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录-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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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
这一次不能原谅。为了钱?为了电影?不管为什么,不能把吐出去的唾沫再舔回去。不能原谅。
抬起头,我对刘大印说:“行了,我遵守诺言。还是拍我们的电视剧。”
刘大印的脸上一片地烂。我知道,我的脸上也是一片阳光。
《武则天》如期开拍。
同时,“晓庆”牌化妆品在全国各地隆重上市。
除此以外,“晓庆”牌美容加湿器,“晓庆”牌饮料猴头燕窝,胡抽汁,金袖汁,“晓庆”牌花粉酒等等“晓庆”牌系列产品相继出笼,从轰隆作响的车间走到商品社会的大舞台上。
《武则天》全部外景、内景都在河北琢州影视基地拍摄。涿州离北京路途不算太远,不堵车一个小时,堵车可就说不准,三个小时四个小时都有。
我每天晚上拍完夜戏赶回北京处理公司的大小事务,第二天一早五点六点又往涿州奔。
时常那小小武媚娘梳着崎角头,蹦蹦跳跳正与皇上调情,或是那秃秃的小尼姑拖着大肚子,趴在地上擦地时,一大群公司职员闯进来,找了半天才找到他们的老板“刘董事长”,而刘董摇身一变,正色地从他们手中拿过笔,煞有介事地在各种文件上签字画押。
每当在拍摄现场做完这些事后都忍俊不禁地扑哧一笑,而周围也总是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在我的职员们走了之后,摄制组成员全拿我开涮,对着我“老板”、“董事长”、“总裁”喊个不停。
在这种时刻,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像那么回事。随着小小媚娘日渐长大成熟,我变成了才人、昭仪、皇后,并为人母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在那金碧辉煌的宝座中日渐苍老,伟大然而悲凉。
此时我向公司各位大小总经理宣布,停止我的一切事务,谁也不许来现场打扰。武则天要在那严酷的夏日里,在那密不透风的塑胶面具下,与“面首”嬉闹,病倒,经受兵变,最后退位。
在那面具的掩盖下,是武则天苍黄孤独的灵魂,揭开面具,是我的脸上布满水泡、血迹斑斑。我已进人到武则天的时间和空间,我体验她的全部,我拥有她的生命,我感受她的大喜大悲大怒大哀,如同我再生一次。
记者们总是这样问我:“你演武则天最困难的是什么?
我总是回答:“皮肉之苦。”
坐惯了办公桌再回到乱哄哄的拍摄现场,又从十几岁演到七十八岁,皮肉之苦令我难以忍受。想起从前拍《小花》、《神秘的大佛》、《芙蓉镇》、《原野》等等电影,那些无法描述的皮肉之苦怎么一步步抗过来,简直觉得自己实在是有过了不起的时刻。真是由俭人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不过,坐办公桌心累。做生意当老板需要极大的心理承受力。哪像现在这样做女皇作皇帝什么的,千军万马都有人给安排好,我只是满头满身刀刀叉叉可玲当嘟往那宝座上一坐,就万事大吉?
啊,电影,你这个海洛因,你这个罂粟花,你这个鸦片烟,你这个让人受尽磨难又让人上瘾的东西啊。
电影,是我们风华绝代的恋人。没有任何一项事业像电影这样甘苦并存得如此绝对,如此极端。
虽然被她弄得死去活来,却还是爱她爱得如痴如狂。而她又是这样地狡黠、这样地若即若离,有对候高人云端,让你可望而不可即,有时候又风情万种地投人你的怀抱。
她的一颦一笑都是招魂术,使得你为她发疯,为她着迷,为她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你付出毕生的精力去追求她,以博得她的青睐,无论你吃尽千辛万苦,只要她回眸一笑,你的忧虑、烦恼、劳累都会荡然无存。你会忘乎所以,重整旗鼓,为得到她的又一次亲昵而再度冲刺。
也许当你年老力衰时她会逐渐离你远去,义无反顾地扔下你一个人独伴孤灯对愁眠,而你却无怨无侮。
她是这样地魅力无穷,使你一生都对她矢志不渝,永不会移情别恋。你会觉得任何其他的事同她相比都淡而无味,兴趣索然,而对她却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电影,这个神奇的东西,你究竟是魔鬼还是天使啊?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会爱你,只要一在你的怀抱中我就感到自豪!(
我心里是一片瓦蓝瓦蓝的天空
阳光灿烂。阳光灿烂!
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完成了。
试演的那一天终于到来。
《武则天》业已停机。刚刚参加完在南昌举行的“百货订货会”,匆匆赶回北京来到放映大厅。
在南昌的订货会上,“刘晓庆公司”刮起的强劲东风。卷得南昌市内市外,会内会外,一阵阵尘土飞扬。大大小小的订单越过人头向我们伸过来,如同那些想得到我签名的影迷。银幕上,放映着姜文用心血浇灌而成的一个个画面。坐在椅子里,脑海中闪现的是那一页页影片的诞生史。
如今,我与姜文已不在一起,尽管我们还是好朋友。
环顾周围,姜文不在大厅,他躲在了别处。他一定是紧张g得不能与大家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看自己的电影,这一点历来是我们共同的毛病。我再一次感到生命的莫测。天下大势真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啊。
影片很好。非常好。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尽管我对剧本对场景的处理都很熟悉,太熟悉。
放映厅里座无虚席,每个人都对这部影片的创作者——当然是姜文,怀有崇高的敬仰。
我说不出地欣慰和欢畅。
晓红悄悄问我:“怎么没有你的名字?”
我说:“那不是啊?”
“你怎么在文隽的后边?”
“那有什么关系?我要的是姜文的成功,不是我自己的成功。你看这部电影怎么样?”
“很棒。”晓红由衷地说。
“这不就足够足够了。”
当天晚上,我给文隽发了一个传真。除了祝贺影片成功以外我详细把我经手的摄制组制片费列了一个清单,以澄清摄制组有传闻我携款逃走的谣言。
并且我再一次声明,做这些事只是为了姜文。我不要一分钱的片酬。现在,给我的酬劳已经太多太多,超出了我的奢望。
我的心里,是一片瓦蓝瓦蓝的天空。
尾声
《阳光灿烂的日子》如我所预想的那样,在威尼斯电影节上获了大奖。
《武则天》三十集电视剧也与广大观众见了面。
而我的商业网络已逐渐遍布全国。北京、天津、哈尔滨、新疆、成都、昆明、南昌、长春、内蒙古、银川、兰州、西安……“晓庆”牌系列产品的专柜与我经营的各个项目,像星星闪烁点缀在那广袤的银河。我的足迹又一次巡回踏上祖国大地,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是,我不再以电影明星的身份出现,在人们面前展示的是一个意气风发,朝气蓬勃,踌躇满志的年轻女生意人。
昆明的官司也以我的胜利而告终。
与此同时,我给了深圳首次文稿拍卖活动还一字未写的书的标题《从电影明星到亿万富姐儿》拍卖了一百零八万,开创了中国文学史上的先河。
本来,在拍卖会上,我的标题只拍卖了十七万。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就想,哼,怎么与我偷税案的数目一样。
结果,买到我标题的那位老板从此无宁日。
当天下午就有人打电话到他的大哥大上,提出立即付五十万现金给他买我的书,不,是买那个标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紧接着,八十万,一百万……不断地有人与他联络,结果他被誉为拥有一张“深圳最大的股票”。
于是我被这位老板又一次请去深圳。在深圳,我又与另一位老板、我的同乡魏晓霖先生面谈。
“一百零八万。”有备而来我提出了蓄谋已久的数字。
一百零八,要——一定——发,我非要这个吉利不可。其实在我内心中,我对写这本书已打了退堂鼓。
“好吧。”魏晓霖倒来得干脆。
拍卖师郑晓星又来了一声吆喝:“我宣布,刘晓庆的标题《从电影明星到亿万富姐儿》被深圳华深公司魏晓霖先生购得,一百零人万,成交!”
一锤子砸下去地动山摇。我递给魏晓霖签了字的合约书,他拿给我一张硕大的四十万定金支票。
不知有多少人说:“哇!不得了,十一个字卖了一百八万,一个字十万块钱哪!”
殊不知在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此书不得少于二十字呢。
并且合同规定好必须在签约的一年以后,也就是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交稿。如逾期不交,将退回定金并罚以一倍的数额,那么就要退回八十万了,假如一年之后还没有写出来的话。
这一天,我从北海飞往长沙。刚视察完北海又赶去长沙参加第三届“金鸡”、“百花”电影节。
北海没有直接去长沙的飞机。我只得路过深圳。时年是一九九四年十一月十六日。
在飞机上望着深圳我在想:“啊,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突然间雷鸣电闪,我想起了我的书。
哎呀,天要塌了,我还一个字没写呢。要罚款八十万啊!
手忙脚乱赶快开始筹划。
从那天起,这本书的写作才正式排人我心里的日程。
紧接着去兰州,去西安,去西宁,去银川,去这去那,费尽九牛。虎之力摒弃了一切杂务、事务、公司业务……把杂七条八的手上东西暂告一个段落。
十二月八日,正式伏案写作。
开始只是为了应付差事,后来越写越快,越写越忙,越写越深,我的手跟不上脑子的步伐。平均每一天写六千字,最多的一天两万字,右手食指居然磨出了一个小小的茧疤。
本来以为二十万字也得凑数,结果紧赶慢赶左删右删出来了三十多万字王婆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每一天都身心疲惫。比拍电影和作生意加起来还累。
因为,我等于又重新体验了一次过去,已走过的道路又重温一遍。
我觉得每一个字都是用自己的鲜血写出。我的鲜血从血管中奔涌进心脏,从心脏翻滚进脑海里,再通过我的笔尖流到了纸上。
我掏空了自己。就像是一只橘子,汁液全都榨干,只剩了橘子皮。
朋友对我说:“那位魏老板的一百零八万简直是买了你十年的生命,有眼光有眼光。”
有如大病一场,我报她以疲惫而苍白的笑容。
十年前,我写了第一本书《我的路》。
正好十年后,我又一次袒露出我的胸怀。
在电影明星扑朔迷离的生涯里,我已被社会和舆论戴上了厚厚的面纱。不,还不是面纱,是铁面具。不止是一层,是三层四层好几层。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庐山真面目。
这本书我把自己的面具揭开,让大家看看我究竟是什么模样,揭开面具的工程巨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积累,铁面具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长在了身上。铁面具揭得我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其苦其痛之深犹如经受那中美合作所著名的酷刑“披麻戴孝”,这种惨不忍睹的磨难使我在揭下面具的过程中无数次停笔停手,总是思来想去好一番激烈斗争,鼓足勇气后才又继续我的写作。
我的心、身体都已伤痕累累,我把这红通通的一个自己,呈现在大家面前:伪装已尽数剥去,那最后一块遮羞布也已揭开。
这就是一个赤诚真实的我。
我又掏出那血淋淋的心,抖着颤着捧过来。是东是西是左是右,任由评说。
我再一次伸出滚烫而真挚的双手,把它们伸到你的手边。
卸去谎言与虚伪的沉重盔甲,我感到一身轻松。
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飘飘洒洒,好久,好久都没有回归自然了。太长时间了。
人本是赤条条到世界上来,就该赤条条地去。
由此,我将本书命名为《我的自白录》。
而将《从电影明星到亿万富姐几》作为本书的副标题。
一年以前,这本书的标题以一百零八万拍卖成交的时候,许多人说买标题的魏晓霖简直是疯了,有钱没处使。
一年以后本书出笼,魏晓霖惹来无数对他当初大手笔大气魄的钦羡。
而我,感谢他当时的气贯长虹。
是他,得以使本书在此时诞生。不然,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充满惰性的我不知哪年哪月才能铸成这部绞碎五脏六腑的长篇。
当然,还有深圳文稿拍卖组委会的王欣及其他有关人等。
最初拍卖的十七万其实早已被魏晓霖言中,他预言我不会动笔。
我是不会动笔。因为十七万,对我来说是倒霉、不吉利的黑色数字。
在写完本书的此时,我才陡然发现自己的人生其实是由一个个危机一个个灾难构造而成。
我已说过,再体验一次回忆一次这些重重惊险的噩梦令我心力交瘁。
可正是它们互相组合、阴差阳错、负负得正构成了一个大的成功。
我时常感到自己的一生都像是在打台球。本来想打的是这只球、可是却打到了另一只想都没有想过的球,那只球反弹回来将别的那只本来八辈子都打不着的球打进了洞里。正如一位哲人所说:“走进的是这道门,却去到了另一个房间。”
算起来我还是得了一分。尽管不是我预先计划和设计好的那一分。这就是无法捉摸的命运。
究竟是哪一分促进了今日的成就?根本不可能分得清楚。好比是下围棋,许许多多的棋子完成了你的决胜局。每个小小的棋子都发挥了它不可估量的作用,缺了哪个子都不成其为这盘棋。
“人”要一撇一捺才成其为人。拍电影是一撇,做生意是一捺,事业是一撇,情感是一捺,一撇一捺才是我完整的人生。
对我来说,从来没有过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每一个小小的成功都是我一次次艰苦奋斗得来,每一笔财富都是我一分一厘亲手挣来。
人们说我是在商海里游泳。殊不知我根本不是自己跳下去而是摔不及防被推进了海中。我喝水、咳呛、狗刨、乱抓乱挠,而每当我拚死觅活出于求生的本能几经挣扎飘到了岸边,手刚搭在救生的船沿上就又被狠狠地几脚端进了那重重漩涡的水里。
一次次起落沉浮,我侥幸没有淹死,才成了懂得深浅的运动员,而会水的本领是我九死一生拚搏了不知多少回的结果。今天,我把我十年的人生作了一个总结。为了一些必须的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