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录-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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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听越害怕,我那许久没有的眼泪又奔涌而出。又开始像偷税案时那样连声问,怎么办那怎么办,我该做些什么?
律师说,我们可以试试去找一下多米尼加领事馆。你们使用的是多米尼加护照,为维护一个国家的尊严,他们应该提供保护。
我连声说好好好,这个办法好。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出发。
由于报纸上消息传出,关心我的香港朋友日渐增多。有几位朋友自告奋勇与我一起去帮忙出主意壮胆。
拐了一道弯,又拐一道弯,过了一条小街,又过一条小街,迂回曲折,我们终于找到了多米尼加领事馆。
走了一些楼梯,又坐了一阵电梯,过了好几个小门,这才摁响了门铃。半天才听见门响,一个脑袋伸了出来。
律师用英文向他说了半天,才打开门让我们进去。
房间很小,一点儿也不像我见过的那些领事馆。也没有人。只有他一个人。
律师与他在那边桌子上谈话。我们几个坐在这边的沙发上。
原来总领事不在,那人是总领事的丈夫。律师讲述了我们的来由,那位丈夫扭头向我看了一眼。我赶快作出动人的微笑,并且充满了乞求的眼光。希望他能可怜我因此帮助我。
那位丈夫说,他们已收到移民局的信。信中要他们证明晓红的护照是买的或是伪造的。
我们全部坐直了身子。那位丈夫说他们还没有答复。他说可以帮我们的忙,他可以带我们去见总领事。
我心里一下子充满了希望。如果多米尼加领事馆肯帮助我们,那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任何人也不能诬告及怀疑我们的护照了。天高地阔,还是有好心人啊。
我们立即去他家,也就是去总领事的家。
一路按捺着兴奋又来到另一处所在,门一打开我们眼前为之一亮:客厅宽敞、豪华、金碧辉煌,我心里想这位总领事不知道多有钱。几位朋友小声议论说,多米尼加几任领事这几年靠卖护照,办投资移民,赚了很多香港人的钱,因为香港即将面临“九七”,为寻找出路,不少人手中都有多米尼加的护照。晓红被扣,一方面她是中国大陆人,持多米尼加护照回大陆本身就引起怀疑,另外大概是移民局看她穿着打扮不像是有钱人,于是认为她使用的是伪造的假护照。
正在议论当中,从长长的通道里走出了一位妇人。我们想,这肯定就是那位总领事了。走到面前她满面春风和我们一一握手,乍一看清她的面孔我吓了一跳:说实话,在生活当中我很少看到长相如此难看又身居高位的女人。
赶快摇了几下头,摆脱掉自己头脑中这邪恶的思想认识,眼前的这位妇人无论她漂亮与否,她都可能成为我的救星,她是我的希望所在。她的言行、决定,直接影响到我和晓红的安危。
我们依次坐下。女佣为我们倒上英国式的下午茶。正等待女佣倒完茶退出之前,从屋里跑出来一个身高一米七以上的大小伙子,依依呀呀胡乱叫喊,同样面目狰狞。当那青年人走近时我不由自主往后一缩,我们都看出来他是一位低智商的畸形儿。
此时那位妇人柔声呼唤他。她显然是那位低能儿的母亲。听到妈妈的呼唤,小伙子高高大大地走到妇人身边,妇人整理着他的头发,抚摸他的脸蛋,目光中充满了慈祥的光。
这慈祥的光芒使妇人的脸一下子变得光彩照人。身临绝境的我不禁对这位总领事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与景仰。母爱是多么伟大,我如今亲眼看到。有如此赤诚爱子之心的人,一定是最了不起的人,我坚信她会理解我的心情,对我的困难伸出无私援助之手。
再说这种援助对她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只是举手之劳。
我看出大家都有与我一样的感受。当那小伙子张牙舞爪狂呼乱喊跑回他的卧室之后,我们在愕然甚至可以说是惊恐中,一片静寂。
总领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律师缓过气来开始娓娓而谈。
妇人专心听讲。一边听一边点头,眼睛中继续充满慈爱的光芒。还时不时看我一眼,用清晰的英文说:“这位小姐非常漂亮,很漂亮。”
我一边表示感谢,一边不由自主又饱含了那不争气的泪水。总领事的面孔在我眼中此刻是那么光芒四射、那么充满魅力、那么高大、那么圣洁美丽,并且四周萦绕着无数的光环,像圣母玛丽亚。不,她就是圣母玛丽亚。
我扑过去拉着她的手,差一点跪在她的面前。实际上在心里我已经在她面前屈膝跪下了,并且还亲吻了她的手,就像在电影中看到的在神父或是教父面前一样。我眼含泪水不停地用英文说:“求求您,求求您!”
她用亲切和蔼的眼光看着我,答应给我帮助。在场的人无不皆大欢喜,松了一口气。兴高采烈我们邀请她与丈夫、儿子今晚共进晚餐,她也欣然答应了。
临走,她要求陈律师单独留下,说是有一些小问题要咨询。我们连连点头,懂事地出了门,大家又向我祝贺了一番。
当晚,我盛装出席在全香港最昂贵一座大厦的圣诞晚会。兴奋的心情无法言表。我们大家举杯相庆,等着总领事全家的到来。
等了好久没见总领事出场等来了陈律师。陈律师匆匆告诉我们说那位总领事要求给她好处费五万美金,还得在香港以外的第三国交付。她还说,必须收到这笔钱后才开始帮忙,不然就会给移民局回信,证明晓红的护照他们不能认定是真的。
一瞬间圣母玛丽亚的伪装尽数剥去,善良的天使变成了魔鬼。简直是乘人之危!俗话说人不可貌相,现在看起来就是应该貌相,刚开始见她就吓了一跳,现在更是大大地吓一跳。
我和朋友们立即变得紧张异常。律师说,那位总领事故意晚一点来好让我们商量出结果给她一个答复。当然是那令她满意的答复。
我首先说咱们就给她钱怎么样?律师说万不可以。一来钱太高心太黑,另外,根据香港法律使用假护照监禁十八个月,如果贿赂罪判刑十年。你是不是打算进去十年?
我说,要是她不帮助,又有什么别的办法证明多米尼加护照是真的呢?律师说就只有你投资多米尼加的股票了。可是我的护照是别人办的,那位办护照的多米尼加领事早已调走,又到哪里去找股票?律师说,只有去多米尼加让他们开证明了。
我说我去。为了救晓红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律师说,你只身一人去多米尼加凶多吉少,还会遇到数不清的困难,而且最后也许还是以失败而告终。我说不怕。大不了我与晓红一起去关它十八个月。
律师和朋友们都为我们的姐妹情深所感动。拿大家的话说,妹妹为了掩护姐姐不惜进拘留所胡说八道,姐姐为了救妹妹不顾一切。
大家共同商议好不给那妇人钱,但要想办法稳住她,不让她那么快给移民局回信。另外,律师告诉我先必着急去多米尼加,看看情况再作下一步打算。
每个人都叮嘱我不要在脸上露出来,要高兴欢快彬彬有礼充满感激之情。我答复说放心,我是最好的演员,为了晓红,我敢上九天揽月,肯下五洋捉鳖,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事。听了我叽里咕略一堆豪言壮语,大家都面面相觑,没弄懂我说的什么胡话,每个人都以为我大概是一着急神经出了点问题。
然后又共同意识到我必须了解多米尼加的一切,以备万一来临的不测。于是我知道了我投资的是“太阳酒店”,多米尼加使用的是西班牙语,总统叫“俄肯·波罗基阿”。
唉呀真讨厌,连个总统的名字都这么复杂,据说这还不是名字的全部,只是那总统的姓。可是我必须知道并且要熟记在胸。于是我立即“俄肯波罗基阿俄肯波罗基阿俄肯波罗基阿”一直不停地说,像一个尼姑在念经。
正念到热闹处,多米尼加总领事及她的全家满带着节日的笑容向我们走来。我身然而止静默了不到一秒,立即恢复了平静。大家一拥而上争相表示热情,看得出那妇人及丈夫的脸上有着愉悦及满足。
陈律师趁乱与她耳语,告诉她那件事问题不大,我们正在想办法,但需要一定的时间,我立即看到那丑陋的脸绽开了笑容。在杯觥交错之中看着她一家人,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她自己如此不幸,却不能怜悯别人的不幸,我仿佛看到是撒旦,不,是撒旦老婆的身影在晃动。
多米尼加领事馆给了我狠狠的一击。在香港的朋友一传十、十传百无一不对我的悲惨遭遇寄予深切的同情。他们大部分都信奉基督教,在他们成群结队作礼拜当中,在他们聚会的“艺人之家”里,专门为我及晓红的平安集体祷告。
我简直不知道香港还这么富有人情味。香港,这在我从小的教育中是彻头彻尾的资本主义大染缸,是人吃人的地方。
我每一次来香港都觉得与香港社会格格不人,对香港人都心存戒心,每次来香港都与记者吵架,甚至在内地,众所周知,我也与去自贡的一位“香港记者”大动干戈吵了一架,差点还打了起来。
可是今天,差不多全香港的艺人、朋友都在为我出主意、出钱、出力、奔波。而且,比许多内地人还要重情得多、热诚得多。
也就是从那一瞬间起,我爱上了香港。
为救晓红再请“大庄”
我们再一次商榷保释晓红的问题。准备我们的第二次冲刺。
陈律师开始写“状子”。他奋笔疾书,比我还要激动。他说他写的状子感人至深,简直就是一个剧本。
他说法官同不同意保释只是在那一念之间。官司的双方在十几分钟内阐述完各自的理由,然后由法官凭他的法律知识和良心的天平作出决定。
我问他我们可不可以请法官开个后门?律师说绝对不可以。香港是法制的地方,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上次亚视总裁邱德根吃官司,照样被公正审理,不会有任何宽容。
我心里想,这可和内地不一样。还有不一样的是,在香港一切都由律师处理,讲话也全是律师讲,当事人只说三个字“不认罪”就一切担子交给了律师。在国内什么事都得自己亲力亲为,委托了律师也没有用,上次我与税务局的官司还把津师往外赶哩。
陈律师说这个案子对我们姐妹俩举足轻重。他建议再请一位”大庄”。我问什么是“大庄”?他说就是大律师。我说你不就是大律师吗?他说香港律师分工很细,“大庄”就是专门在庭上辩护的律师,有些场合,只有“大庄”可以讲话,他不可以讲话。
只不过请“大庄”很贵。开庭一次港币十万元。我又吓了一跳,扭头看朋友,朋友说可以可以。我也不知道怎么个可以,反正我是没钱,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只好胡乱地跟着点头。
点了几下头后醒过吨来说,那可得请个好“大庄”。陈律师说有一个“大庄”与他合作多年配合默契,建议我们请他。
我们说好吧好吧,一切都听你的。于是出发去见那位“大庄”。
“大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葡萄牙人,长得还算过得去。他不会说国语,只会说英文,还有广东话。律师用英文,朋友用广东话,分别向他介绍情况,我在一旁干坐着,突然悲从中来,又开始珠泪成行。
“大庄”面无表情地听着,顺手递给我几张面巾纸。如同医生见过无数鲜血淋漓的场面一样,“大庄”和陈律师一样。对我的悲痛见惯不惊。
一想到这里,我赶快止住了哭泣。这时听见”大庄”在说:“这位小姐很漂亮。”这句话我特别熟悉,因为我时常听到,并且那位多米尼加的总领事也是我五脏俱焚的时候说过。我赶快仰起头习惯性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心里想,这是什么时候了还能注意我的脸蛋,这个“大庄”也真够浪漫的。
紧接着商量要请两位有名望的保人。郑明明小姐说她算一个。还有一个请谁颇费踌躇,还有谁既有名望又愿意出面担保?想来想去想到了乔洪。
乔洪是香港演艺圈资深老前辈,在许多影片中扮演过重要角色。电影《侠女》我在内地看过,好像他演的是一位神通广大从天上下来的佛爷。他为了救人自己负了伤,最后在光芒万丈中“圆寂”,也就是去世。这个电影我印象很深。我问是不是电影里临死之前肚子流金肠的那位和尚?大家说是。
朋友说乔洪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一向乐于助人,名望也高,他肯定会愿意帮我。
然后律师和“大庄”叽哩咕噜讨论起庭上发挥的具体措辞。
此时已万事俱备,只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我无比牵挂晓红。晓红在里面怎么样?她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连换洗衣服都没有吧?
晓红一向脆弱,从来就是我作她的依靠。她的一切都是我来决定:上学、就业、找对象、去法国,除了生孩子是她和我妹夫犯自由主义没有先打报告经我批准以外,其余一切都是我事先为她安安排好的。
她老实、本分,我经常骂她墨守成规,不思变革。而我跳跃、活泼,不喜欢循规蹈矩,总要作新的事。所以我们俩的生活线也大相径庭。她拥有我没有的一切,我拥有她所奢求不到的东西。可是我们俩也相互补充,她给我温馨及亲人的爱,我给她丰富及变幻无穷的生活。
我们虽然同母异父,却是真正的血肉相连。
她时常跟着我跑东跑西,像一个忠实的“拖油瓶”。每当她遇事慌张的时候,我就小声告诉她,别怕,有我。每一次确实也都能逢凶化吉。因此,她对我的能力以及我对人对事的判断力有极大的信任。
就连去商店给她买衣服,也全都是由我作主。一进商店她就坐在旁边,也不看也不找,静静地等着我东钻西拱,为她选出一大叠衣服来,然后她再去试衣间一一试穿,穿好后再钻出来给我审查,我点头认可方才付钱。
这一次使用多米尼加护照,也就是她对我无尽信任的结果。
她根本不知道这个护照从何而来,为什么要用它,她甚至都不知道多米尼加是国家还是一个地区,在此之前她对多米尼加这个名词几乎闻所未闻。
是我告诉她,走,我们去香港。于是她放下学业跟我去香港。我说拿着,这是多米尼加护照,你现在是多米尼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