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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与爱告别-第7部分

小说: 与爱告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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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就是天大的事情你也得告诉我们啊。”赵慧莲说。
兰梦妮渐渐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望着父母,悲痛欲绝地说出自己生理上的畸形,并说再也没脸见人了。言罢,她扑倒在床上,又凄切地哭了起来。
兰顺安和赵慧莲惊呆了。他们的女儿生理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畸形呢?这不可能!兰顺安一把抱起梦妮,摇晃着她的肩膀说:“梦妮,你胡说什么呀,我们知道,你生理上是正常的。”
兰梦妮泣涕涟涟地说:“不,你们不知道。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兰顺安倒吸一口冷气,松开了抓着梦妮的手,不由后退了两步。他惨笑几声,捶胸顿足地仰天长叹:“苍天啊,你对我们兰家为什么这样狠心哪!”
面对女儿的不幸,赵慧莲心如刀绞。女儿的肉体是从她的身体上分离出来的,她没能使她成为一个纯粹的女人,这是她的罪过。她为此而深深地自责。两行凄楚的眼泪顺着赵慧莲的面颊流淌下来,浸湿了她的衣襟。
翌日早晨,当东方初露朝霞时,赵慧莲就动身出门了。她要到马场口去找马三婆,向她了解梦妮的事。她忧心如焚,步履匆匆,一心只顾着赶路。
马三婆是位寡妇,膝下无子,早年学过一点医术,所以附近的人家生孩子,都请她去接生,时间一长,她也就成了远近有名的稳婆了。那一年赵慧莲生梦妮时,就是请马三婆接生的。因此,梦妮的事只有她最清楚。
马场口是一个很小的集镇,镇上只有一条街道,宽约四五米,长不过一百六七十米。此刻,马场口的街上已是人声喧闹。
马三婆的家位于马场口东头,不在街面上。赵慧莲穿过人头攒动的街道,拐进一条巷子,走了约十多米,再往右转,踏上几道石阶,在一幢低矮的房屋前停下。这屋子便是马三婆的家。赵慧莲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她又稍稍用力敲了几下,这才从里面传出嘶哑的声音:“是谁呀?”一会儿门开了,走出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妪,她就是马三婆。
“马三婆,您还认得我吗?我叫赵慧莲。”赵慧莲忙自我介绍说。
“是谁?”马三婆问,她的听力显然减退了。
“赵慧莲。”赵慧莲大声说,“就是下姚塆的赵慧莲。”
马三婆点点头,总算听清了,她聚精会神地把赵慧莲端详了一遍,这才说道:“噢——想起来了,你是梦妮姑娘的妈。”
“对对,您记性真好。”
“进屋来吧。”
“欸。”
屋里的光线比较昏暗,家具简陋破旧。
“你坐吧。”马三婆说。她上床靠着,自言自语道:“这两天我身体不舒服,浑身乏力。”
赵慧莲拿过一把小木椅坐下,说:“去看过医生吗?”
“不用看。”马三婆蛮自信地说,“这点小病我心里有数,吃了点药,过几天就会好的。”她眨了眨黯淡无光的眼睛,瞧着赵慧莲问:“梦妮她妈,你找我有事吗?”
“马三婆,有件事我想问问你。”赵慧莲点了点头说,她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您还记得二十年前梦妮出生时的事吗?”
马三婆想了想,说:“还记得一点点。”
“那您告诉我,我女儿她生下来的时候,性别上有没有问题?”赵慧莲憱视着她,睁大了眼睛问,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马三婆愣住了。她盯着赵慧莲,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她咳嗽了两声,回想道:“你女儿生下来的时候,那地方确实有一点异常。”
就像听了法官的宣判一样,赵慧莲的心一阵急促跳动,然后平缓下来。“当时您为啥不说呢?”她的头低了下去,又抬起来问。
“因为很不明显。当时我也拿不准,万一弄错了呢?再说我觉得这孩子长得挺可爱,你们夫妻生育也挺困难,生一个孩子不容易,所以我当时就没有说出来。按照老规矩,半女半男的孩子生下来是要被扔进山里去的。”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赵慧莲嘟哝着。
“怎么?难道梦妮她……”马三婆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赵慧莲。赵慧莲伤心地点点头。马三婆禁不住哀叹:“老天爷,你为啥不放过这可爱的孩子!”
赵慧莲离开马场口时,太阳已经升起一丈多高了。在回家的路上,赵慧莲怎么也走不快,两条腿仿佛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走起来十分吃力。如果说早晨出门的时候她还尚存一点希望的话,那么现在她的这点希望已被彻底粉粹了。
太阳渐渐释放出巨大的能量,气温迅速升高,因此,尽管时间尚早,但赵慧莲已觉得热烘烘的,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辆满载石灰的拖拉机迎面驶过,飞扬的石灰和尘埃混杂在一起,烟雾一般地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赵慧莲捂着嘴直咳嗽。她掏出手绢擦了擦脸,然后走上一条田间小路。
当赵慧莲从马场口返回下姚塆的时候,发现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还有人在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她心里明白,梦妮的事已经传开了。赵慧莲来到自家门前,一群小孩正朝她家的窗子扔石子,那是梦妮的房间。孩子们看见赵慧莲后,便乱哄哄地四散跑开。
赵慧莲走进家门,来到梦妮的房里,只见梦妮怔怔地坐在椅子上,眼眶里噙着凄怆的泪水。搁在桌上的馅饼早已凉了。
“梦妮,你怎么还没吃早饭?”
“妈,我不饿。”
“你怎么能不吃点东西呢?”赵慧莲心疼地说,在梦妮身边坐下。
“妈,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呀?”兰梦妮依偎着母亲,痛不欲生地说。
赵慧莲难过地望着梦妮,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脸上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过了一会,赵慧莲来到后面屋里,兰顺安正坐在方凳上埋头抽着烟。见妻子进来,兰顺安忙问道:“怎么样?”
赵慧莲伤心地摇摇头。
“是真的!”兰顺安喃喃自语,心里像泼了冷水一样,更加冰凉。
“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赵慧莲说。
“这种事,我能有什么办法?”兰顺安摇头道。
赵慧莲叹了口气,没有责怪丈夫,不过她还是不死心地想了想说:“能不能带梦妮上医院看看?”
“上医院?”兰顺安用疑惑地眼光看着妻子,否定道:“这怎么能行!亏你想得出。梦妮这样的情况还怎么有脸到医院去。”
赵慧莲不做声了,不论家里面什么事情,她总是听从丈夫的,从不违逆。这已成了她生活的准则。
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万籁俱寂,旷野一片漆黑,整个下姚塆被黑沉沉的夜幕笼罩着,惟有兰梦妮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光。
兰梦妮坐在桌前凝神沉思,桌上摆放着纸和笔。面对与生俱来的不幸,她惶恐,她绝望,她想到了死……然而她太热爱生活了,她还要挣钱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她怎么能轻易死去呢?为此,她不想就这样随随便便抛弃生命。生命毕竟太珍贵了!此时此刻,梦妮的心绪十分宁静,她不再忧伤,因为忧伤只能换来眼泪,却改变不了现实。而今,她的事已经传遍芦岗,要不了多少时日就会传遍全乡乃至全县。梦妮知道,她在这里是无法呆下去了。俗话说“人言可畏”,即使别人不说什么,她也觉得羞于见人。况且,在这块迷信色彩还较为浓厚的土地上,一些人都把她视为妖魔的替身,像躲瘟疫似地躲着她。村里不少人更是把她当作一颗灾星,说她将给下姚塆带来灾祸,有人甚至放出风来说要将她弄死,以铲除妖邪之气,否则下姚塆以及整个芦岗都会遭到天神的惩罚。因此,如果她想要继续活下去的话,只有远走他乡,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全是陌生人的地方去。于是,兰梦妮打定主意,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而且是越快越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已不容许梦妮再做更多的思考。她毅然提笔,给父母写下了告别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
在我生活了20年之后,我不得不含泪背井离乡,离开你们,离
开这片生我养我的故土。这是多么的不幸!你们含辛茹苦养育了我,
可是我却不能给你们更多的回报,我为此而深深愧疚。从今以后,我
将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再也得不到你们的疼爱,也不能给你们关照。
希望你们保重身体,把弟弟永强培育成才。
另请转告姚立中,我将无条件和他离婚。姚家因此所造成的损失,
我将一定设法予以赔偿。
祝你们平安。
   不孝的女儿  梦妮
     于初夏13日夜
写完这封信,梦妮的眼里已充满了辛酸的泪水。她放下笔,用手绢擦去眼泪,并将母亲送给她的结婚戒指取下搁在桌上,然后迅速收拾好行装,拿上手电筒,恋恋不舍地告别了与之朝夕相处了二十载的温馨的家,孑然一身地踏上了未可预知的漫漫旅程。
第二章 离家出走
    兰梦妮打着手电筒在荒野中快步行走。这是她有生以来首次在寂寥凄迷的夜色中独自跋涉,心里既紧张又害怕。她敏捷地迈着步子,一个劲地往前赶。突然,一条两尺多长的花蛇出现在手电光下,兰梦妮吓得叫出声来,头皮一阵发麻,身上立刻泛起鸡皮疙瘩,手电筒也掉在了地上。她连退几步,见蛇扭动着身子钻进一旁的草丛里去了,这才慌忙拾起电筒赶快走开。她刚走出不远,一只惊雀扑棱一声从附近的小树上飞起,那响声又把她吓了一跳。
兰梦妮穿过一片丰茂的油菜田后,来到一座低矮的山脚下。她必须翻过这座山。这时,天空骤然响起一阵猛烈的雷声,瞬间,密集的雨点从天而降,紧接着刮起了狂风。兰梦妮顶着急风暴雨翻山,雨水很快浸透了她的衣服。山路湿滑泥泞,她摔倒了好几次。当她翻过这座山时,浑身都是泥水,手电筒也在下山的最后一刻摔坏了。幸好此时雨止风息,天上露出了星星和月亮,夜色已不像先前那样黑暗了。兰梦妮不顾疲劳,马不停蹄地顺着山下的一条小路继续往前走,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一条宽阔的公路出现在眼前。沿着这条公路再向南走六七里,就到了香河镇,这里每天都有长途汽车开往南方或北方的许多大城市。
此时的兰梦妮已累得筋疲力尽,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上了公路。不一会,一辆东风140卡车自北向南开来,两道眩目的光柱在黑暗中快速移动。兰梦妮实在是累得走不动了,想让这辆车捎带她到香河镇去,便上前拦车,可是,她刚走出了几步,身体就摇晃着倒在了路上。
卡车开了过来,在距离兰梦妮二三米的地方停下,司机打开车门从驾驶室里出来。借着灯光可以大致看清,这是一个身材中等、壮实的年轻人。他叫丁岩,在武汉某机器公司货运部工作,奉命从山东拉一批铝锭回公司。
丁岩走到兰梦妮身边,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见是一位年轻女子,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兰梦妮慢慢直起上身,借着灯光打量了一下丁岩,局促地说:“我没事。”
丁岩见兰梦妮满身泥水,还带着一个行李包,疑惑地说:“小姐,半夜三更的,你怎么一个人在公路上?”
“我……”兰梦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也来不及细想,便随口说道:“我是跑出来的。”
“跑出来的?为什么?”
兰梦妮自知说漏了嘴,不做声了。
丁岩见兰梦妮低头不语,便不再追问。
“那你打算去什么地方呢?”
兰梦妮茫然地摇摇头,因为她事先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想到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就行,于是问道:“请问师傅,你去哪儿?”
“我去武汉。”丁岩回答说。
兰梦妮听说丁岩去武汉,心想自己何不坐他的车到武汉去呢?这样可以节省不少路费,自己带的钱本来就不多。而且她觉得丁岩朴实面善,不像是坏人,于是恳请丁岩带她去武汉。
对于兰梦妮的请求,丁岩感到非常意外,一时拿不定主意,因为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
兰梦妮见丁岩犹豫不决,便跪着央求道:
“师傅,我求求你了!”
“哎,别这样,快起来。”
“师傅,你若不答应,我就一直跪着。”
见兰梦妮如此固执,丁岩十分为难。他想了想,说:“这样吧,前面就是香河镇,我把你送到那里,然后你明天自己乘车去武汉。”
“不不,我要坐你的车去。”兰梦妮坚持说。
丁岩瞧着浑身湿漉漉的兰梦妮,心想这女人也怪可怜的,自己就做回好事吧。于是他答应了兰梦妮。兰梦妮喜出望外,连声道谢。一阵凉风吹来,她身子冷得直打战。丁岩见状,忙说:“你冷吧,快上车去。”他拎起行李包,把兰梦妮扶上驾驶室。丁岩将车门关好,然后驾车朝香河镇驶去。
“到了香河镇,”丁岩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说,“先找家旅馆歇一歇。你得换换衣服。”
兰梦妮看了看自己身上,简直像落汤鸡一样,委实狼狈不堪,心里面不由得好笑。
“我叫丁岩。小姐,你呢?”丁岩继续说。
“我叫兰梦妮。”兰梦妮爽快地说。
“梦妮,这名字蛮有意思。”丁岩说。
没过多久车就到了香河镇。丁岩把车停在一家旅馆的门前,然后拎着一大一小两个包同兰梦妮走进旅馆。丁岩到服务台为兰梦妮和自己各要了一个单间。旅馆的工作人员都十分好奇地盯着满身泥水的兰梦妮看。兰梦妮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离开服务台,随丁岩来到他们要的房间。他俩的房间正好相对。丁岩打开房门,把那只大包放在椅子上,说:“你快洗了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叫你。”
“唉。”兰梦妮点头答应。
丁岩说罢就到对面自己的房间去了。
兰梦妮很快洗完澡,把换下的衣服洗干净晾在房间里,然后就寝。她想起丁岩,认为自己遇上了好人,真是太幸运了。没等她再往下想,眼皮子便不由自主地合了起来,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直到丁岩来敲门的时候,兰梦妮方才醒来。这时候已经是九点多钟了。这一觉她睡得十分香甜。
丁岩和兰梦妮吃了早饭,然后上路。东风140驶离香河镇,朝西南方向而去。
兰梦妮跟丁岩接触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是现在她已没有了陌生感和拘束感。她的第六感觉告诉她,眼前这位小伙子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她尽可以放心。不过,她的话并不多,偶尔问上丁岩几句,更多的是丁岩问她。
“梦妮,你家里人多吗?”
“不多,除了父母,就是我和一个弟弟。”
“你父母对你如何?”
“他们很爱我。”
“那你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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