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告别-第3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晚上6点一到,夜总会准时开门营业。兰梦妮注意到,夜总会门前车水马龙,来此消遣的顾客络绎不绝,不到一个小时,主厅里已经人头涌动了。
女招待们不停地来回走动,尽心尽责地为顾客们服务。快8点钟的时候,一位给顾客送点心的女招待奄然发晕,身体摇摇欲坠,恰巧兰梦妮空着两手从她身边走过,她眼疾手快,立时跨步上前,一只手将女招待拦腰抱住,另一只手将盛着点心的盘子接住,幸好盘子里没有饮料。一位顾客腾出自己的座位,让女招待靠在椅子上。女招待很快清醒过来,立即慌张地说:“哎呀,我的盘子呢?” “别慌,在这儿哩。”兰梦妮说,“是哪个桌的?我去替你送,你歇一会儿。”“是23号桌。”女招待说。兰梦妮端着盘子朝23号桌走去。她转身回来时,那位女招待已站了起来。按规定,女招待是不能随便坐下的,除非顾客邀请。
“你怎么样?还行吗?”兰梦妮关心地问。
“没事,我还行。”女招待说。
她俩边走边说。通过简短的交谈,兰梦妮方才知道,这位女招待叫方晴,今年20岁,是西安微晶铝制品公司财务部出纳,父亲早故,家里只剩下母亲和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妹妹。方晴母亲身体不好,已病退在家,所以全家的生活费用基本上靠她一人承担。为了能给家里多挣点钱,方晴每天下班后,就赶到夜总会来兼职做招待。她在这里干了快一年了。与此同时,方晴还在念自修大学,主修会计专业,因为不拿一张会计专业的大专文凭的话,她就很难在公司的财务部里立足。因此,方晴每天除了上床睡觉外,就没有一丁点闲暇的时间了。“看来她刚才晕倒,是因为太劳累的缘故。”兰梦妮心里说,“多亏她苏醒得快,否则的话,她很可能就失去这份工作了。”
此时的夜总会里欢歌劲舞,渐入高潮。这时,有位发长掩耳的年轻人引起了兰梦妮的关注。他满面忧郁地坐在角落处,独自喝着闷酒,一瓶兰陵特曲喝了三分之一,看样子他坐下有一段时间了。一位女招待走过去对他说了些什么,仿佛是在劝他,而他听了直摇头。兰梦妮心想,此人一定遇到了什么不愉快或者不幸的事。她走过去问方晴。方晴告诉她,那人叫林暄,是某杂志社的美术编辑。日前,他的女友突然离弃了他,跟一个博士去了英国,他为此十分忧伤。林暄的女友原是这里的招待,所以他才来此饮酒消愁,这也表明他对女友仍怀有深切的眷恋之情。听了方晴的介绍,兰梦妮不禁对林暄的遭遇深感同情。她一边忙碌着,一边留心观察着林暄。林暄一直忧愁地喝着那瓶兰陵特曲,偶尔失神地朝四周看看,似乎在寻找什么。直至快到11点钟,他才付了钱离开。
第二天晚上,兰梦妮在夜总会里又看到了林暄。他是头一个进来的,又坐在昨天的位子上。兰梦妮主动过去热情地接待他。
“先生,您好!您想不想要点什么?”
“给我来瓶兰陵特曲。”林暄盱了她一眼,冷冷地说。
兰梦妮很快送来一瓶兰陵特曲和一只酒杯。
林暄打开瓶盖,往杯里斟酒,然后细酌慢饮。
兰梦妮在一边盯着林暄看了一会才走开。她真想劝林暄几句,要他别再饮酒,珍惜自己的身体。
兰梦妮忙活了一阵子,这才想起方晴今晚没来。她问过管事,方晴没有请假,不知什么原因旷工。按规定,方晴将永远失去这份工作。兰梦妮为方晴而惋惜。可是,方晴为什么会不来呢?即便有事不能来也可以打电话来请假呀。兰梦妮心中纳闷,按说,她是不会随随便便丢掉这份工作的。
尽管兰梦妮很忙,但她依旧不时地留意林暄那边。忽然,从林暄那边转来一阵吵嚷声。兰梦妮回头一看,只见林暄和一个女招待扭在一起,那女招待一边嚷一边欲挣脱林暄的手。兰梦妮见此情形即刻赶了过去。一些顾客也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兰梦妮和颜悦色地对林暄说:“先生,您千万不可乱来。请您放开手坐下。”
林暄两眼呆滞地望着她,乖乖地松开手坐在椅子上。那位女招待朝梦妮说了声“谢谢”,忙转身离去。
林暄依然两眼直直地望着兰梦妮。
兰梦妮避开他的目光,看着兰陵特曲的酒瓶。瓶子里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酒了。
“先生,您不能再喝了!”当林暄的手又接触到酒瓶时,兰梦妮发出了制止的声音。
林暄的手一抖,仿佛吓了一跳。他的手往回缩了一半,而后又向前伸出,握住酒瓶欲向杯中倒酒。
兰梦妮一把按住他的手说:“不,先生,您真的不能再喝了。”
林暄痛楚地说:“我要喝,我要喝!不喝我心里难受,太难受了!”
看着林暄凄然的神情,兰梦妮心生恻隐。她松开了手,不再阻拦。她转身想走,忽然林暄叫她:“小姐。”
兰梦妮回转身问道:“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林暄说:“小姐,我想请你坐一下,能行吗?”
“嗯。”兰梦妮踌躇片刻,然后点头。她在林暄的右手边坐下。
“小姐,你是刚来的吧?”
“唉。”
“听口音像是江南一带的人。”
“对。”
“为何大老远跑来做招待?”
“还不是为了挣钱。”兰梦妮低下头说。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林暄抱歉地说。他伸手拿起酒瓶斟酒,眼睛紧盯着清澈透明的酒液。
“先生,您已经喝得很多了。”
“可是我现在需要酒。”
“我知道,您心里很痛苦。”
“你知道?”
林暄眼里流露出几分惊讶,但很快消失了。他握着酒杯自言自语地说:“你知不知道,药能医治人们肉体上的痛苦,而酒能够消除人们精神上的痛苦。所以多喝一口酒就能多减轻一分痛苦。”
“但是我也知道,酒喝多了会伤身体。”兰梦妮针锋相对地说。
“你说的不错,可是我的心已经死了,所以身体对我来讲也就不重要了。”
“先生,您怎么能这样说呢?您太颓丧了。”
林暄愔愔地看着梦妮,然后摆摆手说:“小姐,你可以走了。”
兰梦妮站起来说:“先生,也许我说的话不中听,但这是为您好。”言毕,她转身而去。
林暄拿起酒杯,将杯中晶莹剔透的酒一饮而尽。
当兰梦妮忙了一阵之后再朝林暄那边看时,发现林暄已经走了。
第三天晚上,兰梦妮获悉了一个噩耗:方晴昨天下午因突发脑溢血而亡。兰梦妮心中十分震惊和哀伤。她思忖,方晴猝死多半是由于长时间过度劳累所致。前天晚上,她险些晕倒,可能就是预兆。她这样拼命地硬撑着大概已有不少时日了。方晴走得太快,走得太匆忙了,仅仅20岁,灿烂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多么不幸啊!真是令人痛惜!梦妮不禁扼腕慨叹:“生活虽然十分美好,但却叫人付出代价。这大概就是生活魅力的真谛所在吧!
同样,这天晚上林暄照例头一个跨进夜总会的门,还坐那个位子,仍旧要了一瓶兰陵特曲,独自小酌。他的脸色更加沉郁。兰梦妮觉得林暄已陷入了悲苦的泥淖而不能自拔,如此下去他会毁了自己。悲剧将欲发生,她岂能袖手旁观?可是梦妮又感到自己心余力绌。
林暄一直在苦闷中喝着酒。大约过了三个小时,他忽然将兰梦妮召唤到身边,说想请她跳舞。兰梦妮心想这正是劝导林暄的机会,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林暄和兰梦妮踏着柔情似水的旋律翩翩起舞。虽说是跳舞,但林暄明显缺乏激情,脸色如故,没有任何变化,一双呆滞无神的眼睛偶尔转动几下,放射出生命的光。
兰梦妮的眼睛一直盯着林暄,似乎要把他的心看透,看他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先生,您为何不说话?”兰梦妮问。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林暄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俨然机器人一般。
“您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起初我心里想的很多,但是现在什么也不想了。”
“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生活对于我已经失去了意义。”
“先生,您太消沉了。您虽然在生活上遇到了挫折,但是应该更加坚强和积极,而不应该如此脆弱颓废。借酒消愁并不能使您解脱,更无法让您回避现实。您的人生之路还十分漫长,只有振作起来,面对现实,勇于接受生活的挑战,您才能重新找到自我,实现人生的价值!”兰梦妮侃侃而谈,神情有点激动。
林暄骇然。一个看似寻常的女招待,说出的话却非同寻常,令他刮目相看。他猝然抱住兰梦妮,内心愈加感伤。
兰梦妮心中一惊,但没有丝毫激烈的反应。他俩的脚还在随着音乐移动,仿佛在跳贴面舞。
不到一分钟,林暄就松开了手。他有些惊慌地说:“小姐,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的。谢谢你陪我跳舞。”说罢,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望着林暄的背影,兰梦妮以为他讨厌自己刚才那番空洞的且带有说教味的话。可是不这样说又该怎样说呢?她觉得没有别的比这更好的说法,而且她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话来。也许林暄有所触动,要不,刚才他为何抱住自己呢?兰梦妮想着又去忙着招待顾客了。
直到11点钟,林暄将最后一口酒喝下,方才最后一个走出夜总会。
在宁静的夜色中,林暄靠着夜总会的门柱站了好一会,然后才系恋地离开。这时,兰梦妮恰好从夜总会的侧门出来,她见林暄踉踉跄跄从面前走过,便不知不觉地跟在了后面。
这个时候,街上已人稀车少。兰梦妮跟在林暄后面,和他保持约六七米的距离。
林暄步履艰难地走进了一家医院。他穿过门诊部大楼,来到后面的住院部,在门口遇到一位护士。护士见他步态不稳,说道:“先生,你是哪个病房的?我送你去吧。”她说着上前欲扶林暄,却被林暄谢绝。他说自己能走,不会摔倒。
兰梦妮跟着林暄进了医院。她心里不明白,林暄到医院来做什么。
林暄踏着楼道的阶梯,一级一级地往上走。兰梦妮紧跟在后面,脚步极轻,生怕被林暄发现。楼道里空荡静寂,兰梦妮几乎可以清晰地听到林暄的呼吸声。
林暄一直沿着楼梯往上走,最后来到楼顶上。他站了一会儿,向两边看了看,然后朝楼顶边沿走去。看到这里,兰梦妮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迅即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要跳楼自尽!
走到楼顶边沿,林暄敛足而立。此时,他仰天喟叹,面对浩浩穹宇袒露心迹:“天公作证,虽然她抛弃了我,但是我的心依然爱着她。如今我失去了她,生命对于我也就失去了价值,因为我是为了她而活着的。既然得不到她的爱,我活下去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世界啊,永别了!”
说罢,林暄开始翻越水泥护栏。眼看林暄的一条腿已经跨过护栏,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兰梦妮急忙喊道:“林先生,你不能跳!”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林暄怔住了。他缓缓回过头来,错愕的目光落在了兰梦妮脸上:“小姐,是你!”显然,林暄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近在咫尺的月亮湾夜总会女招待。
“林先生,你不能这样做!”兰梦妮紧接着说,“为了一个对爱情不忠贞的女人而捐弃自己的生命,这是不值得的,而且也是愚蠢的。”
“可是我的心已经给了她。”林暄仍痴情地说。
“但是她的心并没有给你。如果你这样死了而她却幸福地活着,这不公平。难道你生命的价值就是为了一个并不真心爱你的女人?倘若你真这样想,那你就跳吧。”
兰梦妮说罢,将脸转向一边。
林暄瞪着两眼发怔,轻生的念头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慢慢将跨过护栏的腿收了回来,两只脚又踏在了楼顶上,然后转身往回走。在从兰梦妮身旁经过时,他稍稍停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随后快步朝楼下走去。
兰梦妮见林暄下楼去了,便又紧跟着往楼下走。
到了医院门外,林暄停了下来。待兰梦妮走近了,他这才由衷地说:“小姐,感谢你救了我!”
兰梦妮隽永地说:“林先生,不是我救了你,是你自己还留恋这个世界,否则的话谁也救不了你。”
林暄深沉地点点头,说:“小姐,你的话朴素而精辟,耐人寻味,但不管怎么说你功不可没。”
林暄还想往下说,忽然感到一阵头晕,身体摇晃着站立不稳。兰梦妮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住。紧接着,林暄便是一阵呕吐。呕吐物散发出刺鼻的气味,熏得兰梦妮打了两个喷嚏。
“林先生,你要不要进医院看看?”兰梦妮急切地问。
“不用,我只是多喝了一点酒。”林暄摇头说。
“你住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去。”兰梦妮说。
林暄点了点头。
正好这时来了一辆送病人到医院的出租车,兰梦妮朝司机招了招手。出租车进医院后掉头出来,将他二人接走。
大约10分钟左右,出租车就把林暄送到了家。
兰梦妮扶着林暄进了家门。她首先看到的就是摆放在客厅里的许多油画,其中不少是广告画。
进门后,林暄到厨房里漱了口,然后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脸上显露出一副疲态。
“林先生,你感到好些了吗?”兰梦妮问。
“好多了。”林暄说,“小姐,你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呢。”
“我叫兰梦妮,是从武汉来的。”兰梦妮说着用画笔在一张废纸上写下自己的姓名。
“哦,这名字很美!兰小姐是武汉人?”
“哪里,我来自苏北的乡村,在武汉打工。前不久有事到这里,不小心让小偷把钱窃走了,所以才到月亮湾打工,挣点路费回武汉。”
“噢,原来是这样。兰小姐,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在我这里住一宿吧。”
兰梦妮略微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她环视了一眼这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说:“这家里就你一人?”
“我父母都已退休,上个月他们到广州我姐姐家去了。兰小姐,时间不早了,你就睡左边那间房吧,那是我姐姐的房。”
林暄说罢,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里。
兰梦妮跟着来到房门口,不放心地问:“林先生,你没事了吧?”
林暄脱了鞋,坐上床说:“没事了,酒劲一过就好了。”
这时兰梦妮看见书桌上有一个镜框,里面嵌着一幅女人的半身油画肖像,便走过去拿起镜框审视着,说:“她真美,确实非常迷人!”
“可惜梦一场。”林暄伤感地说着,从梦妮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