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未至-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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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以及窗台上那盆四季常青的盆栽。
遇见大步冲上楼梯,一步跨过两个三个台阶,一层一层,然后摸出钥匙,打开大门,一股冷风从屋子里卷出来
。
阀门又堵了。
最近暖气阀门总是出问题,热水经常被堵得上不来。整个屋子像冰窖一样嗖嗖地吐着冷气。遇见脱掉大衣,从
屋子角落积满灰尘的工具箱里拿出板手钳子,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开始修管道阀门。前几天也坏过一次,在遇
见的敲敲打打下已经可以用了,现在又堵了,遇见心里念着,他妈妈的见鬼。
沮丧和难过在心里像潮水一样堆积。
弄了半天终于通畅了,遇见还没来得及阀门关上,一股热水直喷出来,就算遇见躲得快,手上依然被烫红了一
大块。
钻心地疼。
遇见拧开水龙头,冬天的自来水刺骨的冷。像是无数尖锐的芒刺扎在皮肤上,并且深深地扎进血肉里去。遇见
在水龙头前发怔,任手放在冷水下一直冲,冲到麻木,冲到整只手全部变得通红,遇见才回神来。
关掉水龙头,两行眼泪刷地流下来。
缩在墙角的被子里发呆。屋子里的漫度随着暖气恢复供热而一点点地升了上来。玻璃窗上因为温度化太快迅速
地凝结上了一层水汽,然后越结越多,有一两颗大水滴从玻璃窗上沿着紊乱的痕迹流下来。
这他妈的是什么日子啊。
喉咙发不出声音,像是被锁紧般地掐住了脖子。遇见闭上眼睛觉得双眼发疼,手上被烫红的一块冒出水泡,一
跳一跳的疼。胸腔里一阵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是被巨大石块砸碎的落地窗,凌乱的碎片散落下来朝着心脏
最柔软的地方深深浅浅的扎下去,血液汩汩地往外冒。
是什么样的日子呢?几乎完全丧失了离开浅川的意义。
来到北京之后,在那个老板的引荐之下认识了那家唱片公司的一个经纪人,其实那家唱片公司确实在中国大名
鼎鼎。虽然遇见根本就没有名气,而且没有受过任何的声乐训练,但她还是被签下了。经纪人对她说,我之所
以还是决定签下你,不是因为你唱歌的技巧好,而是你的感觉。
之后却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公司并没有在遇见身上花太多的力气,而且她的经纪人手里有很多个艺人,遇见就
在公司里不死不活地待着。一些大牌明星在演唱会中场换衣服的时候,遇见可以和其他的几个新人一起在台上
唱唱歌,而且都是唱别人的歌。或者一些大型的活动如开典礼或者小型时尚派对上,遇见可以露面唱唱歌助兴
。
经纪人后帮遇见争取到一份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唱歌的工作,但是遇见习惯了摇滚的嗓子在唱着那些金丝雀们
的歌曲时,总是显得尴尬而别扭,在穿着晚礼服的时候她觉得浑身难受。于是她就放弃了。在她放弃这个工作
的同时她的经纪人也放弃了她。
遇见心里一直在想,真的是自己放弃的吗?坚持那么久的理想真的是被我自己放弃的吗?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
,心里很多委屈,可是因为从小就好强的个性,依然没有任何的妥协。
从那个时候开始,遇见就没有工作,没有通告,没有任何露南的机会。这些她都忍气吞声地过来了。可是需要
钱。好不容易找了家便利店的工作,薪水微薄,正好小区里有送报纸的工作,很累,遇见也接了下来。还在一
个酒吧找了份晚上唱歌的工作。
然后开始在北京这个庞在的城市里生存。
活在石头森木的夹缝之间,蝇营狗苟。
遇见曾经以为从浅川出发来北京的路上,在火车上度过的那个平安夜是生命中最寂寞的时刻,到了北京之后,
才发现每一天都比那个时刻还要孤独。
可是孤独,寂寞,这样的字眼是不会出现在遇见的字典里的。走在北京尘土飞扬的马路上的时候,遇见依然坚
信,总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会中国最好的女歌手。天空尽管阴霾,终究还是会蔚蓝。云依旧会潇洒地来去。年
华终将羽化为华丽的燕尾蝶,在世间撒下耀眼的磷粉。
立夏他们住的旅馆是上海一条老街上的一栋老洋房。正好靠近小司比赛的考场。整条街上都是异域风格的建筑
,古老的别墅,有着铁栏杆的洋房。红色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在冬天里大部分都枯萎咸淡黄色,叶子的背面
泛出更深的灰。有白色的窗户洞开在三角形的屋顶下面,那是标准的阁楼的窗。院落里有高大的法国梧桐,叶
子落了一地,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挣扎着朝天空刺去。
暮色四合。天空上有模糊不清的云飞速地移动,在地上投出更加模糊不堪的日影。
这就是上海么?这就是张爱玲笔下那个繁华的十里洋场么?立夏拍拍耳朵,似乎飞机上的耳鸣还没完,神志依
然有点不太清楚,怎么就从浅川到了上海了呢,太夸张了吧。
把行李从计程车上搬下来,走进旅馆的大门。因为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地反着路灯的光。行李箱也不好放在
地上拖着走。傅小司把立夏手里的箱子拿过来,立夏连忙说不用我自己可以,然后两人争来争去,最后立夏被
傅小司一声“不要逞强!”给吓得缩了手,然后就看着傅小司和陆之昂朝前面走去了,两人低声说着话,也没
理睬自己。直到两人快要消失在远一点的暮色中时,傅小司才转过身来,“发什么傻,”暮色中傅小司的眼睛
发出细小的光,“快跟上来啊。”
分开住两个房间。房间在三楼,要经过木质的楼梯,在上楼梯的时候会听到脚下咚咚的声音。木头的门,宽大
的房间,白色的床单和很大很软的枕头。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价格却格外的便宜,而且人又少。傅小司都有
点怀疑是黑店了,陆之昂却一直拍着胸口说没问题,自己来的时候已经在网上查过了,是很好的一家小旅馆。
把行李放好后傅小司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借着路灯的光可以看到斜斜掠过的雨丝,泛着
路灯银白色的光。“啊,又下雨了,”傅小司回过头来望着正在拿着暖水瓶往杯子里倒水的陆之昂,“那还要
出去逛么?”
“嗯,不了吧,”陆之昂把软木塞盖上,“今天早点休息,反正也累了,你明天还要比赛呢,比赛完了再去。
”
傅小司点点头,然后说,“那我去和立夏说一声。”
“冷死了,”傅小司坐在窗台上,面无表情地突然来了一句,“上海比北方还要冷,简直乱套了。”还是改不
掉早就养成的喜欢坐在窗台的习惯,这点倒是和遇见一模一样,总是喜欢盘腿坐在窗台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朝
着窗外发呆。
陆之昂露出白牙齿,很好看也很安静的笑容,“因为上海不像我们北方都有暖气的啊。”
傅小司回过头看着正在微笑的陆之昂,歪了歪嘴角,嗤了一声,说,干吗要学我笑的样子啊,有本事你像你以
前那样咧着嘴巴露出牙床白痴一样地笑啊,你个半路转型的冷调帅哥。
说完就被扔过来的枕头砸中脑袋。然后两个人开打。
打累了两个人各自坐在床上裹着被子聊天。
哎,小司你还记得吗,有次我们出去旅游也是这个样子呢,裹着睡袋聊天,我记得你还说我们像两个成精的会
聊天的粽子。
嗯,记得啊,而且记得某个白痴选的睡觉的好地方,第二天起来周围都是大卡车开过去的车轮印子。不死真的
是说不过去啊。
……可它还不是过去了。哈……
不要嘴硬!粽子!
喂……
干吗?
你紧张么,对于明天的比赛?
我们不聊这个。
不要紧啊,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可是我很善于把一件很严肃很紧张的事情弄得很轻松。
这个我知道啊,你高一的时候不是就上演过这种好戏么,校长在上面向我们讲述消防队员的英勇事迹,说某队
员从三楼抱着婴儿跳下来,婴儿毫发无伤,可消防叔叔的胳膊摔成了好几截!校长的那句感叹句不是也被你听
成了询问句,然后在下面瞎起劲地接话说“三截”,搞得全校笑翻掉。你本事大着呢……
……你什么时候记性变得这么好?
不好意思,一直如此。
之昂,你知道吗,在很多年之后,回想起1997年那个冬天,我那时觉得你又变成了1995年的陆之昂,你依然是
那个从来没有经历过悲愤和伤痛的少年,依然会露出牙床开心地大笑,比赛前一天的紧张心情真的在和你斗嘴
的过程里烟消云散。有时候在想,这辈子有你陪在身边,真是件快乐的事情,所以我总是很感谢上帝,让你陪
我度过如此漫长的时光,从孩童,到少年,然后一到成午后复杂的世界,你都一直在我的身旁,像一个从来都
不会同山俗而改变、剔透的年轻的神。谢谢你,无论是爱笑的,还是爱沉默的陆之昂。
——2003年·傅小司
“啊,”陆之昂突然从床头跳起来,“下雪啦!”傅小司掀掉身上的被子爬起来,爬到窗台上贴着窗户往外看
,“真的啊,南方也下雪么?”陆之昂也跳起来坐在窗台上。
傅小司朝着浓重的夜色里望出去,尽管地面依然湿漉漉地反着路灯的白光,并没有像浅川一样的积雪,可是空
中那些纷乱的雨丝中间,确实是夹杂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虽然称不上鹇毛大雪,却的确是大雪。
“啊,难得啊,”陆之昂的手指搭在玻璃上,无规则地敲着,“上海都会下雪,我觉得这应该是吉兆吧,你明
天肯定会拿第一名的。”
“这哪儿跟哪儿啊,完全不搭界的呀。”尽管语气是不冷不热,但傅小司看着陆之昂的眼睛里充满了感谢。
陆之昂很开心地笑了。正要说话,就听到立夏房间一声惨叫。
等到傅小司和陆之昂拧开立夏并没有锁的房门时,映入眼帘的却是立夏跳在电视柜上大呼小叫的样了,立夏听
到门开的声音回过头来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大男生,自己正踮着脚尖站在电视柜上,动作就在瞬间定格。
傅小司张着嘴巴一副“搞什么飞机”的表情,而陆之昂已经靠在墙上捂着肚子笑得一副要撒手人寰的样子。
“你干吗啊,”傅小司伸手指了指立夏,“下来啊。站那么高干吗。”
“而且……而且叫那么大声,”陆之昂一边笑一边搭腔,“一副少女被色狼强暴的样子。”
“有蟑螂呀!”立夏看了看地上,确定没有了,才有点尴尬地下来。
傅小司指指陆之昂,说,你怪他咯,他订的旅馆。他一直说这家旅馆很好很好,我都怀疑这家旅馆的人偷偷给
了他中介费。
傅小司指指大小拇指扣在一起,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朝上,作发誓状,说,上天作证完全是因为这家旅馆离你
比赛的地方近,我是好人。
小司说,要么我们陪你一会儿吧。
陆之昂接过话,说,我们在房间还发现了围棋,小司很会下啊,他从小学就开始学下围棋了,叫他教你也行。
立夏张大嘴巴觉得吃惊,听着摇滚乐的人从小学围棋……这个是笑话么?不过看着傅小司认真询问的表情又觉
得不太像是在说笑。
“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呀。”立夏脸也有点红,不敢要求他们留下来,不然更加尴尬。
傅小司哦了一声,而陆之昂把手搭在傅小司肩膀上勾了一下,冲立夏坏笑说,要么,小司陪你睡呀。
门“砰”的一声关掉,差点撞到陆之昂鼻子上。
傅小司看着他说,你的冷笑话可以再冷一点,没关系。
陆之昂说,我又没讲笑话咯,是她自己想到了一些令花季少女又梦幻又不敢开口的事情吧。
刚说完门突然打开,一个枕头直接砸到陆之昂头上。
陆之昂这里是三楼!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下去!摔不死就冻死!立夏喊道。
门又砰地关起来。陆之昂拿着枕头,嘿嘿地笑说,她学我哦,哈,扔枕头。
傅小司根本就没有打算理他,穿着拖鞋回房间去了。 。 (txt分享) 下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 》 1995…2005夏至未至 》 1998夏至·柢步·艳阳天 (4)
厚厚的被子。白色干净的床单。陶瓷的茶杯。有着宽阔的窗台可以坐在上面看外面深深的梧桐树影。木质的地板。木头的门和桌椅。大衣柜。大梳妆台。一切都好像老上海的片子里演的那些沪上人家。立夏窝在被子里的时候想,确实是像陆之昂说的那样是很好的一家小旅馆呢,而且价钱还很便宜。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想起来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以前什么事情都要依靠小司的大男生了。相反,他却在帮着小司做很多的事情。想想这 个世界真的神奇。
早就说了他们两个都是神奇的物种嘛。美貌,智慧,幽默,善良,才华。切,肯定是冥王星的人了。立夏想。
然后睡了过去。梦中傅小司拿了第一名。半夜醒来的时候还因为以前听说过的“梦都是相反的”论调着实吓了一跳,连着“呸呸”好多声。
下午一点半到五点半,长达四个小时的比赛时间。因为是现场命题,所以每个考生都很紧张。小司倒是没什么,依然一副以前在学校画画的样子,调着画架的高度,清理着颜料,装好清水等等。陆之昂和立夏站在旁边, 也帮不上忙。不过周围的那些上海本地的参赛者都是有爸爸妈妈跟来的,一会儿帮他们披衣服,一会儿帮他们倒水,搞得一副皇帝出巡