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记事-月黑风高-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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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想了想道：“是不是他搞错了？江湖传言皆是口口相传，中途传错了也不奇怪啊。”
何馨沉吟一刻后道：“我原也这么想。所谓的天丝草在聚贤山庄不过是个误会，可是，”她看了眼手中的地图，面色渐渐凝重，“现在相信这个说法的人，好像远不止莫继远一个了。”
十三道：“那你现在想怎么做？”顿了一颗猜道，“你想亲自去探个究竟？”
何馨闻言展眉一笑：“慕容姐姐真聪明！”
慕容十三静默，她不是聪明，她是看她这个双眼闪闪发亮跃跃欲试的样子……跟她们家十七那是一模一样的。
果然拿十七会有的反应来揣摩她，就半点不差了。
“这几处红笔标着的，应该就是最可能藏宝的地点了。”何馨一个一个辨认，“书房，主楼的卧室，我二哥的卧室……暧？这是哪里？我记得这楼已经闲置很久了阿。”
十三最终还是没找到印章，将那藏宝的地图放回原处，她跟何馨赶到前院书房向殷五爷回报情况，殷云止正巧推门走出。
看到她们，他笑了笑：“何姑娘，蔡姑娘。”
十三忙道：“五爷，我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印章不在你屋子里。”
“哦？”他有些惊讶的样子，“那我放去哪儿了？莫非丢了不成……唉。”
十三也知那印章很重要，便道：“五爷你再找找吧，想想看之前都去过哪里？用过印章没有？”她说着，忽然听到一阵“咕咕咕咕”的叫声，殷云止一顿，视线缓缓移到慕容十三腹上，十三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经历，但此时不知怎的，脸就微微红了。
何馨刚笑道：“正好吃饭去。”屋内何老爷子听到动静唤她道：“是老四吗？你进来，爹有话跟你说。”
何馨进了门，殷云止看了眼慕容十三，缓缓朝她伸出手。
十三一楞。
殷五爷的笑容便带些揶揄：“人家父女说悄悄话，你要杵在这边偷听不成？”
“啊？”
他撇嘴，径自伸手拉过她，边拖着她朝外走边道：“想当门神也得填饱肚子再说。”
“可……”可她跟阿馨约好出去，应该在这里等她才是吧？十三心中腹诽，到底没胆子抵抗殷五爷，便被他一路拉着出庄上了马车。
马车在小路上颠簸，车厢内明亮宽敞，只有他两人对面坐着。
十三小声道：“五爷，我们要去哪里？”
殷云止低头专注手中案卷，闻言未抬头道：“去城中吃饭。然后找处地方重做一个印章。”
那……他带着她一起，是不是同意让她重回碧水山庄的意思？十三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敢问出来，沉静一刻她小心道：“宁七爷……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他抬首，目光落在她面上，略困惑地：“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我那天看到他躺在床上，一点都不能动的样子……脸色也很苍白……”
殷云止静了一瞬道：“他不是生病，是中了毒。”
十三忍不住叫了一声：“中毒？”
“恩。”他淡淡扫她一眼，似乎不解她为何这么激动。
浓密的睫毛微眨，她看起来很急切的样子问道：“那能治好吗？”
他言简意赅道：“很难。”然后又补充道，“这几年来，庄主跟六弟一直在为他四处寻访名医，但是见过的大夫都说救不了。”
十三面色便有种说不出的古怪，良久喉间局促地咽了下，怪不得……怪不得碧水山庄想要那个什么天丝草，十之八九就是为了宁七爷了。她当即设身处地地想道，如果现下中毒的是慕容山庄的人，她也一定会拼了命地找解药的。
那她现在应该怎么做？碧水山庄是要拿天丝草救命的，可是阿馨是她的朋友，她总不能去抢朋友的东西……啊啊啊，她应该站在哪边啊，好烦恼……
他忽然奇怪地：“你脸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困惑地拍拍脸颊。
她不知自己刚才眼睛眉毛鼻子都扭成了一团，很吓人啊……殷云止笑一笑，没再说什么，马车停下来，他先掀帘出来。
这个时候正是下午人潮最多的时候，路人行人来来往往，十三紧跟着殷云止，原本下了马车到酒楼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下子有很多人涌过来了，挤得人连路都走不稳。
殷云止轻声道：“小心！”伸手扶住一个被汹涌的人潮推到他身上的小男孩，那男孩子看上去八九岁模样，瘦瘦小小干巴巴的，被他搀扶了也不道谢，只一个劲又朝前方的空子里钻去。
他经过慕容十三的时候，十三心下忽然一动，右手果断伸出往他胳膊抓过去，那男孩只顾着往前钻毫无防备，眼看快要被她抓住，关键时刻却从后方伸出另一只手挡住她攻势。
十三看向出手阻拦她的那人，着急问道：“五爷；你钱袋还在吗？”她刚才电光石火一瞬想到，这男孩有可能是小偷！就跟她在黎城遇到的那次一样！
果然，殷云止腰间空荡荡的，他神色却不见惊慌，似乎早预料到了这情况，只道：“我们跟过去看看。”
他二人一路跟踪那少年到了城北一座破庙，少年对城中的地形很熟悉，走路尽走的是偏僻的小巷子，泥鳅一样东绕西拐的。要不是他们会轻功，十有八九会跟丢了。
破庙看上去已荒废多时，庙外杂草丛生，里面的佛像佛龛上也都堆满灰尘和蛛网，十三看到角落的地上躺着一个人。少年走过去，轻声唤那人道：“娘，娘，你醒醒。”
他背对着他们，正挡住视线，不知道那边是什么动静，只听他很快又说道：“娘，我今天遇到好心人了，我们不会饿肚子了。”
他娘似乎说话了，不过声音实在太低，只能隐隐约约听到“连累”什么的字眼；那少年陡然激动起来；声音拔高带着哭音道：“是我没用……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赚钱，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再也不会让你挨饿受冻……”
慕容十三听到这里也差不多了解情况了，原来这少年当贼，是为了给她娘治病。她听着庙里面隐隐的哭声，心中一时也是受了感染，说不出的难受。
旁边的殷五爷亦低声叹了口气，十三看到他从怀中摸出什么，薄薄的几张纸，然后拿了一块石头压着搁在庙门口。
最上头的纸上写着“一百两”的字样，旁边还有红色的钱庄印戳。
十三愣了一愣，连忙在身上摸索起来，不过她出庄的时候太匆忙，找来找去全身上下也只得几块小铜版。她神色不免有些懊恼，忽然灵机一动，将身上仅有的两件首饰，耳坠子跟手镯取下来摆到银票旁边。
殷五爷一直看着她，见状微微笑道：“这里有三百两银票，应当足够他娘看病了。”
十三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她神色很认真地坚持：“银票是五爷出的，我也想贡献自己的一份心意。”
回程的路上，感觉到她一直在看他，殷云止开口道：“你做什么一直盯着我？我脸上生了花不成？”
被他问个正着，十三不禁有点尴尬，半晌讷讷道：“我只是在想，五爷你真的很好看呢。”
“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才不上当，淡淡笑道，“小白菜这么说，可真让我受宠若惊啊。”听闻顾家成亲的那两位都是赫赫有名的美男子，就算她没见过自家夫婿，但见过了宁漱轩的女子，哪个还会多瞧旁人一眼？
他面上又露出那样的笑容来了……有些慵懒有些无所谓，偏又恰到好处的温温淡淡，就像是四月春末的阳光，稍强一点便嫌炽热，稍弱一些又嫌寒冷，就必须是那样恰恰好的热度，让人看了就打从心底里生出悸动来。
他看上去似乎不太相信她说的话，可是……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啊。十三下意识强调道：“我说真的！”
殷五爷面上仍是那样漫不经心的笑，随口道：“比六爷还好看？”
六爷？那个虽然美丽惊人但总是一张冰块脸，脾气烂人品差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宁六爷？她慕容十三君子爱色，有节有制，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小人，才懒得多瞧一眼呢。
不过，她被他这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他突然拿自己跟宁漱轩对比的原因。他是喜欢那个钟庄主的，可是钟庄主却偏偏喜欢宁漱轩……她越想越郁闷，当下忿忿道：“那个宁漱轩除了长相好，简直一无是处！”
殷云止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了然笑道：“还在记恨沁月楼那件事？”他拍拍她的肩，诚心解释道，“你误会了。六弟这个人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要你去不过是一时之气，事后也不会对你怎样的。”
刀子嘴豆腐心……才怪！他是刀子嘴黑炭心！殷五爷是不知道那天晚上宁漱轩要杀她的事啊，他这个人心地太好又没有警觉性，根本不知道江湖诡谲人心险恶！
不行，她无论如何都必须跟殷五爷回碧水山庄，那个宁漱轩那么坏，说不定会对殷五爷不利。她武功好又知道宁漱轩的真面目，才可以就近保护五爷呀。
殷云止往前走的那几步间隙，不知道慕容十三已经下了一个重大决定。他倒是想起来另一件事，拍拍额头回首笑道：“现下我可真是两袖清风了！救了那孩子，要饿肚子的却另有其人了。”
殊不知，那个“其人”原本饿得久了，已经过了饥饿的劲头，却在此时看到他面上那样的笑容时，才一下子又觉得饥肠辘辘……
她是真的很好色啊……看到美丽的男子，总是会有流口水的欲望……这个心地好又温柔，连自己的情敌都愿意帮忙说好话的殷五爷，这个长相明明算不上特别好看，笑起来却让人心痒难耐的殷五爷，为什么钟月瑶就不喜欢呢？
这天入夜，又有小猫来爬慕容十三的房顶：“喵喵喵——”这只猫大概是刚转行的，叫声听起来十分地别扭。
“喵——”下面的回声明显就专业多了，慕容十三夜行衣早穿得好好的，万事俱备只等暗号，听到猫叫便迅速跃上了屋顶。
屋顶已经有个穿着夜行衣的家伙，还蒙着块黑布巾，只露出俩黑溜溜的眼睛。何馨的计划是：“我们先从书房开始找，然后主卧，我二哥的房间，最后去那个旧仓库。”
“好。”这线路她也赞同，十七给她讲的那些江湖秘闻里，绝大多数的暗道可都是在书房中。
两道黑影鬼鬼祟祟摸进书房后。
让她想想，那些主角都是怎么做的……不小心碰到了花瓶，随手拿了一本书架上的书，或者，找累了在椅子上坐下歇会儿，便听见花瓶/书架/椅子发出一声闷响，然后花瓶/书架/椅子缓缓移开，露出一道暗门……
片刻，何馨回头恼火道：“你是进来大扫除的吗？？一会儿擦花瓶，一会儿整理书！哎呀呀，你还坐下来干什么！这才找了半柱香不到你就累着了？”
好像不管用啊……十三坦白道：“我是想看看有没啥机关。”
何馨闻言好笑地：“机关是要找的！正常人谁会把机关装在这么醒目的地方？你不会以为就跟那些说书的说的一样，我这么随手拿个笔筒结果背面的墙就移开了？”她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跟着她对面的墙慢慢移向一旁，露出一个暗门来。
何馨瞠目结舌，手上还握着先前边说边顺手拿起来的笔筒……
不过，这个暗门上怎么什么都没有？两个人凑过去仔细研究了半天，束手无策地面面相觑。
按道理来说，总应该有个开门的机关，那种镶嵌在墙上的，可以塞个钥匙进去的机关，或者像她玩的九宫阵一样的阵图，拼对了就能打开，再不济也得有个门把手吧？？这么光秃秃的，让人怎么办。
何馨想了老半天，最后把心一横：“反正这是个木门，干脆我们用强好了！慕容姐姐，看你的了！”
慕容十三深吸口气，原地扎了个稳当当的马步，真气绕体一周气沉丹田，“阿咂——”全身的力气贯彻于右腿用力一踢——她整个人凌空腾飞，穿越了半个暗室直接撞到了对面的墙上！
何馨再次瞠目结舌……原来这门是虚掩着的……
她手忙脚乱跑进去：“慕容姐姐！你没事吧！”刚才那声巨响真是令人心惊啊。
十三头晕眼花，眼前有数以万计的小星星在旋转，挣扎着试图站起来：“还好，就是有点晕……耶？这什么？”她刚才落地的时候好像压到了什么，手上粘腻腻的。
屋内太暗什么都看不
清楚，不过鼻间隐隐的香味倒是相当熟悉……“桂花糕？！”
何馨嗅了嗅，也辨认道：“好像还有绿豆糕的味道……”
“还有蜜饯……”
“香奶……”
何馨索性掏出火折子，照亮满满一暗室的东西：“杏仁佛手，香酥果，蜜饯金枣，豆沙卷……”
一阵沉默后，何馨喃喃道：“我老爹太胖，大夫让他不要吃甜食，距离上一次他忍不住偷吃，大娘大发雷霆，已经有三年了……我以为他是再也不敢了……原来……”
二人齐声感叹：“原来山人自有妙计。”
首战失败，第二站——何老爷的卧房。
房门悄无声息地推开，两道黑影蹑手蹑脚地爬进去……慕容十三小小声道：“这样行吗？不会吵醒何老爷吗？”
何馨很有把握：“放心，我爹睡熟的话，打雷劈了屋子都不会醒的！”
呃，这倒是跟她很像啊……“那我左你右，开始找吧。”
两人在屋内摸索了老半天，每个角落都找遍了还是一无所获，十三最后的视线落到唯一没找的那地方——何老爷的床。
何馨站在床边，朝她招招手，她爬过去，何馨小声道：“把这床板掀起来看看。”
“掀起来？”上面还睡着个大活人呢……何馨一眼看穿她心思，催促道：“没事，你掀你的。”
慕容十三深吸口气，气沉丹田——床板一点一点掀起来，何老爷子一点一点滚下去……滚啊滚啊滚，最后滚到了地上，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
何馨失望地：“这里也没有，唉。”
“你二哥会跟你爹一样吗？”
听到她满怀希望地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