个蛇头。为什么说是另一个呢,因为刚才说话细细声的那个蛇头上有粉红色的花纹,眼睛还咪咪的,好像近视眼的样子,而这一头呢,它头顶就像纹了一朵金黄的鸡冠花,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眼睛还瞪得老圆,它脸红脖子粗地朝格斯墨抗议:嘿,老兄,注意一下你的行为!你踩着我兄弟了。
你兄弟,你说谁是你兄弟?格斯墨问。
一个小小的声音从缝隙里传来,我是,就是我。格斯墨看过去,这次他看到那个方向钻出一只淡黄色的蛇头,那淡黄蛇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他探出头迅速地瞄了格斯墨一眼,好像还羞怯地笑了一笑,就又缩回去了。
格斯墨笑了,哈哈,你们到底有几条蛇啊,都给我出来吧。
脚下安静了一秒钟,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没有几条,只有一条,就一条啦,不过还有我。
格斯墨没有看到这条说话的蛇的样子,他想继续踢开这堆破碗。他刚一抬脚,脚下发出一片沙沙咝咝的声音。这时那个怒发冲冠的金黄蛇头又恶狠狠地发话了:闭嘴!都给我闭嘴!不许说!
但是最初那个尖尖细细的娘娘腔声音说,老大,他问我们呢。老大,老大!
沙哑的嗓子在说:我们不告诉他,让他猜吧。它嘻嘻嘻笑起来。
尖细的声音回应他,好啊好啊。
另外一个害羞的声音却又担忧地问,要是,他猜不——出来呢?
金黄蛇头粗着嗓子喊:喂,叫你们给我闭嘴,吵死了真是吵死了!它仿佛恼羞成怒,吵死了吵死了——
嘿,大伙儿,你们到底要干嘛?说说吧。格斯墨耐着性子在这个时候出来制止他们。格斯墨嗓门大,他一说话,那群唧唧喳喳的声音立刻全都没了。起码,过了有三分半钟,那些蛇就好像躲在瓷片下面开了一个短短的商讨会一样,最后他们决定仍然让他们的老大——金黄鸡冠头出来发言。
金黄鸡冠头的发言是这样的(他甩了甩头顶的碎渣子),他表情严肃地说:住在这里,我们当然是有原因的……他说话中间要停顿一会儿,还把自己的鸡冠头左右摆摆,好像要看看下面观众的反应如何。可是现在只有一个观众,就是格斯墨先生,格斯墨是个男巫,不是开锁匠,也不是修理抽水马桶的,格斯墨现在心里想的是:老子还从来没有这么耐心过,老子要是被你们说烦了,一会儿就一脚下去,踩住一个,逮到一串,把你们扭成麻花,装在玻璃瓶子里,拿上街卖了……
等格斯墨想完自己的内心独白,鸡冠头的发言又开始了:是这样的,自从我们搬进来,我们也不想闹事,我们就是想找个人呆在一起,暖和,暖和。鸡冠头说到这里,又停顿了。
一 不出门先生来敲门(3)
格斯墨没有什么表示。只有格斯墨的脚下响起一些咝咝、咝咝的声音,好像是其他的蛇在对鸡冠头的发言表达符合。
鸡冠头继续说:我们是年底搬过来的,你知道,这个冬天特别冷(尖声音在跟着说,特别冷,特别冷)。我们为什么选择厨房呢,因为一般人家的厨房都会生点火,一百年前,厨房里用木头生火,那火燃烧起来可真是舒服(沙哑的声音在接话:舒服呀,呀),烤得我们都暖洋洋的,一个冬天都不想出门,哪里也不去,就呆在灶门边上,暖洋洋的时候我们就睡得很舒服,而且根本不会做恶梦(另一个小声音在说,哎,恶梦,唉。声音很忧郁,就要哭了)。鸡冠头在这个哭腔之后又左右摇摆了一会儿自己的头。格斯墨在这个空隙里顺便转了转自己一直低垂的脖子,扭得颈椎骨咯咯响。
鸡冠头接着说:
五十年前,人们烧煤球,煤球也不错,虽然有点臭,我们也能将就睡着。后来有人烧木炭,烧木炭会产生二氧化碳,二氧化碳对人体有害,这个你知道吧大概。不过我们蛇倒无所谓,当然,不是我吹牛,我们可不是一般的蛇。
他停下来,周围又响起一片咝咝声。
他妈的。格斯墨在心里骂了一声。
鸡冠头现在仰起脖子,脸正对着格斯墨:本来像我们这样不一般的蛇,睡在哪里都不是问题,嗯,不是问题,虽然这个冬天有点冷。我们选择了不先生,对,就是不出门先生,是因为我们考察了好多家庭环境都不满意之后才作出的决定。我们为什么不满意呢,这个,这个说来又话长了……
格斯墨转动着自己的肩膀和脖子,心想,糟糕,老子的颈椎病恐怕要犯了。
因为我们发现那些人家根本不做饭,他们竟然从不煮饭的!他们在外面吃饱喝足,喝个烂醉,回来路上还要和谁打上一架,醉醺醺回到家里,一打开门,他们就扑倒在沙发上或地板上睡着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进厨房来看一看,烧个热水,煮个面什么的,嘿,哪怕将煤气炉子点燃,检查一下漏气没有!没有!他们什么都不做,他们一年之中也没有两次开厨房门的时候……我们住在这种人家里,唉,就像住在废墟里。(啊,废墟……这哭腔又来了。)只有不出门先生,我们初步认为他是个好好先生,因为他不出门,他不出门他就要自己弄饭吃,不出门先生的厨艺还是不错的(我们闻到气味了,其中一个声音接了一句),他有时候煎鸡蛋,有时候煮鸡蛋,有时候煮鸡蛋面,最厉害的一次他用两个番茄来炒鸡蛋……
格斯墨及时打断了他:我明白了,那叫番茄炒蛋,所以……
是啊,所以——沙哑的声音抢着来回答。
但是我们现在觉得这里也很不舒服。鸡冠头还是一本正经地说。
不先生用老鼠胶粘住了我们其中一个的头——娘娘腔细声细气地哼哼。
对,鸡冠头回答,他想害死我兄弟!你告诉他——我很生气!
我差点掉脑袋啦……这最忧郁的一个终于哭出来了,好像开始吸鼻涕。
那么,格斯墨说,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我们好可怜——几个蛇头同时泪汪汪地说。
除了老大鸡冠头。它总是理直气壮的。
格斯墨终于从不先生的房间里出来,不先生从走廊里一下子就追过来问,你逮住它没有,它什么样子的,它有多长,是不是有两个头?格斯墨拍拍自己脑袋,看着不先生说:它有好多……好多好多头。
格斯墨看见不先生的脸变得更白了,两个黑眼珠都快凑在一起了,就敲了敲他的肩膀,把眼珠敲回了原位:不过你放心,他们已经决定搬家了。
不先生的脸又渐渐地由白转红。身子也不那么哆嗦了。
格斯墨微笑着从不先生的住宅楼里出来,外面正吹着来自东北方向可能是西伯利亚地区的冷风。格斯墨缩着脖子,对着自己口袋的方向说:喂,兄弟,我的颈椎病恐怕真犯了。
格斯墨不说假话,他说颈椎疼,就是颈椎疼,男巫也会有颈椎病,不管你相不相信。
格斯墨那天就是这样一直歪着脖子走在大街上的冷风中,嘴巴里一直倒吸着冷气。他脚蹬一双防水绝缘的大皮靴,身穿磨得翻毛的黑色小牛皮大衣,大衣口袋里揣着一条颜色复杂的四头蛇,屁股后面还挂着一串银质小铃铛,铃铛在寒风里叮叮当当地响,引得大楼屋顶上最后几只黑乌鸦一直追随着格斯墨,飞过好几条大街上面的狭窄天空,一路上洒下十几根黑羽毛。格斯墨昂首阔步,就像个老摇滚青年一样,他简直酷毙了。
二 男巫的房间
男巫格斯墨的房间里里外外大概有八十平方,但是除了后阳台、半透明的卫生间和开放式厨房,就只是一间大屋子。方方正正一间大屋子。这不奇怪,男巫不需要客房。男巫从不会在家里留宿客人,男人或者女人。从他爸爸的爸爸起,他们家就没有这个习惯。
男巫的大房间中间是一张大床,床的一头是黑色的铁栏杆。男巫那么喜欢黑颜色,于是他总是睡在一张黑色棉布大床单之上,一床黑色大棉被之下,床单和棉被的两个角常常都拖到地面。毫不奇怪,男巫睡觉是要踢被子的。同样,男巫在早晨也从来不为整理床单和被子烦恼。有时候他的被子一直拖在地板上,很长一截,胖猫从沙发上跳下来,顺便拽一点点过来,盖上自己的肚子。
男巫的房间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连他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他有收藏癖,还是他老爸有。他家里有个大衣柜,里面有些奇形怪状的衣服和帽子,还有围巾,但通常他不去翻找它们,因为他用不着。一件黑色小牛皮大衣,可以穿一整个冬季。门口还有一个五斗橱,打开每个抽屉,可以看见一些画片、一些扣针、一些小瓶瓶、一些盒子、一些药丸、一些蜡烛、一把古怪的小刀(格斯墨用它来剔过牙齿)、一些邮票、一些眼镜、一些干枯的树叶、一些彩色线头、一些用过的火柴头、一些贝壳、一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儿。
墙边还有个很高的壁橱,里面堆着书,画,或其他。由于蒙着厚厚的灰尘,格斯墨基本上不去猜测那上面究竟是什么。
地板上铺着一张厚厚的羊毛地毯,地毯上有灰,它大概就是灰色的。传说这张地毯来自某一座大雪山。那雪山上的冰雪常年不化,那山上的羊都是喝雪水啃冰块长大的,所以它们的毛发非同一般。
墙上挂着一只很老的闹钟,它从来没有停止过走动。谁也不知道那只闹钟狐狸在里面住了多长时间。它总会按它的想法出来,从房间的高处向下面俯视一遍,嘀咕几句,又转身进去了。时时如此。
当然男巫还有很多生活用品,比如花瓶、台灯、烤面包机、电唱机、小喇叭,等等。这些东西有的他从未使用过,有的已经生锈,坏了。
男巫的狗叫乔亚,一只黑色的、沉默的狗。
自从四头蛇跟随格斯墨回到他的房间以后,它们立刻爱上了男巫的大壁炉,整个冬天,壁炉里面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火光熊熊,照亮了这个温暖的冬天。其中一个蛇头在冬眠以前,脑子里一直在构思一首诗歌——献给格斯墨,献给格斯墨乱七八糟的大房间。
三 大脸男楼下有个马戏团(1)
从前,在格斯墨城,有一个大脸男。他的脸本来不大,和平常人一样大,一样表情,一样哭和笑。直到有一天,他家楼下搬来了一个马戏团。他们在楼下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