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记事-月黑风高-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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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原本不耐，刚想开口拒绝，转念又一想，老太婆刚才说要剥了那个小竹的皮，也不知道会干什么，自己就跟着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十三端着汤盅走在那老太婆旁边，那老太婆忒不厚道，看准了她双手捧着东西腾不出手来，一路上偷偷掐了她大腿好几下，还都是使足了劲儿的那种。
十三气得心里问候过她祖宗十八代！
好容易熬到进了院子，远远便看到楼前站着一排人，那老嬷嬷连忙快步上前，对打头的紫衣姑娘招呼道：“向总管。”
她口气与先前对慕容十三完全不同，颇为客气恭敬。那紫衣姑娘原本探着头朝屋内张望，闻声回头，神色颇有些慌张地压低声道：“小声点，刚睡下呢。”
那老嬷嬷明了，一时有些喜又有些忧：“那这药盅——”
向晴随口道：“先搁着吧，等七爷醒了再——”她的视线无意扫过药盅落到慕容十三身上，面色忽然一凛：“你怎的把她给找来了？”
老嬷嬷闻言脸色也一变：“总管认识她？”
那个向晴貌似很热的样子，从衣袖里摸出来一块手绢，边擦汗边道：“她是五爷身边的人！这要是闹出什么妖蛾子来可了不得的！”
那老嬷嬷受了一惊，忙道：“那我马上让她走！”
向晴皱着眉头道：“赶紧走！”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下来，她擦着擦着却好像更热了。这都些什么事儿啊！
十三原本看这位向总管的脸是完全陌生的，但是此时看她不断擦汗的样子又觉得很眼熟，她很努力地想了想——这不是那天那个本来要拉她来沁月楼的向晴姑娘吗？
向晴开口对她说话，言语间倒没有什么大总管的派头，和气道：“小蔡，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五爷那边吧。”她身后的一个丫鬟会意走上前，想从十三手上接过药盅。
十三刚想把药盅递过去，余光瞥到又有一队人走进院中来，领头的男子俊美得不似凡人，眉目间却一片严寒冰霜，让人不敢目视。
此人的长相属于能够让慕容十三一眼就记住的，当然对绝对大多数人来说，应该都能一眼记住他。
他视若无睹地从十三身边经过，向晴忙躬身道：“见过六爷。”
男子径自看进屋内，桌椅凌乱满地狼藉，他面色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愠怒，开口冷道：“向晴，你这个总管是不是不想当了？”
向晴刚止住的汗又开始不停流了……“六爷，是这些丫鬟不懂规矩，我马上换……”
宁漱轩的目光冷冷看向她，她汗如雨下却不敢动手擦……
此时屋内忽然有了动静，先是两声咳嗽，跟着一道声音轻喘着问道：“是哥哥来了吗？”
宁漱轩眼神一柔，温声应了一声，头也不回道：“把药端进来。”
他迈脚进了屋，向晴忙朝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把药盅接过来，那丫头刚伸手，宁漱轩却忽然回了头，冰冷的眸子一瞬不瞬落在慕容十三身上：“还愣着干吗？”
这下没人敢再动弹了，十三只好跟着他进了屋。
窗口拢着布帘，屋内一片幽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檀香，还有一股很奇怪的……药味？
十三把药盅在桌上摆下，有些惊讶地看着宁漱轩快步走到靠墙的床边，伸手揽起层层幔紗。
那个七爷……卧病在床？
她一时不免幸灾乐祸——现世报啊，让他再打人骂人！
宁漱轩问道：“好些了吗？”他的声音不复之前冰冷，温柔关切，还隐含着几许担忧，听来清润动耳。
床上那人道：“我没事……”说着就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简直就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宁漱轩连忙渡了真气给他，连十三听了那剧烈的咳嗽都觉得心惊。
宁漱轩忽然转头看来，眸色森厉道：“还不把药端来！”
“哦！”她慌忙应了一声，抓起药盅就准备冲上去，宁漱轩一拧眉，十三被他瞪得一愣，不明所以。
关键时刻，一只手从后方伸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药盅。十三偏目一看，发现竟然是那个小竹。小竹沉默地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青瓷花碗，将药盅的药转倒了进去。
啊……十三这才反应过来，难怪那个冰块要瞪她了。
小竹端着碗走到床前，低声道：“七爷。”
床里面沉寂着，屋内一时也安静得鸦雀无声，搞得十三都有点神经紧张了。不知等了多久，终于从微掀
的纱帐里伸出来一只手接过小竹手中的药碗，跟着那只白皙修长微泛着透明光泽的手一扬，满碗漆黑的药都泼到了小竹脸上，顺着她精致清秀的面容慢慢流下来。
十三目瞪口呆，那碗跟着被用力掷到她面前，吓得她连忙跳开才没被飞起的碎片溅到。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有人咬牙切齿道：“贱人！你倒还有胆子去找我哥！”
背对着十三的纤细背影抖了抖，小竹双膝缓缓跪下，声音带着很明显的哭腔：“七少，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那人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跟着宁漱轩焦急的声音道：“你动什么气啊，不过就是个丫鬟而已，若要出气我帮你教训就是了。别气坏了身子！”说完就是啪的一声，小竹被他一巴掌狠狠打倒在地上，半晌都没动弹。
十三本来还指望着他说句劝阻的话，看到这里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兄弟俩都是什么人啊！太恶心了。
宁漱玉看到兄长亲自动手，积压了一天的怨气总算消去不少，正屏息大力吸气，眼前忽然一亮——他呆了一呆，便见到面前猝不及防掀开的纱帐后露出一张苍白盛怒的脸。
宁漱轩也没从这突然骤起的变故中回神。十三火冒三丈道：“喂！知不知道你为什么生病！因为你干了太多缺德事！你要是再这么坏，一准在床上躺上一辈子！”
宁漱玉气得一口气快咽不上来了：“你……你……”
宁漱轩连忙轻拍他后背顺气，比腊月冰霜更冷的目光凌厉地看向慕容十三：“你是哪房的丫鬟？！没人教过你规矩吗！”
她没好气道：“有！有人跟我说过，在沁月楼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可我忍不了！疯狗要是咬了我，我非要踢回去不可！”
☆、殷五爷的秘密
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估计她现在已经死了好几百次了。十三被宁漱轩森冷的目光盯得发毛，心里有点发虚，她的视线悄悄绕到地上的小竹身上——满腔的正义感顿时又燃烧起来了！昂首挺胸毫不退让地跟宁漱轩互瞪着。
不过……好像有点不对啊……她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蹲下来检查小竹，果然！人都晕过去很久了！难怪一直趴着都没动静。
十三连忙掐她人中，掐了半晌没反应，她急了，火冒三丈道：“还瞪什么瞪啊！人都被你打晕了！还不快叫大夫！”
宁漱轩一愣，被她气得脸色发青，半晌冷道：“晕了就晕了！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个丫鬟！”
她要是还有时间一定冲上去掐死他！
十三咬牙，正想抱起小竹，一直在门口胆战心惊听着的向总管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急道：“先别动她！小香，你赶紧去请李大夫！”
十三感激地看她一眼，她满脸都是汗，衣服湿得好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
宁漱轩冰冷的声音忽然道：“向晴，这个丫鬟是哪儿来的？”
向晴打了个寒颤，看了一眼十三，硬着头皮道：“回六爷，这是……”她一咬牙，“这是五爷身边的贴身丫鬟小蔡。”
“殷云止的人？”宁漱轩了然冷笑，“难怪这么没规矩！”
十三反唇相讥：“没规矩也比没人性好！”
宁漱轩大怒：“你！”
向晴感觉自己快要流汗到虚脱了……天哪……上天是嫌七爷还不够她惊吓的吗……又分了这朵奇葩给她……能把向来清冷的六爷气到大怒，可真是个人才！
不管怎么说，五爷曾于她有恩，这个小白菜是五爷身边的红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下她不管啊。
向晴惊悚地流着汗，勉力道：“六爷，我看都是个误会，这丫头刚进庄还不懂规矩，才会冲撞了六爷和七爷，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宁漱轩阴骘的目光从向晴身上慢慢转向慕容十三，良久道：“不必了。你把她从五哥那里调到我身边，从今天开始，我要亲自教她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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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时本应该大义凛然地说：“好啊，你教我规矩，我就教教你怎么做人！”但是那个很热的向总管一直在朝她使眼色，瞪得半边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所以她最终还是努力忍了下去。
然后她没说话，宁漱轩也没再看她一眼，很快那个李大夫就到了，趁着屋内一阵兵荒马乱，向总管又偷偷给她使眼色，她就乖乖地出来了。
不过，想教她规矩？教鬼去吧！今天她就会打包离开碧水山庄回飞龙堡了，一想到明天那兄弟俩找不到人时的吃鳖脸，她就止不住心里一阵地愉悦。
十三本想要等殷五爷回来亲自跟他道别过再走，但是她从晌午一直等到黄昏，殷云止还是没有回来。再等下去就要关城门了，她寻思一阵，只好匆匆给他留了一封信，背起包袱出了门。
走到院子的拱门，她要出去，外面有一人正要进来，两人将将打了个照面。二人同时一愣，十三喜道：“五爷！”
殷云止的目光从她背上的包袱缓缓移到她面上，唇畔不知觉噙着一抹笑意，长指刮了刮她鼻尖，挑眉道：“坏丫头，闯了祸就想跑了？”
“哼。”他背着手从她身边走过去，慢慢踱进院子。
啊？十三愣在原处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知道今天的事了？
殷云止站在杏花树下向她招手，眼眸弯弯。
夕阳，微风，古木，杏花雨……树下的那个人很奇怪，长相算不上特别好看，但是笑起来却像有一股魔力，要将人的七魂六魄都勾了去。
她也是被蛊惑的那一个，双腿自动自发便往回走。
殷云止将手上提着的食盒摆到院中石桌上，一层一层抽出来，十三的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
某人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可怜我这个主子，还心心念念着某个没出门的丫头，把宝香楼的招牌菜都给打包带回来了。那没良心的死丫头闯了大祸，却准备抛弃我这个主子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唉——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十三看着这满桌的菜，忽然想起一件事，及时收住口水蹬蹬蹬跑进屋去。
她很快又跑了出来，手里捧着……殷五爷不由眯眼：白菜泥？！
十三眼巴巴把那盘白菜泥捧到他面前，大眼睛一闪一闪饱含着期待：“五爷，我亲手做的！你尝尝吧！”
呃……殷云止伸手接过，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我在外面吃过了，现在还不饿。”这什么破菜，真的是……难吃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微皱眉：“是谁跟你说我喜欢吃这个的？”
十三便把那天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跟他讲了。
她说完后院内一阵沉寂，殷云止双眼直直看着她。然后，他忽然拍桌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出来了！
“咳咳咳……”他岔气了。十三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连忙伸手抚着他后背顺气。
“你……咳……你可真是个……宝啊…”他边咳着，还一边坚持完成了这句话。
十三闻言迟疑片刻，狐疑道：“这是褒义吗？”听起来不太像啊。
殷云止好容易才止了笑，或许是咳过的原因，他双颊晕红，黑眸亮晶晶。
他意味深长望了她一眼，食指摩挲着下巴，眼中还带着笑：“夸你呢。”
“啊？”
殷云止好笑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脸：“别皱了，小心皱成老太婆没人要。以后别做白菜了，你五爷我呢，暂时不想吃白菜了。”他边说着边取出筷子递给她，笑得暧昧，“我要吃的这一棵，得养肥了再吃啊。”
十三默默接过筷子，决定不再管听不懂的话了，还是吃东西就好。
“慢点慢点！”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他好笑又好气，拿扇柄敲她额头一记，“还想着天黑之前出城？你放心，有我在，天塌下来也压不着你！〃
十三抬眼看他，他摇着扇子慢条斯理道：“我刚回来就遇到向晴了，她都把事情跟我说了。六弟想要调你过去——”他说到这里，故意放缓语速，十三果然探头，焦急催道：“然后呢？”
殷云止轻笑：“然后啊，”他忽然提高声音，没好气道，“你说呢！老六还不定寻思着要怎么整你呢，你五爷我像是那么没义气的人吗？我就算牺牲了自己也不能送白菜入狼口阿。”
他说得颇为大义凛然，听得十三热血沸腾感动不已：“五爷你人太好了！〃
“啊呀，今天站久了，背有点酸哎…”
“我来我来！”她不迭举手，“我跟六哥学过推拿！”
她嘴里咬着鸡腿，一双小手在他后背敲敲打打，口齿不清道：“胡（好）系（些）了吗？”
“恩，胳膊也有点累，可是又很热……”
“我来我来！我最擅长扇风了！”她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扇子开始打风，左扇扇右扇扇，上扇扇下扇扇，务求伺候得某“大善人”舒心满意。
“好像有点饿了，那块鸡看起来不错…”他双手缩在袖子里，懒洋洋说道。
十三立刻心领神会，换成左手打扇，右手伶俐地夹起一块鸡肉喂到他嘴边。
“小白菜啊，”殷五爷皱着眉头，望着她的眼眸却带着笑：“以后我们怕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唉，这次得罪了老六和老七，他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我看不出今明两晚，庄主就会找上门来了。”
“庄主？”她惊讶，“庄主也管这些事吗？”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怎的都惊动庄主了。
他好笑，看她表情就能猜出她在想什么：“现在知道怕了？你冲撞六爷跟七爷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怕？你一个小丫鬟，胆敢当众辱骂六爷跟七爷，早该打得半死丢出庄了！偏偏还有个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