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禾事-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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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后寒短促的哼了一声,伸手拿过那铃铛,道:“这铃铛里边刻有舜朝开朝的礼天词,我自然是喜欢的。”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住,眼睛一亮,猛地拽过江盛,问道:“我记得……你当时说这铃铛‘可平地起风’是不是?”
江盛一愣,先是点了头继而马上反应过来,问道:“你的意思是……”
禾后寒眉头稍稍拧了拧,还是说道:“与之相对的名为‘唤雨’的铜哨……”
江盛不知怎的,突然笑了起来,道:“在下当时与你说,你还嗤之以鼻。”
禾后寒不理会他,自顾自地道:“这两件物事的确精巧绝妙,工艺非凡,或可当得‘怪力乱神’一词。”一边抬头对江盛说:“你那铜哨可带在身边?”
江盛含情脉脉地亲了下他的唇角才道:“自然。”说完又自觉地道:“在下这就去与你取来。”
两人就这烛火察看桌面上摆着的两件精巧物事,琢磨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诡异的地方。
禾后寒无法,困意上涌,只好无可奈何地道:“也罢,我是病急乱投医了。”他这么说着,就将那对儿铜哨铜铃铛收了起来,心中想着还要写封信问问他师父,一边开口道:“这个铜哨儿先借我用用罢。”
江盛自然不会拒绝,只叮嘱道:“这可是你我定情信物,你且记得还我。”
禾后寒眉头一拧,并不接话。
江盛一点也不介意,又笑嘻嘻地凑上去挑逗他。
不一会儿,厚重的帐篷就在无边的夜色中沉沦进去。
战事在几场碰撞中逐渐加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似乎是双方人马都到了极限,大战只在一触即发间。
让人没想到的是,在这紧要关头,禾后寒没能等来他一直等待着的师父青山大师的回信,却等来了两个人。
禾后寒亲自将青山大师与葛长天送入帐中安顿好,这才回身去找荣嘉禄。
雁海并不知道来人与禾后寒的关系,不禁有些好奇是何人能让督军这样身份的人鞍前马后,态度恭敬。不过他并不多问,只是跟着禾后寒快步向主帐而去。
这一天食过晚餐,青山大师并不多说,伸出手,直接问道:“拿来我看看?”
禾后寒立刻将木盒递过去,几人的眼光霎时集中在一块。
荣嘉禄见青山大师提着那铃铛仔细观察,眼中不禁现出点希冀。
青山大师检查一遍,又递给一边的葛长天,问道:“你瞧瞧看,有无微小机关?”
葛长天这时的模样已不似禾后寒初见时那般可怖,看起来只是个干瘦阴郁的小老头罢了。
葛长天手指极其灵活的,以一种让人叹为观止的巧妙连续摸索了几遍,突然眼睛一眯,食指中指用力一捏——只见那一对儿铜哨铜铃铛竟连在了一起!
禾后寒大惊,他压根儿没看清那小东西是如何变化的,就那么极为自然地合在了一处,仿佛天生就是这个造型。
青山大师神色难掩激动,突然拍手笑道:“哈,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真能碰见这样的宝贝!”
禾后寒连忙问道:“这真的有妙用?”
青山大师不作回答,伸手持住那变化了的铜哨,它与那铜铃铛连在一起,造型看起来就好似是道家常用的招魂铃,只是精致小巧了许多。
铜哨与铃铛都发生了一点变化,从哨子的空心望进去,可以看见一幅细致入微的地形图,随着哨身角度的旋转,那铜铃铛内壁刻着的礼天词则与梅竹印画交相呼应,里外皆严丝密合。
禾后寒震楞极了,以往所学所见在这小小的一个物件中全被泯灭于无,他完全找不到一个根据,一个可能来解释它。
这么精巧的器具他闻所未闻,这般巧夺天工的机关更是无法想象。
青山大师把它向上举了举,微动手腕,这是一个十分标准而充满力量的手法,是舜朝道教中的“来引”之势。
这时禾后寒乍然感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小风从面上拂过,他先是后背一寒,继而大喜过望,紧紧盯着那铜铃铛与铜哨。
青山大师持着铜哨换了个手型,快速的一抖。
“叮——当——”
这声音十分清冽,却悠长悠长的,好似穿越时光而来,继而伸向无边的虚空,不知何止。
禾后寒猛然惊觉帐篷内变得十分干燥。
又是叮当几声脆响,禾后寒只觉头皮一麻,这感觉似曾相识——让他不禁错愕一瞬,但紧接着他就被抓走了注意力。
于他们几人头顶之上的帐内顶蓬,不知何时凝了丝丝缕缕雾气似的白,禾后寒眼睛一眯,张嘴哑然无语。
半晌,那若有若无的云雾伴随着青山大师加快的手势慢慢旋转起来,于中心点形成一个小小漩涡,不断收缩挤压,禾后寒正看得愕然不已,就见从中蓦地坠落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又缓慢又快速地——坠落在地。
帐内几人皆是武功难得一见的好手,自然谁也不会漏看这一刻。
一时间,所有人都为这摄人心魄的一幕屏住了呼吸,直到那滴水珠融于地面,青山大师将那东西收好,半晌,荣嘉禄才开口,声音还带着点暗哑和颤抖:“怪力乱神……当真是怪力乱神。”
禾后寒也兀自震惊,不知说些什么。
却听青山大师冷静地道:“这只是小小的试验罢了,若真要有能化沼泽为湖泊的雨势,当要比这繁杂得多。”
禾后寒连忙接道:“这要有劳师父了。”
青山大师瞅他一眼,道:“你怎的比你师兄还卖力?”
禾后寒早已习惯青山大师说话噎人,这时也不禁有点尴尬。
倒是荣嘉禄笑了笑,神情又恢复往日镇定,便道:“瑞声,你一定要收好这东西。”又转头问青山大师:“师父说繁杂,可要准备些什么?”
青山大师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道:“给我拿张纸来,老夫将要用的东西写下来给你。”
禾后寒捧着木盒出来的时候,还有点不平静,对待手中珍宝的动作也就更加小心翼翼,荣嘉禄不禁失笑,笑过又道:“真是峰回路转,谁能想到?”
禾后寒点头,叹道:“只不过要准备船只,也是个麻烦事。”
荣嘉禄摇摇头,道:“比起在塔湖山峰上强守,这不算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皆长出了口气,露出点笑容来。
☆、丞相有何悸(全)
禾后寒闭着眼睛凝神思索——肃州善制弓弩兵刃,却因远离海口,气候干燥使得造船业并不繁荣,舜朝近百万大军要渡湖,要顾虑湖面宽度,又要考虑行军速度……最多只能容下三百余艘船艇,但这船只多大,多宽,能装多少人,这都要考验造船师傅的水平——这不是个轻快活,上哪去找合适而优秀的造船师傅……从京城远调?这太耽误时间了,但这周围,实在是找不出……几名将军也都对此一筹莫展。
江盛近来行径越发无拘无束,禾后寒只觉腰间一紧,江盛不知何时进了帐篷,牛皮糖似的贴到他后背上。
江盛似是有些讶异:“瑞声,你在想什么这般专注?”
禾后寒掰开他的手,回身道:“你可能寻得一个造船队?”
江盛笑眯眯地说:“在下还道是什么难题——”说到这儿,他突然刹住话头,笑意更浓,却只盯着禾后寒不开口。
禾后寒听到一半心中一喜,看江盛卖关子,不禁有些愕然,刚想追问,心中突然灵光一现,脸上顿时露出点讥讽来:“江公子——江门主来时口口声声说一心报国,心系天下黎民百姓,如今关键时刻却不肯出力,更者妄图好处,你果真当得起‘伪君子’三个字。”
江盛不为所动,脸上笑意不减,突然低头快速在禾后寒嘴上亲了一下。
禾后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不再张嘴呵斥。
江盛忍俊不禁似的,低声道:“你叫我一声好听的——我现在就给你去找造船师傅。”
禾后寒不说话,两人对峙半晌,禾后寒终于勉勉强强地张开嘴,极为吃力地说:“江……江大哥……”
江盛哈哈笑了两声,得意极了,在他脸上使劲儿亲了一口,才说:“在这儿等着吧,在下不日便回。”
禾后寒待江盛出去半天,突然呼出了口气。
江盛带回来一个麻布衣的胖老头。
江盛介绍道:“这是张师傅,这次也是赶巧跟着过来了,在下商会里的货运船只都是他一手打造,手艺高超,整个江南地区都叫得出名号。”
禾后寒在心中感叹江盛的效率,目光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张师傅说:“本官要三百艘能装二十个人和武器的船艇,尽快做好,张师傅需要什么尽管说。”
张师傅连忙拱手道:“承蒙督军看得起,草民必竭尽所能,督军只需派给草民一百个士兵和足够的材料,草民一定在半个月后将结实的船艇如数奉上。”
禾后寒听后更觉满意,道:“便有劳张师傅了。”
几人又说了些细节,江盛就将张师傅送了出去,再回来时,一下子就粘了过去,手指灵活而挑逗地解开禾后寒的衣裳。
禾后寒心中刚刚了结一件大事,江盛要记头等功,这么一想,他配合地脱了外衣,江盛得寸进尺地把他翻过去按在地上,禾后寒也顺从地伏□子。
地面铺了很厚的毛毡子,禾后寒用胳膊撑住,过了一会儿就觉得膝肘有点擦疼,江盛再微微一动,他不禁皱眉道:“你慢些来。”
江盛压下去舔吻他的后脖颈,一边低声轻喘道:“忍不住……”
帐篷外的星星静悄悄的,夜酣人正浓。
半月后。
塔湖山脉左侧沼泽滩外。
张师傅正在一艘一艘地挨个检查造好的船只,他手里拿了把小锤子,在船底龙骨三处各敲几下,侧耳细听。
禾后寒跟在他后边,不禁暗道,这张师傅倒真是高人,凭声即可判断船品优劣。
荣嘉禄正在百米外整顿全军,浩浩荡荡的大军一眼望不到头,却鸦雀无声,军容整齐得惊人。
禾后寒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叹为观止。”
江盛也道:“荣将军治军有方,实属难得。”
张师傅从船队末尾走回来,拱手道:“草民再三检查,这批船艇现在就交给督军。”
禾后寒点头,道:“本官替舜朝千万百姓多谢你。”
张师傅连忙推拒道:“督军过奖了,草民不过尽一己之能,哪里担得起万千黎民的谢,草民还要感激督军一心为国,大将军骁勇善战,众兵士奋勇杀敌。”
禾后寒听过对江盛笑道:“张师傅是真君子。”
江盛也说:“张师傅,确实辛苦你了,在下必有重谢。”
张师傅走后不久,青山大师和葛长天过来,身后跟了几个小兵,用绳子捆住抬了一个大家伙,离远看去,好像一口黑锅被绑住倒提了过来。
禾后寒看了看,问道:“师傅,这就是你问我要的玄铁石?怎么变成了这副怪模样?”
青山大师挽了袖子,应道:“徒儿无知,一边看着吧。”
江盛也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悄声问禾后寒:“这玄铁被磨得好似口大锅一样,难不成要煮饭给众将饯行?”
禾后寒微微摇头,说:“应该不对,那后边还有一个支架……”
正说着,青山大师和葛长天二人合力才将那巨物竖立起来,于地面成一个斜斜的角度。
禾后寒与江盛皆默不作声目不转睛地看着青山大师的动作,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个风水盘来,对着日头山头摆弄了半天。
青山大师看了一会儿,对葛长天说:“师弟,把这铁盘向左转三厘。”
葛长天蕴气于掌,缓慢地推动着巨大的铁盘转动。
江盛又在禾后寒耳边说话:“你这师叔功力着实惊人,要推动这重若千斤的铁家伙本已不易,更别提精确到毫厘之间的施力——”
禾后寒点了下头,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全副精神都被捉到了那上面。
青山大师突然抬头对禾后寒说:“徒儿,把那‘呼风唤雨’拿来。”
禾后寒连忙端着盒子过去,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已连结一体的铜铃铛铜哨。
青山大师以左手持着,把手臂伸直,让‘呼风唤雨’处在铁盘中心。
禾后寒凝神细看,注意到青山大师在细微地调整角度,让铁盘中心那一点、‘呼风唤雨’、太阳,都连在同一条直线上。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
关于这一战的开端,以空北典史记载来概述,则是:赞多王十一年夏,日于天正中之时,气候骤变,黑云压境,天色阴暗不辨人影。顷刻,大雨倾盆,三日而不停。雨止,舜朝军凭空惊现塔湖山后平原,大战。
大雨刚刚停下,天色乍亮,明晦不辨的天光从疏薄的云彩投下,空气潮湿,地面更是泥泞不堪。
禾后寒在后方与少数兵士一起拔营,江盛帮着他一起把厚重的牛皮帐篷起桩卷好,拖到沼泽湖边,装船运输。
禾后寒虽不觉得累,但额上也泌出汗水,江盛殷勤地用袖子给他擦去,禾后寒两只手空不出来,周围又空荡荡萧条得紧,便任由他去了,好在大军早已渡过沼泽湖往空北驻地而去,留在后方的多为勤务兵,此时更是忙得不见人影。
江盛最爱蹬鼻子上脸,难得在外边禾后寒这般默许,他擦着擦着手就滑下去搭在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