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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没人知道我爱你-第15部分

小说: 没人知道我爱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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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计算着,下午,医院就会把我体检结果用特快专递寄达上海。两天以内,使馆就会收到我的材料并把它和我的其它文件一起归档。然后,一个浅粉红色的印着鸸鹋和袋鼠图案的不干胶签证就会带着属于我的专门编号贴在我的护照上,而那个写着我名字和生日的卷宗就这样被封存成一段历史。从此,我要开始新的旅程…… 
越是这么想我就越是恐慌啊。为了调整情绪,我找来胡德写的回忆录《澳洲和东方》看,结果只是更加剧了这种情绪。书里写,1841年,苏格兰老人胡德为了看看他的儿子,他远涉重洋地来到了新南威尔士殖民地。他是到澳大利亚的第一位游客。胡德在悉尼一上岸,他挑剔的目光就感到一切格格不入。镇上有4万居民,可缺少上下水系统。带着铁镣的罪犯哗啷哗啷地走过街道,街道两旁是木板房和酒吧。最糟糕的是,殖民者似乎纵容酗酒。胡德和儿子亚历山大眼泪汪汪地相见了。儿子在10年前因为追求名利同家里的仆人一起被撵出家门,而今他是一个成功的牧羊主。他带着父亲骑马跨越蓝山山脉,罪犯修的路弯弯曲曲通过灰色砂石开阔地,“茫茫没有尽头”。当胡德最终看到儿子在今天奥兰奇附近的定居地的时候,他感到受到了伤害。他写道:他们要住在“土著人小屋”内,小屋“算不上任何等级的建筑,只是用树皮盖的屋子”。屋内墙上的裂缝既透光也挡不住虫子。胡德找不到安全感,他只能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埋在地板下。他们的早餐、中餐和晚餐都是羊肉。“你吃东西能吃到苍蝇,喝水能喝到苍蝇,而且连呼吸也能吸到苍蝇。苍蝇无所不在。”胡德在这种烦闷浑浊的生活中度日如年,圣诞之际使他思乡心切。“家乡冰雪交加时,我们都依偎在火堆旁安逸享乐,而这里的炎热却使我们对这个愉快的季节遐想变成了令人不快的矛盾心态”。他失去了社交生活、书籍和信件,开始抱怨每周只收到一次报纸,于是他最终决定返回苏格兰。当胡德在悉尼和亚历山大告别时,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他们父子二人是再也不会见面了。胡德后悔自己把儿子送到澳洲来。 
一百多年以后,我看这本书,在无数次地看过悉尼歌剧院、港湾大桥、黄金海岸的美丽照片之后看这本书,我依然被书里的那种情绪渲染得很悲凉。我这样执着地去澳洲,是不是走投无路啊,是不是很幼稚啊,是不是一条不归路啊……这是一种放逐、还是一种放纵?! 
傍晚的时候,我在家接到了夏竞的电话。 
夏竞说他有一个朋友回北京了,给我带了一份礼物,让我到王府饭店去取。 
我追问是什么礼物,夏竞神秘地说,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要是想早点知道你就早点去好了。 
我摁响王府酒店的1119房间门铃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一种直觉像电流一样冲击了我的头脑。我想到了许多天以前的那个夜晚。在我的家。也有这么一扇门。门里门外,是一节未知的情,是两个已知的人。——当门打开的时候,我的直觉、我的身体和我的声音,一起都奔向了那个在门内的人。 
我一点也没有诧异。我见到夏竞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诧异。他就是一个不断给我带来惊喜的人,他就是一个值得要用穿越四海的代价来拥抱的人。 
他说,宝贝,你不激动吗?你怎么不哭啊? 
我说,我还需要哭吗? 
他告诉我,这次行程,这个房间,他都是精心设计的。1119,谐音是“要要要久”。 
真好,不管是不是要得到,我们有共同的期待,我们要久,长久一点,再久一点。我们没有奢望啊,不过就是持久一点而已啊。   
《没人知道我爱你》十六(3)   
我问他,还走吗? 
他说:“宝贝,叔叔给你糖吃了,你还要整个糖果厂吗?没那么贪心吧?” 
我执拗地说:“要是我非要不可呢?” 
他说:“那我就只好给了。谁叫叔叔喜欢你呢?” 
我问:“那你就留下来了?” 
他说你要是不去澳洲了我就不回法国了。 
我说你要是不回法国了我就不去澳洲了。 
我们都不再说了。说那些放之四海而皆无用的话干什么呢?要败兴吗?不必了。 
我们是什么? 
我记得夏竞在法国的时候,有一次的电话里说:“你老是问我把你当成了什么,你想没有想过,你把我当什么?其实,当什么都不重要啊。你可以在寂寞的时候等我来陪你,找到快乐你就去玩,累了够了再回来找我。”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要的快乐其实很容易得到。一个男人,一些好听的话,一系列激烈的冲撞——谁都可以达到,只要他身心健康。但是,为什么我要找的快乐,只在他身上啊,一定要找他的啊。 
夏竞为了这个告别的聚会所费不薄,我知道。尤其对于他这样一个每一点收入都交代得了出处、都计算得清楚的教书匠来说,他这样开销一次,不仅需要筹划,更需要计划。以前,我对物质的在意常常体现在挥霍物质的无意中,但是这一次,我深深地记住了,有一个不富有的人,穿越重洋,在北京最豪阔的酒店里,要和我“1119(要要要久)”。那么肯定,那么坚决,那么慷慨——真好。 
生活再次提醒我,这个世界上,再精神的聚会,也要物质来垫底。就像只要是爱就非要做出来一样,总要有个象样的场子来操练吧。 
我能习惯清贫吗?真的习惯吗? 
现在的夏竞给我的,其实也不是生活的本真啊。 
他给我们俩定的房间在酒店的11层,从窗户里望出去是一块淡蓝澄澈的天空。我站在窗前看着那片蓝天,夏竞站在我身后,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们一起展望着什么。展望过后是什么呢?——把历史变成一片空白,好好享受现在。 
窗玻璃上映出我们的身影,我们并排站立的姿势像正要迎接战斗的战士。 
我不敢回头,怕一回千年。 
我终于还是回过头来,因为我哭了。 
我将脸埋在他的肩上,泪水渗进他深灰色T恤的纤维里,一点点扩散,渗进下面的肌肤。我不知道泪水贴在他的皮肤上他会有何种感觉。他伸出手臂环住了我。这是一幅在我的脑海中静止的画面,我们相拥而立,背后是如镜子般干净亮丽的天空。——那片蓝天如此的刺痛着我的眼睛,以至后来每次看到那样淡蓝澄澈的蓝天时我都想回头,仿佛背后还站立着他,马上就有一个臂膀会环绕过来,递给我一个如蓝天一样的深情。 
我看见酒店里随赠的杂志里有一篇文章,写一对国手级围棋夫妻的甜蜜幸福生活。文章里头还附有照片,虽是一帧小小的人头照,也透出聪灵清气。 
我问夏竞:“把他们写得这样好,万一他们将来分手反目怎么办?” 
夏竞说:“你怎么总是要讨问一个将来呢?找谁讨啊?现实一点好不好啊?” 
是啊,生活永远是…ing,是现在进行时,谁也不知道现在的快乐会不会成为以后的包袱,现在的幸福会不会成为来日的噩梦。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根本就没有什么男女相处的最佳状态,每个人都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窗外的云很低很低地压了下来,看上去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不晓得这样好的晴天也会说变就变啊,我看看天,又回头看看夏竞,他也看着我,好像很理解我的样子。 
他说,看见云和雨了吧,记不记得有个词叫做“云雨之事”啊? 
我轻笑起来。 
于是,我们就抢着想用实际行动让对方知道我们是记得的,不仅记得有这个词,而且还很当回事情地要表演一下子呢。   
《没人知道我爱你》十七   
当人类失去快乐的感觉时,是否会哭泣?当人类失去悲伤的感觉时,是否会用快乐代替?快乐并非因为快乐,而是因为人们时常忧伤。人生的痛苦在于太想去把握原本无法把握的事情。 
三天后,夏竞离开了北京,还是奔赴巴黎。这次我没有去送他。不是我不想去,是他不让。他跟我说让我以后现实一点,这样的现实对自己的感情而言,不是欺骗,充其量也不过 
是一种妥协。如果真是那么需要有一份感情的话,凑合着看上了就接纳了吧,别太委屈了自己。有时候心里的期待和现实的取舍注定了是一种悖论。而他现在所做的、和为我做的,不过是想这么做罢了,谁也不必耽于此。对于感情,我们早就不是很幼稚的年纪了。 
几天以后,我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又打开了电脑,联机上网。邮箱里躺满了信,一一打开,浏览的速度快得可以追上260迈的赛车,然后,一一删除,点击着鼠标像是在玩破雷游戏。 
有一封邮件附带了一张照片,是夏竞的,打开——这是我第一次在平面上看到他的样子。他在地中海边的阳光下灿烂地微笑,身后是一碧如洗的晴空,绚亮闪耀得让我目眩神迷。那是种似曾相识的光芒……眼眶痒痒的,有什么东西爬了出来,顺着脸颊滴落,亮光一闪,跌在手背上,粉碎了。 
他在信里说: 
“我想起李敖曾经这样评价过他的前妻胡因梦,我觉得那样的评语用在你身上更加贴切。他说,如果有一个新女性,又漂亮又漂泊、又迷人又迷惘、又优游又优秀、又伤感又性感、又不可理解又不可理喻的,一定不是别人,是你。” 
等到后来我去了澳洲的时候,夏竞重新回到了北京。 
他又在Email里跟我说他走在漫无边际的长安街上,整个人空落落的,突然发现北京与他无关了。他不过就是一个外乡人,一路上的漂泊,栖息在北京了;而一个叫殷拂的女人,一度成为了他和北京之间的一丝纽带,而现在,她也走了。 
他说,“在你走的这些时候,让我来替你看管这空荡荡的北京城吧——空荡荡是什么意思?空荡荡就是它比四百平方公里还要辽阔,比黄昏还要深邃。我之所以替你看管,因为你走了我便变得无所事事了。我独自坐在这里,一边想你,一边喝着千里万里的西北风。” 
这是为什么?又是谁在折磨谁呢? 
我回复夏竞说,我爱着他,像爱着一个前生的诅咒;我等着他,像等着一个来世的许诺。虽然,我从未抱过希望。但是,我不会让自己太痛苦的。——我知道,全世界的孤独都如此相似。 
我们记得对方的余温,不论是被窝里的还是语言里的。我们能拥有的,也就这些了。当他的家里真的有了夏师母的时候,余温也就该结冰了。 
好在现在还没有。 
于是就心甘情愿地开始听许美静,一些已经老去的歌,我脆弱的眼睛看见你生了病,世界沉沦我还要你疼…… 
——北京啊,你总能让我想哭一场。 
相思欲寄从何寄,且把圈儿替…… 
当所有的人都找了妥帖的借口离开了我之后,我收到了贴着澳洲移民局颁发的永久居留签证的护照。 
总算还有人和事在收留我。 
我在准备正式离开中国之前,我回到了我的故乡——江城。在现时现代,一个小女人凭着自己的本事拿了一个外国身份,即使她到了国外以后算个nothing,但在这也足够算是个可以衣锦还乡的理由了。   
《没人知道我爱你》十八(1)   
塞壬的歌声可以穿透一切,被诱者的激情能打碎比锁链和桅杆更坚硬的东西。可俄底修斯没有想到这些,尽管他也许曾有所耳闻。他对那点儿蜡和那捆铁链深信不疑,为自己的小计谋洋洋得意,驾船向塞壬驶去。 
我从越来越多的年轻或者即将告别年轻的女孩子身上看到了“生活”。这个词的四个定义:烦琐、空虚、病态、慢性自杀。谁都一样。在哪个城市也是一样。 
我以为在江城的那些时日,我会是个很孝顺的孩子,每天和父母一起起居,让他们觉得这个女儿在不停折腾之后还是可以做成一个贴心小棉袄的,就像他们周围的那些平庸和安于平庸的邻家女孩。我相信这样的生活会让我觉得很寂寞很乏味,但里面有我的责任啊。 
但是我没有做到。我就像是一个脱离了肉身而不停在天际中游离的灵魂,没有一处是我可以安然栖息的净土——我只要嗅到了一种相似的气息,我就会去拼命找到它的出处,然后包围它和被它包围,直到我和它之间有一个成为不朽,另一个成为不再。 
上帝在造我的时候就把我设计成了一个绝对不甘寂寞的人,所以他不会让我闲着。他一定要在我顺从了他的安排之后才会觉得开心。 
我在有一天的晨报上看到了一则政府公示,上面有最近政府公开招考的一批领导干部的个人简历和照片;这样登报的用意是让全市公民对他们进行评议,只有在通过这个公开监督的过程之后,这些干部们才能正式被任命。 
在这样一群人里面,我一下子就看到了韩飒。他被作为江城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区长放在了政府公示的头条。是啊,他还不到30岁,马上就要成为一个有一百万人口的区镇的父母官,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值得上头条的新闻啊。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那张报纸,我整整读了一个上午。确切的是,那一版上的那一张照片,和照片旁的那不到一百字的关于韩飒的介绍,耗费了我一个上午的时间——让我用一个上午来怀念起我的少年时代的那些情愫,怀念和这个名字有关的所有场景,怀念我们之间那些类似誓言又无疾而终的承诺……顺便我还想了一些很无聊的事情,比如说,要是我和他一起从少年时代走到了现在,我和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像念一个难割难舍的故人,然而故人是要乘黄鹤远去的,我的世界里没有黄鹤,我可以随他一起飞升吗? 
我问上帝,要是我把他当成我的最初和我的最终,他愿意吗? 
我听见上帝的声音说,我帮你把他带到你跟前了,你自己去找他问吧。 
不如重新开始。 
——我记得这好像是《春光乍泄》里的一句台词。当时听到这句台词时,心跳声就漏了一拍,而且马上记住了它们。现在,我在这样的场景下把它们抖落了出来,算是给自己找一个理论支持吗?一切真的可以重新开始的吗?我不懂得过去怎能一笔抹杀,我相信一切无非按着时间续貂行事,不堪的过去是我们身后一个茫然的布景,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不能忘记这些。我们只能在命运的指引里听任安排。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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